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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大到新东方的传奇--《东方马车》

_10 卢跃刚 (当代)
  “我不是在给你们想办法吗?”
  “你说的办法不行,不给劲。”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
  “……或者我们上街游行!”
  有掌声附和沈阳大婶采取激烈行动的建议,。
  签证咨询会场风云突变。
  大家议论纷纷,局势开始失控了。
  东北人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被煽动起来可不得了。
  上街游行?给政府施加压力?争取社会同情?引起媒体关注?
  沈阳媒体的门早就关了。中国政府管不着美国政府的事儿。社会关注毫无意义,也不会太关注。沈阳这地方,光是下岗职工就不安宁了,这不是添乱吗?给美国领事馆那两个有偏见的签证官施加压力?更是够不着,他们依据的是美国法律,把的是美国大门,高兴了让你进去,不高兴了,让你碰一鼻子灰。是你求人家,不是人家求你。是你哭着喊着要去人家那里,你所伸张的伟大意义,命运前途,跟他们无关。至于说,他们的行为是否符合美国利益,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弄不好,成了国际事件,谁的脸上都不好看。这屋子里的人只要上街,他徐小平和新东方脱不了干系,不管他徐小平是怎样的态度。
  必须控制住局面。
  徐小平说:不能上街游行!为这事儿上街游行,是一种野蛮行为!你让我想办法制约那两个签证官,我要告诉你,第一,我只是新东方的老师,我不是大师,我不是外交部长,我即使是外交部长也不能把那两个签证官怎么样。我没有所谓的办法,我的办法就是教你们怎样战胜签证官,办法在你们手里,就像刚才那个女孩一样,所以,你们不要指望靠什么权力或外力解决这个问题。我来沈阳,就是要给你们这种靠自己战胜签证官的力量,只要你们自信,一定能够成功。第二,根据我对美国法律的理解和沈阳发生的情况,毫无疑问,美国沈阳领事馆签证官正在滥用权力,有明显的渎职行为。但是上街游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把事情复杂化。你要我给你们一个办法,我的办法是运用智慧跟签证官斗。第三,你们不要把我当成神人,我除了在这里为大家寻找和签证官斗的具体办法外,还能做的事情是,把你们在沈阳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冤屈向新闻界和政府转达,向他们施加压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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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签证亚文化
( 本章字数:4635 更新时间:2006-10-25 13:40:25)
 作者:卢跃刚
  沈阳最后一夜,徐小平由过度兴奋、过度疲劳而过度虚弱,心力交瘁,回北京后就病倒了。
  7月10日,他接到了“Su”(现在可以公布她的真姓名了,“Su”叫苏静)的电子邮件。
  徐老师:
  您好。听说您回到北京后就病倒了,我在感动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不安。谢谢您为我们付出的一切,并祝您早日恢复。
  还是要向您介绍一下今天的情况:今天共四位F1申请者,有三位(一对夫妻和一个女生)是回国放假或探亲,属于反签,这种情况签证是必须给的。另一位是中学生,材料不足被退回来。
  虽然今天以及上周五的签证情况似乎不足以作为证据,可我认为这恰恰反映了一种反常的现象:现在是7月上中旬,正是F1申请者在此时应该达到最高数目。而沈阳领事馆的初签日却看不到典型的F1申请者。事实上现在签证预约电话极其难打,比如上周复签预约的人已被安排在了两周后的周四(7月20日),今早我和另两名签友打电话预约复签,分别用了一小时、两小时和两个半小时才预约到(在北京也没那么难)。这恰恰说明了沈阳领事馆签证情况极其反常的现象:拒签者大量积累,预约电话高度密集;而初签者不敢贸然行动,导致初签日门庭稀落,更有大量的申请者离开沈阳,跑到北京、上海等地冒风险跨区签证。
  还有一点想向您解释,有些同学对集体签名这件事很关注,希望您和冈老师能帮我们保密,我们这里不乏有各种顾虑及想为将来留些余地的同学,请您体谅我们的苦衷(今天已经有同学接到统战部调查者的电话了)。我们想把集体签名用在申述信上,如果您在其他的工作中需要征集我们的签名,请您和我们打好招呼,我们一定全力与您合作。
  谢谢您对我们的帮助。
  苏静
  7月20日,徐小平给苏静回信:
  亲爱的苏静:
  经过一段的等待,现在的情况应该有所好转。我写信一是告诉你最近进展,另外是你们应该开始去沈阳申请签证。
  我从沈阳回来后,一是等待《青年参考》的文章发表,二是等待他们采访美国使馆。由于使馆的拖延,一直到最近使馆和冈栋俊(中国青年报记者)他们见面,过几天还要见。使馆方面已经被这件事情惊动并且肯定会有所行动。
  另一方面,我昨天和《青年参考》记者面谈一天,准备一篇我对此事的重要采访。预计周二发表在《青年参考》或者更重要的媒介上。这样做的策略,是为了对使馆形成新的压力。
  我说要写的申诉信,回来之后经过冈栋俊以及报社的协商,后来没有写。因为申诉信的目的是给使馆压力,但不如报纸公开控诉压力大。
  我现在写信,要求你们立即开始去领事馆申请签证。《青年参考》的文章已经产生效果,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拿着这篇文章,在他们拒签之后出示给签证官看,并告诉他们:We are still seeking higher authorities to review your professional conduct.I think I deserve a visa if you would give me a fair interview.(我们将继续寻求更高当局来审查你的职业操守。我认为,如果你给我的面试是公平的话,我是应该得到签证的。)第一句话非常重要,每个人都可以这么说。第二句话每个人根据情况说,目的是为了前面威胁,后面安慰。胡萝卜加大棒,效果肯定好。
  总之,现在你们应该开始签证,并充分运用“沈阳签证哲学”。记住,沈阳哲学的运用要以尽量与签证官合作的精神,不是威逼他,而是从好的地方、积极的角度、合作的精神把类似的意思说出来。你们都能拿到签证。
  我会跟你们继续保持联系,直到所有申请者都拿到签证。
  最后再次强调,通知所有同学去申请。我将在下周某个时候来沈阳一次。但我来只是祝贺你们,而不是再次辅导你们。因为在我第一次沈阳之行之后,已经没有必要了。
  让邱文征再去。向她问好。让张大姐的孩子也去。
  祝你顺利。
  
徐小平
  颇有影响的《青年参考》用一个版的篇幅刊登了“沈阳拒签事件”,对美国沈阳领事馆的签证官指名道姓地提出了批评,一时舆论大哗。
  徐小平正在写《美国留学天问》,“沈阳拒签事件”是一个非常特殊而内涵深远的案例。他要找到苏静。
  此时,苏静已经在北京“跨区”获得了签证,准备到美国纽约医学院攻读分子生物学和生物化学博士,研究癌症的病发机理。之前,她被沈阳领事馆拒签三次。
  苏静来到了北京。徐小平和苏静有一次对话,说明在大规模留学潮的背景下,如果说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留学生群体,那么,围绕着签证、拒签,派生出来了一个出国留学潮的亚群体,活跃在大使馆周围、各大学、各网站的论坛,他们(特别是在网站)交流各种签证信息,对各种成功和失败的案例进行“复盘”,总结经验教训,互相鼓励,互相安慰,发泄不满和忧伤,出现了与美国等流入国大使馆为对象的出国留学亚文化现象。
  徐小平:据说当时有人在网上建立了一个e-group,互相传递签证信息,你知道这件事吗?
  苏静:e-group是一个邮件列表,每人都有一个电子邮件地址,每一个人发信其他成员都有可能收到。
  徐:当时参加这个e-group的一共有多少人?
  苏:最多的时候有80多人。
  徐:我曾去沈阳做过签证讲座,当时你也在场,听我讲座的那些学生最后有多少人拿到了签证?
  苏:据我所知,好像不到一半。最后拿到签证的那些人都是比较活跃的,比较有主见,大家在一起经常交流。而没有拿到签证的那些人都独来独往,不愿和大家一起交流。
  徐:在正常情况下,也有一些人会被拒,而在很恶劣的情况下,也有一些人拿到了签证。你觉得那些被拒的人是不是他们自身存在着一些问题?
  苏:我觉得那些被拒的人本身的确有一些问题。他们好像对签证比较淡漠,被拒以后他们也不着急,也没有想过要采取什么更好的办法拿到签证。当很多人跨区签证时,还有很多人在沈阳硬挺着,不肯去跨区。
  徐:签证是人生比较重大的一件事,你是凭借自己的聪明和意志终于拿到签证的人。假如第四次被拒,你会怎么想?
  苏:我想我还会在北京再签,直到我这学期的开学日期到了,或者开学过后的一个星期,我也会再去签。实在不行,我就想办法延期,或者去加拿大,因为我还有一个加拿大的offer(提供、给予……机会)。
  徐:你的想法很好,实际上如果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想法,肯定都能拿到签证。对于那些仍在沈阳领事馆挣扎的同学,你有什么建议?
  苏:首先我希望他们不要把这个问题看得太死,钻牛角尖。今年出不去,明年还有机会,只要想出去,肯定有机会。另外,也要学得灵活一些,多动脑筋,比如沈阳不行,可能想想跨区到别的领馆去签证。曾经跨区签过的同学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爱哭的孩子有奶吃。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踩点的?
  苏:我是在您离开沈阳以后开始踩点的。后来有几个比较积极的人,我们在一起开了个会,决定对前来签证的同学做一下统计。最后我们得出了一个数据,在形势最严峻的那个星期里,一共有50多个获得全奖的学生去签证,最后有三个拿到了签证,签过率为5%。
  徐:沈阳的签证形势这么恶劣,我觉得是由于个别签证官的渎职行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一些人拿到了签证。对于那些倒霉透了的同学应该做些什么反思?
  苏:我觉得首先要把签证的心态调整好,不要光想自己的遭遇多么凄惨,自己有多么倒霉,不要对签证丧失信心。即使真拿不到签证去不了美国也不要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签证上,不要有拿不到签证这辈子就完了之类的想法。我就见到过这样的学生,但是我后来发现凡是有这种想法的学生,反而拿不到签证。沈阳的签证形势很严峻,但是这反而反映了学生的层次和素质,因为最后坚持拿到签证的那些人的确都是很优秀的人。
  徐:我做签证咨询遇到过无数学生,但是很少见到真正拿不到鉴证的学生,然而我脑子里的确对几个人有些印象,因为他们从灵魂深处就认为自己没有希望了,他们已经失去了那种精神气,最后他们肯定拿不到签证。签证只不过是人生要经历的一个小挫折,但还是有人在小河沟里翻了船。你认为那些没有拿到签证的人有什么共同特点?
  苏:我觉得签证官有时是故意拒签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去掉那些没有精神力量、没有意志力量的人,因为美国社会竞争很严酷,签证官有时就是要成心拒签一些人,看他们是否能顶得住这些挫折和压力。在这种形势下,有些人潜在的能力就被激发出来了,而有些人就激发不出来这种能力,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
  徐:沈阳恶劣的签证形势我觉得是签证官在歧视中国学生,这在美国是不能容忍的行为。当然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偏见。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做签证咨询,我说这是阶级仇、民族恨,因为当年我和俞敏洪都曾被拒签过。所以说新东方有责任帮助那些被拒签的学生。后来我们经过努力,有些媒体报道了这件事。报纸发表后,你们看到这些消息有什么反应?
  苏:大家都很振奋,报道发出来的第一天,预约签证的人很多,预约电话也很难打。我也预约了,那天大约有30多人前去签证,但最后一个也没有签过去。
  徐:实际上我从沈阳回来以后,一下子病倒了三四天。去年五六月份我一共写了三四百篇文章发表在新东方网站上,但是今年夏天我一篇文章也没写,因为我太累了。
  苏:被拒签过几次以后,我也很疲惫,有些力不从心。但是很多签过的人都很支持我,一直给我出谋划策。在沈阳第三次签证之前,我就已经在北京预约好了签证,准备沈阳再签不过马上去北京,结果还算比较幸运,第四次在北京拿到了签证。我在北京签过以后,据说沈阳的签证形势有所好转,有几个人也签过了。
  徐:从我从事签证咨询的第一天起,我就有一种很强的责任感,我就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新东方鼓励大家出国,但是有很多优秀学生拿到了全奖却被签证官挑落马下,这是很不公平的。新东方也不愿看到这种现象,所以我把签证咨询视为我的一种责任,也成为新东方传奇的一部分。但在沈阳签证的问题上,由于种种原因,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和义务,尽管我曾经专程去过沈阳,但是也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很多人还是被残酷地拒签了。其次,今年沈阳的签证形势,也使我进一步深思中国人走向世界有多么困难,中国人的地位有多么卑微,中国的媒介在维护自己人的利益方面的精神有多么衰败。以前我认为拒签是签证者的原因,但是沈阳的签证形势这么恶劣,这是非常罕见的现象。而中国社会在对待这件事的问题上表现得却是那么地软弱,由于社会没有力量,我本人也就不会有力量。即使是外交部、教育部等这样的部门面对这样的问题也是无能为力。美国的媒介天天都在侮辱中国,而在这件事上,沈阳却没有一家媒体敢站出来公开为沈阳学子鸣不平,连对沈阳领馆一个小小的签证官都不能做出任何反应,这是很可悲的。第三点,在这件事面前,新东方也看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假如新东方要是能和《人民日报》或新华社这样的媒体有密切的联系,可能事情就会很不一样。所以说,从这件事上,我看到了三个无能。但是我相信,中国以后的签证形势肯定会越来越好,因为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强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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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母与子
45、李八妹
( 本章字数:939 更新时间:2006-10-25 13:41:29)
 作者:卢跃刚
  俞敏洪的父亲是个木匠,也是一个酒鬼。
  俞敏洪的母亲是个极其精明强悍的农村老太太,姓李,行八,称“李八妹”。家里孩子多,又是女老八,父母不重视,图省事,大名直呼“李八妹”。
  俞敏洪跟公安局的喝酒没喝死、劫匪用大型动物麻醉剂注射没被整死,似应归功于他父亲。他父亲从小带着他摸鱼,水渠两头一堵,泼干水,鱼虾泥鳅一块儿摸出来,拿回家掏洗干净,一煎一炸,打两斤七八毛钱的劣质白干,父子俩对饮。父亲每饮必醉,每醉必睡,每睡必死,天打五雷轰都叫不醒,于是心宽体胖。他跟着父亲练出了酒量。父亲1991年去世,去世前没喝过俞敏洪买的酒,成了俞敏洪永远的内疚,后来找补,每次上坟,都要带一瓶酒。
  俞敏洪说,父亲是个可爱的酒鬼,在父亲身上他“学会了为人宽厚、宽容”,他屡经劫难没死,归功于父亲;攻击、蹂躏、内讧,新东方没死,也可归功于父亲。
  孟春时分,油菜已经结荚带果,长成齐胸高。俞敏洪拎着酒,表兄扛着锹,去给父亲上坟。父亲的坟在离家不到两里路远的水渠旁,孤独地听着流水。俞敏洪跪下给父亲磕头,给父亲培土,给父亲倒酒。酒香在油菜地里漫溢开来,这块长江边上的土地已有几分醉意。
  俞敏洪父亲的坟,没建在村里的坟地里,孤零零的一个小土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简陋,以俞敏洪的财力,完全可以建得稍微像点样子。
  站在坟边水渠上能看见俞敏洪家。俞敏洪家也是孤零零的,坐落在村边田地里,似乎有意识地跟村里拉开了距离,几年前整修了一下,重新打了水泥地基。俞敏洪的姐姐出嫁了,母亲跟到了北京,房子没人住,找了一个亲戚看着。俞敏洪想重找一个地方建房,母亲不同意,说这里风水好,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出了一个北大学生,出了一个江阴县最有名的人。
  俞敏洪家的老房子,在俞敏洪的办公室挂着呢。拆老房子前,俞敏洪为了留下永远的记忆,专门回家拍了照片,放大装框,挂在办公桌的后上方。没有左邻右舍,没有院子,很怪异地戳在那里,调子忧郁而孤独,仿佛是个与这个世界毫不相干的寓言,仿佛是新东方学校的背影,一个寓意无穷的背影。
  俞敏洪是孝子,家里的事务母亲说了算。
  俞敏洪的吃苦耐劳精神、商业天赋来自母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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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永远是儿子
( 本章字数:3359 更新时间:2006-10-25 13:42:04)
作者:卢跃刚
  新东方处处都怪异,最怪异的莫过于最西化的老同学、老朋友、老同事、朝夕相处的合作伙伴,遇到重大问题、重要决定与俞敏洪交流的方法是写信,动辄数千言;后来俞敏洪的“文盲”老母亲李八妹跟俞敏洪交流也是写信,也是动辄数千言。为了能给俞敏洪写出像样子的信,专门准备了两个生字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记满了生字生词。她和俞敏洪只隔了一
个门洞,十几分钟,抬脚就到。
  李八妹的信跟其他人不一样,写在自己廉价的本子上。两个生字本是1984年印刷的小学生练习本,两个写信的本,一个是只有巴掌大的牛皮纸面“工作日记”,一个是薄薄的硬壳笔记本。她的信写好后,交给俞敏洪看,看完收回来自己保存。
  其他人写信以关心俞敏洪、教训俞敏洪、虚张声势恐吓俞敏洪为主,李八妹写信以教育俞敏洪为主。母亲永远是母亲,儿子永远是儿子,儿子在母亲面前永远是长不大的儿子,小时候拎着耳朵教,长大了够不着,也不愿意听絮絮叨叨,就写信。你不是有大学问吗?不愿意听我念叨,信总要读吧?
  老虎您好:娘近七十了,我的身体不是真真(正)好的,心机(肌)少血,痛起来吃保心丸都来不及。我已经到了晚年其(期)间了,现在我头脑还有点清(醒),我要实实在在给你留下点话。你十年寒窗娘辛苦,娘早晚种菜养猪养鸡卖菜时,哪天不是青(清)早四点就起?我好不容(用)易把你十年寒窗念完。我们所有亲戚多是世代忠良人家,贫苦的农民,长(常)教育你们有出(人)头地不能看不起穷人,千万不能望见我们是穷苦农民,能做点好事一定要做。
  下面对你谈谈我一身(生)的经历和苦处。
  第一,你们年龄还轻,希你日后办各种事情多要留心和细心,不要草草了事。妈先提醒你一下。世上事情等等不一,人心难摸,希你古话也要听听,叫“门头骑了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门头穷得冷如冰,亲戚好友不见影”。这两句话希你永远要纪(记)在心头上。有钱要细水长流,交朋友要看看他的本质。还有句古话叫“一钱逼死英雄汉”。这些话正反你可以多想想。古书上的话是不会错的,多是很多老祖先传下来的,要把好自己的关。
  第二,你有那么高大的文化,你有一肚子的文章,头脑一点不明白,把每个朋友多(都)往家带。长对你说,化(花)钱要化(花)在刀口上,刀背上的钱不用乱化(花)。你哪天写书(都)要二三点睡觉,辛辛苦苦准(挣)来的钱不容易。
  你目前的朋友出去吃饭,有几个给你付账?你可以想想。我平时对你谈(的)不少,你听不进去。天天有朋友来你的家,难得一天没有人来,就把你做到这样。心痛的是我。古话说,儿是娘心上的肉,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你要知道,我这次有多少(么)痛心。(98年8月21号的事,老天酒[救]了你。)为了拔去你的农根,做娘的从小就对你姐弟两(俩)严格,也有(与)你们的怒(努)力与聪明才智是分不开的。总算老天和上帝对你帮忙,让你考上世界有明(名)的北京大学校。我为了自己没有文化的苦,才把你们干(管)得紧紧(的),又谁知道相反害苦了你,吃这么大的痛苦,寿(受)这么大的惊。(98年8月21号晚,永远记住这个惊。)我从头到脚的(地)想,没有对哪个差,来人有难就帮忙。我一身(生)爱做好事,难道我们做好事做错了?
  我出生在穷苦家中,我怪自己的命苦,出生八个月就死去了父亲,母亲孤苦伶仃,一人拉了八个孩子,日夜纺纱织布,吃早无晚,人家一天三次饭,我们一天两次希(稀)粥菜汤。我六七岁就出去根(跟)哥姐们捉(割)草养猪羊,十岁就根(跟)四哥做衣服,求人家一口苦饭吃。十四岁根(跟)姐姐去江阴南门做纺织厂,每天回来要走近二十余里地。资本家的工厂天天要(干)十二个小时,一分多(都)不能差,没有饭给你吃,天天自己带点冷希(稀)饭。十九岁解放到江阴。我感谢共产党,给我们改为八小时工作,厂里有饭吃,再后没有文化的要去扫盲班。我上了三个月(扫盲班)总算认识了自己的名字。后来做的工作一直要用文化,我写不出,认不得,心里有多少苦,种(总)把字写在手心里,求女朋友教我。你也知道张王李赵的阿姨非常多一心要儿女说(认)字。这次你寿(受)到这种难,我心里实在是不好过,也是我要张汽(争气),一心要儿女让(上)好学,害得你这么辛苦,考(靠)老天和佛祖保佑你,从(重)新让你回到这个世界。我要你收去这个学校,你是不会同意的。可是这个世道,人心一点不平,希你千万千万要细心。你做什么事非常初(粗)心,要纪(记)住,吃一惊长一知(智)。我讲的话你老是听不进去,我心里很汽(气),难道做娘的对你有假心?不是一次劝道(导)你了,千言万语谈过多少!人没有一身不克克(磕磕)碰碰的,主要自己的头脑要清(醒)。古话说,胆大心要细。你就只懂英语学好,社会经念(验)一点不学。你念了英语,照国外的来办事,国外比国内先进几十年,中国地大人多,比交(较)困难,一下子根(跟)不上国外,你应当知道。我常对你讲,国家有难,人人有识(责),常叫你抚(扶)贫,总算你听的(了),主要是人心不平。娘一身(生)行做好事,家里有一斤米和人家各一半分,为了(给)子孙接(积)点得(德)。
  这是做人的本质。你看见格(这)点水平,每月也能卖十多元钱(?)。我不是要钱,我还在救人家的孤儿上学。一个母亲拉两个孩子是不好拉的,我从小就过着这样的日子。你们靠了共产党和新中国,倍(培)养你们有高大的文化,我希你做一切事情要为国争光,应当上交的就要交清,人钱多了没有用的,早就对你讲过。儿孙是(自)有儿孙福,人人头上有坊(方)天,小孩要让他吃点苦,没有关系。穷人家的孩子早挡(当)家。过去的王(皇)帝金银才(财)宝无数,到后来那(哪)个(皇)帝不害子孙?哥杀弟,弟杀哥,那(哪)一代那(哪)一朝不是这样?做人应当想得到,想得穿。做王(皇)帝的个个人要叫他万岁,万万岁,历史上你看到那(哪)个王(皇)帝过到一百岁的?我们是贫下中农,有碗苦饭吃吃就好。人家以为你不知有多少钱,所以拿你这样做,实际上别人只给你算收入,不给你算开支。儿啊……我知道你肚量很大,我们全家不是小汽(气)人,担(但)是你有时大得不对头,看不出人的真正的本质。你大了,娘也老了,希你把我留给你的话代代对子孙留(传)下去。我们是穷家出生,娘没有金银财宝留给你,就只有几句实实在在的话留给你:母亲肚子里能写几本书的苦,说不完,写不来,希你对朋友也好,对学生也好,做什么事情也好,一定要去去(处处)提高警惕,母亲的托付你一定要多听听。世上那(哪)个母亲多(都)一样,娘看儿子一块金,一时不见就要寻。不是娘管得你太紧太严,你应当要理解我。
  1998年10月18号
  李八妹信中标点符号是我根据文意所校。
  俞敏洪1962年生,属虎,“因为小时候睡在摇篮里,自己望着天,喉咙里呼噜呼噜响”,老虎的老师——猫喉咙里整天呼噜呼噜地,所以他妈叫他“老虎”,村里老少都叫他“老虎”,至今大多数人只知有“老虎”,不知有“俞敏洪”。
  1998年8月21日,是俞敏洪被抢劫的日子。
  李八妹的信外人读不懂。信中的内容大致如下:
  1、人心势利,世态炎凉;
  2、忆苦思甜,今天来之不易,应当节俭;
  3、善待家乡和来北京帮忙的穷苦亲戚;
  4、交友应该慎重,必须防范。
  更重要的是提醒俞敏洪,他的今天是母亲吃苦培养的结果,不要轻视母亲的存在,要听母亲的话。
  这些内容,俞敏洪听了“不止一百遍”。
  俞敏洪够倒霉的,左耳旁立着絮絮叨叨的老母亲,右耳旁立着一群“霜刀雪剑严相逼”的哥们儿和小股东。他要么是俯首听命的孝子贤孙,要么狗屎都不如。两边站着的人,谁都有资格毫无顾忌教训他,谁都是真理的阐释者和守护神——现在正确,将来正确,而且永远正确。他哪是什么“老虎”?倒像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再美妙的真理,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如同拿铁勺刮锅底般的刺耳倒牙。如果俞敏洪不逃跑,不反击,就是施虐狂和受虐狂的关系了。
  俞敏洪更倒霉的是,那些天才的哥们儿对他进行批评,直接用的是“兄长”、“母亲”、“父亲”的口吻和角色,而不是平等的交流、讨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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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拔农根
( 本章字数:3532 更新时间:2006-10-25 13:42:27)
 作者:卢跃刚
  初次与老太太见面,揣着两包扁盒“三五”,一包扔给我,一包自己打开,弹出一支来点燃,侧头狠狠地抽了一口,说,“我打听到你爱抽三五,给你一包。”
  她年已七十,干瘦矮小的农村老太太,一举一动不见其老,眼神里透出一种罕见的精
明。跟她谈话前,俞敏洪警告我要有思想准备,他妈“有说不完的话”。果然。她不仅有罕见的精明,还有旺盛的精力,如果你想听,她会永远跟你讲下去,不知不觉就是一天。不知不觉又是一天。她说,她的故事“够写好几本书”。看上去,她身体很棒,这一点让攻击俞敏洪“家族企业”、“家族式管理”的人陷入绝望,显然,用自然规律的逻辑来结束新东方“家族式管理”的局面遥遥无期。李家女人有长寿基因,俞敏洪的外婆早年守寡,养大八个孩子,九十多岁时,还能拄着拐杖声音洪亮地骂大街。他们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俞敏洪:将来你可以跟你妈妈一块儿拄着拐杖躬着腰驼着背来新东方领工资。
  这位老太太在新东方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也像俞敏洪,是个被大家低估的人物。说她是个没有文化的农村老太太,他们错了。第一,她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农村老太太。80年代初期,她就是“万元户”,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独自办了当地远近闻名的家庭工厂,加工发电机矽钢片,带动了周边的村办企业。第二,她1945年就进了县纺织厂做工,1962年国民经济“调整、整顿”时下放农村,下放前是纺织厂的质量检查员。严格讲,她是资本家和国有企业训练过的产业工人。
  1963年她当了妇女队长,号召大家养猪,“猪多粮多”,养不起猪,没有肥料,没有肥料水稻产量不高。她说:“从1963年开始,到俞敏洪1980年考到北大上学,我一共养了136头大猪。”平均一年七头。这个数字不可靠,70多口人的一个小村子,人均一亩半地,六七十年代养不起那么多猪,那时每年养两三头猪就不得了。“有那么多猪吗?”我问。“咋没有?”她说。但是可以肯定地说,阿婆为攒钱养了十几年的猪和羊。“阿婆记性蛮好的!我做队长,队长有毛主席语录本,上面发的,一个红袋袋装着,每天挂着上地,要背一段毛主席语录才能下地干活,我都能背下来。中间有一条,‘形势在发生变化……’。”俞敏洪父亲在家里是甩手掌柜,不管事,养猪是母亲一个人的事。俞敏洪小时候身体不好,母亲养鸡,几乎每一个月都要杀一只给他补身体。算下来,俞敏洪从出生到上大学,吃了200多只鸡。到底有没有那么多,存疑。总之俞敏洪吃过很多鸡,还有数不清的鸡蛋。俞敏洪记忆深刻:“我妈经常给我炖鸡吃,煮鸡蛋吃。”当然只有俞敏洪一人够资格吃,姐姐和父亲没份儿。阿婆养猪养鸡,当时只为两件事,一是给俞敏洪讨媳妇传宗接代,一是给俞敏洪盖房子。为了这个目的,阿婆攒了多少钱不跟俞敏洪父亲说,“他爸爸知道我有钱,就会吵着要买酒喝。他要喝酒怎么办?他做过木工,我有一个干弟弟在建筑站当科长,能买到木料,就去给他买木料,让他做点小凳子、小椅子、小桌子,让他去卖了买酒喝。留下的钱不敢动,为什么不敢动?敏洪成家怎么办?”
  想不到敏洪会上大学。俞敏洪考上北大,阿婆的钱派上了用场。她杀了一头140多斤的大猪,36只草鸡,鸡还在下蛋,平时舍不得杀;买了36只鸭;农村办席,一般都是八菜一汤,所谓“八大碗席”,可是她每桌24个菜,多了两倍,12个凉菜,12个热菜,每桌都是整鸡整鸭,请了3个厨师,办了这个村、也可以说是方圆几十里村庄历史上规模最宏大的酒席,亲戚朋友老师,还有全村的人都请到,分午饭、晚饭两拨。不算自己养的猪、鸡、鸭,自己种的菜,她还派亲戚去买鸡买鸭买菜,50斤糖,50条“大前门”烟,200斤大西瓜,花了500多元钱。1980年,村里还有人家吃不饱,别说是农村,就是城里人,如此大规模的酒席也是不能想象的,可谓气势磅礴。阿婆一生含辛茹苦努力,要的就是今天耀祖光宗的显赫,就是要拔掉俞敏洪的“农根”。她跟俞敏洪说:“门头骑了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门头穷得冷如冰,亲戚好友不见影。”她七岁那年死了父亲,没钱安葬,到上海找亲戚借钱,钱没借到,门都不让进,还是一个好心人帮了忙,没让母女流落街头,借到了安葬父亲的钱,借到了回家的路费。这个经历在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当农民受歧视的故事更是多得说不完。
  俞敏洪1978年高中毕业,连续两年没有考上大学,她一面安慰俞敏洪,“当农民也能有口饭吃”,让俞敏洪安心做农活,割草、插秧、开拖拉机,一面到处托熟人、找门路,利用俞敏洪的一技之长,当民办学校的代课老师。一天晚上,她跟夏港镇的一个亲戚约好,和镇中学的校长谈,等到11点钟不见来,12点钟还不见来,只好回家,外面雷鸣电闪,下起了大雨,亲戚留她,她害怕家里人担心,要了一把伞,一个人冒着大风雨往家赶。路上早没有行人了,拐弯时路滑,不小心,滑了一跤,差点掉进河港里。河港里涨水,波涛汹涌,掉进去就没命了。她爬起来继续往家走。大风刮走了雨伞,天气又黑又冷,她全身湿透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河水又大,那地方又有鬼……”她一路哭着回到家,俞敏洪父亲喝了点酒早睡了,等不来母亲,俞敏洪和姐姐也睡了。阿婆换了干衣服,烧开水洗澡,洗完澡,流着眼泪坐到天亮……为了“拔农根”,俞敏洪第二年高考落榜后,她打听到江阴县高中有个曹老师,英语特别好,他带的高考复习班升学率特别高,她拐弯抹角打听到曹老师家的住处,也不胆怯,直接找上门去。
  “你就是曹老师?”
  “我是。你找我干什么?”
  “你去年是不是培养了一个学生上北大?”
  “是的,去年我确实培养了一个女孩子上了北大。”
  “那我想跟你说说我儿子的情况……曹老师,你能不能帮帮忙……”
  “阿姨,我跟你说,我现在不单独培养学生,单独培养学生太累。”
  “曹老师……”
  “你不要着急,阿姨,县教委要我们办一个高考补习班,不过,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一般来说,一个公社三个人来考,取一个。”
  阿婆又回公社跟俞敏洪代课的校长求情,让俞敏洪参加考试,结果考上。
  那时候农村没有什么礼好送,阿婆进城就带点自家种的毛豆、山芋、大米给老师尝鲜。
  俞敏洪初进补习班成绩不好,不到一个月,模拟考试成绩第一名,还当了班长,阿婆很高兴,无以回报,见曹老师的妻子没有奶,小儿子瘦得不像样子,说,“哎呀,曹老师,孩子瘦得不得了呀!”
  “孩子都十个月了,没有办法呵。”曹老师说。
  “曹老师,这样,这小孩子给我带。”
  “阿姨,你带?”
  “我辛苦点帮你带。我们农村的新大米,天天喂他,两个月就胖胖的。”
  曹老师见阿婆心诚意切,说,“给你带可以,但是要给你钱。”
  “啊呀,曹老师,我不能收钱。”
  “不行。我找人带孩子,每个月12块钱,起码要每个月给你10块钱。”
  “曹老师,你错了。我帮你带孩子是以心换心。你别看农民那么苦,我绝对能把孩子带好,两个月就胖胖的。我不会收你一分钱,因为我要报答你,敏洪在你这里上课,管得这么好,成绩这么好。我会一心一意把孩子带好。”
  阿婆带走了孩子,一养就是三年。孩子叫曹正,后来考大学进了北京,现在新东方跟着俞敏洪学英语。他叫阿婆“青山阿婆”。俞敏洪家不远处,原来有座青山,站在山上能看见长江。青山后来树砍光了,山头也平了。“青山”成了梦中的记忆,“青山阿婆”成了“北京阿婆”。
  为了能让俞敏洪考上大学,拔掉“农根”,改变命运,作为母亲,一个没有任何社会资源的农村妇女,她已经做到了令人赞叹不已又心酸不已的极限。
  8月,正是二季稻插秧的季节,阿婆正在稻田里插秧,俞敏洪和他的同学去城里打听招生消息。许多同学都接到了录取通知书,俞敏洪着急,在家呆不住,每天都进城看榜。第三年了,再考不上大学,这一辈子就完了。农村孩子除了考大学,没有什么出路。考大学是人生独木桥,过得去便换了人间,过不去就永远是农民,守着土地,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当然也有例外,但是绝大多数农村青年如此。
  中午的时候,俞敏洪回来了,又蹦又跳,老远大声喊,“妈——妈——”
  “老虎,怎么这么高兴?”
  “我接到录取通知了?”
  “真的接到通知了?”
  “你看!”俞敏洪举着录取通知书使劲摇,“真的接到了!”
  “哪里的通知?”
  “北京的。”
  “北京哪家学校?”
  “北大!——”
  ……
  公社拖拉机手、生产队插秧高手俞敏洪上了北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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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新东方之母”
( 本章字数:4334 更新时间:2006-10-25 13:42:53)
 作者:卢跃刚
  阿婆跟新东方这些元老的关系可以追溯到20年前。1981年俞敏洪生病住院,阿婆到北京来看望,就是“老包”包凡一带她去的医院。阿婆那时候就帮老包洗过脏衣服臭袜子。徐小平、王强、包凡一都吃过阿婆做的饭。她对这些从西方回来的老朋友的德行了如指掌。她有她的价值标准。她认为俞敏洪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这些人不是俞敏洪真正的朋友。王强回
来的时候,老太太不高兴。第二天见到王强,说,王强你回来是因为敏洪待你厚,可是你待敏洪薄。
  王强吃惊:“怎么……”
  他“觉得被当头泼了一瓢凉水”。
  他不明白阿婆为何出此言,既有“厚”、“薄”之意,又有要他感恩戴德之意。这是他最忌讳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阿婆接着说:“北大英语系有人跟我说,1987年访问学者的名额本来是敏洪去的,结果是你去了。”
  言下之义,1987年王强赴美访问是耍了手段挣来的。他大怒:“谁说的,你让他站到我面前当面说。”
  王强当即找到俞敏洪,以不容置辩的口气说:“你是相信你妈,还是相信事实?我告诉你,1987年我是北大英语系学生工作组组长,团委书记,教研室的优秀教师,你俞敏洪是默默无闻的教师。从资历来说,我比你早一年留校,出国名额如果有一个的话,能轮到你吗?除非你使手腕才能出去。”
  王强认为这是老太太给他的下马威,气得差点当即买票回美国。
  阿婆也差点坏了俞敏洪一年前北美游说徐小平、王强回国,重新塑造新东方的大计。
  俞敏洪1991年被迫离开北大,阿婆1992年来到北京帮忙带孩子煮饭。1993年俞敏洪申请到“新东方学校”的执照时,起名“新东方”征求母亲的意见,富有商业经验的母亲说,“新东方”名字好,只要俞敏洪打出“新东方”的牌子,一定能招到学生,东方大学的英语教学“肯定就完了”。后来关于“新东方学校”的来历有了阿婆的版本。她说:“新东方学校的执照是我领回来的。”她成了新东方当然的主人。
  为了缓解俞敏洪的压力并慑于老太太的火爆脾气,新东方这帮人哄着老太太,说老太太“不仅是俞敏洪的母亲,也是新东方之母”。长此以往,老太太开始让大家恐惧、反感:新东方是俞敏洪的“儿子”,她是俞敏洪的母亲,新东方就是她的“孙子”,新东方也就是俞家的财产,她有当然的处置权。每当新东方内部有矛盾的时候,她就会威胁说:新东方学校的执照是我领的。你们闹,我就把新东方学校的执照揣回江阴老家去!更极端的时候,她跟俞敏洪生气,不管不顾地跑到新东方报名大厅砸镜框,拿新东方执照。
  王强当CEO时,正是新东方比较混乱的时候,阿婆听说俞敏洪受气,她不干了。她在四楼楼道里骂。王强赶紧出来:“阿姨,来来,咱们谈谈。”
  王强与老太太谈话,老太太不怵。
  她说:“王强,你知道新东方的执照是哪里来的吗?”
  “哪里来的?”
  “我领回来的!”
  “哦……”
  “王强呵,你知道吗,你是1996年才回来的。”
  “阿姨,知道。”
  “王强,你应该知道,你们大家回来,到处租大教室,俞敏洪分一份给你们,我不心疼,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阿婆已经70岁了,还能活几天?”
  王强是最不爱听这种话。
  “我回来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谁也没靠,谁的情也不欠!”他说。
  换任何一个人说这种话,他早就掀桌子走人了。可面前是老太太,只能强忍怒火,捏着鼻子听。
  “你们不要把我惹恼了,惹恼了,要么你们拿刀宰了我,要么我把新东方的执照拿走!你们要办学校,自己拿执照去!你们要拿走学校,但是‘俞敏洪’三个字拿不走!你们干得好,可以在一块儿干,干不好,可以再分家嘛。”
  都说新东方这拨人一开牙便滔滔不绝如江河,可是,在老太太面前是小巫见大巫,老太太才真正是滔滔不绝如江河。有的时候拉拉杂杂不着边际,有的时候循循善诱刀刀见血。如果没有本事让老太太打住,老太太那种话跟话,话赶话,不同逻辑拧一块的说法,“能把人的神经折磨崩溃”。
  王强这种玩语言的“口语大师”,遇到老太太“张飞杀岳飞”,一筹莫展。
  老太太回来对俞敏洪说:“我找王强谈话了。”
  “说什么了?”俞敏洪问。
  老太太学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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