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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软肋

_10 (当代)
  “可是,他们有此疑惧啊!只要你仍拥有大军,他们绝对无法高枕无忧。不安程度增高的结果,会采取什么行动,实在难于预料。狗急跳墙,这样的事例世上多得很呢!”
  “那如何才能消解他们的不安呢?”
  “你最好奉还上将军印绶,将军队交给太尉,然后尽早前往领国。不然,受不安心理驱使的大臣和诸侯,不知会搞出什么事情来。再拖延下去,你可能到不了赵地喔!”
  “说得也是……”
  吕禄听从挚友的劝告,遂将军队交给太尉周勃。
  “复兴刘氏的机会终于来到!”周勃喜滋滋地走进军门。北军数万军兵就在此地。汉军军装和日本和服相同,将左右衣襟重叠于胸前,并且系以腰带。
  周勃大声命令道:“愿意为吕氏出力的人右袒(露出右边臂膀)!愿意为刘氏出力的人左袒!”
  结果,北军军兵无一例外,毫不犹豫地露出左边臂膀,表示愿意对刘氏尽忠。
  愿意拥护某一方,称为“左袒”,乃由这个典故而来。
  吕氏之所以令人惧怕,是由于拥有军权的缘故。南北两军中,北军已重归刘氏之手。如此一来,胜负可谓定矣。
  勇将刘章率领北军对尚在吕氏掌握之下的南军发动攻击。这一战,好像刮大风,南军主将吕产和部属尚未交战就已四散。刘章穷追吕产,追至厕所内将之斩杀。他更冲进宫内,将长乐宫禁卫队队长吕更始一刀砍死。
  这是吕太后死后第二个月的事情。
  吕氏一族不分男女老幼,一律被抓处斩。奉还北军的吕禄也在劫难逃。他连到达领国赵赴任的机会都没有。
  当时唯一身在领国的吕氏之王——燕王吕通,则派人将他诛杀。
  权倾一时的吕太后胞妹——樊哙(于惠帝六年病殁)未亡人——吕须则被鞭打而死。吕须所生的樊伉也一并被杀。
  吕氏一门彻底遭到肃清。
  
第四十一章 天下重归刘氏
更新时间2009-1-13 17:09:30 字数:3863
 吕氏被灭,天下再度成为刘氏之汉。皇帝刘弘,表面上是惠帝之子,实际上是吕氏家族的一名女子所生,这一点无人不晓。
  这位傀儡皇帝当然被废。然则,现在该推何人就皇帝位呢?
  众臣及诸侯为这个问题举行会议。担任会议主席的是刘氏一族最大长老——琅邪王刘泽。
  ——我来说服族人领袖和重臣使齐王就帝位吧!
  他是在这个承诺之下,由齐被释放的。但他一点也没有遵守这个诺言的意思。他绝不会忘记上了后生小辈齐王的当,以及被扣留于齐的屈辱。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齐王就帝位的!”他的心意已决。
  皇帝的候选者为数当然有限。
  高祖刘邦的八个儿子中,尚存活的只有代王刘恒和淮南王刘长而已。这两个人自然被视为候选者。
  刘恒为四子,而刘长则为七子。
  这两个人的差异一目了然。代王恒是很有慈悲心的人,且为人宽厚。两相比较,淮南王长则欠稳重,且为人甚为骄傲。倘若一定要从高祖遗子之中选择皇帝,代王恒自然是唯一人选。
  “先帝既殁,是否可以考虑高祖之孙为皇帝?”也有人提此意见。
  依此说法,齐王刘襄是高祖嫡系长孙,似乎可以作为皇帝候选者。何况这一次因不满吕氏专横,诸侯当中首先起义的便是齐王。他不仅是嫡系长孙,更有功绩在身。
  于是,大家决定以代王和齐王这两个人做最后选择。
  齐王当然期望琅邪王能履行他的承诺。琅邪王刘泽在这个会议上做了重要发言,其内容却对齐王大大不利。
  “刘氏的汉帝国遭遇如此重大的横祸,完全是因为外戚吕氏势力过大的缘故。同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发生!因此,于推选新皇帝之际,本人认为非慎重考虑外戚问题不可。妻子或母亲娘家的人掌握大权——我们不希望新皇帝有这等情事,这次受到的教训可说是痛彻心肺,绝不能再重蹈覆辙!”刘泽以沉重语气表示。
  会议场面顿时清静得听不到一声声响。没有一个人反对这项发言。
  “外戚”问题遂成为这次会议的关键性考量事宜。
  齐王身边有一个名叫驷钧的实力强大的外威。齐王颇受这位母舅支配——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
  ——齐王一旦成为皇帝,驷钧一族有可能得势而成为吕氏第二之虞。
  大家不免如此想着。
  代王的母亲为薄氏。
  高祖刘邦死后,嫉妒心极强的吕太后曾经将所有丈夫宠爱过的女人关进宫殿监牢里。其中,丈夫最宠爱的戚夫人更被弄成“人彘”。
  只有薄氏被允许带其子恒前往代地。也就是说,吕太后唯独对这位薄氏没有起嫉妒心。薄氏这个女人何等静默而不易为人注目,由此想见一斑。
  薄氏受到高祖宠爱,相传有个饶富趣味的故事。
  汉的后宫有无数佳丽,薄夫人与其中的管夫人和赵子儿两人感情甚笃。
  这三个要好的姐妹老早就约定:
  ——不管什么人先飞黄腾达,我们约定永远相好如故。
  美人胚子的管夫人和赵子儿早就受到高祖宠爱。
  ——我们两个人早就受到汉王宠爱,得以居住河南宫,她却到现在还没有这个机会……
  ——她这个人实在要命。太没有女人味嘛!
  两人正在聊天时,被刚好经过的刘邦听到。
  ——你们说没有女人味的女人,指的是哪个?
  刘邦因而得知薄氏这么一个女人。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召见了一次这个女人。
  结果,薄氏因这一次宠幸怀孕,生下了恒。她在这之后就绝少再见到高祖。
  由于是这样一个若有似无的女人,薄氏因而得以躲过吕太后的魔手。
  这一次推选新皇帝,以“外戚牵连越少越佳”为最重要条件,在这一点上,她是完全合格的。
  代王恒于是被奉迎至长安就帝位。这就是被称为明君的文帝。
  文帝和其子景帝之治世,可以说是人民充分得到休养生息的时代,这两位皇帝近四十年的统治,等于是为之后的武帝黄金时代作准备。
  文帝与景帝这对父子的治世,表面上相似,实际上却有一个极大的差异点。
  父亲文帝,由于是在吕氏灭亡后被皇族以及重臣推选而就帝位的,所以对讨灭吕氏有功人士,非给予恩赏不可。
  当时身为代王的刘恒之所以能就帝位,端赖琅邪王刘泽的发言。文帝因而将刘泽立为比琅邪王位更高的燕地之王,以酬报其功劳。
  斩吕产而被视为讨伐吕氏最大功臣的勇将刘章,被立为城阳王,其弟刘兴居则被立为济北王。
  遭吕太后幽禁饿死的赵王刘友,虽然有子却被废位。文帝立刘友的遗子刘遂为赵王,并立其弟刘辟强为河间王。
  饮恨失去帝位的齐王刘襄于文帝即位之年去世,文帝将吕太后夺去的琅邪以及济南等领地还给他,并且使其子刘侧继任王位。
  齐王刘侧于在位十四年后去世,死后无嗣。依据规定,这时候领地应由中央收回,但心地善良的文帝却没有这么做。
  齐王刘侧殁后虽然无子,兄弟倒不少。所幸齐地甚广,文王遂将这些土地分给刘侧的众兄弟,并且各封为王。过去的齐地,因而成为七王领地。
  由于代王刘恒即位为皇帝,他的儿子刘武遂继承为代王。
  文帝刘恒在位二十三年间,宫室、庭园、衣服、日用品,以至于狗、马之类玩赏物等,一无所增。
  他的弟弟刘恢由梁王改封赵王,并因自己所爱的女人被妻子吕氏所杀,结果悲愤自杀之事,已如前述。
  之后成为赵王的就是吕禄,实际上,在这之前曾经有过以代王刘恒为赵王之议。代地与匈奴接近,即所谓的“边境”。而赵则在离现今北京甚远的南方,是以邯郸为国都的一带地区。因此,由代移封至赵,不能不谓是殊遇。
  代王刘恒却拒绝此议。
  ——代与匈奴甚为接近,为此,微王为边防事宜苦心经营多年,此时遽然移封,对国家而言是一大损失。因此,伏请撤销移封之议。
  这是他当时提出的理由。吕太后听到此话当然大为高兴。或许这是刘恒的一个保身之策。代王恒并未一看到眼前之饵便急急咬上,他因此咬到“帝位”这个不知要大上多少倍的饵。
  有一次文帝曾想要建造阳台,让工匠估价的结果,知道需要花费黄金百两。他因而立刻中止这项计划。
  ——黄金百两等于十家中等家庭的财产。这样的东西不建造也罢。
  他的理由如此。
  当时后宫女性穿的都是长裙,而文帝却不准许裙长到拖地的程度。
  虽然穿着长裙的目的在于显示优雅气质,但这的确是一种浪费。万事讲究节俭的文帝不准许这一点。
  此外,文帝也一概不准许宫殿内的窗帘施以刺绣。
  中国历代皇帝皆于即位的同时,就开始营造自己的陵墓。文帝当然也不例外,不过,他绝不以金银铜锡等豪华金属装饰陵墓,他使用的尽是瓦器。
  因此,文帝之墓霸陵在汉朝历代皇帝的陵墓中最为朴素。
  文帝于后元七年(公元前157年)六月去世。
  文帝十六年(公元前164年)时发现一只表示瑞兆的玉杯。这只玉杯上刻有“人主延寿”四个吉祥文字。经常出入宫廷、名叫新垣平的占卜师在这之前就曾预言——
  瑞兆玉器将于近期出现。
  后来,吉祥玉杯果然出现,文帝为了纪念这件事情,于是宣布:
  ——明年起改元为“后元”。
  这只是以前后为别的年号,像样的年号则要到武帝时代才告订定。总之,文帝的“后元元年”(公元前163年)可以说是年号的起始。
  不料,后来才发现这只玉杯是占卜师新垣平叫人奉赠给文帝的东西。原来这是一场骗局。
  新垣平因而以欺君之罪,诛杀三族。这个年号于诞生之际就有了不祥之事。
  新垣平被处刑后,也不便再行改元,“后元”的年号依然被使用。后元七年文帝殁故,留下的遗诏将其为人表露无遗。
  凡有生者必然有死,此乃天地之理,万物之自然,丝毫不值得哀伤。
  朕不德,未能妥善照顾人民,因而不欲死后为服丧事宜拖累人民。朕死后,人民仅行三日哭礼即可,礼毕应速卸去丧服,过后,结婚,祭拜及肉食饮酒之事悉听自便。
  文帝死后,其子刘启即位。
  刘启即位之时,发布大赦令,减免租税之半,并立诸子为王。
  刘氏以外唯一异姓王——长沙王吴著由于没有后嗣,因而收回其领地,改以新帝之子刘发为长沙王。
  新帝即景帝。这个人就是在位五十余年、被称为中国太阳王的武帝之父。
  景帝原本企盼萧规曹随,照父皇文帝所铺的路走,但他有一个非改革不可的问题。因为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高祖刘邦建国之初,各地之王尚不满十指之数,景帝即位时却已膨胀到二十多个。
  汉的建国理想依旧为中央集权制,为了避免重蹈秦朝覆辙,因而刻意减少藩屏之数。
  然而,由于文帝论功行赏及心肠软的缘故,王的数目变得越来越多。姑且不提王领地税收不入国库之事,汉帝国精神上的统一,因群王割据各地而受到阻碍,已是极严重的问题。
  王的封立应以最低限度为佳——这是文帝时代廷臣们既有的共识。倘若依据这个见解,各地之王多数非被废位不可。
  文帝时代,每当有人提此意见时,皇帝总是摇摇头说:“这的确是早晚必须处理的事情。不过,等朕死后,让后人去处理吧!”
  文帝本身就是过去的代王。曾经为王的人现在要废别人的王位或削减其领地——文帝大概不忍心做这样的事情吧。
  到了文帝之子景帝时代,由于皇帝是由皇太子践祚的,因而对各地之王没有如父皇所持的同情心。
  文帝、景帝这对父子各方面都很像,他们最大的差异点在于对各封王的态度不同。
  景帝做了父皇未能做到的事情。那是——将各地封王的领地慢慢削减,渐次编入中央的直辖领土。
  
第四十二章 吴楚七国之乱
更新时间2009-1-13 17:09:30 字数:3905
 有一个人好像是为了削减各地之王的领地而出生的。这个人名字叫做晁错。他是颍川人,学过商鞅的刑名学(政治学),性格耿直而有些绝情。
  绝情,是不为情所动,也就是为人固执。
  晁错是景帝太子时代的家臣。
  景帝即位后,任命跟随他多年的晁错为“内史”。景帝是一位明君,他拔擢家臣,并不是以曾经跟随自己多年为唯一理由,而是因为此人的确有才华。
  内史系首都长官,是仅次于三公九卿、领二千石俸给的高级官僚。由于晁错所学的是政治,同时也因位居首都长官的关系,所以是个极为热心的中央集权论者,而且非常固执。他认为对的政策,纵然有人反对,也会以强硬态度付诸实施。或许有些依恃景帝对他的宠爱吧!总之,他无视群臣的态度相当露骨,动不动就瞟一眼在场的三公九卿及众臣,对皇帝奏言道:“请皇上叫在座的各位暂时回避,臣现在要奏报天下大事……”
  景帝每次听到晁错如此说,也就毫不客气地宣示:“是吗?好!你们全都回避吧!”
  群臣因此感到不快,乃是毋庸赘言的事。
  对这一点最不高兴的是丞相申屠嘉。丞相是三公之首、国政的最高负责人。事关国政问题,丞相却被皇帝命令回避,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呢?
  丞相进言甚少受到采用,而内史说的话却大部分被接纳,法令改订之事屡见不鲜。
  “小厮,你等着瞧吧!”申屠嘉一提到晁错,就难掩不悦之色。
  内史的办公场所在太上皇庙内墙外的空地上,东侧有门。太上皇庙奉祀的是高祖刘邦的父亲。由于从东门出入颇多不便,晁错因而在南侧也开了一扇门。这个地方一面是庙的外墙。
  “我终于逮到机会了!”申屠嘉认为他抓到可以将晁错诛杀的罪证了。在奉祀始祖父亲的庙墙上挖一个洞——这不是大不敬之罪吗!
  晁错早就知道申屠嘉视自己为眼中钉,因而派有密探,卧底于丞相府邸。这名密探察觉丞相的动向后,立即向晁错报告。
  晁错于是急遽入宫,晋谒景帝,就开南侧门之事有所说明,并且请求事后追认。
  ——臣这个措置完全是为了迅速处理国政,伏请皇上特别允准。
  对此,景帝果然允准了。
  ——算了,那个地方只是外墙而已。
  不久,丞相进宫禀报内史不敬之罪,并且奏道:“此罪该当诛杀。”
  而景帝却以下面的话,驳回了丞相的奏言:“喔,你说的这件事情,内史已向朕禀报过了。外墙不能和庙墙视为等同,因此不能说是必须诛杀之罪。”
  丞相申屠嘉回到府邸后直跺脚,说:“应该先杀了那个小厮后才奏报。我没有如此做是自己失策,还能怨谁呢!”
  或许是过度愤慨的缘故,申屠嘉不久便病殁。
  政敌不在后,晁错更能掌握实权,职位也次第晋升,最后成为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为三公之一,地位等于副丞相。依据汉朝制度,当过御史大夫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丞相。
  晁错更具有随心所欲去推动自己政策的立场了。
  他开始将全副精神投入,绞尽脑汁削减各地之王及诸侯的领地。诸侯稍有过错,他就以之为借口,削减其领地。
  晁错成为诸侯憎恨的对象,是自然的归趋。他明知道这一点,却丝毫不肯退让——倘若不如此,大汉帝国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虽然不至于挑剔,但一旦发现有不对的地方,便以之为由,削减领地——这是晁错对待各诸侯王的方针。
  连自认清清白白的诸侯都动辄被找岔子,做贼心虚的诸侯更是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会浑身泛起寒意。
  最为心虚的应该首推吴王刘濞。
  刘濞是高祖刘邦胞兄刘仲的儿子,与景帝有叔侄关系。
  最初被封为代王的刘仲,在匈奴攻打下败走。刘邦碍于兄弟情分,不便将他处刑,只剥夺其王位,降格为侯。
  后来黥布背叛,刘邦亲征之事已如前述,当时年仅二十岁的刘仲之子刘濞以骑将身份从军,立下赫赫战功。
  由于吴和会稽(江苏、浙江)的人民极为彪悍,有必要以强人统治,当时刘邦诸子都还年轻,一时寻觅不到适当人选,只得立刘濞为吴王。
  吴的豫章郡有铜山,可以铸造铜钱,海岸地区则盛产盐。吴王领地可谓相当丰庶,住民一律免缴税。人们簇集到不必纳税之地,是必然的现象。
  刘濞受封的是经济繁荣、人口众多的一等之地,而且这个地方距离国都长安甚远。虽然刘濞尚不至于,但在吴地出生的他和其一族逐渐摆出小霸王姿态,也是难免的事情。
  文帝治世,景帝尚为皇太子时,吴王刘濞的长子曾经来到长安。这叫做“入朝”,也是诸王侯的义务之一。当时他大概是代理父亲的身份前来晋谒皇帝的吧。
  后来举行酒宴时,吴王长子与皇太子玩博弈的游戏。
  “博弈”顾名思义应该是一种赌博,只是,玩法如何则无法稽考。这是早就不时兴的赌博方式。
  吴王的儿子与皇太子玩这个游戏时,曾经发生争执。争执的内容大概是可不可以回手之类的事情吧。
  与皇太子游戏而据理不让,吴王儿子的小霸王作风由此可见一斑。
  这件事情,《史记》记载:
  博而争道,不恭。
  在吴国无人敢向他顶撞,在长安他好像也认为理该如此。
  皇太子为此动了肝火。
  这个乡巴佬胆敢无礼!皇太子抓起棋盘,用力摔向吴王的儿子。这个棋盘或许有现在的围棋棋盘大。吴王的儿子脑袋被这棋盘砸到而死。
  朝廷派人将其遗骸送回吴。
  吴王刘濞为此激怒。
  ——我们都是族人。皇族刘氏的一员在长安死亡,这时候理应安葬于长安。将遗骸送回吴是什么意思!
  他于是把儿子的遗骸送回长安。
  依据吴王刘濞的想法,皇帝居住地长安才是刘氏一族的老家。依照道理,在长安身亡的族人,应该葬于该地。自己以吴王身份住在吴地,只是受封派驻,自己的本籍地仍在长安!
  ——不要忘记,我也是皇族的一员!
  吴王送回儿子的遗骸,目的似乎在于表示这一点。
  虽然诸王有入朝的义务,吴王却从此称病,再也不到长安了。
  朝廷对吴王的态度也甚为不快,因而吴国每次一派使者前来,就将之投狱。
  在这个情形下,吴王刘濞当然更下不了台。
  文帝考虑到这一点,于是言明把过去的一切付诸东流,赐凭肘之具和拐杖给吴王,并宣告:你已年迈,今后免予入朝。
  吴王未入朝之事因而获得谅解,朝廷与吴的关系也得以避免愈加恶化。
  能有这等妥协,纯粹是文帝主政的缘故。文帝死后其子景帝即位,由于身边有晁错这么一个狂热的中央集权主义者,各地王侯动辄以些微理由而被削减领地。
  吴王过去不恭顺之事根本不必刻意去挑剔,眼下随意列举就不知凡几。
  铸造铜钱、制盐、庇护亡命者……
  这些都可以堂而皇之地作为借口。铸钱和制盐都是国家专营事业,根本不容地方之王涉足其间。由于这是不必缴纳税金的国家,各地无业游民甚至遭官方追缉的人,常跑到这个地方来。
  楚王刘戊在服丧期间玩女人,被削减了领地一部分的东海郡。
  胶西王刘卬则因出售爵位,被没收六县。
  吴王不恭顺的罪行,比起楚王或胶西王不知要严重多少倍,或许不是没收部分领地就可了事,搞不好会被没收全土,甚至王之一族悉数被杀——为避免有人怀恨复仇而杀尽族人,在当时可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在被干掉之前,先干掉他们!吴王刘濞遂有了这个想法。
  汉立国以来,虽曾有过吕氏为王的现象,但这些人后来都被诛杀,非皇族的诸侯王只剩长沙王吴氏一家。这个吴氏也在文帝死后不久,于领主吴著死后,因其无后嗣而被收回封土。因此,目前各地之王都是皇族。
  刘濞遂与各地诸侯王密谋造反。他最为倚重的是血气方刚的胶西王刘卬。刘卬因卖爵行为失去六县,但卖爵行为是每个诸侯都有的事情,唯独他一人受罚,胶西王对这一点甚为不服。
  各封王中有一些人仍不免犹豫观望,但吴王的檄文对他们而言确实有极大的说服力:虽然现在尚无大碍,但总有一天你们会被剥得精光的!
  胶西王对被削减六县之事原想忍耐了事。但连卖爵行为都被削减六县,倘若再有更大是非,结果将不是只被削县而已,恐怕连郡都有被削的可能。这样,自己到头来岂不一无所有吗!
  ——据说,御史大夫晁错发过豪语,将不容许任何王存在于这个国家!
  当时正流传着这样的传闻。
  这好像不仅仅是传闻。景帝即位以来,晁错领导下的中央政策,似乎一直在努力推动这件事情。
  接到因铸钱、制盐等罪而酌予削减会稽、豫章二郡诏书时,吴王决定奋然起兵。
  他揭橥的大义名分是:讨君侧奸臣晁错!
  呼应吴王举兵的诸王共有胶西、胶东、菑川、济南、楚、赵等六国,包括吴在内共有七国。
  这就是所谓的“吴楚七国之乱”。
  吴王刘濞对领地全境发下命令:“虽然已是六十二岁高龄的人,但我要以将军身份亲自出征。我年仅十四岁的幺子也要从军。因此,全境凡是十四岁以上、六十二岁以下的男子必须全部出阵!”
  动员的军力高达二十几万。
  吴越七国外,檄文更远布到被视为未开发地域的闽越、东越等地,这是浙江南部以至于福建、广东的地方政权。
  这样的动乱自是非同小可。
  皇都长安为之错愕。太尉周亚夫立即率领三十六将军团前往讨伐。
  大将军窦婴是景帝之母窦太后的堂兄之子。他在临出征前,推荐了过去被派遣至吴国的袁盎。
  袁盎是与御史大夫晁错水火不容的人。任何场面只要有晁错在场,袁盎就离开。相反,有袁盎在的场面,晁错也绝不参加。
  晁错过去以御史大夫身份,用“贪污”为由弹劾过袁盎,说袁盎受到吴王贿赂。袁盎因而被贬为庶民。
  这样的袁盎将再度登场了。
  
第四十三章 爱憎之火
更新时间2009-1-13 17:09:30 字数:3909
 “镇压此乱,可有良策?”景帝垂问袁盎。“良策是有,但在臣禀告之前,请皇上叫在座的人回避。”袁盎答道。
  “好,你们全都回避吧!”景帝下了命令。
  除晁错以外的廷臣全都退下。请皇上命令旁人回避是晁错的老套。习惯做如此要求以便与皇帝单独相对的他,绝没有想到袁盎这个要求实际上包括自己在内。他认为自己不必离开皇上身边是天经地义之事。
  “你可以禀告了。”景帝道。
  而袁盎却盯着晁错的脸说:“臣所请求的事尚未做到。”
  “你所请求的事……”
  “臣请求所有的人回避。”
  “众臣不是全都退下了吗?”
  “还有晁错在场。”
  “喔,对……错,你也下去吧!”
  听到此话时,晁错只有怏然离开皇帝身边。他向来给予其余廷臣的正是这份屈辱感。
  “好,现在大家都出去了,把你的良策说出来吧!”景帝道。
  “是的。以吴王为盟主的造反,全因晁错削减诸藩封地而起,因此,第一个非采取不可的措置是将晁错处斩。”
  “处斩晁错,造反就能平息吗?”
  “这一点,臣不敢保证。但处斩晁错之举,无异于朝廷承认削减诸藩乃错误决策,如此,造反将失去理由。而没有理由的造反,绝无成功之理。”
  “说得也是。”景帝思考片刻后,下了决心似的道,“近日内派人到晁错住处,叫他到廷尉办公室报到吧!”
  “不,这样不行!必须叫他进宫,然后命其座车开往东市,将他在该地处斩才行!”
  “一定得将他处斩不可吗?”
  “是的!”袁盎回答。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这是当时的原则。也就是说,礼节应为士大夫阶级遵守,不需将此清规戒律强制于庶民。但从“不知礼者非人”的观点来看,这等于不承认庶民的人格,亦即庶民视同禽兽。
  士大夫必须严守礼乐,但可不受刑罚,换言之,士大夫犯再大的错也可不受刑罚,但这毕竟只是原则。
  依据不成文规定,朝廷使人带“祈即至廷尉(最高法院长官兼总检察长)办公室有所释嫌”的命令至士大夫家时,受命的士大夫必须当场自刎。
  即使是冤枉,身为士大夫者,一旦受到嫌疑,必须不予辩白就自杀。
  “报到”只是形式而已,实际上是“自杀”的命令。这时候,派去的人习惯上会带毒药去,一并交给对方。
  这才是“刑不上大夫”的真相。
  然而,要平息吴楚七国的叛乱,光“晁错已自杀身亡”是不够的。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晁错已被斩”,不然会欠缺说服力量。
  一天,朝廷派车来接,要晁错即刻进宫。晁错认为这是天子有什么事情要召询,所以仓促换穿进宫礼服,登上派来的车子。
  结果,车子没有向宫殿的方向前进,而是一路驶向东市。
  “喂!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呢?你没有走错路吗?这是往东市的路呀!”晁错对着驭者说。
  “是的,我就是奉命带您到东市去哩!”驭者答道。
  长安城在东西两处各有偌大市场。在市场以外之地做生意是不被准许的。因此,这两个市场经常有大堆群众。
  刑罚的目的在于警示众人。不分中外,往昔的处刑都于公开场面、在群众面前执行。
  所以,在汉代,市场也就是刑场。
  “什么!到东市!哦……”
  晁错一下子就觉察到自己的命运,他这时才知道自己被陷害,但为时已晚。“袁盎日前请皇上叫人回避……原来他是在那个时候奏请皇上把我处刑的……没有料到这一点是我的失策!”
  曾经格外受皇宠的晁错,遂以身着朝服的模样,被斩于东市。
  造反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一旦起义后,不是喊停就可以停的。
  ——诛贼臣晁错,以收回被削减故地!
  这封檄文已广送至各地封王手里。他们憎恨的对象晁错已为朝廷所斩。但不能因此而收兵。作战还在进行就停止战争,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袁盎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曾经因晁错而被贬为庶民,他这样做,为的是报复,不过,斩杀晁错确实多少有了挫造反军气势的效果。
  但吴楚七国之乱最后归于失败,原因不在于晁错被斩。最大的理由是作战失利。
  吴王刘濞动员二十余万兵力西进时,吴国大将军田禄伯曾经献策:“只知道率领大军前进,不能算是高明之策。敬请大王授兵五万予臣,臣将以此作为机动部队,由淮南攻破长沙,再由武关攻入关中,而后与主力合流。如此一来,敌军一定会败得十分狼狈。”
  “我考虑考虑。”
  虽然吴王如此回答,后来召开同族会议时,太子却表示强烈反对:“造反本身已是违反秩序的行动。我们做的事情,部属也会向我们看齐。此时给予田禄伯五万兵马,倘若他造反,该怎么办?我们这一次举兵,无论如何非获胜不可,哪有余裕采用不知能否成功的奇策呢!”
  吴王认为这也有道理,所以没有采用田禄伯机动袭击的构想。
  吴国少将桓将军则做了如下进言:“我们吴以步兵为主力,而汉则以车骑为主力。步兵以山地战为拿手好戏,而车骑则以平地作战较为有利。因此,我军于平地之城遭遇顽强抵抗时,应即放弃攻城念头尽速西进,早日据山河复杂的洛阳之西。如此一来,用不着过函谷关,即等于平定天下。若欲逐一攻克平地之城再进军,在汉军车骑涌至之下,我军一定会在梁楚平原陷于苦战的。”
  吴王就这项进言,问了老将们的意见。
  ——此乃少年推锋之计。
  正统派将军们据此否定了桓将军的献策。
  对敌军攻过来的锋头,由正面迎战——这是暴虎冯河式战法。不先攻克顽强抵抗之城,结果一定会遭敌军追击。老将们都认为年轻人的思虑有欠周全,不值得采用。
  战争必须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打,老将们想使用的是传统的战法。
  虽然不用奇策,但造反军也未免太过于无策。
  当时,洛阳附近有一个叫剧孟的侠客,具有极大势力。由吴、楚西进时,倘若能够笼络剧孟,获其协助,一定会使西进军队如虎添翼。而吴、楚军师中,却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奉命讨伐吴、楚等七国造反军的是周勃的儿子周亚夫。
  讨灭吕氏时,他的父亲曾经以太尉身份大受注目,而这次镇压空前庞大造反军则由儿子以太尉身份出征。父子两代分别挑起如此大任,堪称一门光荣。
  周亚夫急遽赶往洛阳,会晤剧孟后,吁了一口气。
  “吴、楚那班鼠辈胆敢造反而不曾想到对剧孟有所笼络。哈!他们的作战头脑由此可见!”周亚夫心情愉快地说。
  造反军只知道逐一克城这个古老战法,此外丝毫没有新招。这样的战法怎么能成功呢?
  周亚夫对造反军采取的是一方面与他们交战于梁、另一方面断绝吴楚粮道的作战方式。
  梁王刘武是景帝的胞弟,当然没有参加吴、楚的造反。因此,造反军攻打了梁都睢阳。
  倘若吴王采用桓将军的进言,他们一定会放弃对方坚守而不易攻破的睢阳,继续朝西边洛阳前进吧?而造反的吴、楚大军却只知道照一般手法打仗,竟然在此地消耗三个月之久的时间。周亚夫利用这段时间断绝造反军粮道,使得被包围的将兵由于饥饿难耐而不得不败走。
  梁在受到造反军猛攻时,曾经派人向周亚夫请求救援。而周亚夫却未派出援军。梁因而急使向长安请求救援。
  败走的吴王渡长江逃进驻屯该地的同盟军东越阵中。东越是在利诱之下加盟吴、楚联合军的。而汉此时已对东越展开利诱。
  东越遂杀吴王,将其首级送至长安。
  楚王刘戊自杀而亡。
  胶东王、胶西王、菑川王、济南王以及赵王全部身亡。济北王由于是在要挟之下参加造反军,所以未被诛杀。
  天下大乱因而得以平息。但后遗症却延续了一段时期。
  前后二代皆立大功的周亚夫,变得越来越傲慢。实际上,生性倔强的他,常有与景帝冲突之事。
  另一方面,曾经向周亚夫请求救援而被置之不理的梁王刘武,对他怀恨于心。
  如前所述,景帝和梁王都是窦太后所生的亲兄弟。窦太后非常疼爱梁王,简直到了溺爱的程度。
  窦太后甚至说过这样的话——启(皇帝)去世后,让武(梁王)继位如何?
  由于汉朝皇位不采兄终弟及的继位方式,所以,这件事情当然被众臣否决。其中反对最猛烈的是杀死晁错的袁盎。
  梁王怒而派刺客要暗杀他。
  其中一位刺客由于敬仰袁盎的为人,所以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我受梁王之命前来刺杀你。但像你这样的有德之人,我实在不忍心下手。可是,刺客除了我以外还有十几个,希望你多加提防。”
  结果,袁盎还是于访问占卜师的归途,在安陵郭门处,为梁王所派的刺客刺死。
  吴、楚七国之乱后,周亚夫成为丞相,但同样与景帝处得不好。
  匈奴王徐卢投降时,景帝有意封他为侯。之所以如此,为的是期待会有更多的投降者。
  周亚夫却坚决反对。
  “他们是背叛自己的主子向我们投降的。如果封他为侯,无异鼓励人们谋反。封侯之事万万不可。”
  而景帝不顾丞相反对,封徐卢为侯。
  “周亚夫这个死顽固!”景帝心里感觉悻然。身为丞相的人应该要有更敏锐的政治感觉——这是他不满的一点。
  徐卢被封为侯后,周亚夫称病辞职。
  周亚夫原本就为梁王及溺爱梁王的窦太后所憎恨。现在再使景帝不悦,如此一来,他的命运堪称岌岌可危。
  周亚夫的儿子购买宫中工官制造的陪葬品,准备于父亲举行葬礼时使用。这只是铠甲及盾牌的仿造品。然而这件事情被发现后,引起轩然大波。
  虽然不过是陪葬品,但宫中工官制造的东西,原则上只供天子使用。臣属妄加使用,被认为是违法犯上的行为。
  周亚夫绝食而死。
  他的死是景帝后元元年(公元前143年)的事,梁王刘武于前一年的四月去世。
  
第四十四章 女人之争
更新时间2009-1-13 17:09:30 字数:3995
 如前所述,吕氏被灭后,皇族就选拔继位皇帝事宜举行会议时,曾经决定以较能不受外戚影响者为首要条件。这是因为外戚吕氏的专横,给了他们极大教训的缘故。结果,被选出的是文帝。文帝之母薄氏是个少有自我主张的女人。生性极为内敛的薄氏,大概只有在选孙媳妇这一件事上,出现了她一生中难得的坚持。
  “这是我这一辈子中仅有的一次要求,孙媳妇让我从我娘家的女孩中挑选吧!”
  生性内敛的薄氏一辈子中仅仅一次的要求——还能不听吗?
  文帝之后窦氏,原本也有从自己族人的女孩中物色长子媳妇的念头,但听到婆婆如此说时,她只好死心。
  景帝即位时,母亲窦氏和祖母薄氏都还在世。
  皇帝之母窦氏被称为皇太后,祖母薄氏则被奉为太皇太后。
  结果当然是祖母薄氏族人的小姐被立为皇后。
  但,这位薄氏的存在同样极为渺小。因为成为景帝皇后的她,一个孩子都没生下。
  景帝似乎也不爱祖母做主许配给他的正室夫人。祖母在世时,他还知道有所收敛,但薄太皇太后于景帝即位的翌年殁故。结果,景帝废了薄皇后。
  不过,他没有立即续弦。虽然他有众多侧室,但正室夫人——即皇后之位,却让它空了一段时期。
  景帝共有十四个儿子,都是侧室所生。侧室为他生下了多位皇子,而正室夫人却无子——这一点使后嗣问题变得相当复杂。
  ——最受宠爱的女人所生的儿子,不拘长幼之序,都将成为继位候选人吧?这位儿子的生母自然会被立为皇后……
  一般人都如此想。
  ——母以子贵。
  这是当时人们的观念。
  皇后之位悬空时,理当立皇太子之母为皇后——这是常识。
  而景帝的想法却与众不同。
  以最优秀的儿子为皇太子。以最优秀的女人为皇后。他认为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码子事。
  天子是代天统治万民的人,因此非具备杰出才华不可。光以心爱的女人所生为由而选定皇太子是不对的。
  皇后的选立当然必须是自己中意的女人。薄氏不是不好,但毕竟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夫妻关系本来就如此微妙。
  吴楚七国之乱平息的翌年四月,景帝下诏:“立荣为皇太子。”
  刘荣是景帝众多儿子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位。他的生母是一个叫栗姬的女人。栗姬除荣以外,还生有德、阏于两个儿子。
  景帝原本有意立德为皇太子。这个儿子不但酷爱学问,风度更是令人称赞。但学问和政治不可混为一谈。就统治才能而言,德似乎较兄长荣略逊一筹。
  “德是个书呆子,而荣则有吸引人的魅力,比较适合当皇帝。”这是景帝下的判断。
  其余的儿子不是才华平庸,就是年纪尚幼,所以还无法下判断。
  景帝依据自己的信念,立荣为皇太子,而并没有将其生母栗姬立为皇后。皇后之位依旧悬空着。
  栗姬为此焦躁不已。
  ——皇太子生母栗姬应该被立为后。
  不仅她本身,连她周遭的人,不,世上所有的人都认为如此。但,左等右等却始终没有这个迹象。
  “这不是在拿我开玩笑吗!”栗姬竖起柳眉。她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了。
  天子已有一段时日没来看她,也没召她过去。
  ——为什么不立我为皇后呢!
  栗姬开始做各方面的揣测。
  ——莫非皇上有了新宠!
  想来想去,想到这个当时后宫女性都会留意的问题。
  她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她的幺子阏于于吴楚七国之乱期间去世,也是使她脾气暴躁的原因之一。被立为临江王的阏于,由于无后嗣,所以,领地当然被收回。
  长子被立为皇太子,但幺子去世——她的神经因这等悲喜交错之事而疲惫不堪。
  “是新欢还是旧宠,你去调查后回来向我报告,知道吗!”栗姬对侍女命令道。
  她认为自己被冷落,是因为皇上有了别的女人的缘故。
  已为景帝生子的有程姬、贾夫人、唐姬以及王氏姐妹等,这些都是旧有的女人。是不是新出现的女人抓住皇上的心了?
  奉命调查的侍女到处探听后,回来向栗姬报告:“大公主近来介绍不少女人给皇上,因此,皇上看中的是哪一个,一时还查不出来。”
  “有这么多吗?”栗姬有了自尊心受损的感受,“皇上如此猎色,是因为对我不满足的缘故。可是,我是皇太子的母亲,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呢!”
  她有无限怨恨。但即使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对皇帝本身有所怨怼。她憎恨的是不停为皇上介绍新女人的大公主。
  公主就是内亲王,也就是皇帝之女。现今皇帝之女是公主,而先帝之女——即现今皇帝的姐妹——也是公主。公主当中年纪最大的被称为大公主。
  这个时候的大公主是景帝的姐姐嫖。由于她领有馆陶之地,因而又名馆陶公主。
  她是窦太后的大女儿,也是景帝的胞姐,两人关系非常密切。
  这个时代,皇帝的兄弟以及皇族男子,全都过着相当不舒畅的生活。他们受封至各地,却时刻受着中央所派官员的监视,担心着吴楚七国之乱这类的造反事件再度发生。他们所受的压力可谓相当巨大。
  与之相较,女人倒很轻松。公主们都已降嫁,丈夫全是居住皇都的老实人。她们的行径再怎么荒唐,也绝没有离婚之虞。一切家事由众多侍女担任,她们过的是无所事事的日子。
  由于实在太清闲,所以,一些公主们甚至以偷情为乐。馆陶公主的乐趣则在于玩弄权势。她以皇帝胞姐的身份玩弄权势,感觉甚为快乐。永远掌握这份权势是她的最大心愿,也是她最关心的事。为此,她随时都在动脑筋。馆陶公主遂成了一名谋略家。
  ——死后也不愿意放弃这份权势。
  迷于权势的她甚至有这样的妄想。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然而如果使用特殊手段,这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这个手段是:让后继者继承这份权势。
  馆陶公主有一个女儿,名字叫做娇。虽然她还是个少女,但在当时的贵族社会,这样的年龄谈婚论嫁,一点不算稀奇。
  “对!可以让阿娇成为下一代皇后!”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为想到这个点子而高兴。
  人间最高的权力者是皇帝,再者就是皇后。皇太子已立妥,是栗姬所生的荣。年龄虽悬殊了些,但这一点可以不必计较。
  馆陶公主立刻派人对栗姬说:“我准备把我的女儿阿娇立为皇太子妃,尊意如何?他们不是很相配的一对吗?”
  虽然是皇帝胞姐,但已降嫁而为臣籍。所以,馆陶公主谈这门亲事时,采取相当低的姿态。
  然而,谈这件事情的时机似乎不对。栗姬此时正为迟迟未获册立为后的音讯心浮气躁,而她怨怼的对象,正是时常为皇帝介绍女人的馆陶公主。这样的仇人竟然说要把她的女儿立为皇太子妃!
  “不行!”栗姬失声叫了起来,“鸨母的女儿想当皇太子妃,别开玩笑啦!何况,听说陈家阿娇早已许配给一个名叫彻的男孩。一听到荣被立为皇太子就抛弃彻,想把女儿塞给荣,这种母亲不是太现实了吗?”
  栗姬的回答一五一十地被传到馆陶公主的耳里,这会儿事情可闹大了。
  “什么!那个女人竟敢说我是鸨母!”自尊心极强的馆陶公主当场竖起了柳眉。
  虽然嫁给陈午而降为臣籍,但她毕竟是先帝长女,也是当今皇上的姐姐。栗姬竟然以“鸨母”称呼她,这样的无礼还能饶恕吗?
  那个女人说我是“鸨母”,是指我常为皇上找女人而言。我这样做,全都是因为后宫没有像样的女人,皇上大为不满。我是为皇上效劳的呀!
  “那个贱女人因儿子被立为皇太子而嚣张起来,竟敢辱骂我这个大公主!”馆陶公主气得几乎吐血。
  如此可恶的栗姬,说不定有一天会以皇太子生母身份被立为皇后,于景帝亡后更以皇太后身份君临大内——想到这些,馆陶公主就有全身血液逆流的感觉。
  “我绝不让那个女人成为皇后!”她内心如此起誓。
  她原本就是个好玩谋略的女人,现在总算有了值得全力以赴的目标。气愤不过的她,由于找到值得拼老命去做的事情而感到欣慰。
  为了不使栗姬成为皇后,最好的方法是把荣从皇太子之位拉下来。该用什么方法呢?这是馆陶公主第一件想到的事情。
  虽然皇太子业已立妥,但这个地位尚不能称之为屹立不坠。皇子还有十几个。其中多数是庸才,但也有在选拔时由于年纪尚幼、所以未成为考虑对象的人。
  对!不是有彻那个孩子吗!那个孩子天赋不错!
  景帝侧室中有一对王氏姐妹。其中,姐姐生的孩子当中有一个叫做彻的男孩,这个小孩虽还不满七岁,却很伶俐活泼。
  ——大公主女儿阿娇早已许配给阿彻……
  变得歇斯底里的栗姬说的这句话,不是没有根据的。
  年幼的阿彻到馆陶公主家玩时,一些大人曾逗弄着他问:阿彻,你想不想娶新娘呢?
  结果,阿彻这个小孩昂然回答说:我想啊!
  ——你想要的新娘子是哪个呢?是这个,还是那个?
  大人们一个一个指着馆陶公主府邸的侍女问,而阿彻默然摇头不答。当时,馆陶公主的幼女阿娇也在场。
  ——这个怎么样?
  一个大人指着阿娇问时,阿彻深深吸一口气后,爽快地说了:对!我要阿娇!
  馆陶公主于是以逗笑口气问道:我不反对你娶我家阿娇,可是,你准备怎样对待她呢?
  阿彻思量片刻后,以充满自信的口吻说:如果阿娇肯嫁给我,我一定要用黄金盖一幢房子让她住。
  大人们莫不呵呵大笑。
  ——若能得阿娇为妇,当做金屋贮之。
  后世文人常引用这句话来形容不知天高地厚之少年的梦呓壮语。
  虽然是童言无忌,这的确是豪言壮语,充分显示这名少年充满理想,并且反应敏捷。这事很快就传了出去。栗姬说“阿娇已许配给阿彻”,也是听了这件事情的缘故。
  我来想办法让阿彻成为皇太子吧!馆陶公主由于痛恨栗姬,所以有了这个构想。她遂暗访王夫人道:“我想使阿彻成为皇太子,条件是以我家阿娇为皇太子妃。你愿意协力吗?”
  “我当然愿意。”王夫人回答。
  女人的战争于焉开始。
  
第四十五章 女人的陷阱
更新时间2009-1-13 17:09:30 字数:4322
 综观前汉、后汉四百年历史,若将创始者高祖刘邦另当别论,有资格被称为“大帝”的天子,大概只有武帝一人吧。汉武帝,有“太阳王”之称的这位大帝,是因为成了皇帝,才能将其才华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程度。倘若未成为皇帝,大概会成为籍籍无名的地方诸侯王而终其一生吧。
  他并不是自己想成为皇帝的。他七岁时成为皇太子,而这当然不是靠自己力量取得。
  武帝刘彻是靠什么人的力量成为皇帝的呢?答案是:女人的力量!
  皇帝之姐馆陶公主受到皇太子刘荣生母栗姬的侮辱后,愤然决意要废立皇太子。
  馆陶公主与王夫人的联手因而成立。
  当时的栗姬,由于歇斯底里症状越来越严重,经常在后宫乱发脾气,因而成为人人厌恶的对象。
  王夫人的胞妹也在后宫,这对姐妹花和所有宫女都相处得很好。因此,馆陶公主不是只和王夫人联手,等于和全体后宫女人结盟。
  此外,身为皇帝胞姐的馆陶公主,从小就彻底了解弟弟的性格。这个弟弟怎样会高兴,什么时候会生气,想的是什么,对于这些,她都了如指掌。
  相反的,栗姬只知道与景帝共房,对他的了解可以说是皮毛而已。
  这两个女人的斗争,胜负岂不是一开始就很明显了吗?
  馆陶公主先会见了阿彻这个孩子。
  父亲景帝即位时,阿彻还在母亲的肚子里。
  这对女人的斗争于景帝六七年间发生。因此,此时的刘彻才六七岁。
  “你的孩子实在了不起。我不是为讨好你才这样说,阿彻这个孩子既聪明又开朗,比起头脑虽好却个性阴沉的皇太子荣,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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