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深宫女配

_3 陈灯(当代)
  昭平帝一愣,欣喜道:“真的?太医原说的产期不是今日啊?母子均安就好。那朕这边过去看看?”
  徐太后继续说:“苏贵人是早产,太医道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宫里满宫的找皇上禀告,结果哪里都找不到,问遍所有人,都没有人知道皇上去了哪里——即便是皇后,也不知道。”说到后头这句,语气已是转厉。
  常皇后听到这句,已是跪下。
  昭平帝尴尬不安地道:“朕今日……与林昭仪,出外体察民情去了,不关梓童的事情。”
  徐太后面上现出愤懑之色,厉声道:“体察民情体察到藏剑山庄去了是么?那里猎物肥不肥?皇上玩得开心不开心?”
  昭平帝看到一切已被太后尽知,也不敢再说,垂首无语。
  徐太后却冷冷地说道:“帝王之尊,社稷安危系于一身,你却白龙鱼服,置自身安危不顾,你的长子出生时,你却不见影踪,贪图游乐,狂纵无度,耽于美色,白日宣淫,置国家政事于天外,有何异于亡国之君?商惑妲己、周爱褒姒、汉嬖飞燕,小则政乱民荒,大则丧身亡国,皇上怎可不引以为戒!”
  昭平帝垂首无语,只有跪下叩头请罪道:“是孩儿不知节制,请母后息怒。”
  常皇后也叩头道:“是臣妾后宫管理失职,规劝不力,请母后息怒。”
  徐太后冷冷笑道:“哀家不过是病了一场,还没死呢!就有奴才猖狂,怂恿帝王微服出行,冶游无度,少不得要好好清理门户,谁再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以为可以做得了后宫的主,撺掇着皇帝玩乐,与我母子离心,哀家便让她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林萱只深深地伏下头,知道这些上纲上线、指桑骂槐的言语只怕多是冲着皇后去的,自己不过是夹在其中的一个小小蝼蚁,待贵人一声令下,就会被雷霆之怒击成齑粉。
  深秋夜凉,她看到自己的手指惨白冰凉,她也看到跪在她后头的豆蔻全身也在发抖,她知道她也在怕,不是怕自己被问罪处置,而是旁边被执行杖刑的那个宫女,只怕是留在家里看家的香附!
  时间如此难熬,旁边一杖一杖彷如打在自己的心上,林萱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已经变得冰冷,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寒彻心肺。
  徐太后一番训话完毕,也不说如何发落,只是让帝后扶着回宫。留下林萱等人依然跪在原地。
  隔了一会儿,徐太后身边的苏姑姑转回头,制止了还在施刑的慎行司的太监,道:“太后懿旨,赏乾清宫总管太监方天喜四十大板,你们一会儿去乾清宫,等皇上睡了再施刑吧。”
  两个太监应了下去了。
  苏姑姑转头对林萱等人说:“太后懿旨,林昭仪违反宫规,私自出宫,不知规劝皇上,本应罢黜冷宫,念在曾有恩于皇嗣,禁足三月,抄《女则》百遍。”
  林萱叩头领旨。
  苏姑姑一走,林萱和豆蔻迅速的爬起来扑向那个软在那里消无声息的宫女,果然是香附,腰一下全是血渍,汗湿的小小面孔紧闭着双眼,脸白得吓人,林萱伸手探向她的鼻息,手抖得不行:“还有气儿,快抬进去。”静怡轩里的太监宫女都忙着搬动香附进屋,林萱身上汗淋淋的,忽冷忽热,只觉得从未有这么惊惧。
  替香附擦汗除衣敷药,调了一丸跌打内伤的药丸给她服下,林萱忐忑不安,只怕内脏有损,那只怕是三长两短。
  半夜,香附发热起来,林萱看着她的脸变成青灰,自己的心也在一寸寸变灰。
  作者有话要说:
☆、23此悲彼喜
  天才蒙蒙亮,常皇后方起身正在梳洗,就听到外头有喧嚷声,常皇后皱了皱眉,安姑姑出去问了下情况,回来禀道:“是静怡轩的宫女,说林昭仪高热不退,想请太医诊治。”
  常皇后叹了口气,道:“是本宫害了她,罢了,叫他们行个方便,尽量传江太医去看吧。”
  静怡轩内,一直在让人反复用凉水毛巾拧干后给香附降温的林萱,面色青黄,双目红肿,眼睛下方有着浓重的阴影,江太医一见到便吓了一跳,方要请脉,林萱却摆了摆手道:“烦江太医替我这小丫鬟看一看,她昨夜受了杖刑,发了烧,我给她服了百宝丹,又外敷了金疮药,但依然高热不退,半夜有尿血,只怕是伤及脏腑了。”
  江太医扶了脉以后,隔着衣服按了几下香附的腹部,看她的反应以后,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脏腑受伤,我这里倒有些上好的白药,可以调给她服下,然后再开点方子煎服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林萱自身学医的,如何不知香附病情危重,当下禁不住双目泪垂,旁边豆蔻听到诊断,已是向江太医跪下哭泣道:“求求您太医,求您救她一命,她才十五岁……她是替我死的呜呜呜。”
  江太医吓了一跳,赶紧摆手道:“姑娘快请起,下官已是竭尽全力了,只是伤及腹脏,不过是开些蒲黄散或者桃仁承气汤,如果伤势严重,有尿血等症状,多半就没法子了……”
  豆蔻捂住嘴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我,本来小姐是想带会点马术的香附出去的,香附看我贪玩便让我去了,都是我……若是香附姐姐有个不测,叫我下半辈子如何安生……”
  林萱看江太医面上似有不忍,欲发言却又忍住,便让一旁煎药的太监将豆蔻搀扶下去,又支开其他宫女,便忽然跪下在江太医前道:“江太医,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香附是先父给我留下的丫鬟,自幼与我情同姐妹,还请您千万勿要顾虑太多,只将她当成我来放手医治,便有不测,我也绝不敢怪太医。”
  江太医见她跪下,已是面上慌张,要扶她又碍于男女大防,一时只是说道:“昭仪娘娘请起……”
  林萱恳切地望向他:“如有方法,还请指出,再难我都会想办法。”
  江太医踌躇再三,还是低声悄悄道:“下官在少年时曾遍访名医学艺,曾遇到过个奇僧,能剖开人肚子治疗内伤后又缝补愈合,我曾亲眼目睹他给难产妇女剖腹助产,只实是惊世骇俗,并不敢公之于众,又极少成功,曾失败后病人死去,被乡民围殴,好不容易逃脱,因此他极少出手,他曾教过我一些法子,因曾有师徒之缘,他最近来京郊落脚曾与我联络,只是我也不知有几分把握……只是香附姑娘在宫里也多半是垂死的,不若孤注一掷,送出宫外……或有一线生机……”
  林萱一听,毕竟曾见识过剖腹手术的,对此倒不排斥,但也深知古代抗感染、消炎极差,多半成功率极其低,加之香附如今已是情势危重,耗着也是等死,便点头道:“只是如何将香附运出宫外……”
  江太医低声道:“我可以开一副药,服后彷如死去,实仍有一丝呼吸,司礼监我有熟人,可重金收买收尸的太监,只说家人想念,求得尸体,高价贿之,可悄悄运出宫城,然后我安排人在宫外接应,尽速送走。”
  林萱点头,又快步出去,隔了一会儿拿了一叠银票进来,塞在江太医脉箱里道:“您先用着,别省钱,务使出宫之事万无一失。”
  江太医也不推拒,只点头道:“事关重大,一旦泄露,牵连甚广,还请不要让外人知晓,只做她去世处理。”
  林萱点头,又约定了第二日来复诊时便安排药,通消息,便匆匆离开去安排不提。
  第二日,江太医又来,扶脉过后,悄悄对林萱点了点头,将一小瓶子药水悄悄递给了她,里头还有一张纸条。
  林萱也悄悄将一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递给了他,这是她熬了一夜反复思量前世防术后感染的所有措施,如剖腹时,所有器械均需一一放沸水煮过,大夫的衣服,病患的床褥被套均同样需沸水煮过,而且术后也要每天更换,脏了立刻更换,剖腹时的房屋必须多次洗刷保证清洁,并用热水烫洗地板和墙,以及剖腹后应服用何种药物预防发热,手术期间如何控制伤口使之创面最小,从哪里下刀,缝合伤口用羊肠线,甚至是手术刀的形状,都画了一幅图,事无巨细,凡是林萱能想到的,均一一列在上头,希望那奇僧能采纳。
  林萱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困难重重,江太医走后,她打开纸张,看到上头写着:“晚三更”。
  白天林萱便支使豆蔻服侍香附,自己又暗暗写了封信,连着几张银票用油纸细细包了,缝入一香袋,又恐被收尸的太监搜罗走,密密缝到了衣领处,到了晚间二更,便催促已是两日不曾合眼的豆蔻去歇息,在她茶水里头放了安神的药汁哄她喝了,只留着个小宫女服侍,自己又悄悄给香附服下了那药汁,给她换上自己缝好的衣裳,果不多时,香附便几无脉象呼吸,面青唇白,如死去一般。
  她也不声张,悄悄儿地出去通知一小太监去报丧,三更到,果然来了几个太监,林萱暗暗拈了一个沉甸甸的金银锞香袋递给了为首的太监,轻轻说:“主仆一场,还望走得体面些,烦劳各位公公能将尸首稳妥体面儿的发送给家属。”说罢想起平日香附的稳妥体贴,这一走不知是死是活,只怕再无相见之日,眼圈便红了。
  为首那太监谦卑地行了礼道:“娘娘心善,奴婢等自当遵从。”说毕便利落的叫后头的小太监抬了架子来,倒是稳妥的将香附抬上架子,覆上白布,一行人便脚步轻悄如幽灵一般的离开了。
  次日天明,醒来的豆蔻得知香附已是香消玉殒,大哭了一场,林萱百般劝解,仍是恹恹不解,倒引得林萱伤怀前世,自己哭了几场,这身体本就多有不足,这几日七情内伤,惊吓过度,又饮食失节,疲惫不堪,竟真的发出了个大症候,头晕目眩,面色苍白,吓得豆蔻不敢再引小姐伤心,收了泪水又去请江太医来诊治。
  江太医扶脉过程,对着林萱点了点头,做了个已送走的口型,林萱倒是安心了一半,却又担心那和尚治不好,重又悬心。江太医摇了摇头道:“情志损伤,伤及脏腑,耗损精气,令神魂不安,娘娘还需安心静养,我开几服药方,娘娘不可再忧心下去,否则便要折了福寿了。
  ”
  林萱服了药,昏昏沉沉,想起自己还欠着《女则》百遍,这几日也无昭平帝一丝慰问,苦笑一通,原以为能平平安安做个金丝雀,谁料到不过是贵人手里的玩物,喜欢了就玩一玩,不喜欢了便忘却脑后,和前世又有什么不同。
  钟粹宫内,昭平帝正和刚刚因产下皇长子有功而晋升的德妃一起逗弄粉嫩的皇长子,因德妃受惊产子时昭平帝不在身边,因此心怀愧疚,倒是每日下朝后都来看望下产后体虚的德妃以及皇长子,说笑一番用了晚膳后才走。一时之间,漱芳宫也是炙手可热的宫室,各方趋奉,倒都忘了前阵子正受宠的林昭仪了。
  昭平帝看了一眼白嫩可爱的皇长子,虽是早产了十来日,却毫不显瘦弱,心中也实是喜爱,着实逗弄了一番,训勉了乳娘等需精心伺候,才走。
  德妃恭送走昭平帝,满面春风地凝视着皇长子出神。
  一旁红袖如何不知自己娘娘心情愉悦,少不得奉承道:“皇上真是体贴娘娘,因娘娘体虚,一再嘱咐莫送了,六宫粉黛,哪一个有娘娘这样大的福气,生下皇长子,又得皇上如此顾念。”
  德妃想起昭平帝方才的体贴温柔,也面泛桃花道:“皇上本就是个好的,还不是那起子小人,只知一味媚上邀宠,果然让太后嫌恶了,可惜还是罚得太轻了,依我说,就该一杯酒赐死了才是。”声音转厉,面上也浮起戾气。
  红袖看了不免心惊,又婉转劝道:“还是娘娘算无遗策,只是还是兵行险招,今后还须更顾念自己和小皇子的身体才好,莫要再拿自己身体去赌。”
  德妃眉毛立起,转头张望了发现四下无人,才略放心,又厉声对她说道:“今后不可再提此事!”
  红袖低头唯唯。
  德妃目中闪过一线杀机,看到摇篮中的皇长子,到底按捺下来,且先为皇长子积点福,以后再找机会将她打发回家,让父兄给处置掉。
  德妃轻轻抚摸着皇长子的脸蛋,才出生几天,面色红润粉嫩,听说生出来粉红的婴儿,长大后便肤色雪白,瞧其五官又神似昭平帝,也难怪无论太后还是昭平帝都对其万般宠爱犹自嫌不足,自己也母凭子贵,最近听阿爹说外头上门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对比之下,皇后挣命生下来了大公主又如何,还不是让自己后发先至,抢先产下皇长子。
  德妃脸上露出了微笑,成大事不拘小节,这点点风险算什么,皇长子不是好好的?本来已是足月,不过是悄悄服下了点催产药,提前发动了而已,发作的时间刚刚好,让皇上和林昭仪微服出宫的事情大白于太后面前,太后雷霆震怒,皇后也吃了个瘪。
  面上又出现了阴冷,那日接到宫外传来的消息,就震怒不已,昭平帝居然不顾龙体贵重,多次微服出宫,有时候带着皇后,有时候却带着林昭仪!这样不顾大体的常氏,有什么资格坐在皇后宝座上,不过是趁着太后病的时候,偷鸡摸狗而已,自己小小一副催产药下去,就让太后明辨奸邪,驱邪扶正,升了自己位份,从而得以正大光明的亲手抚养皇长子。
  自己,才是最适合坐在那母仪天下的位子上,德妃面露得意之色,快了,皇后生不出,那小狐媚子得宠这么些日子也没怀上,显见是个没福的,她嗤之以鼻,本来还想她娘家无人,便是怀上了也好处置,如今倒是省了一番手脚,如今看来,必是要失宠的了,听说病得挺厉害,皇帝也彷如不闻,帝王之情,是可以依赖的么,从古到今,一身荣宠依赖于帝王的,皆没有什么好下场。德妃轻轻抚了抚鬓发,轻轻吻了下已甜甜睡着的皇儿,唯有自己掌握权力,爹爹牢牢控制住军权,阿兄在相位上稳稳呆着,自己与家族才能荣宠不衰,站在那荣耀的最高峰。
  作者有话要说:
☆、24雁栖缘浅
  秋色无边,京郊燕山脚下,雁栖湖千顷湖面,碧波荡漾,成群的大雁在宽阔水面栖息飞翔,花炫、花蘅两兄妹正临风立于望湖亭上,煮茶论事,往下俯瞰湖光山色,常玥、朱允炆以及刘廌兄妹和玉九娘正在湖中心驾船嬉水,还时不时向在望湖亭的他们俩挥手致意,已是处於深秋,岸上枫叶一片火红,远处是雄伟的边城,高祖登基后命人重新修葺增建过,如今更显高大雄浑,隐现在峰峦叠嶂之间,花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叹道:“太美了,可惜易大哥和林姐姐没来。”
  花炫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你也就见过她一面,如何就念念不忘起来。”
  花蘅望着清澈湖水道:“要不古人怎么说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呢,林姐姐虽然不爱说话,性格婉顺,但是做起事来干脆利落,毫不扭捏,一看就非常人。”
  花炫回忆了下那天见到的女子,推拿手法娴熟自如,手指白嫩无茧,拿捏穴位却准确而力道适中,不是学武的,那便是学医的,容光照人,安静婉约,这样的女子做正室并不为过,却仅仅只是易晨的如夫人,而易夫人,常玥的远房堂姐,那一副不苟言笑,端庄贵重的样子,偶然笑起来,面容倒却是和常玥有几分厮像,易晨,只怕不是简单人,他通过常玥来结交自己这群人,又是为了什么?常玥一向心高气盛,却对这位姐夫言听计从,自己这伙人上次明明已是和常玥结了仇,他却仍能忍气吞声前来道歉结交,这太不符合他一贯的性格了。
  而这个远方的堂姐和堂姐夫,却能让国公大少爷以及少夫人恭恭敬敬的对待,面上是随和,实际举止之间却谦恭有礼……
  没听说过有什么姓易的高门……易晨,常玥的姐夫……花炫忽然觉得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国舅爷的姐夫是谁还用说么……当今圣上姓陈,讳翊……陈翊、易晨。花炫心跳加快,仿佛一扇门豁然洞开,心下通明,今上正是接近弱冠的年纪,年龄上正相合,这样中秋那晚常玥显然是接到了上命才匆忙偃旗息鼓而走,而之后又是奉了上命来结交自己这群人,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自己为何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些,只当成普通朋友结交。
  今上为何要接近我们?花炫心下盘算,他盯着下边朱允炆和刘廌他们,秋光水色中,刘明舒仿佛一个发光体一样,即使身旁有着坊间以美貌着称的玉婠在侧,也全然比不上她纯出天然的丽质,眉翠朱唇粉面,不着脂粉,全无修饰,天然一段风流,她在朱允炆身边指着一旁的大雁似乎在说着什么,风吹过,头发与衣袂飘飘,整个人都充满着勃勃生机,她和一般的闺中女子不同,活色生香,敢爱敢恨,热烈而直接,相校之下,身旁那多次被赞为不似教坊中人,倒如闺中贵女的玉九娘,严妆华服,精心修过的眉毛和描画过的朱唇,修饰过的矜持完美的笑容,就太过拘泥而少了一段灵气。
  花炫想起几次易晨的故意接近,都是在他们几人结伴出游,这不是巧合……这样脱俗生动的女子,恐怕今上从来没有见过,花炫想起那日凭栏而望,脸上出现无限落寞的那个女子,她只怕也已然洞悉吧,还有那易夫人……那日牵着刘明舒的手说了半天的话,显然不是随意的举止,不过她到底有正室之尊……母仪天下,那位如夫人,依赖的不过是帝皇的宠爱……
  一旁花蘅看他凝目刘明舒许久,促狭地笑道:“大哥目不转睛地看了阿纤姐姐这么久,莫非是知慕少艾,起了蒹葭之思?”
  花炫懒懒笑道:“别胡说,我是在想阿纤都快十八了,还没定亲,也不知道诚意伯怎么想的。”
  花蘅笑道:“这我却知道,上门提亲的不多,阿纤姐姐统不满意,诚意伯又宠她,所以一家都不曾应,不过伯夫人却是愁得很,听说正往京外找,大哥若是有意,赶紧让娘上门提亲,还来得及。”
  花炫低声斥道:“快别这样说了,仔细别人听到坏了她闺誉,再说我喜欢的也不是这样的……”
  花蘅娇波流动:“那大哥却是喜欢那样的呀,别以为我不知道,爹娘给你相看了好几家你都不满意。”
  花炫笑而不答。
  花蘅又看了看在舟中的三人,笑道:“其实阿纤姐姐和朱大哥很是相配,可惜朱大哥却已经订了南京魏国公徐家的女儿了,听说是他祖母订的。”
  花炫微微笑了,作为庶子,朱允炆能绕过嫡母,由祖母为她订下门第显赫的魏国公府,太后外家,徐家贵女为妻,甚至比其兄长的婚事看上去还好,这显然是对嫡母权威的挑战,而归仁伯府里头,只怕也经过了一番较量权衡。
  他也看向下方,朱允炆和阿纤的感情,他们几乎都心知肚明,但是也全都糊涂着不挑明,诚意伯心里自然有数,所以每次出游刘廌都有随同,他们也只不过发乎情止乎礼而已。诚意伯一直是皇家看重扶持的煊赫世家,归仁伯却是败军之将的后代,不过是高祖为安其余降将的心而封的爵位,实则在京中毫无权势,不被欺负已是外人看在其姻亲常家的面上了。诚意伯如何舍得让唯一的嫡女嫁入这样的人家,他们不过是有缘无分罢了,而如今,他想起易晨那生机勃勃的双眼,只怕诚意伯现在再筹谋爱女的婚事,也来不及了吧。
  斜阳夕照,湖水粼粼生光,朱允炆在船头迎风饮了几杯酒,好友佳人在畔,不禁想起一阕,用筷子敲小碟放声唱到:
  “双桨来时,有人似、旧曲桃根桃叶。歌扇轻约飞花,蛾眉正奇绝。春渐远、汀洲自绿,更添了几声啼鴂。十里扬州 ,三生杜牧,前事休说。”
  却是一支《琵琶仙》,玉九娘吹起玉笛伴奏,常玥也手持酒杯斜倚在船头,带着七分酒意大声叫好,上阕方落,刘明舒已是清声扬起,接了下阕:
  “又还是、宫烛分烟,奈愁里、匆匆换时节。都把一襟芳思,与空阶榆荚。千万缕、藏鸦细柳,为玉尊、起舞回雪。想见西出阳关,故人初别。”
  唱罢二人相顾而笑,只觉知己生平、快慰当下。
  上头听曲的花蘅却皱眉道:“今日是出来游玩甚是快活,何故却唱此感怀伤别之词,实在不祥。”
  花铉笑道:“不过是偶然一曲罢了,你们女子多爱姜燮之词,你朱大哥是要唱给你阿纤姐姐听,自是选词曲清丽的唱去,好让她欢喜,哪有这多顾虑,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你却当了真。”
  花蘅转念一想,便也释然。
  然而时过不久,他们兄妹回忆起当年雁栖湖上这曲琵琶仙,却都是感怀嗟叹,一语成谶。
  “上谕:咨诚意伯之女刘氏,公辅之门,清白流庆,世德钟祥,崇勋启秀,兹以册印、封尔为贵妃。尔其淑慎有加、尚祗承夫休命,温恭益懋、期永集夫繁禧。”
  一道圣旨,在京城激起轩然大波。
  且不提群臣们对一直重文轻武的昭平帝突如其来的举止反复揣摩推测,武将们欢欣鼓舞。钟粹宫内,正满心欢喜一心筹备皇长子满月宴的德妃犹如被淋了一瓢冷水,呆了半日,冷笑道:“我道皇后这段日子如何这般老实,连满月宴也全交给我操持,还许了我随意支取,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诚意伯府那小丫头,无才无德,终日混迹在男人堆里,舞刀弄枪,粗鲁不文,全无一丝大家闺秀的气派,如何当得起贵妃一位!”
  言罢一口气终究咽不下去,到底砸了一只青花凤穿花缠枝花瓶碎为齑粉,须知她出身高门,父兄均在高位,她却历来谨言慎行,入宫二年,小心翼翼的服侍太后,尊着皇后,揣摩帝心,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让昭平帝青眼有加,又诞下皇长子,才在太后的首肯下,升为德妃,仍不敢有一丝轻忽,步步为营,眼看自己就要成为内宫皇后之下第一人,孰料皇后一出手,就轻轻松松把个嫁不出去的粗鲁丫头封了贵妃,彷如一摊狗屎压在自己头上,简直是对她两年的精心绸缪是莫大的侮辱,这叫她如何能吞下这口气。
  一旁红袖小心翼翼地说:“府里传来消息说,皇上数次微服出访都和她以及国舅爷、归仁伯庶子、东丘郡侯之子一起出游,只怕早有私情,毕竟身出高门,诚意伯一向得高祖、先皇青眼相加,请娘娘小心仔细,谋定而后动,万万不可妄动,坏了当前大好局面。”
  德妃平复了下心情,道:“传话出去,叫他们仔细查查那刘氏在宫外的底,本宫不信她在宫外放浪形骸,没有落下把柄。”又转了转眼珠,心道:最好她别在宫外和皇上做下什么好勾当,若是处子之身早已不保,被太后知道,如何能容得下这等失节之妇,冷笑道:“给我备下车驾,本宫要去慈宁宫拜见太后。”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抽得销魂,经常后台更新了前台却没更新,大家的点击、评论、收藏也急剧下降,好伤感啊~~销魂的肉君还有好几个可爱的读者都好久没有看到了啊
☆、25林萱抗命
  慈宁宫内,德妃却没见到太后,苏姑姑出来只道太后凤体不安,不见人。
  德妃盛气而来,却碰了个软钉子,不免气馁,听着里头静悄悄的,只隐隐飘来佛香,又不甘心就此回去,瞧了瞧苏姑姑,便悄悄问道:“太后凤体微恙,臣妾只恨不能以身代之,只能回去念念佛,只望太后早日玉体康复,能出席皇长子的满月宴,给皇长子也添点福气。”
  苏姑姑知道现在太后对皇长子是稀罕得紧,也只得唯唯应了,不敢就急着打发德妃走。德妃又道:“皇上封了诚意伯之女为贵妃,不知太后可知道,那诚意伯之女,听说自小当男儿一样养的,粗鲁不文,虽然系出名门,却是京中豪门都没人敢提亲的,且身无寸功,德才不显,如何一封就直接封了贵妃的位份,且听说皇上多次微服出访,都是与她同游,孤男寡女共处,可知也是个不循闺训、不拘小节之女,臣妾念书不多,却也知道,圣人有言:明主之道,取于任,贤于官,赏于功……赏誉不当则民疑,如今皇上只凭个人喜好封赏后妃,只怕非国家之福,还请太后娘娘三思,莫让那些一心媚上邀宠的得逞。”
  苏姑姑恭声应了,德妃便姗姗回宫去不提。
  小佛堂内,香炉烟袅。浓淡卷舒,徐太后闭目在数着手里的佛珠。
  苏姑姑进来,恭敬着站在一旁侍立。
  徐太后淡淡地道:“必是又告状了吧,她那点心思,谁都知道。”
  苏姑姑低声将德妃适才说的话一一原样禀告。
  徐太后冷笑道:“常皇后这招是不错,陛下大了,翅膀硬了,身旁又有个一心撺掇他的皇后,果然日渐长进,圣心独运,威重令行了。”
  苏姑姑自小便跟着徐太后服侍,如何听不出苏太后语气里头隐忍不发的怒气,只低头道:“陛下自幼对太后莫不孝顺恭敬,再无一丝违逆的,此次下旨册封恐也是受了蒙蔽,若是太后出面制止,必是不会坚持。”
  徐太后道:“圣旨已下,君无戏言,哀家若干预,置皇室威严于何地,聘封宫妃,中宫用印便可,他们两口子自己商量好了便自顾自的下旨了,前朝后宫一丝风声都无,打了个大家措手不及,哼哼,我果然生了个好儿子、好皇帝,和他爹一模一样……”说到最后一句,已转恨声,手指一用力,佛珠线已断,乌黑檀香佛珠滚了一地。
  苏姑姑噤声不语,只低首拣着佛珠。
  徐太后越想越是气堵,胸中不由得一阵恨意激将蒸腾,一时间却只能强自忍住,自己被家族不看好,随意嫁给了个不受宠的皇子,夫妻一直不谐,先皇就是个风流种子,惫懒货,偏又一副皇子脾气,悖谬乖张,一言不合,也不和你讲道理,抬起脚就走,她开始还想好好扶助他,孰料他就如烂泥扶不上墙,完全不受教,一听她说起治国之道,就满脸嘲讽阴阳怪气地道:“王妃嫁我真是委屈了,可惜太子已是娶了你姐姐,不过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也是可以的,就却不知道大哥看不看得上你。”也不知受了先皇多少气,更别提纳了多少莺莺燕燕的贱人给她添堵,她好不容易生下嫡子,他却如同完成任务一般再也没进过她的房,之后无论她处理掉几个姬妾,他都犹如无心一般再纳几个。
  夫妻闹了数年,没想到先太子命薄死了,太子之位落在他的头上,她早早绝了夫妻修好的心,只一心教养儿子,孰料儿子一向懦弱畏缩,令她不喜,好在高祖却是颇为怜爱,高祖薨了,先皇登基,几乎不问政事,更是绝不许后宫任何一人过问政事,宫妃知她这个皇后不受宠,不知道给了她多少气受……夫妻相敬如冰,她守了多年活寡,到底熬到先皇死了,儿子登基,她成了太后,这帝国至尊无上的女人,以为终于能培养出一代明君,谁知道,娶了媳妇忘了娘!昭平帝长大了,却是走向了她无法预料的道路上,常皇后何德何能,一味哄着皇帝,忤逆母亲,耽于女色,徐太后感觉到胸中怒气翻腾,只觉得太阳穴有根筋一跳一跳的疼,一阵眩晕。
  苏姑姑赶紧上前扶住徐太后,道:“太后头风是不是又犯了?我这就传御医来看看?”
  徐太后摇摇手道:“不必传御医,我躺躺便好。”
  苏姑姑知她想来好强,必不肯让常皇后知她被气得头风发作传御医,便不再劝,只搀着她上了内室床上。
  后脑勺方接触枕头,又一阵剧烈的跳疼,徐太后忍不住扶着头呻吟出来,苏姑姑关切地道:“我让几个小的来替您推拿按摩头部一番?”。
  徐太后着实头疼,便点了点头。
  苏姑姑便唤了几个小宫女上来推拿,不料徐太后已是许久未犯头风,这次实是气得狠了,头疾来势汹汹,几个小宫女到底只是跟着林昭仪学了几次,学艺尚浅,认穴不准,推拿了一番却不得要领,徐太后本就烦心,更觉恼怒,骂了一声“蠢货!”,直接推倒床头的瓷枕,摔到地面粉碎,几个小宫女连忙垂手跪于床下不敢再动手。
  苏姑姑见状便上前道:“还是传林昭仪来推拿一番吧。”
  徐太后点点头。
  苏姑姑出来后本要派太监总管去宣林昭仪,转念想起前阵子听说林昭仪受杖刑的那个大宫女殁了,恐怕她心有怨怼,遂叮嘱了小宫女细心服侍,便亲往静怡轩传旨。
  天气已转寒,刚刚下过小雨,静怡轩庭中落叶纷杂,墙边萱草似乎无人打理,呈现出一番凋败之象,苏姑姑带着小宫女走过铺着石子的小路,心知皇帝不来,宫女太监们见林昭仪失势,果然就怠慢起来,不过才禁足了一月,宫室就衰败成这样,心下不禁又对此行多了些把握。走进内堂,看到林萱简单的披着件丁香色的褙子。发上全无簪珥,只用丝带束起,面色青白,脂粉不施,整个人消瘦憔悴,正脊背挺直,端坐在桌前一笔一划的抄字,旁边那名叫豆蔻的宫女在一旁磨墨侍立。
  听到她进来,林萱也不抬眼,只抿着嘴一个个字的在抄,苏姑姑只得行礼道:“奴婢见过昭仪娘娘,太后今日头风忽犯,请林昭仪过慈宁宫按摩推拿一番。”
  林萱也不说话,又写了好几个字,才冷淡地说:“太后头风犯了,自有太医诊断、医女施术,臣妾还在禁足期中,每日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在反省,奉旨抄写女则,如何敢轻离禁足之地,苏姑姑你莫不是也发了头风,走错了地方,传错了懿旨。”
  后一句话着实不客气,苏姑姑脸上红白相交,忍了忍气道:“太后这是旧疾,不想惊动太医,又劳动皇上耽误了政事来问安,林昭仪幼承父训,医术高明,还请遵旨前往慈宁宫,太后头风痊愈后,心中欢喜,许是会免了昭仪娘娘的罚也未可知,还请昭仪娘娘速速换了衣裳随我去吧。”
  林萱脸上掠过一丝讥诮,淡淡地道:“可是不巧,今日御医也才来把过脉,臣妾现在身染重病,双手无力,抄经都颇觉软弱不堪,着实不能再为太后娘娘施术,再说,过了病气给太后,却是算谁的?太后娘娘本就玉体不安,再染上臣妾的病气,臣妾已是罪孽深重,可不敢担此重责,苏姑姑还是请回,速速去太医院请太医为佳。”
  苏姑姑闻言心头恚怒,却也无法可施,只能施了礼道:“既然昭仪娘娘自知罪孽深重,病体不支,那便在静怡轩好好养个三五年吧!奴婢告退。”
  听到威胁之语,林萱面上却仍是淡淡,只一心一意地抄着字,只不理她。
  苏姑姑无法,只得怒气冲冲地走出,孰料林萱身侧的豆蔻忽然冲出来道:“苏姑姑请留步。”
  苏姑姑住了脚步,冷笑道:“莫非你们昭仪又回心转意了?”
  豆蔻赶上来赔笑道:“姑姑,我们娘娘身上确实身体不佳,御医只吩咐让她静养,奴婢自幼和娘娘一起受教于林太医,推拿一术,手之力量及认穴准确着实关键,奴婢也粗通按摩之术,倒不如让奴婢前去一试,或能让太后凤体微安,如此也能对我家娘娘少些责怪。”边说,边将手上的手镯退出,借着衣袖的遮掩,轻轻交给苏姑姑。
  苏姑姑脸上掠过不屑,推还给她,却又思忖了下,问道:“你果然也精通推拿?”
  豆蔻肯定道:“奴婢与没了的香附,自幼也是林太医一一亲身教授认穴,和小姐一同教养的,奴婢现在也是每日锻炼手指力量,虽不敢说能及娘娘一般,毕竟娘娘现在身上无力,恐怕倒不如奴婢按的力量了。”
  苏姑姑听她提到香附,心中掠过疑云,便冷冷地问道:“香附是太后娘娘下令杖责,受不住没了的,你心中竟无一丝怨言?还能心无芥蒂地去为太后推拿?”
  作者有话要说:
☆、26豆蔻助主
  豆蔻眼圈一红道:“奴婢家里穷,父母亲死契卖了我们,因年纪小,家乡父母早就不记得了,老爷买了我们来陪伴小姐,自幼便精心教导,与小姐同住同食,衣饰用度一般无二,只教导我们忠心为主,便是为小姐立时死了也是再无二话的,奴婢和香附如同姐妹一般,如何不伤心她的早逝,只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香附代小姐受过殁了,何尝又不是她的福气,如今能代病中的小姐为太后推拿,也是奴婢的一番想头,只希望能服侍好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能减了我们小姐的惩罚,那也是奴婢为小姐能做的一点点小事,也希望苏姑姑莫把我们小姐的气话禀报太后……她也实是病中,又伤心,心情不好,还望姑姑海涵。”
  苏姑姑听她说罢,上下打量她,只看她头脸干净俏丽,身上素净利落,说话又是如此知机,言辞简便讨喜,心中倒是喜欢了三分,便点头道:“既如此我便带你去,若是服侍好了,太后娘娘仁慈,必是会赏你的,若是服侍得不好……”
  豆蔻干脆利落的说:“奴婢一力承担,再不干姑姑的事。”
  苏姑姑点头,望了望林萱书房的窗子,道:“你们娘娘肯放你?”
  豆蔻点头道:“娘娘一贯是善心的,只是不善言辞,也实是有心无力,病中精神不济,还望姑姑海涵了。”
  苏姑姑似笑非笑道:“只望你们主子能体会你这一番苦心,领你这番情了。”说罢便带了豆蔻径去了。
  一番按摩推拿过后,太后果然好受许多,又服了常备的药丸,总算不再头疼。豆蔻见太后已经安稳睡去,便又悄悄儿的回了静怡轩。
  用晚膳时,皇上和皇后听说太后头风又犯,赶紧前来问安,太后却是以要安静修养为由没见他们。
  苏姑姑将煎得肉稣骨脆、色泽金黄的小黄鱼夹到太后跟前的小碟子内,到底忍不住说道:“太医说过太后这病还是得忌油腻,您今天又才犯过病,少吃些吧,”
  徐太后嚼着吃了一条鱼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哀家自小就好这一口香的,炸鹌鹑、烧鸡、烤香猪,从前形势所迫吃了那么久的长斋,现如今,皇帝已是不需要一个碍手碍脚的母后了,哀家还讨人嫌的活那么命长做什么,想吃什么便吃什么罢了。”
  苏姑姑道:“皇上才听说你头风犯了也赶着来问安了,可见心里还是有您的。”
  徐太后冷笑道:“孝心不孝心也不在这上头,今日来推拿的那宫女不是林昭仪吧,手法倒是不错,你几时训出来的人?”
  苏姑姑道:“那宫女叫豆蔻,是随着林昭仪进的宫,也是林太医自小教过的,林昭仪因身在病中,双手无力,又怕过了病气给您,因此未曾亲来,只派了身边的宫女来服侍您。”
  徐太后笑了笑道:“什么生病,只怕还在怨哀家打死她那宫女吧,什么事情能瞒住我,你从不挑唆主子,是个好的,只是别人未必领你这番情吧。”
  苏姑姑讪笑道:“什么能瞒过娘娘您呢,奴婢是看那小丫鬟一片苦心,忠心为主,不忍伤了她的心,不瞒您说,在宫里这么多年,难得有这样忠心耿耿的奴才,毫不居功,只一心为了主子好的。”
  徐太后起了兴趣道:“当真?她难道对自己姐妹被打死竟无一丝怨怼?”
  苏姑姑少不得转述了豆蔻的那番话,又道:“奴婢在宫里这么多年了,难得见到个这样事理明白,年纪又小的宫女,又知道忠心为主,少不得袒护一二,也免得太后您雷霆一怒,问罪于林昭仪,倒可惜了这么好的忠仆。”
  徐太后点头道:“知道君臣为先,又知道不言主过,只一心描补,聪明伶俐,倒是个可教之才,既如此,便将她调入慈宁宫吧,也省了她左右为难的心,就放你手下好好□□,你为了哀家,一直未婚,也未有子女,不如哀家便做了这个主,让她认你为干娘,以后给你养老,你看如何?”
  苏姑姑大喜,年轻的时候不觉得独身一人有什么不好,只管尽心尽意地伺候主子,在宫里年纪渐长,见多了孤苦无依的白头宫女,便不觉担心起自己将来没了下梢,难得见到个美质良材,不免见猎心喜,但转念一想,又忧道:“就怕她们主仆情深,林昭仪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
  徐太后冷笑道:“这你就别担忧了,人往高处走,她站出来为她主子出了这个头,就未尝没有拔尖露脸的心,至于林昭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不用哀家出手,自会有人腾出手来对付她,大概也就能在常皇后庇护下勉强在宫里保个性命,跟着她能有什么好前程,你再好好偎她,少不得回心转意跟着你。”
  第二日,静怡轩豆蔻便收到了尚宫局的调令,调她即日前往慈宁宫当差。
  豆蔻简单地收拾了下行李,林萱不肯见她,她便在院子里对着书房的方向叩了三个头,流着泪走了。
  皇后娘娘那边倒是安姑姑亲自来了,给她解释,因太后为皇上下旨册封贵妃不快,又犯了头风,听说她这丫鬟推拿甚好,便直接和皇上要,皇上也不想为了此等小事忤逆了太后,因此皇后便同意了尚宫局做出调令,为弥补她,另外给了她补了两个大宫女,还请林昭仪好好养病云云。
  林萱心如朽木,不过是点头应了,第二日尚宫局果然派来两名大宫女补缺,她也懒怠重起名字,由着她们叫原来的名字拾翠、剪红,也不分配差使,便由着她们自找差使。
  很快,宫里举办了皇长子盛大的满月宴,太后、帝后出席,外朝内宫一起举宴,妃嫔、名媛,椒房贵戚、封疆大吏,共贺皇帝有了长子,皇帝赐皇长子名为:涵;
  紧接着便是大公主的周岁宴请,又是一番热闹宴席,皇帝赐了大公主封号初阳,赏了汤沐邑三十县。
  之后便是要接着筹备贵妃的入宫以及册封典礼了。
  这些风云,仍在禁足的林萱只是在宫女的闲谈中得知,也只是微微一笑,不为所动,自顾自的抄那《女则》。
  深宫内已是万念成灰,唯一能让她有点高兴的是,江太医借着请脉的时机,悄悄递了封信给她,原来香附已是平安度过了危险期,已经清醒,正在康复中。她欣慰之际,不禁又想起已是另谋高就的豆蔻,又是一阵酸涩,最后悄悄托了江太医将香附的身契带了出去,让她在宫外自由的选择自己想过的日子。
  诚意伯府,诚意伯刘琏派了家将将后宅牢牢把守,进出均严格盘查,又将女儿身边的人统统换掉,只留一个大丫头贴身使唤,其余分派了女将及仆妇,分了数班轮流看守女儿。
  刘廌自小和妹妹感情好,不禁道:“何至于此,阿纤只是一时伤心,想见见故友,也许想通了就好,不如父亲去和皇上说说,阿纤这样的脾气哪里适合宫中生活。”
  刘琏跺了跺脚道:“她是我自小看大的,天生一个爆炭炮仗脾气,我如何不知她不适合内宫,上次建章军院大庆,我是怎么叮嘱你看住她的?你到底还是由着她,让她去跳鼓舞去了,必是那支舞入了皇上的眼!如今圣旨已下,之前又一点风声都无,皇上若是会改变心意,册封之前怎么都会之前和我通个风,如今一丝风声都没收到过,可知圣心已定,如何能改!为今之计只有牢牢看好她,将她安安稳稳地送进宫,莫生是非。”
  一旁的诚意伯夫人却道:“入宫便是贵妃,位份仅在皇后之下,这也是皇上对阿纤的一片看重,对诚意伯府的爱重了,阿纤议婚一直不谐,许是这姻缘就等在这儿……听说常后生了大公主后伤了身体,宫里不过有个德妃才生下皇长子,不如请个宫里的嬷嬷好好教导一番阿纤礼仪规矩,也能保安富尊荣一生……”
  刘琏摇头道:“你有所不知,爹爹在阿纤出生时给她卜过一卦,曾说这一辈子需远离宫廷方可保顺遂平安,之后又皱眉道不知为何,命理与归仁伯那小子的儿子朱允炆似有牵扯。我日防夜防,但凡出门都让廌儿跟着,听说朱允炆订婚以后才安了心,孰料这丫头好不晓事,居然约了朱允炆到后院私会!圣旨已下,阿纤一旦名节有失,那便是抄家灭族的欺君大罪!”
  说罢不停叹气。
  诚意伯夫人也敛眉发愁,不禁心里暗暗怨怪公爹,从小娇宠孙女太过,竟是带到军院与男儿一般教养,舞刀弄枪,骑马射箭,样样精通,闺训什么的全没教过,诗词歌赋倒是娴熟,若是男儿,倒是可以考个状元,奈何她是个女娇娘啊!待到性子长成,略一管束,便是抹泪撒娇,任性发火,竟是除了她爷爷,再无一人能管束,以致于长成后无一个好人家提亲,更至于拖到今天成了这样难为局面。
  诚意伯只道:“你且好好与她说说利害,所幸宫内来的教养女官不知此事,否则我们今日已是灭顶之灾。”
  诚意伯夫人低眉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抽过以后,点击君和留言君就一蹶不振,收藏君缓慢增长……
☆、27两处闲愁
  诚意伯后院小楼闺房内,罗帏绛帐散乱低垂,侍女大气不敢出,悄立一旁,刘明舒哭得两眼通红,鬓发蓬乱,正趴在绣榻上抽泣。
  诚意伯夫人进了卧房,看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抚摸她背上乌黑的长发,道:“阿纤,你别怪你爹狠心,实是圣旨已下,你若有差池、名节有失,全族上下几百口在劫难逃,那朱允炆是个好孩子,奈何他也已经定亲,难道你甘心去做妾,居于人之下?你自幼是祖父亲自启蒙教养,他是如何教你的,莫非是遇到难事只会哭泣不成,皇帝年方十九,相貌堂堂,后宫妃子极少,四妃就德妃一个,一封就封了你四妃之首贵妃,进了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自幼聪颖,经耳必诵,学什么都很快,你祖父时常抱着你叹说可惜不是男儿,长得又好,这段时间我也在筹谋你的亲事,原想出京外找个人口简单的读书之家,厚厚陪嫁,也能让你衣食无忧,却找了多日,觉得没什么人能配上我儿这般好品貌……深宫内争斗虽说残酷,但你有父兄在外扶持,先祖功绩显赫,你品貌都佳,我相信以你的才智,绝无可能受制于人,更何况入宫便身居高位了……”
  说着说着却又泪下:“我一辈子也就只得了你们兄妹两个,如何不想你们都平平安安,承欢膝下,因此也一直纵着你和你哥哥,只希望你们都快快活活的,一想到要送你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我也是心如刀割……”
  刘明舒仍趴着将脸埋在枕头内,却渐渐停止了抽泣,听到母亲伤心泪垂,又起来将头埋入母亲怀抱,诚意伯夫人抱着她,感觉到有泪湿透怀中衣服,知她已是软化,想到自己娇养多时的女儿,终究在婚事上不能随心遂意,一时感怀,泪如雨下。
  第二日,刘明舒却是老老实实地去听女官讲习宫中礼仪,她自幼聪颖,一学便会,女官们倒是吃了一惊,都听说诚意伯之女粗鲁不文,她们领了皇后懿旨前来教导,前一个月竟没有见过她的面,只道身体不舒服,禀告宫里,皇后却道随她去。谁知道今日前来学习,却是这样的品貌,铅华不施,风华天成,静下来犹如姣花照水,宫规才过目一遍,便可背诵,礼仪不过见她们示范一次二次,便可行云流水的行礼如仪,不禁暗暗佩服皇上慧眼识珠,宫内这些宫妃,恐怕无一人能及上此女,只怕入宫以后专宠可待,少不得收了那蔑视的心,细细教导。
  归仁伯府,朱允炆长跪在祠堂已是三日,水米未进。
  归仁伯老夫人马氏缓步行来,这位原应成为一代贤后的女子,却因了陈友谅这个变数,成了中年守寡,将朱元璋遗孤养大的老妇人,陈友谅估计对她心有愧意,给她封了一品诰命。
  她身着半旧泥金宝相花赭色褙子,衣饰简朴,一头白发一丝不苟的挽成发髻,鹅蛋脸,悬胆鼻,有着一双凤眼,朱允炆一双凤眼便是承继于她。
  她站在朱允炆身后,淡淡地道:“跪了三日,可知错了?”
  朱允炆闭上眼,眼前似乎还能看到泪流满面握着他衣袖的那名活色生香的女子,敢爱敢恨,她说:“带我走,天涯海角我都愿。”
  一行清泪流下来,他当时热血沸腾,直想扔下所有肩上背负的东西,就和她携手仗剑游天涯,却还是默默地一根一根手指掰开她,说:“奔者为妾,爱重于你,便不能如此轻贱于你。”
  她绝望的哭声似乎仍在他耳边萦绕,这三天他的心彷如火烧,烧成灰烬仍是火热。他水米不进,却只想着她的舞姿,她打马球的矫健样子,她给他打檀板和声唱歌的妩媚,这世上,哪里还能找到这样一个女子,能与他如此契合!
  朱老夫人淡淡说道:“明日是诚意伯嫡女入宫的日子,后日册封大典,我和你母亲都要入宫恭贺。”
  朱允炆闭目不语,她那样白玉无瑕刚勇暴烈的性格,入宫去面对那些肮脏龌蹉,他握紧了手。
  朱老夫人轻轻地走上前,轻抚上头朱元璋的灵位,道:“少年情之炽烈,我也曾有过,你曾外祖父有一次误会于你祖父,将他关了起来,不给饮食,我将刚出炉热饼揣于怀中去探他,拿出热饼,却烫伤皮肤,你祖父大为感动,道一辈子绝不负我。”
  朱允炆第一次听到端正慈爱的祖母说起与祖父的事,也不禁听住了,朱老夫人转过头看他,微笑道:“知道你从小与他在建章军院青梅竹马,我也曾亲自为你与青田先生提亲,但是被他拒绝了。”
  朱允炆才知道自己居然曾有过机会与她名正言顺的相守,心头大痛。
  朱老夫人说:“青田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占卜之术冠绝天下,他当时说,不答应,是为了你好,今日我才知道,刘青田,果然是为了你好。”
  朱允炆不解。
  “刘明舒年满十八,与圣上年龄相当,宫中之前从未有过风声要纳她,如果要笼络诚意伯府,那今上刚登基时只怕就纳了她,为何一贯与诚意伯府并不算亲近的今上,忽然下了这道圣旨,纳了以粗鲁无礼闻名的刘明舒,且一册便是四妃之首的贵妃?”
  朱允炆也一直纳闷于此事。
  朱老夫人又道:“今日,东丘郡候府的花小侯爷来探你,我替你拒了,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劝你莫要心伤,后日和他去游猎。”
  “他说,常国舅爷的堂姐夫易公子的名讳,让你倒过来念一念便明白了。”
  朱允炆愣了下,心电念转,忽然霍然立起,毛骨悚然!
  朱老夫人看他这副样子,知他已是明白,道:“与君上争其心头所爱,会有什么下场你已心知了。”
  朱允炆瞬间一切都想通了,忍不住呵呵惨笑,笑声凄厉之极,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道常国舅一贯鼻孔朝天,如何突然折节下交……原来是皇上看上了阿纤!”
  朱老夫人冷冷道:“他贵为帝王,富有四海,何令不从,何求不遂!国之所有,均是他的,想正大光明的册封一未婚女子,有何不可?”
  朱允炆喃喃自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朱老夫人冷冷道:“你祖父离那个位子,只差一步!”
  朱允炆无力地跪下,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掉,朱老夫人继续说:“你祖父胸有大志,与你曾外祖父一起,驱除鞑虏,却在最后逐鹿中原时功败垂成……自幼我对你便不同,亲自教养,又送你去建章军院读书学艺,结交高门,又将你祖父留下的势力传于你,是为着什么?是你比你的两个嫡兄弟更聪明伶俐?”
  朱允炆低声回答:“是因为只有我能承继祖父大志,常氏之子,血缘立场早定,不可争取。”声音几不可闻。
  朱老夫人又冷冷道:“我送你去建章军院,是让你去与女子吟风诵月,花前月下的么?”
  朱允炆沉默半晌,低声道:“是为了积蓄力量,结交笼络军中子弟,争取高门后代支持。”
  “我为你订下高门贵女徐氏,又是为了什么?是徐氏温柔贤惠?”
  朱允炆垂下眼神,低声道:“是为了魏国公徐达与祖父自幼是至交,现任魏国公徐允恭镇守南京,军权在握,互通婚姻,未来若有大事,可争取同盟”
  朱老夫人厉声道:“那么,你现在是还要为了男女私情,在此情志消磨,悲痛终日?”
  朱允炆握紧双拳,心如刀割,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可壮志豪情消磨于闺阁私情。”
  朱老夫人步步紧逼:“那你现在的任务是做什么?”
  朱允炆道:“闭门攻读,筹备明岁大比,春闱一搏,名扬海内,在朝中累积声望,结交文臣。”
  朱老夫人点头道:“你既是心中想明白了,那便回房吧,你须谨记,便是站在最高的那个位子,也不能随心所欲,人之一生,背负甚重,人怀爱欲,不见道者,爱欲垢尽,道可见矣。帝王之路,我给过你选择,你自己选定,艰难寂寞,你心早已尽知,这便是你的第一个坎,如果你迈不过去,那我劝你还是早日放弃,做个田舍翁吧。”
  朱允炆默默地向祖母磕了个头,沉重地离开了。
  归仁伯夫人常氏正在镜前卸妆除钗,听了来报的消息,冷笑道:“一个庶子,得订了太后外家魏国公府的贵女,尤嫌不足,还胆大包天去肖想诚意伯的嫡女,居然敢夜会闺阁!要不是人家诚意伯守卫森严,悄悄儿地送了人回来,我看早被宫里知道,大祸临头了!那日玥哥儿就和我说了,让我注意管束着炆哥儿,远着阿纤,我还道炆哥儿哪里是我管得了的,自有他那好祖母宠着呢!家里明明知道皇上看上了诚意伯那闺女,也不肯给我通个气,前夜把我吓得魂都飞了,合族差点就没了下稍!依我说罚得太轻了,只怕不长记性,不如早日勒死了图个清静,心这样大,只怕将来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头,给朱家招祸!”
  一旁的李妈妈边帮她轻轻梳理着头发,边道:“也是老夫人一心宠着,伯爷也不敢违逆老夫人,好在夫人的两个哥儿都十分争气,夫人仁慈,让个庶子名扬京城,京城里哪一家不说夫人果然系出后族,慈德贤惠呢。”
  常氏冷笑道:“这样的虚名儿不要也罢了,可怜我父亲就为了个忠义守信的美名,坑了我一辈子,嫁了个软脚虾,若是真如明面上的老实忠厚便罢了,偏偏是个愚孝的,还纳了爱妾生了庶子,一屋子糟心事儿,又是降将,连累着两个哥儿在京里也抬不起头,又有个整日里在京中兴风作浪的庶兄弟添堵,就算我命苦上辈子是欠了他们的,两个哥儿又有什么错……”说到伤心处,却是语声呜咽。
  李妈妈看到自己主母委屈落泪,少不得暗暗叹气,开解一番,服侍她净面休息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28验身疑云
  皇宫露华殿,刘明舒已被一顶小轿送入宫内,待赐浴验身过后,便入住储秀宫。
  刚刚沐浴过的刘明舒,身着宽大白色丝绸浴衣,束着银色宽腰带,乌黑头发拖于身后,面色绯红,容光照人,直摄得浴殿外的尚寝局的女官低头不敢直视,躬身导引她到了露华殿旁的一室内。
  室内已是有两名年长女官在室内守着,见到浴后的刘明舒芳容韶齿,态媚容冶,也不觉面上一愣,又观其眉毛平敛,行走间仪态高雅,双腿自然并拢,两位女官交换了下眼色,心知刘明舒多半仍是处子,今日贵人交代之事多半不成了。
  女官将房门闭合,窗子也严实掩上幕帘,好在屋内四面墙上均点着高高低低多支灯烛,照得屋内十分明亮。
  年长些的女官躬身行礼道:“还请刘小姐宽衣。”
  刘明舒知这是要验身了,虽早被教导女官叮嘱过,仍是心中不快,勉强忍了气,女官上来服侍她宽去浴袍,玲珑玉体,尽皆现于明亮温暖的烛光中,其玉质柔肌,便是见多识广的验身女官都不由为之一窒。
  两个女官便近前来,逐一抚摸探查其脖子,胸,腋下,双足,也不禁心中暗暗赞叹,她们之前验身多是十三、四岁的秀女,身材稚嫩,尚未长成,如今刘明舒却已年满十八,正是女子身材成熟之际,曲线玲珑,又因习武,身躯肌理紧致,扪其肤只觉弹力十足,滑不留手,美不胜收,实是尤物。
  检查完毕,又恭声道:“请刘小姐躺到榻上,或有不适,请稍微忍耐。”
  刘明舒知是要验女贞,面上通红,羞愤欲死,到底忍着气躺上了床,由着女官打开她的双腿探看。只看到一女官蹲下就着烛光一手按在腿根处似要验看,刘明舒却忽感觉到似有一尖锐之物似要探入,她习武多年,反应何其快,迅速双腿一并,右足迅速往外一蹬一扫,那女官被她大力一脚踢到脸上,后仰倒地,似有一物叮的落于地上,而另一女官也未能按住她的双腿,被其腿力扫到一旁,恼怒道:“刘小姐,验身乃是宫规,请您配合!”
  刘明舒却眼明手快,已是将地上的那尖锐之物拾起握在手中,只看到细长尖锐,正是一枚银质长钗,约一掌长,钗身光滑似有油润,钗头细滑,一旦滑入身下,只怕贞洁不保。冷然道:“我却不知,验身需要用此物!”已是将自己外袍迅速披上,厉声喝道:“来人啊!”
  门外守着的女史闻声推门进入,地上那名女官面色如土却强制镇定,旁边那名女官则看清刘明舒手中之物,惊愕莫名。
  片刻,常皇后已接到禀报摆驾前来,刘明舒一番拜见后起身,愕然发现常皇后却是自己见过的,常家的远方堂姐……易晨公子的妻子。她心下大骇,却仍镇定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顿。自有女官将那银钗呈上,常皇后验看后,便让女官们先将那名验身动手的女官带上来。
  孰料那名女官一口咬定,是刘明舒太过紧张,反应过激,银钗是她被踢到在地时从自己发髻上滑落的。
  刘明舒气得满面通红,道:“若不是我反应快,现在早已处子之身不保,你还抵赖狡辩,你用的发钗上如何会有油。”
  那女官却只道是自己头发上的发油污沾,绝无此事。
  常皇后沉思了片刻,便让人带上另外一名验身女官审问。
  另一名验身女官却道验身之时因验身的那名女官侧身而视,头正好挡住私/处,自己并不曾看到具体细节,只看到刘明舒忽然奋力反抗,并腿踢人,然后听到有物坠地,但并不曾看清是从头发上坠落还是在手中坠落。
  再问其他女官是否见过之前那名女官头上配有此银钗,有人证实之前确是见到插于其发髻上。
  事情至此,又是陷入迷局,常皇后皱眉思考。
  此时,小太监通报,太后和皇上驾到。
  常皇后起身拜见迎接后,将事情一一禀报。
  刘明舒在下方跪拜起身后,果然见那皇帝,可不就是那易晨易公子,心中一阵气苦,哪里想不明白自己这道莫名其妙的册妃圣旨是如何得来,想到自己与朱允炆从此再无见面之日,自己才进宫,便又遇到这样的阴谋诡计,若不是自己自幼习武,只怕自己与家族均要召集灭顶之灾,不禁暗暗伤心自怜。
  昭平帝听了常皇后的禀报,愕然抬眉,看到下方立着的刘明舒身上仅穿着白色浴衣,秀发未挽,绿云委地,面色潮红,十分可怜可爱,心中不由大为心疼,不禁道:“定是有人指使,拉下去着慎刑司好好拷问一番,看她们招是不招。”
  女官们正要躬身答应,那两个女官一听到慎刑司如何不怕,赶紧震天喊冤,其中那名动手的女官只喊:“奴婢冤枉啊,如若破身,必有疼痛落红,届时贵女呻/吟,奴婢如何遮掩得过,一样是大罪,如何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又道:“刘小姐如此惧怕验身,恐怕是自身名节有失,自己心知肚明,借机闹事,躲过验身吧。”
  刘明舒愤气潮涌,奋掌欲掴其面,被女官拦住后又指之大怒道:“贼婢还敢巧辞污蔑!”又下跪对着殿上道:“臣女请另派女官验身,以证清白!”
  昭平帝面带欣赏道:“刘小姐冰清玉洁,贱婢以下犯上,侮辱贵人,必是惧罪污攀,罪不可恕,这验身便不……”
  一旁徐太后却淡淡道:“既然刘小姐愿重新验身以证清白,便重新指定女史验身,也好打了那些小人的嘴,皇后安排人手吧。”
  常皇后站起来应了,便安排了另外四名女官随着刘明舒下去验身,昭平帝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出言反对,心下却大为疼惜。
  片刻四名女官上来跪禀道:“刘小姐确是完璧。”
  昭平帝面上舒缓,道:“果见是污蔑,贱婢可恶!”
  徐太后却道:“刘小姐完璧,却也不能说两名女官确有行破贞之实,只恐验身之时确实是太紧张之故,女官皆是良民,并非宫奴,没有确凿证据,如何能轻易惩处,皇上三思。”
  昭平帝哑然,便看向常皇后。
  常皇后默然片刻,道:“母后所言甚是,然女官验身必是有不妥,招致刘小姐反应过激,又言语诽谤,仍需予以惩戒一番。便着罢免宫内女官职务,掌嘴四十,母后看如此处置可行?”
  徐太后淡然道:“六局是你统领,你做主便罢了。”
  下边跪着的两名女官不免松了一口气,验身破贞,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都是重罪,如今只以诽谤之罪惩戒,能留下一条命,已是幸运,当下俯首谢恩领罪。
  回到慈宁宫,苏姑姑见四下无人,好奇问道:“那两名女官应是不妥,太后为何要保她们?”
  徐太后淡淡道:“昨夜哀家才召见过她们,嘱咐她们验身需仔细,无论实情如何都必须说出,哀家会给她们做主,今日就出了这摊子事,哀家召见她们的事情,一查便知,若是由着皇上皇后给她们定了破贞欺君的罪,这屎盆子,必要扣在哀家头上了。”
  说到这里又怃然道:“这次是哀家不慎,被人所谋算了。”
  苏姑姑道:“依太后所见,此次事情应是为谁所做下的?”
  徐太后道:“若事成,得利的便是德妃,若事败,得利的便是刘明舒,无论事成事败,得利的都是皇后,幕后黑手,无非这三人中。”
  又沉吟道:“德妃的嫌疑最大,先来挑拨让哀家怀疑刘明舒之贞节,又在宫中多年,似有人手,刘明舒嫌疑次之,兵行险招,让皇上心疼偏宠她,然而到底名声会玷污,皇后嫌疑最轻,册妃旨意她也有份,本来就是要贵妃进宫来恶心德妃和本宫的,不太可能这就下手了。”
  苏姑姑不解道:“可是那女官也没说错,破贞之时必有落/红和疼痛,无论如何都无法遮掩过去,难道她不怕此欺君之罪?”
  徐太后冷笑道:“这就是此计成功之处了,众人都以为女官不敢犯此大逆之罪,实则那女官多半是死士,你去查查,她必是孤身一人,身无家累的,此事若成,皇上现在还在兴头上,偏宠刘明舒,或者要重责女官,然而它日色衰爱弛,不,不一定到那时候,皇上一定会心有疑云,会不会是刘明舒之前就已失贞,而勾结女官演戏,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之后刘明舒多半要失了圣心,所以我才推断,德妃和皇后,均有动机,也均有能力布下此局,而刘明舒也有可能,如果她早知道女官举动,可以及时制止,而自身又是完璧,必可博得帝王垂怜。”
  苏姑姑叹道:“这些弯弯道道,奴婢着实想不到。”
  徐太后冷笑道:“帝王之爱,是祸不是福,先皇在时,后宫这些污糟事,我看得还少么?多少妃子的胎儿没了,先帝统算在我的头上!”言道此,眼眶不禁红了。
  苏姑姑赶紧转移话题道:“今日看来,那刘明舒着实美貌,难怪皇上要纳了她。”
  徐太后淡淡道:“世人皆说她粗鲁无礼,我看她今日进退如仪,言辞锋利,无论此事是不是她安排的,都不是个简单之人,刘伯温亲手抚育的孙女,怎么可能是庸人,后宫以后有的好看了,只怕……”徐太后冷笑道:“皇后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正常的描写居然被发了黄牌……无语,修改过了,怎么看都十分正常清水……
☆、29册妃大典
  夜□临,华灯初上,储秀宫内,刘明舒正坐在窗前,支颐凝眸窗外。
  其余宫女在忙着收拾床帐陈设,更换上刘明舒喜欢的床帐陈设。
  昭平帝进来,看到的就是刘明舒美好明艳的侧影,仍是不着脂粉,发上束着金莲花冠,红色曲裾上金线绣着缠枝莲,裙下露出金花翘头履,堂中锦绣辉映,陈设华美,异香遍室,忽觉人生美满,莫过于此。
  刘明舒及宫女看到昭平帝进来,正要行礼,便被昭平帝扶住不许,轻声道:“阿纤莫要与我客气。”
  刘明舒冷笑道:“皇上是以皇上之身份唤我呢还是以易公子之身份唤我呢?臣妾岂敢僭越!”
  昭平帝见她面如冰霜,眼圈却红痕宛然,知她方哭过,心内也知她今日受了大委屈,欲要轻抚她背安慰,却被她迅速闪过,面上起了防备之色。
  便讪讪然道:“从前欺瞒你是朕的不是,朕也知你今日受了委屈,今后朕定弥补你,莫要生气了。”
  刘明舒见提起今日之事,面上又滚落泪珠,举手拭去,却又愈拭愈多。
  昭平帝叹了口气,知她性格向来倔强,便道:“你先早点休息,莫要再想,明晨册妃大典,你父母都会来观礼,你再哭下去,明日典礼上可不好看,诚意伯和诚意伯夫人会担心的。”
  刘明舒见他提到此,眼泪倒是收住了,只扭头不语,面上仍寒霜笼罩。
  昭平帝见状便道:“朕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次日凌晨,刘明舒就被人唤了起来,净面更衣,然后换上尚服局昨日送来的贵妃的九九翟冠、霞帔以及沉重的礼服,祭拜天地、召告宗庙,帝后亲赐其贵妃金印、金册。
  礼成后,回到储秀宫,有外朝三品以上命妇以及宫内她品级以下三品以上的宫妃到她的寝宫向她跪拜叩头朝贺,刘明舒身着那沉重而华丽的礼服华冠,看着命妇、妃嫔一一上来向她叩拜贺喜,一种奇妙的感觉忽然从心中升起,似乎是小小的得意,荣耀,经过早晨那庄严而繁复的程序,她看到自己的父亲身穿着朝服,与各大臣在太庙之下向她和皇帝皇后跪拜,现在,在这繁华阔大的属于她的宫室里,宫女太监林立,命妇们一一上来叩拜,她甚至看到以前在一些宴席讽刺过她的夫人以恭敬而卑微的姿态上来向她跪拜,面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有的甚至有着战战兢兢的敬畏。
  刘明舒忍不住叫住了一个夫人,依稀记得是哪个府的贵女,当时她随着母亲去赴宴,这个贵女尚在闺中,却已订了高门,带着一群女子离席,道耻于与不守闺训的她同桌,还嘲笑她嫁不出去,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愿意去参加宴席。
  “犹记得夫人当时曾笑言:‘娶你的男子定时瞎了眼睛才会娶你。’不知夫人今日做如何想?”
  那贵族妇人面上带上了惶恐,只是深深地叩头下去,她能清晰地看到她的手在颤抖,埋下去的头,耳轮呈猪肝色,她心中快意无比,挥手让她下去。
  她的母亲上来叩拜,她立刻叫旁边的人扶起,让坐在她身边,她的母亲握着她的手,笑着笑着却落下泪来,她微微笑道:“母亲,我很好,皇上他对我也很好,您莫担心。”
  她的母亲,曾为有了她这样一个不守闺训,混迹男子间的女儿而受尽羞辱,多次暗示与人谈论儿女婚姻大事被恭敬谦和却暗藏不屑的拒绝,她知道她曾经为了她的婚事而半夜垂泪,受气回来又狠狠地整治父亲和兄弟,却一直宠着她,纵着她,搂着她不舍得她嫁给那些纨绔。
  而今天母亲终于为了有一个贵妃女儿也扬眉吐气了,她感觉到母亲面上虽然掉泪,却眉目舒展,身上妆饰十分精心而隆重,她握紧母亲的手,忽然觉得亏欠母亲良多,而今日忽可补偿一点点母亲所受到的委屈,她忍不住想掉泪,却拼命忍住,微笑着继续穿着沉重的礼服,做一个雍容大方的微笑给来朝贺的命妇和嫔妃。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是说我粗鲁不文么,不说说我貌如男子么?不是说我不堪主持中馈么?
  我现在就坐在这里,让你们看看,我刘明舒,终究是人上之人,贵中至贵。
  刘明舒面上神采奕奕,面色润泽,容光慑人,众嫔妃来参拜,看她容光藻逸,衣态鲜好,谈吐应对得当,举止娴雅,竟不如传说中的粗鲁不文,均暗暗心惊。
  下拜的德妃心中不忿,叫起坐下后,便笑道:“妾在闺中的时候,便已听说贵妃娘娘的风仪可比男儿,便是妾父兄也曾啧啧赞叹,说娘娘弓马娴熟,武艺惊人,今日得见,方知道传言有误,原来居然是这样美艳动人,难怪皇上出宫一见便念念不忘,也不禀告太后娘娘便急着下旨册封。我等姐妹一比上娘娘,果然自愧不如,从前只在闺中做些针黹,习掌中馈,哪里如贵妃娘娘这般文武双全可比男儿,风华无双。”
  说罢便捂嘴呵呵地笑起来,一旁的诚意伯夫人已是倏然变色,四周的诰命嫔妃也已经窃窃私语,德妃这一番话,既讽刺了她在外抛头露面声名在外,任何男子都能拿来品头论足,又点名了皇上是在宫外见到她有了私情才册封她,且未曾告于太后娘娘。
  这番诛心之言,令不少不知内情的诰命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起来,今日偏偏太后也称病未曾出席太庙祭祖,诚意伯女儿被封为贵妃这一圣旨本就让京中高门揣摩不已,如今听到宫中秘闻,如何不惊讶好奇。
  刘明舒微微笑道:“德妃娘娘谬赞了,本宫自幼得高祖疼爱,亲授武艺,又为了本宫开了建章女院,开风气之先,功在千秋,高祖曾言,女院为培养我大汉朝的佘太君、平阳公主,国之危亡时,就算不能挺身而出守疆卫土,也能效法佘太君、岳武穆之母,教养出一代名将,臣妾陋质,未能如高祖之愿,封将领兵,成一代女将,却能蒙圣上青眼,而得纳于后廷,奉圣上巾栉。本宫蒲柳之姿,非有班姬之才,诗礼不娴,何德何能得圣上看重?不过是圣上欲继承高祖遗志,嘉奖鼓励国中女子奋勇为国之忠心罢了。”
  刘明舒面上一派从容闲雅,又笑道:“至于皇上宫外相见之类的话,德妃娘娘还请慎言,连本宫在闺中都听父亲言道,今上乃是一等一的勤政之帝,古今少有,登基至今,夙兴夜寐,无一日之懈,声色狗马,观游玩好之事,无纤介之蔽,几乎未曾听说出过宫,只怕德妃娘娘也说不出具体皇上哪日曾出宫吧,想必是德妃娘娘看多了什么游龙戏凤的戏本子或者听了哪些话本子,想岔了也是有的。本宫名声有污倒不足惜,若是皇上的名声因此有玷,那本宫真是万死不足以洗刷——昨日本宫进宫,太后娘娘还见了本宫,温言抚慰,细细讲了为妃之道,还训诫我要好好服侍皇上,切切不能做出有辱皇上的事情来,德妃娘娘,您说是不是?是了,德妃娘娘已是进宫数年,还能先于皇后生下皇长子,为妃之道想是比本宫要懂得多多了,还请日后多多教导才是。”
  一席话说得德妃面上红白交接,哑口无言,一旁侍立的史宝林却捂嘴呵呵笑起来道:“德妃娘娘是哪里看的话本子,也不借给臣妾们瞧瞧,听说皇上在娘娘坐月子时也时常去探望,或是娘娘那边有什么好顽的留住了皇上也未可知?”
  德妃心头大怒,心下暗骂蠢货,面上却重恢复镇定道:“想是前儿恍惚听了谁的误传,贵妃娘娘勿怪。”
  众诰命嫔妃听了刘明舒一番说得漂漂亮亮的话,心下倒是暗暗点头,看来这位贵妃娘娘绝非从前传的不学无术之辈,言辞锋利,引经据典,既把高祖拉出来做了大旗,又暗刺了德妃一下,谁敢说高祖开女院的不是?朝上多少元老都为此被面斥。再说宫中争斗本就暗潮汹涌,这位德妃娘娘能先于皇后娘娘生下皇长子,便是有恃无恐之人,再说今上确实十分勤政,未曾听说过出宫一事,只怕德妃这话也不尽是实。
  刘明舒心下暗暗冷笑,皇上微服出宫,连自己都一丝风声不知,德妃敢胡说么?至于太后接见,可不是接见么,活生生把暗算她的两个女官给保了下来。本来还道为何太后要如此做,原来症结就出在皇帝未禀而下旨册妃上了,刘明舒心下暗恨昭平帝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却心下又有一种暗自窃喜,似乎这样舌战群儒,针锋相对一逞口舌之利的感觉,很让自己有一种一吐胸中浊气的成就感,这难道是高祖曾说过的“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刘明舒心下一阵好笑。
  诚意伯夫人也轻拍女儿的手,感慨万千,本还担心自己女儿娇养过甚,单纯不知世事,如今看来,对上德妃,气势上也不遑多让,气度雍容,言辞绵里藏针,只怕自己也无法应对得这般好,心下倒是放了一半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还要铺垫一些,大家耐心则个。
☆、30宠冠后宫
  忙碌了一天,送走母亲和宫妃,已是夜色降临。
  卸去大妆朝服,沐浴过换了轻装的刘明舒斜靠在贵妃榻上,听宫女念收到的礼单,有听到感兴趣的,便使人拿来看看。
  她自幼习武,身体强壮,若是一般宫妃经过这一日的折腾只怕早已承受不住,她却仍然精力充沛,面色红润。
  昭平帝一来,又未使人通报,直登堂内,看到的便是她在兴致勃勃的看礼物,便笑道:“爱妃看来今日收到不少好东西。”
  刘明舒今日经历了壮严的封妃典礼及晋见,对昭平帝虽仍有怨气,到底也慑于皇威,不再拿出原来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起身行礼,又道:“没收到什么合适的,想给我父母和大哥送一些。”
  昭平帝看她面色稍缓,心下窃喜,边道:“朕那里有前日大理国才进贡的好东西,明儿叫人送来给你看看,若有中意的便留下。”边靠着她坐在贵妃榻上,同她一同观看礼单,感觉身旁幽香阵阵,只觉得宛如梦中,多日美梦得遂。
  是夜,宝炬摇红,斗帐低垂,玉山相并,雾鬓厮磨,昭平帝感觉着手下丰若有余,柔若无骨,肌肤紧实细密,颇具弹性,爱不释手,一尽缱绻之意。
  第二日,储秀宫刘贵妃获赐五色同心大结一盘,鸳鸯万金锦一匹,琉璃屏风一张,枕前不夜珠一枚,其后除了十五宿于皇后处外,几乎夜夜宿于储秀宫,宠惠日深,眷顾尤加,宫内震动。
  就连仍在禁足期,没有资格去叩拜贵妃的林萱在静怡轩都有所听说。新来的小宫女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听说来的新贵妃娘娘的倾国倾城,林萱微微笑了,可不是倾国倾城么,那样不需上妆仍能如此秾丽的五官,那样直接热烈的性格,便是她也觉得犹如骄阳一般,不可直视的美。皇上终于得遂所愿,心满意足,林萱默默地写下最后一笔,重新开始了新的一张纸。
  天寒日短,翳然已暮。
  然而没多久,宫中便出现了流言,道刘贵妃入宫验身曾出了问题,太后皇后皇上亲至,最后皇上坚持要纳,太后皇后不得不后来匆匆封口,将验身的两名女官开除出宫,显见清白极有问题。又有各种刘贵妃在宫外的与男子把臂同游之类放浪形骸的事,说的绘声绘色犹如亲见。消息很快便传入常皇后耳中,立刻杀伐决断,朔本追源,清查了一批宫中女官、宫女数十人,昭平帝震怒,直接杖杀了数人,又贬斥了一批女官、宫女为宫奴,发往浣衣局做苦役,更有几个嚼舌的妃嫔,以史宝林为首,被掌嘴三十,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宫内人人自危,噤若寒蝉,关起门来过日子,雷霆手段到底止住了流言,幸而发现得早,尚未传出宫外。刘明舒心知不是德妃便是太后所为,衔恨入骨。
  昭平帝知她受了委屈,小意抚慰,命教坊司排了新舞新歌来储秀宫演,又是一连数日宿于储秀宫,下棋书画,宵偎昼傍,欢昵渐洽,每日更有赐菜、赐物送于储秀宫,其他宫妃,竟是再难见到昭平帝一面。
  苏德妃自是妒心炽盛,常皇后清查宫闱,她的人手折进去不少,不得不敛起羽翼,耐心教养皇长子,以待良机。
  徐太后也不管她,苏姑姑有时候说起贵妃种种逾制之处,徐太后也只是淡淡道:“由他们去,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自有人去收拾对付她们,上次哀家被算计了一次,这次可不自己去踩套,使人离间母子之情。”只叫豆蔻来服侍按摩头部,自从豆蔻来了慈宁宫后,苏姑姑悉心教导,豆蔻也上手飞快,十分用心。徐太后也喜她聪明伶俐,言语讨喜,按摩推拿又十分合心意,竟是一日都离不得她,苏姑姑也暗喜半生有靠。
  慈宁宫不多嘴管束,昭平帝心中也暗自感激,时不时来问安用膳,母子关系一时竟复又融洽起来。
  宫内居然难得的一片祥和起来。
  日子过得飞快,随着第一场新雪降临,冬天来临了。
  尚服局发下寒衣,林萱的衣服和炭倒是没少,只是下头宫女太监的不是做得不合适,便是棉料不够,曾有些头脸有些关系的自悄悄去调换了,也有些有门路的看到静怡轩恐怕再无崛起之日,也悄悄地找了门路调走,调走以后一时又未补全,加之林萱几乎不闻不问,太监宫女们也比之前更为懒怠做事,只缩在下人房里烤炭度日,看林萱好说,少不得偷偷挪用些主子的用度。静怡轩越发荒凉枯败起来。
  这日是林萱的禁足期满,林萱一大早便带了剪红去了慈宁宫谢恩。
  徐太后也没有见她,只唤了豆蔻出来,吩咐她之后好自为之。
  林萱看到豆蔻倒长高了些,面上身上衣物齐整,见到她面上似有愧色,心中一软,想起多年情谊,只点了点头便回去,又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进了坤宁宫,只感觉到暖香扑面而来,殿中已是或坐或站了一群请安的嫔妃,皇后娘娘端坐于上。众嫔妃看到她进来,都不由的一愣,又不由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杨容华看她一副憔悴落魄的样子,心下不禁暗自称愿,道:“原来是林昭仪呀,想是昭仪妹妹多日不曾请安,已是忘记了请安的时辰了吧,连贵妃、德妃娘娘都来了,您才来……”又笑道:“莫不是以为自己还是从前皇上宠着的时候?”
  林萱目不斜视,直上前一丝不苟的向皇后行礼后方禀告道:“今日是臣妾禁足期满,因此一大早先去给太后娘娘谢恩了方来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望皇后娘娘恕来迟之罪。”
  常皇后看她面容削瘦,穿着尚服局统一制的暗红袄裙,却更衬得小小的脸苍白消瘦,心下一叹,只说:“原是应该的,若不是太后娘娘身体不适,体贴后宫姐妹们来往奔劳,免了后宫嫔妃的请安,我们也是要去请安的,你起来吧。”
  林萱站起一旁,因她位居二品,有座位,却是多日不来请安,宫女只得又一番加座,下边的宫妃纷纷立起让座,不少人心中便不满起来。
  只见苏德妃轻笑一声道:“几月前林昭仪还是圣眷甚浓,如今宫里却已是改了天地,贵妃娘娘才是深得隆宠了,那流水价的赏赐赏到储秀宫……可知俗话说得好,荣枯本是无常数,何必当风使尽帆?”
  杨容华也凑趣道:“可不是,我们那儿也有句俗话说,‘宁可无了有,不可有了无’,否则一朝失势,落魄起来,那光景可着实难堪……”
  不少宫妃都凑趣的笑起来。
  上头刘明舒却呵呵的一笑,道:“杨容华这话可说差了,德妃娘娘了能生下唯一的皇子,这福气才真叫大了,我们姐妹谁不羡慕,什么赏赐啊都是虚的,能蒙君恩生下一儿半女,老来有靠,这才是真真儿的隆宠呢。这利马就要到年了,说什么有了无无了有的,怪不合适的。”
  一句话说完,苏德妃面上神色已是变了,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正要发火,却听到昭平帝道:“什么有了无无了有?”边走了进来。
  常皇后赶紧带着人起来行礼,昭平帝摆了摆手免礼道:“今日雪大,朝中无甚大事,早早退了朝,知道你们都在这里,便过来瞧瞧,梓童这里倒是暖和。”
  眼睛又忍不住去看刘明舒,看她身上穿着鹅黄缎面银狐皮袄,雪白的皮毛映着那一张莹润粉红的脸,花生丹脸,水剪双眸,头上插着明晃晃攒金丝双凤钗,双凤嘴里衔着金刚钻珠串垂到鬓角,只觉满堂嫔妃,粉黛如土,唯一这个可心人,意态天然,便笑盈盈地问:“适才听爱妃在说什么笑话?”
  堂下侍立的杨容华已是变了脸色,她原是奉承德妃随意说了句俗语,却被贵妃歪到了德妃的皇子身上,一不小心便要被栽个诅咒皇子的罪名,如今刘贵妃擅宠专房,随便挑拨一句,只怕皇帝就要信了她,不由面上青白交加,悔恨自己多嘴。
  刘贵妃却是盈盈一笑道:“在说林昭仪禁足期满,又可以服侍皇上了。”
  昭平帝愣了下,终于记起这个因随自己出宫,遭了池鱼之殃受罚的林昭仪,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消瘦憔悴,心有愧疚,便道:“林昭仪家传绝学,按摩之技极好的。”
  刘明舒言笑晏晏道:“陛下深有体会,想是体验过林昭仪的推拿按摩神技了,如今林昭仪既是已经解了禁足,陛下又可好好消受一番了。”一双眼睛顾盼多情地望向昭平帝。
  昭平帝看到她那意有所指的笑容,却不禁打了个寒噤,他如何不记得前日不过是去看了下大皇子,被德妃一番殷殷挽留,留下宿了一宿,第二日晚上再到储秀宫,却是面如寒铁,闭门不纳。他再三流连,到底是在外间宿了,次日再去温言俯就,她却哭道:“皇上自有娇妻爱子,臣妾在宫外自做个闾巷小民,与兄友骑马游学也甚是自得,皇上一道圣旨将人拘了来,却是做个得意了就玩玩的金丝鸟儿,不爱了便关在笼子里扔在一头,高兴了便金屋贮之,不高兴了便是长门怨妃,早知帝王之情爱不过如此罢了,既是迟早有秋扇见捐的日子,如今何必做这情投意合的戏,不如早日断了这头指望,却又为何要招惹我这乡野之人,拘了我来,让我成为三宫六院的笑料!”边说边泣,音语咽塞,情极悲怆,昭平帝心头大痛,上前揽抱劝解,又除了皇后处再不去其他宫室,方才缓缓回就。
  今日听她这绵里藏针的话,如何不惧美人生嗔,赶紧道:“朕不过是说,你前日去玩雪,不是说原来腿上堕马之旧伤隐隐作疼么?不如让林昭仪给你按摩推拿一番,说不准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31金榜题名
  一言方落,嫔妃中静了下来,连常皇后脸上都难看起来,想她身为皇后之尊,也不敢如此折辱宫妃,如今皇上为了讨好贵妃,如此不识大体,怎能让她不恼怒。
  却见林萱站起来恭敬回到:“皇上有差遣,臣妾原不敢不从,实是前日大病了一场,双手无力,连太后头风犯了来传臣妾,臣妾也未敢应了,只怕耽误了太后病情,还请皇上、贵妃娘娘恕罪,令传太医医女诊治为好。”
  刘明舒看昭平帝一番话说的让自己处于风火浪尖上,心中早已暗悔失言,那林萱自己在宫外也见过,十分恬静不争的一个女子,她本就有好感,并无折辱她之意,却被昭平帝给弄歪了,赶紧道:“昭仪妹妹请坐,本宫不过才来宫内,哪敢劳动昭仪妹妹一番,不过是小疾,皇上想是开开玩笑,你莫要当真了。”
  昭平帝说完话看众妃和皇后反应,已是知道不当,看刘明舒一番话描补得极是妥帖,又心下高兴,也微笑道:“啊是朕玩笑了,你既是禁足期满,那无事也可来贵妃宫里坐坐,也省得冬日无聊。”
  一时之间,殿内尴尬气氛稍缓和,德妃又说了个笑话,倒是引得殿内重又欢声笑语。
  常皇后却是吩咐了下身边的宫女下去后,也笑道:“今日难得皇上这么早过来,便叫公主过来一见。”话音才落,只听到铃声叮当,一团小小的红色身影在身旁奶娘、宫女的扶持下,蹒跚着走出来。
  昭平帝喜道:“初阳居然会走路了?”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