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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女配

陈灯(当代)
文案:她曾努力付出,希望得到爱,最后却泥足深陷,万念俱灰,自杀身亡,命运柳暗花明,她穿越重生在一不受宠宫妃身上,从此开始了女配之路,她放弃了爱的奢求,全心育儿,只有孩子的爱才最热烈而单一,让她觉得被需要的满足,而峰回路转,一国的倾覆,是为了成全主角们矢志不渝的爱情,还是为了成全她的平凡恬静的配角生活?
他勤政不辍,兢兢业业,至高理想是做千古一帝,他年轻热情,爱,便任意采撷,随性而为,从未知道求而不得的感觉,命运却给他开了个玩笑,天翻地覆后,他一无所有,灯火阑珊处,是否仍有一盏灯为他亮起?
作者的话:我只是想写一些还年轻的少年们,他们会犯错误,会热情冲动,会犯二,会幼稚,会为爱而轻狂,而岁月会渐渐打磨他们,最后成为另外一个样子,无论是不是他们所想要成为的样子。
这个文虽然名字取得小白文的感觉,其实内容还挺成熟有趣的,女主也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古文女猪脚。不比古言大神圆不破差多少。
书名:深宫女配
作者:陈灯
☆、1楔子
  窗外好大一棵玉兰树,开了一树蓬勃白花。
  紫苏有点茫然,托着腮,坐在窗前。怎么就来这了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日长得让人昏昏欲睡,黄昏渐渐袭来,她百无聊赖地翻着桌上的线装医书,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确实非常向往过有这样大块大块清闲空白的时光来研究医书,现在算不算心想事成了呢?那时候的日子,被打工、考试、医院填得满满的,只能在陪着母亲病房的时候,见缝插针地看几页考试的要点,默默背诵穴位图,准备考试。
  在会所里头她是不敢看的,虽然木讷的她时常有大量的时间在等客上,前台的玲珑姐经常斜眼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哟,我们的大学生又来啦。”那嗤笑的神态配着滴溜溜的长坠子耳环在会所的灯光中忽明忽暗,总让她全身不舒服。
  不受期待的出生,父母离异,母亲病重,交不起学费,生活费、医药费,于是失足于风尘场,这样寥寥几笔地一生,会所里随便一个按摩小姐都能在恩客前道出比这更凄凉坎坷令人唏嘘的身世。真真假假间,她也无暇探究谁比谁更不幸,或者说找到更不幸的人来证明自己还有一丝幸福,一脚陷入淤泥,再也挣不起身。
  她曾经以为,她可以努力走出她自己的人生的,比如拿到毕业证学位证,成为一名专业的按摩医师,比如组建一个正常温暖健康的家庭,比如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而最后她成为了一名卖笑卖身的按摩女,也许会有客人感觉到她的按摩手法比她的胸部更专业,不过在最后,胸部仍然是他们更关注的重点。
  最优秀的成绩不能帮助她拿到学位证、毕业证,那场流产,终结了她的一切,没有机会再试的毕业试,不能再孕育孩子的残破身体,以及从此淹没的人生。在那之前,她一直坚信只要她努力,她会是她人生的主宰,是世界的女主角,有力挽狂澜改变人生的力量。
  万念俱灰的那个晚上,她割开了她的手腕,在放满温水的浴缸里头,据说这是最不痛苦的死法。从没有信仰的她在黑暗拥抱她之前迷迷糊糊地想,据说苦今生是为了修来世,那么,可否给我一个不那么辛苦的下一世呢……
  作者有话要说:
☆、3无忧花开
  安静的院子,院子里开着白花,有梳着双鬟穿着绿衣直裙的小丫头用竹枝扫把扫开落叶。屋内古朴却不厚重的家具,架子床上挂着疏淡的水墨帐子,四角还挂着熏蚊子的香包,床上软滑的丝被面,细布褥,枕头淡香松软,里头应该是刚晒过的荞麦。
  她大概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需要服食安定来入睡了,后来量越来越大,不得不尝试所谓的野酒花、褪黑素以及各种中药。而在她决意长眠以后,却在这样一个恍如梦中的场景中醒来。
  可以想象身体的原主人是个十分喜欢清淡的女孩,屋里的陈设摆饰,用色都清淡疏朗,衣物也都是浅色为主,除了宫制的品级裙服……是的,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稚龄少女,眉间仍带着青涩,却已经是宫内有品级在身的嫔妃了,婕妤,这是她的品级,林萱,是她的名字。萱草,又叫忘忧草,花型优美,既能食用又能入药,利胸膈,安五脏,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紫苏心想,原主的父亲当真爱女如宝似珍,期待她一生无忧,而萱草又有思母之意,相必女孩的母亲,也被他深深地思念着吧。“萱草虽微花,孤秀能自拔”,原主父亲生前曾将萱草有关诗词一首首教小林萱诵读,紫苏轻轻念着这句诗,毫无留恋地放弃了赵紫苏这个伴随她二十多年的名字。
  “今后,我就叫林萱了,小林萱,希望你在天上能与你父母相会,真正无忧无虑,你的日子,我来帮你过。”
  这是一个有着细柳之姿的女孩,仿佛林间的萱草,纤细窈窕,亭亭生姿。她对着妆镜端详,整个人细眉杏眼,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皆因大病初愈之故,皮肤白皙光洁,身段柔软曼妙,比之她原来的面容,多了几分清秀,很显然她未曾承恩。
  这似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宫室,太后去万佛山礼佛祈福,为薨逝的先帝读往生经去了,皇帝带着皇后以及一些宠妃去避暑了,她显然不在宠妃的行列,于是在充满无所事事的大块空白时间里,一切工作均有服侍的宫女太监代劳,林萱一下子迎来了她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在短暂的适应以后,她很平静地接受了目前自己的身份,后宫三千粉黛里的一个被遗忘的点缀品,可耻的不需要干活只需要吃和睡觉的剥削阶层,也许未来会面临皇帝的性服务要求,这对于曾经无法选择客人的她来说,已经是彷如天堂,更何况在身体的记忆里,皇帝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相当对得起观众的年轻精壮的男人……
  这不是林萱前生所受过的教育中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朝代,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宋元,之前一切正常的历史,过了元朝,拐了一个弯,本应成为明太祖的朱元璋,反而被陈友谅所杀,本应“志骄则好生事”的陈友谅,居然不骄不躁地掌握了天完政权,自立汉帝,建立大汉政权,应当大败的鄱阳湖之战反而大胜,而被刘伯温叹为“假龙真凤”的妻子也没有死,变成了陈汉开国皇后,就连应当是朱元璋军师的刘伯温也变成了汉王的军师,“彭和尚”、常遇春、徐达、花云这些名将,更是一一被汉王笼络到氅下,杀了徐寿辉,吞了张士诚,最后在鄱阳湖之战中,悍然改写历史,戏剧性地射杀了朱元璋,就这样本应出现的明朝被陈友谅掐灭在萌芽,恢复了大汉国号,改元大义,定都北京,开启了陈汉王朝的统治,而陈友谅史称高祖圣文德敬宁昭武皇帝。
  驾崩前,高祖留下遗诏:“无汉唐之和亲,无两宋之岁币,天子御国门,君主死社稷”,被奉为圭臬,后人万世敬仰……读史书看到这里,林萱默默掩卷抬头无语,这高祖,显然也是一名熟知历史的穿越前辈,王霸之气纵横海内,果然各路英雄纷纷拜服,打下偌大王朝,他还严禁女子缠足,开办学校,开商科、工科,大大提高了商人、工匠的社会地位,开办军校,培养军事人才,通令后世不许海禁,而显然这位先辈是一个汉服爱好者,从衣箱内清一色古朴汉服式样可以看出,就连宫里的宫女太监,也是十分典雅的深衣。好在此皇帝还是穿内裤的……免去了紫苏穿开裆裤的悲剧,而来自现代的高祖,显然也不能习惯长期跪坐,因此桌椅还是正常式样,紫苏举手扶额:前辈,晚辈毫无才华,只能仰仗您的丰功伟绩,过自家的平静日子了。
  目前这任皇帝,已是陈汉王朝第三世了,年号昭平,现在正是昭平二年了,昭平帝年方十八,在紫苏原身的记忆里,只在宫廷大宴、给太后请安等地方见过皇帝,印象中属于她认识皇帝,皇帝不认识她的美好状态。
  无聊的日子里,除了翻看出身太医世家的原主留下的医书,和小丫鬟摸索着做一些护肤产品、香料、茶饮之外,就是大段大段的睡眠,仿佛要把上辈子没有睡的觉统统补眠,抑郁症失眠症不药而愈。原主因为自小由父亲教养,并不假手于奶娘丫鬟,父亲去世后便一道圣旨入了宫,竟养成了个极清淡的性子,好一个人独处,谨慎腼腆,多思多虑,由于思父成疾,过于冷清寂寞伤了元气,每遇花辰月夕,便感旧悲哀,寝食失常,年纪小小便一场发烧去了。而彼之砒霜,我之蜜糖,这样没人打扰,安静清雅的小院子,不敢多言打扰的侍从,却是风尘中打转数载,种种求而不得的现代按摩女所渴望的洞天福地,世外桃源。
  这就是修来的来世么,也挺不错的,适应了新身体的林萱默默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4宫墙深处
  春往秋来,时光如飞梭,太后依然在万佛山礼佛,而皇后娘娘回宫后就已发现有孕,免了诸妃一切问安,安心养胎。昭平帝回京,政务繁多,也无暇理会后宫。
  又长高了些的林萱已经适应了隐居在小院子的生活,足不出户,牢记电视剧里看来的御花园就是个各种阴谋发生的地方,因此蛰居小方院内,却悠然自得。
  伺候林萱的贴身宫女豆蔻、香附发现自己的小姐似乎多了不少爱好,晨起喝水,在院子里头走上半个时辰,然后用早餐后便开始练字,练字完毕读读书,有时候医术,有时候是史书、地理志、志怪小说、诗词句,午饭后必要小憩半个时辰,然后起来后却是要在廊下绣花,却只是做鞋,做了一双又一双,待太阳西斜,光线暗下,便与小宫女们在院子里踢毽子,伺候花草,沿墙角那儿种了许多丛萱草,却是小姐一直所爱的,待用过晚餐,又在院子内缓缓行走,然后洗浴后让宫女给她用自制的玉肤膏擦遍全身并细细按摩,然后安然入眠,日日如此,又不喜值夜的人在房内陪伴,只喜欢独自安寝。虽然有些和从前不同,但却是身体一日日的好起来,面色也红润起来,因此豆蔻和香附也少不得习惯了小姐的新习惯。
  这日清晨,却是秋雨连绵以来,多日不见的晴天,院子里秋意盎然,空气十分清新,林萱又在练字,却是病愈后,弃了原来的卫夫人簪花小楷,改摹赵体。
  豆蔻曾好奇问之,林萱想了想,总不能说自己不敢再写簪花以免字迹露出马脚,思索再三,却说:“尴尬人写尴尬字吧”。
  豆蔻依然不解,林萱微微笑,抿嘴细细写了一曲小令:
  “清溪一叶舟,芙蓉两岸秋。采菱谁家女,歌声起暮鸥。乱云愁,满头风雨,戴荷叶归去休。”
  由于读了数年中医,林萱对古文、繁体字也十分熟悉,而前世迷恋于古代文化,曾下苦功夫练过书法,临的就是赵体,因此这一首小令,写得倒是婉转流利,颇有韵味。
  豆蔻念了念,侧头想了下,说:“这是小姐写的么?”
  林萱笑了,说:“这就是松雪先生写的,世人薄其行,我独爱他那一股从容飘逸”。还有他那身不由己的命运,林萱在心里暗暗补了句。
  “娘娘,您是想家了吧。”豆蔻又看了遍那词,说道。
  林萱怔了下,是了,原主自小与父亲林崇舒居于江南,稚龄之时多随出诊的父亲遍览江南水乡风景,后因父亲医术高明应召入京。江南那水云城郭,夜月山寺,绿水桥边,莲叶田田,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林崇舒此人,医儒两通,琴棋书画皆有涉猎,为人潇洒从容,又有相交遍天下,却是为了林萱的母亲,没有再娶,一人教养女儿长大。林萱不禁想起现代也是个喜欢游览的有名的情痴文人写过的一句话:“我看过很多地方的云,走过很多地方的桥,喝过很多地方的酒,但只爱过一个正当好年华的女子。”
  林萱怅然笑了下,也难怪原主思父成疾,这样好的父亲,当真是亲力亲为的养大,从汤头歌开始教说话,手把手教写字,起卧均过问,出诊便带着,在古人中也很少见。反观自己,从未受到家人期待,就连名字,也是出生那天,听到消息的爷爷夹起炒田螺里的紫苏,漫不经心地说,就叫紫苏吧。很快父亲母亲离婚,她随了母亲,并不受到任何期待的她就这样打扰了所有亲人的生活,很快母亲改嫁,父亲别娶,他们倒是一别两宽,并且有志一同的对人生意外产生的副产品选择了漠视。
  两边犹如踢皮球一般的生活,在哪里都找不到归宿感的日子,紫苏仍然记得自己那总不合身的别人的孩子穿剩下的衣服,有着漠然厌烦眼神的父亲母亲,对于所有人来说,自己都是个不该存在麻烦,意外产物,看到她便想到自己曾经的不堪,愚蠢,终于她早早考了个远远的外省的医专,中专升大专、大专升本科,她艰难的在各种打工中继续着自己的求学道路,皆因她当时以为她的人生还能有未来。
  而母亲却病了,子宫癌,可以预见的巨大的医药费开支到黑洞中,继父毫不犹豫地离婚了,讽刺的是,似乎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去向的母亲,居然能千里迢迢拖着病体找到了她。仍然记得那天所有同学惊诧的样子……她当时毫不犹豫地收留了母亲,并且热情地带着她遍访附近的大医院以及学校的名医,甚至于去了足浴城打工按摩,也许她当时还有一丝希望,也许她因祸得福能得到迟来的母爱?结果是,她日日陷入了呻吟和骂声,骂天骂前夫骂后夫骂女儿没用骂命运骂所有的负心人,日夜的服侍床前并不能带来一丝温暖的话语和爱抚,只是无尽的咒骂声仿佛从此以后一直旋转在她头上的诅咒。
  林萱冷冷地笑了,那对父母,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死了吧,多么讽刺啊,出卖皮肉凑够手术费,切除了子宫的母亲,最后病情控制住了,身体内没有发现其他转移迹象,在病好后,又毫不犹豫地拿着自己存到医院里剩下的医疗费,自顾自的回去找继父了,也许她是真的爱他,因此才有那么巨大的恨让她日日夜夜的咒骂,她有着旺盛蓬勃的生命力和顽强求生意志,她活下来了,并且一定要回到情人面前,让他知道自己没病了,他们可以从头开始了。
  而自己,已经完成了她的义务,当然不排除下一次大难来临,也许她又会再来找这个遗忘的女儿,但是林萱,却再也无法继续自己的人生。
  “从来没人爱过我”,林萱想,“即使死去,也没有人在意一粒尘土的消逝。”
  豆蔻侧头看了看自己小姐脸上那寂寞冷清的笑容呆住了,太阳刚刚升起,初升的晨曦透过窗户,照在年幼的娘娘脸上,红粉馥馥,娇波流慧,竟是清艳绝伦,豆蔻和香附均是林萱先父精心选了放在娘娘身边陪伴玩耍的,只比林萱大了两岁,从小并不教她们做重活,只同女儿一起教养,一同起居,只担心女儿太过寂寞。香附沉静玲珑,豆蔻爱笑善绣,两年前林崇舒逝世后,一道懿旨让林萱入了宫,封了婕妤,而两个丫鬟也随之入宫。
  两个丫鬟和林萱再熟悉不过,自己小姐在大病一场以后,却是仿佛大梦初醒,虽然仍是寡言多思,喜静爱幽,却是每天必坚持起床院子内步行半个时辰,生活规律,也不再时时垂泪,身量竟是长了不少,连面容也因多了红润的面色,五官长开不少,开始脱离了小儿的稚气,已初露少女的娇媚,再过几年长成,不知道会美成什么样子。
  小姐在这宫里,真是再好脾气不过,平日里只是安静娴雅,老爷在世时千娇万宠,却没把小姐宠成像别家小姐一样,骄纵任性,对下人动辄打骂,小姐从不发脾气,对衣食都要求甚低,只是为老爷守孝,一直茹素,年纪轻轻几乎一场病过去了,老爷一直要求惜福珍重,小姐病愈后并没有坚持只茹素,而是也进一些鱼和肉汤了,只是仍以素食为主,穿戴上好清雅,只选那些素雅别致的,这样的品格,这样的容貌,居然锁在这寂寞宫室里寂寂无闻,真是不得不让人叹命运之多舛。
  转眼寒冬便至,京城甚为寒冷,尤其大雪以后,各宫宫妃走动也少,加之先帝薨逝未满三年,宫中不兴宴请,不奏乐曲,除了除夕大宴林萱曾出过院门,也就是吃了几筷子冷冰冰的御宴,远远看了下龙座上的帝后,便又回宫蛰伏,自在屋内吃些热饺子,过了林萱来此的第一个新年,虽然冷清,却是求之不得的清静。
  作者有话要说:
☆、5花朝春宴
  光阴荏苒,不觉已是翌年二月,春暖花开,皇后已怀孕八个月,临盆在即,由于是昭平帝与皇后的头一胎,极有可能是嫡长皇子,在万佛山礼佛的太后也銮驾回京,亲自在宫内坐镇。而此时,苏贵人也发现有两个月的身孕,虽然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太后回宫才公之于众,比较耐人寻味,但太后和皇上大喜过望,又是一番厚赐不提。
  太后看皇后胎像稳固,苏贵人又有喜,心情大悦时不免又想再多些开枝散叶,且又刚出国丧,于是早就有令花朝节需好好办一场,御花园设春宴,宫内有品级的宫妃均参加,大家松快松快,宫内诸人少不得忙乱一番,精心准备。更不提得到消息的诸妃,忙着制新衣,打首饰,扎新花,试香粉。
  这日正是二月十五花朝节,晨起便是风和日丽,按安排,今日先是位分较高的妃嫔陪太后、帝后游园,接近便在浮碧台观赏歌舞,傍晚饮宴后便散去。
  林萱位份低不必陪游园,自是慢悠悠的在园内写完大字,在豆蔻、香附的一再催促下,才开始妆扮起来。又不许艳妆,只简单挽了反绾髻,双髻上绕了珍珠璎珞,簪了几朵玉兰,配珍珠耳珰,珠链,身上也只是淡黄上裳、绿底牡丹高腰襦裙、披了浅绿半臂。一番精心装扮,虽仍是一贯的素淡作风,却也是如嫩柳拂风,十分春/色染上裙裾,婷婷袅袅正是豆蔻好年华。
  留了沉稳的香附看家,林萱带着豆蔻一路款款往御花园走去。在小院蛰伏一冬,饶是前世见多识广,林萱还是被这春光里的御花园给深深的沉醉了。
  虽然仍有春寒料峭,却是处处芳草春树,莺啼雀鸣,横塘曲岸、朱槛雕栏的掩映里,到处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桃李正芳,牡丹花放,嫩白妖红,环绕亭砌,杂花影下,细草如茵,烂漫奇花艳蕊,在春风中争相开放。林萱徘徊花下,神驰目眩,春光烂漫里,无数曾经死记硬背过得残诗在胸中涌动,闻说双溪春尚好,时有幽花一树明,黄四娘家花满蹊,几处早莺争暖树,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诗情……
  前世为生活所奔波劳累,何曾认真游览观光过!一种新生的喜悦忽然在心中萌生,自己,终于有了新的生命,新的人生么?自己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一名清清白白,良好家世,有着不俗的容貌,不错的生活环境的少女了?
  千万思绪,浮于心头,林萱分花拂柳,却不禁胸中翻腾,感怀起前世种种,眼中竟似有热气冲起,鼻子一酸,一旁豆蔻看着自己小姐泪眼盈盈,只以为她是又想父亲了,小姐已是多日不曾如此伤春悲秋,偏偏此时犯其痴病来,赶紧只说些别的引开,否则花了妆却去哪里补去。
  赶紧只做看不见小姐的泪光点点,催到:“小姐,午时快到了,我们需得赶紧到浮碧台呢。”
  林萱只得收起满怀思绪,迤逦前往浮碧台。
  才近浮碧台,远远就已听到风里送来宫嫔笑语和着笙歌,待走进了,只觉得心胸不免一广,之间浩浩清清宫里竟然有此一望无际的好水,碧波荡漾,那浮碧台临水而建,视野极好。台上已铺了大红猩猩毡,设有桌椅,并摆放鲜花围绕场地,台边柱子边皆挂着轻纱。碧波上已是搭了花团锦簇的画舫作为戏台,旁又有梨园部、教坊班在奏乐,乐声在水上更显清远飘渺,沁入人心,令人心旷神怡。
  已有不少低级宫嫔到了,场内粉黛云从,环佩璆然,脂香酒气,充溢空气中,诸妃们均衣裳鲜明,簪珥光采,林萱一时居然有走入古装片场之感,正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这时却听到有人召唤她,林萱转头一看,却是一名高挑亮丽,肌肤白嫩丰润的女子,挽着百合髻,身上穿着乳白色缠枝莲纹上衣镶着红绸边,下裙红底缎织金线缎裙,披着大红凤纹批帛,眉眼十分鲜明灵活,豆蔻在侧言道:“是史宝林,伴驾去避暑回来,都没来过咱们宫里了。”说毕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道还自称是小姐好友,拣了高枝飞了也不来探探小姐的病。
  林萱也想起来,这位史宝林,是长沙太守之女,因入宫时性格颇有些傲气,得罪了不少人,竟无人交好,其时林萱性格孤峭,沉默寡言,史宝林便引为同道,时时找林萱大吐苦水,又因林萱及宫女均是话少守秘之人,因此史宝林有时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林萱也只安静听其倾诉,并不外传,史宝林更喜将林萱作为树洞倾吐情绪垃圾了。而夏天时帝后去承德避暑,戴上一些得宠的后妃,史宝林经过宫内一番磨折,终于收了她那孤高自诩的作风,也不知花了多少金珠贿赂了敬事房,竟也得了伴驾避暑的资格,一去数月,回来后也得了几次侍寝的机会,一发忙着四处奔走打点,交好妃子,也一直没到林萱宫里吐苦水,此时看到仍是被冷落的旧友,想是穷人乍富,要来炫耀一番,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了。
  只见史宝林笑容满面,对林萱道:“许久不见妹妹了,听说你前阵子抱恙在身,姐姐因去避暑,回来又常侍奉皇上,竟没得到空暇去探探妹妹,妹妹千万原谅担待姐姐则个。”一边亲热地牵了林萱的手,上下打量了下皱眉道:“妹妹还是这么素淡,脸上的胭脂也没用好,我那里有种飞霞色,眼下正是时兴……这衣裙也不称今日的场合,妹妹还是要多探听探听当下的时兴妆扮的好。”
  林萱心中一晒,这位史宝林,一直不忿自己的位份比她高,因此平时言谈,只喜欢一径的贬低打击林萱,以显示自己处处比林萱强,满足自己的自大心理,又只与林萱姐妹相称,平时也不施礼,处处以姐姐自居,只是从前的林萱腼腆温顺,只把史宝林当密友,经历过前世种种的如今的林萱,却已洞然史宝林的种种作为,且与她虚以委蛇罢了。
  然后也不顾林萱答话,只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在承德避暑看的景色,侍寝的细节,某妃如何姿色蠢陋却仗着家世如何如何跋扈云云。
  林萱漫不经心地听着,只偶尔点点头,却听到有太监前来通传各处,请嫔妃们入席,戏台准备好,太后及皇上皇后等一行游春完毕,即刻要到。
  林萱位份高,往前找到婕妤的位次,史宝林见状眼中虽有不忿,转瞬又想自己已经侍寝,不知哪日诞下皇子,位份便可往上提,林萱不过是仗着父辈的功绩,却完全无宠,容貌不过是清秀而已,又多愁多病,不善交际,总有一日要在自己之下,这么想着便又端起自己那姿态,找了自己位子去不提。
  只见太监高声通传,皇上扶着太后,身边跟着身怀六甲的皇后缓步登上主座,台下诸人拜唱起身,皇上赐座,又是一番游春勉励之语,便宣布开席。
  林萱是头一次在如此明亮的光线下见到太后及帝后,不禁细细端详。
  太后年应有四五十了,但望之仍如三十许人,头发乌黑发亮,面色红润,两颧微露,颊微狭,身着朱砂色暗红镶边三绕膝长曲裾,目光锐利,风骨姗姗,林萱心中暗自嘀咕,这眼光,可一点都不像礼佛的人啊。
  皇帝身着黑色深衣,上绣金团龙,身姿挺拔,俊眉修眼,年纪还轻得很,鼻子下只有淡淡茸毛,声音清朗,脸上表情一本正经,林萱却从那双有点漠然的眼里仍看出了一丝不耐来,身旁的常皇后因身怀有孕,身着暗红底泥金色凤鸟纹齐胸襦裙,瓜子脸上敷了不少粉,仍可看出淡淡的斑的痕迹,想是孕期脸上起了黄褐斑,脸上虽保持着微笑,却掩盖不住一丝疲倦。林萱暗忖,怀孕八个多月了,也未听说平时皇后有什么活动,想是一下子无法应付这活动量,累了吧。
  常皇后乃是开国元勋鄂国公常遇春之孙女,常遇春本来应该是朱元璋的一员骁将,最后却被这个穿越了的陈友谅收归氅下,林萱想到这其中必又是有许多故事。高祖建国后,封了朱元璋之子朱标为归仁伯,而常遇春之长女因早与朱标有婚约在身,虽然朱元璋身死,常遇春仍履行婚约将长女嫁入朱家,高祖也不以为忤,只赞常遇春有情有义,后又将其长子郑国公常茂尚在襁褓的幼女指为年幼的西平王世子陈翊为王妃。没想到之后太子陈善早夭,西平王被封为太子,随后登基为帝,陈翊变成太子,常氏也随之变成太子妃,直到昭平帝登基,常氏也被封为元后。听说知书达礼,贤淑温柔,十分得朝内外推崇认可。不管怎么样,自己有孕,身形最臃肿难看的时候,举办这么个游春宴会,让这么多貌美如花的莺莺燕燕在自己眼下晃动,再怎么贤惠大方,也会膈应万分的吧,林萱思维如脱缰野马地想到,只怕身为魏国公徐达次女的徐太后,和常皇后,也不是表面上看着的这般和谐呀。
  作者有话要说:
☆、6欢宴驚变
  酒过三巡,宴席开始热络轻松起来。徐太后下令击鼓传花,传到的嫔妃便献艺罚酒二选一,场面开始推向高/潮。只听到鼓声密密响起,满场素手传花,笑声飞扬,美人百态、活色生香,林萱倒不着急,一则心里明白这些猫腻,没打点下关节部门的上下,哪里那么容易轮到你在皇上面前露脸,二则万一有意外,大不了喝杯酒罢了。
  很快鼓声停止,一位美人执花款款出列,折腰下拜道:“臣妾杨氏愿为太后、皇上皇后清歌一曲。”众人都不禁眼前一亮,果然是个美人,靓妆如画,言语落落大方,一身杏花红薄襦裙,风吹来飘飘似仙,说不尽幽闲窈窕,真个是花输双颊柳输腰,只看她不慌不忙,舒素手,拍香檀,一字字吐自朱唇皓齿间,恰似一串玉珠,声和韵闲,彷如鸣泉花底流溪涧,明月下冷冷清梵,果然一派仙音。
  一曲歌毕,众人赞叹有加,就连皇上也多看了她两眼,赏赐了两匹宫缎。之后其他宫嫔更是踊跃献艺,有的当场作画,有的鼓琴,有的献舞,林萱前世今生,还未有过这样闲心近距离观看演出,少不得饱看了一番。
  传花了几次,太后便令暂停,让教坊司演练新排的舞来观看。
  林萱却觑到台上一着绛红泥金镶宽黑边曲裾的高髻美人上台去一一给太后、皇上皇后敬酒,新月笼眉,春桃拂脸,与皇上敬酒时,流目送盼,妮妮软语,又做出一副娇嗔样,看她一身绛红长曲裾,立在穿着玄色深衣的皇帝身侧,倒似比皇后更衬皇上,而今日皇后穿红,细心的宫妃谁不打听了,注意避开,她却全无避讳的样子,看她腰肢微丰,走路时又不自觉扶腰,想来就是那正怀孕的苏贵人了。
  林萱暗暗点头,又去看皇后,果见她脸上虽仍有笑容,眼底却是一片漠然,当今皇上因为年纪还轻,太后不肯让他早早沉溺美色,又兼世子妃原是高祖亲自点的,为笼络常家,并未安排侧妃,而登基时日又短,因此目前四妃位均空缺,这位苏贵人一旦诞下皇嗣,无论男女都是诞育有功,必将擢升,宫妃中仅次于皇后,想必现在就已春风得意起来了。
  一场舞毕,常皇后扶着宫女的手站了起来向太后、皇上道:“今日母后、皇上高兴,本应再多坐坐,只是适才晒了些日头,臣妾有些眩晕,还请容臣妾告退……”
  话未说毕,徐太后已是摆摆手关心地说:“皇后有孕在身,自当好好休息,苏贵人也是,你们且先回去休息吧。”
  常皇后拜谢后带着宫女们退场。苏贵人见状,也只得拜谢太后皇上后,讪讪地回宫了。
  殿内又继续击鼓传花,又有几个宫妃起来表演节目,就连史宝林居然也轮到花,起来表演了个折柳舞,只是她身材高大,身段实称不上曼妙,又穿着红裙,若不是事先报了舞名,实是看不出折柳之感。
  林萱只听到身侧两个嫔妃在窃窃私语:“如何轮到这傻楞大姐上台的?这折柳舞活生生跳成水桶舞。”林萱只忍不住想笑,又听另一人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她家豪富,之前只知显摆,不知打点,后来终于明白过来,砸了不少金在尚寝局上下,听说尚寝局上下轮流去她那里传事,现在宫里谁不知她人傻钱多,据说皇上只要让她侍寝一夜,尚寝局就有好大一笔收入。”
  林萱不禁心里骇笑,原来皇帝也和那小姐一样,由老鸨们收钱安排过夜。
  正吐槽时,忽然外间一太监扑跌跑来,面色青白如土,皇上见状便摆手停了席上舞蹈,正欲询问,那小太监跪下回报:“启禀太后、皇上,不好了!不知哪里窜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惊了凤驾,那黑衣人趁乱跑了,娘娘摔倒后腹疼不止,还有苏贵人也在,也说腹疼,已传了太医,但情形不好,太医说要生了!”
  话语才落,徐太后、昭平帝齐齐变了脸色。
  昭平帝当即站起身来,勃然大怒,“混帐!好好的怎么会有刺客!”言罢心急如焚,便着那小太监带路赶往现场。
  徐太后却是思忖片刻,下令道:“传令御林军派五百人在此围守浮碧台所有人皆在此停留,不许进出,不许交谈,宫妃才人以上品级的,与哀家同去坤宁宫守着,一应侍女停留在此,不得乱走,另五百人在宫内分头把手各入口,逐一搜宫!另着敬事房派太监带宫内花名册分两路,一路到浮碧台清点各宫人数,一路随搜宫队伍清点,一一对应各宫太监侍女,如有对不上的,即刻查明,无论少了人还是多了人,乃至私藏武器等等,统统拿下再说!”
  徐太后安排果断利落,心思敏捷,林萱不禁暗自叹服其铁腕,只不知让才人以上的嫔妃都跟到中宫却是为何,心念一转,一个黑衣人,瞬间弄倒了两个孕妇,这时机赶得如此之巧,两个孕妇出了事情,只怕得利者就在剩下的嫔妃之中,太后拘在身边,可以服侍皇后,为皇后祈福的名义防止互通消息,又可观察行为举止。
  林萱想到此节不禁一凛,谨言慎行起来,默默跟着太后走向坤宁宫。
  坤宁宫座北面南,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皇后受惊临产,已安置到坤宁宫东次间,太医院太医令正站在东暖阁向皇上禀报,皇上眉头紧锁,面上带着戾气,在屋里徘徊,见太后驾到,便上前扶太后坐下,压着怒气道:“太医已诊脉,苏贵人还好,只是动了胎气,已开了安胎药回寝宫休息了,只是梓童胎位却是不正,情势危急,已传手法娴熟经验老到的稳婆、医女前来助产。”又怒道:“皇宫竟有刺客出入!卫兵都是干什么吃的!朕已经着人去查门禁出入了。”
  徐太后道:“入宫门禁数道,刺客多半是别的门路进来的,宫室颇大,一时之间多半还躲在宫内,哀家已吩咐御林军来搜宫,坤宁宫也已派人把守戒严,皇后这边,你也不用太担心,太医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却是要安排在阵痛间歇进些粥饭,积攒力气方可,”便转身令身边苏姑姑道:“你进去好好看看。”
  苏姑姑应了,便镇定自若地进了东次间,指挥众人,分派工作。
  昭平帝听了心下稍安。
  林萱等一众嫔妃在廊下立着听消息,林萱正靠花窗站着,却可透过竹帘看到屋内情形,见状心里暗暗想到:“古人说七活八不活,皇后娇养出来的,平时走动太少,胎位不正,又是头胎早产,一不小心只怕是一尸两命。”心下不免为皇后以及腹中的孩子担忧起来。
  果然过了一会儿苏姑姑出来禀报,语气里头已有一丝慌乱:“孩子的臀先露出了,下红淋漓不止。”
  诸太医悚然变色,纷纷议论起来,却无一敢做出决断,皇上霍然立起,急切地问:“这该如何是好?”
  太医们又是一番议论,摇头不已,太医令出列禀道:“此时情境,只能请太后娘娘皇上做决断,看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否则时间拖长,母子二人均有性命之忧。”
  话语才落,皇上勃然大怒:“既如此养你们却有何用!”
  诸太医只是沉默不语。
  一太医忽然出列道:“宋史有载:宋时有民间孕妇将产,七日而子不下,百术无所效,名医庞安时,令其家人以汤温其腰腹,自为上下抚摩,孕者便产子。如今之计,或可令精于按摩催产之术的医女、稳婆推拿施针,以正胎位后方催产为佳。”
  皇上闻之充满希冀地问:“此法如何?”
  太医令驳道:“按摩催产多为民间稳婆采用,皇后娘娘千金贵体,医女稳婆若是经验不足,力道不够,便极为危险,那宋安时也是自己医术高超,经验丰富,亲身按摩施诊,方保胎儿平安产下,此法风险太大,江太医方任太医不久,思虑不周。”
  前边出列的江太医似想争辩,但最后却默然。一时之间殿内安静得可怕,里头睡的乃是一国之母,皇帝的元妃,哪个太医敢去摩凤体,推产道?
  徐太后和昭平帝也想通此节,面沉如水,空气一时胶着起来,只传来里间一阵阵呻/吟声。
  昭平帝徘徊了一番,忽询问江太医:“如你入产房,有几分把握可保母子平安。”
  江太医面上闪过犹疑,瞬间便又坚定回禀道:“有九成把握。”
  太医们有小小喧扰,江太医面上却十分沉静。
  昭平帝又徘徊片刻,听到里间难耐的呻/吟声,忽然站定道:“既如此,江太医……”
  “皇上!”徐太后忽然厉声阻止,“生死事小,失节事大,皇上三思!”
  昭平帝望向徐太后道:“母后,救人要紧,事急从权!您怎忍心看梓童为之丧命!”
  徐太后肃然道:“正是为了皇后着想,你今日让太医进去了,先不提有没有把握,便是侥幸活命,来日她又有何面目统领后宫,母仪天下!大汉臣子如何能让一失节女子居于凤位!皇后只怕来日未必能理解你一片苦心,反而怨你不让她清白的走!”
  昭平帝颓然,想到皇后素日端正自持,极为守礼,只怕还真有可能知道自己失节便自杀殉节,太后又安慰道:“尽人事,听天命,你且顺应天命,皇后有祖宗保佑,必能逢凶化吉的!”
  屋内死一样的寂静,良久,昭平帝艰难地道:“既如此,便保大人吧。”
  太后见状,还想说什么,看到满脸泪水,眼里满是哀求的昭平帝,却又止住,最后摆了摆手,道:“便按皇上说的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为第一个给我留评论的名字为“问号”的姑娘而发的,留言给我很大的勇气和信心,非常感谢认真读了我的作品并给我留下感想的每位读者。
  前边一章多了个标点符号,修改了一下。
  标题的惊/变居然显示是框框,改成繁体了……
☆、7产房惊心
  林萱与诸妃嫔立于廊下,听着此处,不禁心中一颤,想起那年纪轻轻的皇后,竟要面临此失子之痛,可怜那孩子还没到世上,便要去了么?林萱身子不禁微微颤抖,想起自己前世那未成形的胚胎从体内流出,漫天的血影似漫上双眼,她不觉握紧双手,排众而出,往屋里奔去。
  廊下众人不禁一惊,林萱已向皇上及太后方向跪下,低头道:“臣妾愿入产房施以按摩之术,恳请太后皇上恩准。”
  霎时间院内鸦雀无声,只听到产房里头皇后的呻/吟叫喊声和产婆医女的低语。所有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般的落在了林萱跪着的身子上,昭平帝显然不认识她,愣了下看往身边内侍,内侍赶紧附耳解释。
  徐太后却是认出她来了,锐利的目光盯着林萱,问道:“林婕妤,你精于此道?从前可曾施过此术?有几分把握?”
  现代医疗科技发达,产妇胎位不正,医生自会建议采取剖腹产,已不是什么危重症候,林萱自然是没有实际经验的,更何况胎位不正,胎儿难产,随时有可能发生胎儿窒息,产妇血崩等问题,古代又是医疗落后,即便产下婴儿,也不保证不会发生感染,林萱抿了抿嘴,道:“臣妾并无把握。”
  顿时院内哗然,诸妃交头接耳,嗤之以鼻声不绝于耳,若不是碍着皇后危急,只怕已有嘲笑声。
  此时江太医却到她身侧跪下禀告道:“林太医生前医术精妙,婕妤娘娘自小随林太医从医,耳濡目染,想必比医女要胜上一筹,此刻皇后娘娘危急,多耽误一刻则娘娘与皇嗣均多一分危险,事急从权,还请太后千岁、陛下恩准婕妤娘娘入产房施术,臣隔帘指导,或可多几分把握。”
  昭平帝问:“是先帝曾亲赐杏林春满牌匾的林崇舒林太医之女么?”
  江太医叩头道:“不错,臣少时曾就林太医学医,所以识得婕妤娘娘。”
  昭平帝转身面向太后急切道:“既如此不妨让她一试吧!”
  太后看了眼林萱,林萱握紧双手,虽然仍长跪着,却是将腰背挺直。
  太后若有所思,点头:“既如此,便着林婕妤入产房一试。”
  产房里已经拉起一道宽帘,江太医居于帘外,问了医女的情形,脉象后,沉声说:“王医女,以针刺娘娘太冲穴百息,艾炙娘娘右足脚趾尖至阴穴,再针巨阙、合谷、三阴交穴”
  医女匆忙依法而行。
  林萱在听了江太医的要求后,入内净手,缓步行至皇后身边,常皇后面白气弱,脸上的黄褐斑更为清晰,汗湿的头发一缕缕的贴在脖子上,狼狈不堪,她睁开双眼看着林萱微弱地道:“我要死了么?”
  林萱弯下腰,挽起袖子,边替皇后解开上衣,让旁边的宫女将皇后双腿屈起打开,扶好,边温声道:“不会的娘娘,您福星高照,定会母子平安,您现在要冷静,先不要用力,放松,按臣妾的话来做,臣妾定能保您平安生下皇嗣。”
  她温柔而坚定的话语,不慌不忙的神色,让慌乱的皇后安静了下来,不禁放松下来,但一阵接着一阵的宫缩带来的巨大疼痛依然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衣衫解开,露出皇后高耸的肚子,林萱用一只手轻柔地在肚皮上抚摸,寻找胎儿的头部,另一只手轻轻揉着皇后的腰侧,继续温声问:“头顶着娘娘的心呢,是个调皮的小宝宝,娘娘小时候是否也这么淘气?”竟是和皇后拉起家常来。
  室内的医女产婆和宫女尽皆面露诧异。
  帘外的江太医却是暗自点头,产妇如能放松并配合推拿,则又可多几分把握。
  常皇后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双手在自己肚子上抚摩,虽然疼痛仍不断袭来,却是感觉到心安许多,听到林萱的问题,不禁露出虚弱的微笑:“本宫小时候可淘气,和兄弟们一起爬树掏鸟窝,从小没少挨戒尺。”
  林萱弯腰看向皇后娘娘双腿间,沉声道:“娘娘现在别用力,放松”,边将手指探入产道,轻柔而用力的将胎儿的臀部又从产道推了回去。”然后呼了口气道:“娘娘,我现在替您调整胎位,您如果感觉到腹内有别于产痛的其余痛感,则和我说,别太紧张,放松。”皇后娘娘苍白着脸道:“本宫知道了,你只管尽情施为。”林萱以两手分别握持胎儿两极,将胎头向下推,臀向上推,尽量保持胎儿俯屈姿态,动作很轻巧却暗暗用力。
  此时院子里众人仍守着,产婆、医女、宫女不时穿梭进入,皇上坐立不安,在屋内快步来回走动,太后只是闭眼念佛不已。
  春夜寒凉,诸妃都被拘在院子里廊下,各宫侍女又不许进出,各位美人已是多有不禁,杨容华晚上为了吸引皇上注意,穿了夏天的薄衫,站了大半夜,夜风一起,凉透心肺,腿脚都站僵了,忍不住靠近身侧的朱美人以取暖。朱美人转头看她,她便附耳低语道:“那女人自小便死了父亲,进宫时年纪还小得很,哪里知道什么医术,不过妄想得到太后和皇上注意的手段罢了,却是害咱们在这里白等,她却在里头暖和,真真气死人。”
  其实在场诸妃均是如此想的多,只是却不敢道之于口,只恐皇后娘娘凶多吉少,太后皇上迁怒,再者拘着诸妃在院子里,各宫清点人数乃是太后娘娘下的旨意,和林婕妤却是无关,朱美人只是噤口不语,并不搭话。
  杨容华见状撇撇嘴,站直又道:“若是施术后仍不好转,看她如何承担皇上的雷霆一怒。”
  却看产房内,林萱顺利地将胎儿搬正为头朝下,而皇后脉息均正常,心中暗自喜悦,边让宫女出帘外告知江太医,边和皇后道:“恭喜娘娘,胎位已正,现在您且听臣妾的话调息,臣妾叫您呼气便呼气,吸气便吸气。”言毕便用手轻柔按着皇后的肩井、合谷穴,边感觉着皇后身体的宫缩。
  常皇后汗水淋漓,已接近虚脱无力,却是听到林萱说胎位已正,她又是个坚忍不拔的性子,便咬牙依令而行。
  此时江太医也下了催产药,吩咐宫女煎好,给皇后服下。药服下后顷刻,宫缩又密集起来,林萱用手指感觉着皇后的宫缩情况,温柔而坚定地指挥:“吸气——呼气——”
  屋外已接近五更,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去搜宫的御林军统领已返回长乐宫,禀奏太后和皇上,各宫宫女太监均对数,并无可疑之人,也未搜出可疑之物。
  听了回禀的太后和皇上脸色极为难看,院内众美人见状更是噤声不语,鸦雀无声。
  太阳渐渐升起,丝丝的晨曦透过雾霭射到宫室琉璃之上,明亮耀眼。
  忽听产房内传来婴儿啼声,虽如猫叫般微弱,却彷如春雷,让院子众人精神一振。太后及昭平帝大喜,只见产房内宫女疾奔出来禀报:“禀太后,皇上,皇后娘娘产下公主!”
  皇上的第一个子嗣是公主,太后虽不免有丝失望,却也仍振作起来,在场诸人则或有窃喜之,面上却做出仍担忧皇后状,皇上急问:“皇后如何?”
  宫女回禀道:“江太医和婕妤娘娘正在护理。”
  隔了一息,产房又出来一名宫女面带喜色,急急施礼回复道:“江太医命奴婢禀太后及陛下,皇后娘娘已娩下胞衣,安然无恙,只是产后体虚,需细心调养,现已安睡。小公主一切正常,只是抱出外间恐着了风,请太后及陛下放心。”
  竟是母女平安!太后合掌暗暗念佛,皇上却是狂喜:“果然天佑我女,诞于日之初起,果吉兆,便起名为曦吧!”悬了一晚上心的众人面上虽都做出喜悦姿态,却是各自肚里百转千回,本以为能保住一个已是天之大幸,没想到竟是母女都保住了,有的窃喜生下的只是公主,有的咬牙暗恨皇后竟是从鬼门关挣回了一条命,有的见皇上视之吉兆珍重赐名心中含酸,有的却是暗喜皇后此次大伤元气,只怕再难孕育嫡子,种种百态不一而足。
  既是皇后母女平安,太后皇上大喜,便让诸妃散去,太后年事已高,熬了一夜,皇上少不得送太后銮驾回宫服侍安息不提。林萱服侍皇后娘娘睡去后,便也回宫休息补眠。
  次日便得到封赏,林萱救治皇后有功,晋封为昭仪,位列九嫔之首。
☆、8公主满月
  绿暗红稀,春光将暮,转眼大公主已快满月,一个月内,静怡轩先是门庭若市,包括史宝林在内的能说上一两句话的众妃嫔都纷纷来交好林萱,然后日子一天天过去,众人渐渐发现太后皇上赏赐后便再无下文,林萱木讷寡言,言语无趣,静怡轩又狭窄偏远,渐渐便又门庭稀落起来,林萱也舒了一口气,来客应酬太多,尤其是史宝林,叽叽呱呱不得安宁,着实让喜静的林萱很是烦恼。
  坤宁宫内,常皇后正在和司礼监太监总管、尚宫局宫商量大公主的满月宴细节。大公主早产,先天不足,身体单薄,满月宴太过隆重恐折了福禄,但大公主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因此皇上又有言在先不可太过简薄,常皇后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强撑着身体和尚宫局女官,商定了宴请内宫和外命妇名单、宴席细节等后,已是觉得疲惫不支。
  皇后身边的安姑姑是常皇后的奶嬷嬷,见状心疼万分地扶了常皇后靠上大迎枕后道:“这些细节让司礼监的人拟好折子,娘娘大致看看便成了,怎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只管亲力亲为。”
  常皇后疲倦地倒向迎枕,道:“大公主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中宫嫡出,天之骄女,本宫偏不能如了别人的意,让人看低了她,定要让满月宴一切完备,让她尊贵荣华现于人前。”
  安姑姑脸上掠过阴霾:“那日那蒙面黑衣人仓促从路边冲出,撞倒抬肩舆的太监后就飞奔而去,陪同的侍卫竟追逐不上,来得这么巧,事后又完全查不到痕迹,皇上撤了大内侍卫统领的职,我看十有□都是内贼。那苏贵人肩舆远远跟在后边,如何就说什么受了惊吓动了胎气,现在还不是好好的,还借此得了太后皇上的怜惜,不来请安。她父亲是定远将军,我看十之□是他们家的指使,娘娘当日险成那样,幸好佛祖保佑,没让小人得逞。”
  常皇后仍闭着眼睛,懒懒地道:“没证据,又能奈她何,这宫里的无头公案还少了么,请安不请安的本宫也不稀罕了,看她们那妖妖调调的样子就膈应。”那日自己和阿曦的性命在鬼门关上过了一轮,她怎不铭记在心,来日方长,她总能慢慢找回来。
  安姑姑恨铁不成钢的说:“肚子里头的万一是个皇子,她的位份又要往上提了,到时候皇长子非嫡出,我的娘娘啊,这就是乱象啊。”
  常皇后冷笑:“这也是我的命,有什么好说的。”
  安姑姑眼里寒光一闪:“不如奴婢回国公府和王妃说说,派点人……”
  常皇后摆摆手止住安姑姑:“且不说这次我伤了身体,太医道恐怕要好生调养个两、三年方可孕育龙嗣,就算没了这个,下一个总会有别的宫妃有孕,难道我能霸着皇上这几年不宠幸别的宫妃么。再说,就念着皇上不计较我名节,宁肯不要孩子也要保我的情分,那肚子里头总是皇上的亲骨肉,我如何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安姑姑也想起那日情形,对昭平帝也是充满感激,又想起自己娘娘如此窘迫的处境,忍不住掉下泪来说:“皇上待娘娘可真是情真意切,仁至义尽,奈何上天如何竟不肯让娘娘圆满,生下嫡长皇子。”
  常皇后淡淡道:“帝王之爱,奢望不了长久,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我有曦儿,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又睁开眼睛问:“今日曦儿如何了?可曾好好吃奶?”
  安姑姑想起大公主也不禁露出微笑,道:“今日吃了许多,乳母说大公主吸奶十分有力,大公主虽然生出来单薄,但江太医精心开了几张食疗方让乳母吃,长得一日日壮实起来,我今日去看她,她还对我笑呢,可活泼极了,和娘娘你小时候真像!”
  常皇后想到爱女也面容舒缓起来,撑起身体道:“去看看大公主在睡不,如果醒着,抱来给我看看,路上注意别着了风。”
  安姑姑应了便下去,顷刻带着公主乳母上来,常皇后接过乳母手里的明黄襁褓,看到襁褓里头才满月的小女孩,五官已经长开了许多,正大睁着一双澄澈的双眼看着自己的母后,小小的脸庞彷如蔷薇一样娇嫩芬芳,忽然就咯咯地笑起来。常皇后一颗心仿佛融化了一般,忍不住抱着襁褓掉了眼泪,受的千万委屈都不算什么,娘只要有了你便能鼓起勇气战胜一切。
  转眼便到了大公主满月的正日子,坤宁宫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内宫宴席除了嫔妃、皇室女眷,还有各级有诰封的外命妇挨次进来叩拜,有体面的被留下来说说话,品级低的磕了头就被宫人引去偏殿歇息,所有的人脸上都是喜气盈盈,场面极为热闹。
  林萱按着品级,送了一份不显得特别出彩也不会显得微薄的满月礼,然后就是在坤宁宫当花瓶,少说少做。只看着乳母将大公主抱上来,小小的人儿玉雪可爱,眉目间更像昭平帝一些,虽然早产,居然不显得瘦小,白白嫩嫩,藕节一样的双手挥舞,笑起来咯咯的,即便是不苟言笑的徐太后也忍不住逗弄她起来。众嫔妃连忙凑趣,有的说公主眉毛像皇上,有的说公主眼睛似皇后,又有人说嘴唇像太后,林萱看着那小小的面庞,也不禁心里一软,又一酸。
  常皇后只是端庄着微笑,她身体尚未恢复,又亲自操办满月宴,脸上的黄褐斑依然没有褪去,只是却没有像之前游春宴那样敷了厚厚的粉刻意掩饰,更显得有点憔悴,但因身着明黄色的礼服,头上插戴明晃晃的凤钗,皇后的威严却让人忽略了她的憔悴。皇帝在她身边只管逗弄公主,他年纪轻轻就成为父亲,对这小小却面目极像自己,一逗就笑的小东西兴致勃勃。
  说了一会儿话,众人添了满月礼,赞过大公主后,尚宫局的女官进来禀报皇后一切均准备好了,常皇后便传令开席,又起身请太后移驾,昭平帝也先到乾清殿去大宴诸臣工。
  宴席摆在坤宁宫游艺斋,与御花园相接,宴罢便可去御花园游览一番,虽已是暮春,但御花园景色仍十分优美。游艺斋碧瓦朱檐,飞阁流丹,建得十分精巧,延坐其中,有风自御花园吹来,花香阵阵,甚觉轩爽。林萱坐下下首,深深赞叹赏玩了一番,又去看坐在首席的夫人,只看到一人年约四十,身着王妃礼服,发髻打扮十分素净,面容安静肃穆,不苟言笑,也不和人说话,容貌与上首的太后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只听到席上有人在谈论:“安宁王妃久不出来应酬,今日居然来了。”又有人叹:“也是个可怜人,听说太后与其在闺中就不睦,现在只怕日子不好过。”心下了然,这必是先太子的遗孀,安宁王妃,陈友谅长子陈善,原被立为太子,听说贤明仁孝,高祖十分爱重,不料年寿不永,竟早早逝去,连一男半女也未留下,只留下安宁王妃宗族中过继了一子守着度日。
  看太后与她几不交谈,面上淡淡,便知太后与这位前太子妃的胞姐情分一般。林萱心内也是暗叹,听说高祖十分爱重先太子,学业武事,朝政军略,均是自己亲身教导,太子薨逝时,高祖竟颓然病重,缠绵病榻数年,勉强封了次子陈理为太子,将三子陈行封为永平王,就藩长沙府。
  林萱摇了摇头,不去想那些帝王□,只去看安宁王妃旁是也是一身着礼服的老夫人,雍容华贵,端正自持,视其面容,估计正是皇后之母,郑国公夫人。郑国公常茂乃是鄂国公常遇春的长子,战功赫赫,足智多谋,如今还兼任着太子太保。高祖定了他的幼女给当时还是西平王世子的昭平帝,也算是对孙儿的一番爱重了。下首还有魏国公夫人等诸诰命,皆是朝中重臣的内眷。
  下首一席,是宫内位份较高的嫔妃,苏贵人腰腹部已隆起,穿着一身华贵的白纱绣金花齐胸襦裙,外罩银纹蝉纱丝衣,束着金丝腰带,望仙髻上插着两支小凤钗,面上丰润了许多,面色怡然地在和旁边的嫔妃在说话,看起来那日动了胎气也是有限。
  一时间,游艺斋内浅酌低唱,笙歌笑语,待食毕,太后便令诸人自行散去御花园游览。常皇后又在游艺斋外的院子内安排了蹴鞠场地,令宫女蹴鞠为戏,参加宴席的女眷均可下场参加。而她身体尚未恢复,回坤宁宫去休息。林萱一听有蹴鞠,大为好奇,早听闻宋代起女子蹴鞠就很风行,身旁豆蔻也是面上极有踊跃之色,林萱便带着豆蔻前去观赏。
  作者有话要说:  趁着更新新的章节,把之前的几章都修改了一下,一些显示为框框的加了斜杠,一些错的地方修改了,希望大家不要以为是我伪更……鞠躬。
☆、9静心守志
  游艺斋有一小楼名唤绿意轩,楼前有一空地,两侧有细沙铺得极为平整,两侧遍植老树阴森,浓荫凉风,极是舒爽,树荫下均又搭了凉棚让女眷观看歇息,场地用白灰画了线,场地两侧有竹子搭建的球门,络着网。
  场内已经有宫女衣着红、绿两色绣罗宽衫,梳着高髻,系着宽锦带,分成两队在蹴鞠了,果然拗踢拐打,你传我踢,女子个个身手灵活,香汗淋漓,面色红晕,柳腰柔软,十分好看,观者纷纷喝彩不已。林萱正看着入神,不料身边有一声音响起:“妹妹这就看得入迷了。”
  林萱转头一看,正是史宝林,她对林萱点点头,也不施礼,便热络地上前笼着她手臂道:“妹妹不知,去岁姐姐陪皇上避暑,那时的蹴鞠,才真是好看,当时请了江南有名的齐云社女球队来踢的,什么燕归巢、斜插花、风摆荷,都做得出来,那球基本不坠地。”又撇撇嘴道:“今日皇上在乾清宫宴请外臣,若是进来,你瞧,必有宫妃抢这个巧儿下去蹴鞠,听说那苏贵人就蹴的一脚好鞠。”
  话语才落,就听到皇上驾到的通传,想是外间的宴席也散了,昭平帝进来陪太后观蹴鞠了。一时间只见莺莺燕燕,忙着趋前,史宝林也赶忙弃了林萱道:“我去那边看得仔细些。”便忙忙地往皇上那儿去了。
  豆蔻噗嗤地笑了,道:“还说别人讨巧,我看她就是个惯会拣高枝的雀儿。”
  林萱摇了摇手,心下也是好笑,只看果然有不少嫔妃挽袖除簪,下场蹴鞠,想必奔跑踢球,自有一番媚人之处。林萱莞尔一笑,便悄悄退了,自去御花园游览,天淡云闲,凉风习习,御园中雕栏曲榭,池馆宜人,花木翳如,莓苔绿缛,林萱徘徊花下,只觉十分舒心。忽见一宫女行来,施礼禀道:“奉皇后娘娘懿旨,请昭仪娘娘至坤宁宫一见,请昭仪娘娘随奴婢来”
  林萱听了,只得随着那宫女去了坤宁宫东暖阁。只见常皇后端坐于上,郑国公夫人坐于一旁,林萱赶紧依宫里拜见皇后。
  常皇后面容和蔼,叫她起后让宫女搬了个小杌子让她坐,林萱推辞再三放挨着边坐了,常皇后便和声道:“前次本宫生产,多得你援手,方救下本宫和大公主的性命,奈何本宫生产后一直体虚,竟没有好好谢你。今日本宫母亲入宫,听了本宫当日惊险,也很想见见你这个救命恩人,好好感谢你,方传你前来,倒扰了你不能好好游园松快了。”
  林萱听了赶紧站起,施礼后道:“皇后娘娘切莫这么说,这是折煞妾了,妾当日也是按江太医指示施为,不过仗着幼时曾受父亲教导,于按摩一术略通晓些,若不是娘娘和公主福泽深厚,上天庇佑,江太医医术精湛,妾那日只怕莽撞了,皇后娘娘不追究妾莽撞失礼之罪,已是妾的恩泽了,哪里敢冒领救命之功。”
  一番话毕,旁边郑国公夫人也笑了,道:“倒是个恭谨知礼的,不是那一味贪功冒进,恃宠而骄的轻狂人,你既有心救了皇后,便是个好的,郑国公府上下皆领了你这份好,你若有什么家人在外的,我们在外方便些,也好照拂一番。”
  林萱又赶紧向郑国公夫人施礼后答:“妾父母双亡,宫外并无亲属,夫人的这番心意妾心领了,只是确不曾有什么功绩于皇后娘娘,不敢烦劳贵府上下劳动。”
  常皇后听了,上下打量她一番,只见她今日这样的大宴,也只着了素简的丁香色三绕曲裾,为着是喜宴,过素便失礼了,在腰间束了红绫腰带,年纪尚幼,却眉目如画,倒是清凌凌水灵灵的一个美人,常皇后心下暗暗喜她恭谨知礼,便道:“你年幼进宫,尚寝局一直未曾安排你侍寝,如今看你也是个端淑知礼的,本宫倒是可以通知尚寝局,安排你侍寝,也能一沐龙恩。”
  林萱听了,心下打鼓,赶紧跪下道:“妾得蒙恩典进宫,得享安荣尊贵,并无攀龙附凤之心,只愿安安静静地度日,唯愿皇后娘娘满足臣妾心愿。”
  常皇后听了冷笑道:“宫妃侍寝,乃是分内之事,你倒推脱,莫不是有异心?”
  林萱悚然惊闻,背上冒汗,只磕头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年幼不知事,只知安分守己,并无异心,请皇后娘娘明察。”
  常皇后视之良久,只看得她深深叩首,身上仍微微颤抖,才淡淡地说道:“本宫知道了,你且先下去吧。”
  林萱再拜后退下,身上衣服已经汗湿。
  一旁郑国公夫人见她退下,才对皇后说:“是个老实孩子,你何必吓她。何不好好□了,也是个臂膀。”
  常皇后喝了口茶,冷笑道:“正是她是个老实人,有什么便说什么,又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才不想将她拖进来,这宫里是个什么好去处,好好的人儿进来都面目可憎,难得有个有情有义不愿意争的,我何不成全了她独善其身的心。”
  郑国公夫人听了不禁落下泪来,侧身持着常皇后的手:“我的儿,知你受苦了,当初只道嫁个王府世子,安闲一生,谁料到是这样前有虎后有狼的险境。”
  常皇后安慰地拍了拍母亲的手道:“母亲不必忧心太甚,皇上对我甚好,也很疼曦儿,只你和爹爹身体康健,兄弟们一切安好,我便安心了。”
  一旁安姑姑也上前安慰一番,郑国公夫人恐又引了才出月子的女儿伤怀,方拭了泪,说些别的事情引开。
  晚间,昭平帝还是来了坤宁宫,逗了下大公主,又问了问皇后家里寒温,传了太医,关心了下皇后身体。因常皇后产后体虚,下露一直未清,不便侍寝,便只用了晚膳后便去了。
  待送了御驾走,常皇后问今晚侍寝是谁,身旁女官自上前回禀,却是个未曾侍寝过的叶昭容,其父乃是文华阁大学士。
  女官下去后,安姑姑上来替常皇后宽衣,低声道:“听闻是今儿宴席后蹴鞠十分好,入了皇上的眼。”
  常皇后淡淡一笑:“皇上向来是喜欢这一型的,活泼泼的,喜言善谑的那种,也是,宫里全是清一色动静娴雅、举止合度的女子,面目模糊,跟枯木死灰一般,连我看着都腻味,更何况是年纪轻轻的皇上。”
  安姑姑心疼道:“娘娘你也就和皇上同岁,如何说话老气横秋的,看皇上总是尊重你的,总还先来看看你了才去,你也多迎合迎合皇上啊。”
  常皇后冷冷道:“叫本宫改了性情去迎合旁人,我可做不出来。”
  安姑姑心下暗叹,自家小姐自小就是个牛心左性,再不肯迎合人的,也不敢再劝,只道:“如此看来,便是安排林昭仪侍寝,那一股清冷安静,只怕皇上也不喜的。”
  常皇后微微笑道:“谁又是为了他一个人活着,他自喜欢他的,就不许我们活我们自己的。”言罢便抱着大公主妮妮哝哝的逗着,边在殿里头转着道:“我们的曦儿,以后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谁也不能给我们曦儿委屈受,想生气就生气,喜欢谁便是谁。”
  襁褓内的小公主也咯咯的笑起来,伸出小手来抓母后耳垂上的金镶玉坠子。
  苏贵人也得了消息,气得摔了几只上好的花瓶,只恨恨地骂道:“都是我玩剩下的,她们也好意思,都是些只会拾人牙慧的贱人。”
  苏贵人的大宫女红袖只苦劝:“娘娘您现在千金贵体,还是千万别动气,等生下小皇子。|”
  苏贵人抚了抚隆起的肚子,冷冷笑道:“也是。”
  另一边的林萱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她吃了皇后一吓,出了一身冷汗,回来又吹了点风,晚上便有点头重鼻塞。
  香附一边给林萱扎针,一边说:“豆蔻这小妮子只顾着耍,就没好好照顾小姐,下次再不带她出去耍子。”
  一旁豆蔻倒是泪涟涟地调着一丸成药:“小姐没事吧。”
  林萱正闭着眼睛让香附扎针,睁开眼笑道:“没事,不过明日报尚寝局,就说我病了,需请太医。”
  豆蔻不解道:“小姐你很难受么,要不今晚就请?”
  林萱笑道:“太晚了不折腾你们了,明儿吧,我病不严重的。”
  第二日常皇后便得了禀报,林昭仪病了。常皇后转头向安姑姑笑道:“是个聪明人,可惜不愿意争。”
  安姑姑也凑趣笑道:“只怕她不知道娘娘的一番苦心,真的急病了。”
  常皇后笑道:“便传江太医给她诊治吧,他医术高明,又是林太医的弟子,想会好好照应她的。”
  静怡轩内,刚从坤宁宫给皇后诊了脉开过药的江太医,正悉心给林萱诊脉。
  林萱打量着自己父亲的弟子,只见他斯文白净,仪容秀整,林萱和身侧豆蔻香附二人目灼灼盯着他良久,只见他手仍稳稳地在诊脉,脸却慢慢红了起来。
  诊脉毕道:“娘娘脉象浮紧,是受了风寒,臣开点药发散发散即可。”
  林萱看着他红着脸却仍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便说道:“我觉得身上十分疲惫,感觉是旧病发了,您看是否让我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江太医听了,诧异地看了看林萱,又赶紧垂下视线,道:“娘娘所说极是,那臣便按此开方吧。”
  江太医走后,豆蔻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才走到院墙外的江太医,听到宫女的笑声,面红耳赤,加快脚步离开了。
  自此林萱又以养病的缘故,深居静怡轩,拒绝了一切宴席,以怕过了病气为由,不见来访的嫔妃,又重新蛰居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10缘来如此
  转瞬又到了暮春,暮霭渐渐沉下来,刚从御书房出来的昭平帝惆怅地看了看天边的黄昏,只觉得全身倦得不想说话。身边御前总管方天喜小心翼翼地提醒:“皇上,早上请安的时候太后叮嘱,您可别又在御书房歇了,国事虽忙,也要注意休息。”昭平帝皱起眉头道:“知道了。”大袖一摆,也不肯乘辇,自行往后宫走去。
  方天喜亦步亦趋地跟着,心里暗暗叫苦,皇上十五纳太子妃,十八登基,登基两年,后宫竟未有嫔妃诞下皇子,虽然皇后诞下大公主,目前苏贵人又已有孕在身,皇上已七日未曾临幸任何宫妃,每日只在御书房歇宿,对后宫只言国事繁忙。这几日他已被各宫嫔妃前前后后地打听得苦不堪言,而昨晚太后更是招了他去,严厉地提醒了他太监总管的职责,需得提醒皇上重视子嗣大事。
  他看着前边一步拖三步走着的皇上,心里暗暗同情皇上,皇上日理万机,比起先皇性好游猎,又好下江南巡查,朝政多交给大臣议事不同,皇上勤于政事,亲力亲为,衣宵食旰、早朝晏罢,不但日日与前朝那些难缠的枢密大臣们议事,还得应付后宫那些个厉害妃子,难怪累成这样。
  昭平帝漫无目的地走在御花园里,看着暮色中各个宫室慢慢亮起灯来,却没有想去的地方,他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一国之尊,却不如一山野农夫自在逍遥。他勉强压抑着心头的恼意,不去想白天朝廷的争议以及早上太后旁敲侧击地提醒,在暗下来的石道中前行。暮春的风缓缓吹来,有馥郁的花香味,他走到一处僻静宫墙外,看到墙内有一树蓬勃的白玉兰,春夜里香味分外清芬,不禁问道:“这是哪里?”
  方天喜看了一眼,赶紧上前回话:“此地为静怡轩,为林昭仪所居住。”“林昭仪?”昭平帝皱起眉头回忆,方天喜赶紧补充:“昭仪前年进的宫,为太医院院使林崇舒之孙女,林大人曾随先皇出征燕地多年,医术高明,曾救过先皇多次,太后怜其去世后仅存此一脉,且端静淑和、恭顺持礼,便让她入宫伴驾,因年方才及笄,又大病过一场,因此尚寝局未曾安排侍寝。”
  昭平帝回忆起来:“朕记起来了,便是前次皇后产女,自告奋勇推拿的那个妃子吧。”
  方天喜点头,昭平帝想起当初那长跪着笔挺着腰的女孩,倒是起了些兴味,便迈步要进去。方天喜慌忙示意小太监们通报皇上驾到。
  昭平帝进入院内,已接到通知的林萱带着宫内的太监宫女匆忙迎出在院内下拜,昭平帝摆了摆手,环视了院内一圈,视线在墙角边上的摇曳生姿的萱草丛停留了一下,点点头道:“这里倒是清净,朕来走走。”
  林萱等人将皇帝迎进屋内,方天喜便禀皇上,是否传晚膳,昭平帝看了眼小厅内中央的圆桌上,正摆着几碟小菜,是梅子蒸鱼,清炒笋片,火腿炒鸡蛋,凉菜是腌香椿、咸鸭蛋两样,一小盅鲜藕排骨汤,显然林萱也在用晚膳,却匆忙迎驾。边笑道:“不用传朕的晚膳了,便就着爱妃的份例用餐吧,闻着味道还清淡。”
  随侍的太监宫女们赶紧一番忙乱,添碗加案,把昭平帝让到上首。
  食不语,林萱心不在焉的和昭平帝用完晚膳,便将他让到里屋起居厅里,唤宫女们上茶。
  昭平帝看到屋内甚是轩敞,窗边置一榻,榻上设有圆枕,看着十分舒适,榻边几上立着一水晶瓶,瓶中供着正是玉兰数枝,却不似旁人插花,精心修剪,错落生姿,只是随意攒插着,芳香怡人,瓶边随意放着一书,昭平帝径往榻上靠了,才坐下便发现这榻看着寻常,坐下却是柔软凉滑,极为舒适,不禁全身放松往靠枕上一靠,拿起书来一看,书名却是《黄帝按摩经》,不禁饶有兴味地翻了翻,问一旁伺候的林萱:“昭仪上次妙手救了皇后,看来确实是家学渊源,确有一手。”
  心里正因第一次接驾忐忑不安的林萱听了此言,谦道:“上次乃皇上皇后洪福齐天,江太医医术高超……臣妾只是帮了把手……”
  昭平帝看她身上只是家常绿襦白裙,头上手上一应妆饰均无,乌油油的一把乌发只挽了个螺髻,压了个白玉钗,样式十分简单,脸上更是一点脂粉全无,只是素着脸,虽是匆忙迎驾,想是不爱妆扮的性子,不禁心中怜惜,问了几句籍贯在哪,几岁进宫等家常话。
  林萱恭声一一答了,却因素习寡语谨慎,皇上问什么便答什么,一个字也不肯多说,而昭平帝靠在大靠枕上,本就已是疲累之极,酬答几句后竟也不想问话,说了两句便已冷场。方天喜一旁看着只是着急,连连给林萱使眼色。
  林萱自小爹不亲娘不爱,早早便会察言观色,看皇上露出疲色,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又狂打眼色,心下思忖,万一皇帝这就要侍寝,却是没见过几面,自己虽早有心理建设,却也很是贸然,便是从前接客,也少不得有点铺垫,便上前禀道:“皇上看起来很累,是否容臣妾给您推拿推拿足部,也可略舒经络,小消疲倦。”
  昭平帝本就怕后宫应酬妃子,此时求之不得,便道:“也好。”
  林萱便安排豆蔻速打了热水来,先用手试了试,想了想,让香附调了点酒,端上去,方天喜一贯谨慎,闻到酒香便问“水中何物?”
  林萱赶紧笑答:“洗脚水中放些酒,可助于舒筋活络,通畅气血。”
  昭平帝点点头便道:“无妨,便按昭仪的安排吧。”
  旁边自有太监将皇上鞋袜脱去,试过水温后浸入水盆,先用毛巾替皇上洗过双足,揩干后又换过一盆稍热一些的水,略泡了片刻。
  林萱洗过双手后,挽起袖子,坐于水盆边的脚蹬上便轻轻拿起皇上的左脚,捧于膝上,覆上一张干净的薄布帕,从脚踝内侧公孙穴起开始轻揉。
  昭平帝养尊处优,平日出入皆有车,一双脚走路不多,足底几无硬皮,保养的十分光滑细白。林萱手触之下,也不禁感慨,只怕自己前世按过的女客人的脚也不如皇上的脚嫩滑如玉。
  心中虽在意淫,手上却也不停,少不得拿出全身本事揉按捏顶,一一按过足底各反应区,因皇上皮薄,又是第一次按,也不敢下太大力气,只轻轻揉按为主。
  昭平帝只觉一双柔荑,隔着薄薄的布帕按在自己足心,时而轻抚,时而运推,时而大力摩搓,时而又顶压片刻,又将脚趾十指一一细细揉过趾肚,只觉全身一轻,说不出的酥麻舒服,双脚热气蒸腾,低头看到林萱楚楚一佳人,将自己左足捧在其膝上,一双白嫩双手如白鸽般灵巧地在自己足上揉挑按捏,待之如珍似宝,忽觉自己全身通畅,疲惫顿消,靠在靠枕上,偶尔端起茶喝一口,茶水很淡,有淡淡的茉莉花香,竟是从未在别的妃子上获得这样的满足感。皇后出身名门,历来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别的似苏贵人等,虽然随和天真,亲近狎昵,却也不曾有这般安静轻松,体贴温柔的感觉。
  林萱细细将皇上两双足一一按过,又轻轻揉拍了小腿上的肌肉使之放松,身上不觉已出了一身薄汗,抬头欲禀,身旁方天喜做了个悄声的手势,原来昭平帝已靠着靠枕双眼迷离。
  皇上一直以来多是入睡困难,最近更是多日睡不好,随侍多年的方天喜不禁心下一喜,靠近皇帝耳边轻轻道:“皇上,咱们这就安置?”
  昭平帝迷迷糊糊睁了眼,点点头,方天喜赶紧招呼小太监们扶起皇上,便往卧室走去。
  很快宽衣安置好,方天喜对站一旁的林萱躬身轻声道:“皇上多日劳累,难得好眠,还请昭仪娘娘海涵,这就安寝了吧。”
  林萱站在一旁,听方天喜如是说,也不敢怠慢,应了一声是,方天喜便率着众太监宫女退出卧室。
  林萱看着在床上安寝的皇帝,双眉仍轻轻蹙着,睡着以后,看着更觉年轻,大概就如高中生一般,却已是站在国家的最高层,做国家领导人了,议军国大事了……想到那天皇上坚持要救皇后,林萱对他还是颇有好感,林萱思忖着,虽然私人领地被侵入,林萱还是暗自窃喜不需要这就肉帛相见,于是便出外让香附扶持着净面漱口后,悄悄在卧房里的贵妃榻里睡了。
  第二日一早,皇上便早早上朝了,林萱早起服侍他出了门,不禁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暗自庆幸自己无需劳心劳力,看皇帝这累成这样,听说昭平帝极为勤勉,前世据说勤政的好皇帝,都是极为累人的,传说清朝最勤政的皇帝雍正,不巡幸,不游猎,日理政事,终年不息,一年据说只休息了生日的那一天,林萱摇摇头想,明朝皇帝十多年不上朝也能运转,清朝皇帝却是个个勤政,这大概还是体制问题,过度集权自然累死皇帝,想到这林萱嗤的一笑,想起了前世网上铺天盖地骂体制问题的,不免觉得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虽丢开一边自练字去不提。
  没想到第二日傍晚,用过晚膳,皇上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1太后宣召
  原来今晚敬事房安排侍寝的居然是史宝林,而偏偏昭平帝在那用膳后,被史宝林那一张唧唧呱呱的巧嘴烦得不行,不禁又念起昨夜的安静舒适来,干脆提脚就走,径直到了静怡轩。
  结果史宝林卖好不成,反招致莫大侮辱,少不得摔烂几个花瓶茶杯,恸哭痛骂一场。
  此时林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大得罪了这个曾经的密友,只有赶紧小心收拾迎驾。
  看昭平帝脸上仍是一脸乏色,方天喜又悄悄递了消息,请昭仪让皇上好好休息。林萱只得拿出看家本领,询问昭平帝是否想要推拿全身消乏。
  昭平帝不过是找个安静地方好好休息,自是同意。便由着众人安排,洗浴过后,便在浴宫外间的榻上趴下,任林萱施为。
  林萱让香附准备好自制的茉莉香油,原只是试着制了一小瓯,茉莉本身消乏十分有效,倒是合适现下。
  挽起袖子,走入帐内,只看昭平帝闭眼趴着,身上只着了中裤,赤/裸着上身,皮肤十分白皙平滑,肩膀还是个少年人的肩膀,不怎么宽阔,肌肉柔软,殿里已是燃上了茉莉香,十分清幽,林萱手上蘸上茉莉香油,先搓热了,才触到昭平帝肌肤,感觉到肌肤的轻颤,脸上不觉竟然一热。心里暗骂自己不够专业,收拾了心情,便先将油擦在昭平帝颈部,一直沿着涂到背部,之后用一只大拇指,沿颈部一次一边,平均地指压,又在脊椎的一侧同时用两支大拇指,从颈部下方沿着脊椎按下,由于穿越过来,她经常通过纳鞋底来锻炼自己的手指力量,又经常在夜里睡前自己用五指做俯卧撑,这个身体的手指手臂力度耐力,基本能让她发挥出前世的手法效果。
  昭平帝只感觉到一双火热的柔荑在双肩揉捏了一会儿后,从脊椎一下一下的按到尾椎,双手灵巧之极,一股酥麻的感觉让他十分惬意,忽然两只手掌大力从自己脖子后飞快地滑擦至臀上,一股热流随着手掌所过之处在脊背上升起,一阵酥麻,竟是舒服到战栗,连续几次后,只觉得背部暖洋洋地放松下来,没想到那灵巧的手指又到肩膀处,十分有力地又点按揉捏了脖子和肩膀的几个穴位,只觉得一阵酸麻,昭平帝忍不住呻/吟出声,帘外方天喜立刻进来,昭平帝却摆摆手,示意林萱继续。
  原来酸麻胀痛过后,却是更觉轻松舒服,林萱将他肩膀打结的筋络一一捋过,又将他翻过身来,蘸着油轻轻按摩太阳穴,按摩眼睛周围的穴位,揉捏耳朵及周围穴位,拿了把玉梳轻轻刮擦头皮数百下后,又按摩双手双脚。多时不按过这样全套功夫了,林萱只按出全身大汗,而闻着那清幽的香味,全身放松,昭平帝自然是舒服得昏昏欲睡,又是一夜好眠,次日神清气爽,赏赐林萱一尊玉如意,高高兴兴地上朝去了。
  林萱却是忐忑不安,寻机悄悄嘱咐了方天喜,全身按摩,不可太过频繁,否则也要伤了经络,方天喜意外地看了看她,还是恭声应了,服侍皇上上朝去不提。
  林萱舒了一口气,今天皇帝应该不会再来了,如果十天半个月就来按摩消费一下,不需要贡献肉体,林萱还是对这份相对清闲的工作比较满意的。
  奈何皇上来不来不知道,太后的宣召却来了。
  走进慈宁宫恢弘的朱门,林萱心里忐忑不安,本来妃子位份升迁,是要去叩谢皇后和太后的,但因皇后还在坐月子,令诸妃不必打扰,林萱只是在自己宫里拜了拜,而太后一直礼佛,也不爱打扰,从前也就只是令皇后和诸妃每月初一、十五请安便可,其余时候不必。而林萱一直未承宠,位份又不高,也就一直没有去请安的资格,因此这慈宁宫竟也是第一次到来。
  慈宁宫中,徐太后正斜靠在坐在正中宽大的椅子上,常皇后带着一众嫔妃正陪她说话。
  林萱上前跪了请安后,太后上下打量了林萱一番,也不叫起,脸上一肃问道:“听说你已经连着侍寝了两日,也未按制向皇后娘娘请安,史宝林说你将皇上从她那里叫走,可有此事?”
  林萱跪着心里暗道,果然是为了这个,边恭敬地磕了个头道:“禀太后娘娘,皇上连着来臣妾宫里两次,不过是因身体乏了,让臣妾给按摩推拿消乏,两日臣妾都只是给皇上推拿一番皇上便入睡了,并无侍寝,至于史宝林一事,臣妾实不知,只知皇上两次前来都未有通报,还请太后、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臣妾初次伴驾,若有违制之处,请太后、皇后娘娘责罚。”
  后妃侍寝皆有彤史记载,林萱没有侍寝,徐太后自是心里清楚得很,她自上而下看着林萱,只看她身着暗绿竹叶纹深衣,头上也只简单插了支绿松石簪子,十分沉稳淡泊,和别的只会妖妖调调打扮的宫妃不同,又知她一贯沉默寡言,是个老实的孩子,脸上神色便缓和下来。
  一旁常皇后看她脸色,便站起来回道:“林昭仪年纪还小,想是还不熟规矩,只是她素日里一贯恭顺,上次臣媳生产又得她援手方能顺利生产,还请母后宽宏大量,宽恕了她吧。”
  徐太后便点点头,叫林萱起来,并道:“皇后宽仁,你便好生服侍皇上皇后,便是未曾侍寝,皇上既在你宫里过了夜,你也要按礼制给皇后请安,好生回禀服侍的情况,这方是为妃之道。”
  林萱心里无奈,原来还得向正妻报告床事……只得唯唯称是。
  一旁苏贵人因怀孕得了太后赐座,看到太后皇后轻轻放过林萱,心里却是不忿,便言道:“原来推拿居然是如此之神技,既能助产,又能解乏,臣妾这段时间身子日渐沉重,也时刻觉得乏得很,不如让林昭仪也给我推拿一番,解解乏。”
  林萱给苏贵人福了福,方正色道:“《黄帝内经》素问里就有言道:‘形数惊恐,经络不通,病生於不仁,治之以按摩醪药’。《唐六典》也有曰:‘按摩可除八疾,风、寒、暑、湿、饥、饱、劳、逸’,可知按摩虽小术,却也可以辅助治病,只是贵人有身孕在身,却不宜随意按摩,只恐对胎儿不利。”
  其实虽然不可给孕妇随意按摩,但按摩下腿脚还是可以的,但是林萱心下洞明,这有孕的宫妃,那是是非发源地,高危区,千万不可靠近,否则招惹是非上身,那自己的安逸日子可就没了。
  苏贵人本意只是想言语上折辱一番林萱,却不防林萱一番引经据典,竟像是完全没听出她的讽刺之意,言语恭敬老实,倒是招了个没趣。
  一旁的杨容华自上次女儿节唱歌出了风头,本以为可以侍寝,未想到那夜吹了一晚上冷风,第二日便头重发热起来,之后又变成咳疾,结果缠绵了一个多月方得了个侍寝机会,皇上却早就忘了她是谁,百般奉承,也不过淡淡的,呕得她不行,又不敢把这笔账算在皇后身上,却迁怒在了林萱身上。
  遂又言道:“既然按摩如此之神奇,臣妾时常听到太后犯头疾,不如林昭仪也试试一展神技?也许能将太后的头风给治好,那岂不是我等之福。”
  林萱哪里不知杨容华给她挖了个大坑,现代医学做过统计,百分之八十的女性有过头疼史,引起头疼的原因又多,如果是脑瘤等问题那基本是只能开颅,这在古代基本是无法做到了,其他如高血压、低血糖、压力大、神经紧张等都会引起头疼,太后既然时常头疼,御医必然有过方子,但显然奏效不大,按摩只是辅助作用,岂能代替治病。
  只是林萱自恃艺高人胆大,倒不惧她,欣然道:“头风引起的原因很多,御医们想是已有调养治疗的方子,不过适当按摩是可以减轻一些疼的程度,不知太后娘娘头风犯可有规律可循?是白天疼还是夜晚疼?是疲倦了疼,还是和天葵至时疼?”
  徐太后今日本就觉得头有些隐隐作疼,但是皇后和诸妃请安的日子,又听说了林昭仪的事情,头疼又不严重,便勉力接见了。现看到林萱说起来头头似道,倒也起了一丝希冀,便让林萱留下,皇后及其他诸妃自行回宫。
  林萱与徐太后身边的姑姑一番详谈,又拿了太医的方子看过以后,心下了然,徐太后这头风,显然是更年期将要到,体内激素水平失调,导致了天葵至时头疼,估计徐太后也是个要强的人,因而时常紧张,太医的方子里头也有防治中风的,显然徐太后有轻微的高血压,症状不算明显,太医的药量下的也不高,只是防治为主,也曾让医女试过针灸,但太后晕针,甚惧用针,因此只用过一两次太后十分不喜后便停了,只是服药,因此头风便一直时断时续。
  征得徐太后同意后,林萱便先替太后先揉按膝盖的阴陵泉穴,小腿的三阴交穴,手肘的曲池穴,用拇指点按足上的太冲穴、足内侧的太溪穴,稍加用力,均按了约两至三分钟,询问太后有酸胀感后,便停了,请太后卸掉头发上的钗簪等物,松开头发,先替太后揉捏了下双肩使之放松,便从脑后风池、天柱等穴位开始揉按,细细捏双耳,揉按头顶百会,又双手做梳理状从脖子向头顶大力快速按至百会穴,并从前额印堂处轻柔后快速往耳后拂过,三个手指按住耳根部不放,徐太后忽觉口中生津,不觉大奇,又只觉林萱双手滑腻温暖,拂过的地方疼痛忽消,按下的地方酸胀酥麻,有反射感到头皮上,很是舒服,尤其是按在脖颈麻筋处,酸软酥麻,颇觉疲劳顿消。待这样细细按了一炷香,徐太后忽觉整个头热乎乎的,十分舒畅,而且眼皮睁不开,很是困倦。
  伺候徐太后的苏姑姑见状便轻轻扶了太后躺下,盖上被子,果然太后躺下后安然合目安睡。苏姑姑便带着林萱悄声退出。
  晚上,林萱便接到了慈宁宫的赏赐,两匹上好的蜀锦,苏姑姑亲自送到,又派了两名小丫鬟每日来学习一个时辰的按摩要诀。
  作者有话要说:
☆、12和有情人
  自此之后,皇上隔个三五日便来按摩一番。太后也时常传她前去按摩头部,林萱一时竟也成为宫内红人,宫内各司局自是一番奉承不迭,饭菜味道更好了,天气渐热,冰也能及时供上,各项脂粉衣物等份例供应也是上份的,史宝林少不得又艳妆华服来姐姐妹妹一番,指望能和皇上来个不期而遇,可惜皇上似有灵通眼,史宝林若是在,便直接通传林萱到皇上浴殿按摩,可怜史宝林一片痴心统统付了沟渠,背后少不得又在别宫处嚼蛆说林萱不提携友爱,林萱真是啼笑皆非。
  这日皇上又传她到浴德堂按摩,林萱轻车熟路走入侧殿,皇上早已洗浴完毕慵懒地趴在软榻上等她。白皙的皮肤上透出刚洗浴完的粉红色,乌黑湿漉漉的长发披在一侧。林萱径直上去卷起袖子便开始推拿。
  这日昭平帝精神倒好,没像往日一样疲累万分的样子,闭着眼睛侧着头,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林萱在聊天,林萱和皇上相处时间多了,也大胆起来,没从前那拘谨的样子。
  昭平帝便问林萱:“我看你手法如此娴熟,想是林太医亲传吧。”
  林萱哪里敢说自己是中医大学针推系出身,会所实践多年,按摩女中的翘楚,只含糊答了声是。
  昭平帝又问:“你是个女子,林太医却如此严格要求你,实是对你期望甚高吧?”
  林萱想到林太医对女儿的百般宠爱,忍不住笑道:“何曾有什么严格要求,臣妾的爹爹对臣妾实是百依百顺,自幼只是臣妾要的东西无不满足,只求臣妾开开心心轻轻松松过一生,并不曾对臣妾有什么严格要求,学习医术推拿是我自身爱好所至,并不是为了谁。”言罢想到林太医大概没想到自己死后,千娇百宠的女儿却被太后一诏进了宫,说是皇妃,实则为妾为奴,步步惊心,哪里来的什么无忧无虑呢,不禁叹了口气。
  昭平帝听了却也叹了口气,道:“朕自幼就被母妃严格教导,功课无论寒暑,一日不曾落下,克勤克俭,戒口腹之欲,后来封了太子,又添了不少功课,父皇薨逝后,我尚年幼,母后和诸大臣甚严,竟不知轻松和乐是何感觉。有次我听皇叔说,京城快意楼的水晶鱼脍十分美味,便让太监偷偷买了一碟来,可惜只吃了一片,就被母后知道了,杖杀了那小太监,然后罚我跪在高祖牌位前抄了半日的祖训。”
  昭平帝不禁想起那自幼陪自己长大的方天乐被拉下去哭得满脸是泪的情景,自己身边原有四个太监,天喜天乐天平天安,可惜都因为各种理由一一没了,只剩下一个方天喜,因为一直以来谨慎小心,才留在了身边。
  林萱听得心下恻然,登基的时候,皇上才不过十五岁吧,在现代也就是才上高中的大男孩,居然为了碟鱼脍大动干戈……
  便轻轻抚着皇上的背道:“那小太监这辈子也是苦,早日转世投胎没准现在过着幸福着呢。人生不如意十之□,皇上身负万民期待,自然和我们平民百姓的不一样,就是平民百姓,也有愁肉不够吃孩子太多老婆太丑的时候呢,又何曾能吃到水晶鱼脍呢,不过是常想那快活的一二罢了。”
  昭平帝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又道:“我却不信,真有来世么?高祖曾对我说,这世上并无鬼神,都是人心谋算。”
  林萱轻声哄到:“怎么没有来世,佛曰: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只要你信有来世,那便必有来世。”
  昭平帝乐了,道:“你倒歪理一套套的。
  “哪里是歪理,便是太后娘娘不也是修佛,可见佛是有的。”
  昭平帝想到母亲,也只是默然,心想:“母后修佛,只怕是杀人多了吧。”
  小时候就知道,母后管家十分严苛,治家如治军,王府里的僮仆婢媪,行列进退,虽大将练兵无此整齐,御下酷烈,僮仆凡有不如意,便加以鞭笞,回眸一视,则左右无人色,父亲姬妾甚众,却对母妃都恭恭敬敬,从无违逆,便是如此,仍时有姬妾僮仆被家法鞭笞而死,高祖在世时,曾对此颇有微词。但当时先太子仍在,高祖一心栽培于他,无暇多管父王家事。后来先太子薨逝,高祖悲痛良久,在父王与永平王叔之间摇摆良久,最后不知为何,还是弃了大有贤良之名、不少臣子拥戴的永平王叔,封了父王为太子,母后为太子妃。
  结果有一日,母妃令一姬妾长跪于烈日下,当时东宫正举行宴会,没想到那姬妾竟能突破重重看管,冲到大厅对着满堂宾客诉说母妃种种严苛,在母后喝令人上来拉走时,她却解衣袒露身上遍布新旧鞭痕杖痕、烙痕烫痕,遍体如刻画,撞壁而死,其身小腹微隆,竟已有孕,一尸两命,此事震惊满京华,虽多方封口,也让父王母妃丢尽颜面。高祖闻之大为震惊,怒道:“竟有如此蛇蝎妇人,小小年纪如此歹毒酷烈!”外祖父魏国公徐达为此进宫长跪宫前请罪,自承教女不严,最后高祖出来扶之,叹气后,最终只是严令母妃禁足,并赐了佛经戒尺给母妃,却又下旨召永平王进京侍疾,父亲太子之位摇摇欲坠。
  外祖母不顾年迈,赶到东宫,关门起来将母后狠狠训斥了一通,自己当时躲在外间,听到母后哭诉:“那日守卫森严,我虽不在房内,却也有丫鬟看守,她如何能冲破那么多道关口跑到堂上,且之前并无一人知道她有身孕,这势必有人算计,多半是阇妃那贱人。”
  外祖母斥道:“你平时若无苛待,别人如何能抓到你把柄,永平王年轻有为,又有重臣拥护,你只管争风吃醋,却无一点凤仪天下的大局,你身为太子妃,一言一行皆代表太子,且看先太子妃平日如何做的!贤良淑德,哪一个不赞!谁又能抓到她把柄。”
  母后哭诉:“你们只会将我与姐姐相比,从小便偏心她,她自是贤良识大体,却没有做皇后的命!活生生将先太子给克死了!”
  外祖母大怒道:“自小你便和你姐姐不睦,你姐姐什么都让着你,你却还不足,如今看看你这样子!哪一点却比得上你姐姐!她年轻丧夫,你和她同胞姐妹,如何不同情安慰,却说此风凉话,我看你再不改了这性子,这后位,只怕也坐不上去!”说完便拂袖而去,自此竟再不登门。
  最后母后自在宫内修了佛堂,绝步不出,抄了血经呈高祖以示忏悔。
  而父皇母后虽然一向嫌弃自己懦弱胆小,却在那时却以侍疾为名,将自己送到高祖身边,高祖将自己带在身边,教养了一段时间,虽然政事忙碌,却经常抽时间教自己术数弈棋等,还时常夸奖自己聪慧仁慈,于弈棋一道有天分。自小父王和母后不睦,绝少和自己在一起,母后又嫌自己懦弱,时常考校自己一两篇文章便不耐烦,一旦自己出错,便责打伴读侍从,斥责教自己的老师,只搞得自己规行矩步,畏畏缩缩,最轻松快意的时光,居然是在高祖身边生活的日子。
  终究高祖还是没有改主意废太子,又打发永平王回了封地,高祖崩,父皇登基后,母后依然吃长斋,又时常去万佛山礼佛,长居寺庙,渐渐便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情了,只道母后修佛虔诚,仁慈大度。
  林萱看昭平帝似陷入沉思,便不再说话,专心推油。玫瑰油是自己前些日子新制的,可惜这里没有蒸馏器材和酒精,无法自行萃取,也没有这么足够的量制作精油,她只是让采办的替她采购了上好的橄榄油,然后将玫瑰、茉莉等花瓣蒸后,拧出汁水过滤后调入橄榄油内,搅拌均匀,然后放入冷库保存,即使是这样也不能保存太久,只能用在花季,花季过了,就没的用了。托太后皇上也要按摩的福,尚食局同意让她存放按摩油在冰库,每次用时拿出,用蜡烛微微加热后按摩。
  林萱推完昭平帝背后,又请他翻身,用手在昭平帝光滑的胸前顺着肌肉的方向轻轻梳理,芬芳的玫瑰花香通过摩擦的热力慢慢散发出来,仿佛置身于玫瑰花丛,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林萱恍然想起,曾经有人也是在这样的玫瑰芳香中,对自己轻吟。林萱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的纯洁、天真、幼稚的年月,双眼也不禁迷蒙起来。
  昭平帝从回忆中挣脱,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宛如在梦幻中的双眼,它的主人,饱满光滑的脸上色如玫瑰,因用力推拿,鼻尖上沁出小小汗珠,额头一层薄汗,更显得皮肤红粉馥馥,天气渐热,林萱只穿着一件粉色桃花薄高腰襦裙,料子轻软薄透,可清晰的看到襦裙下透着绣着桃花的肚兜,紧紧裹着一对饱满的胸脯,胸前佩着一个小小的玲珑剔透的碧玉蝉,随着推拿和呼吸,贴在光滑白皙的胸脯上缓缓起伏,低头用力的时候,甚至能看到那迷人的深沟,昭平帝忽然发现,经常给自己按摩的女孩居然也是一副很秀色可餐的样子。
  而按摩到腹部的林萱,也忽然发现了昭平帝中裤下某处昂扬……
  “见鬼,怎么忘了玫瑰精油也有催情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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