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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公务员

_40 水叶子(当代)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阿史德支释了不少,由此,他突然之间对唐成要跟他谈的生意充满了期待。
一个能做出这么多不可能之事的人,他想谈的生意该是小不了吧。
两柱香功夫后,唐成回来了,随即马车重又向城内驶去。
城门前,唐成踩了踩车内的踏板,小跑着的马车顿时停了下来。
“坐了一路的车,也该舒活筋骨了”,唐成推开车外,向阿史德支一笑道:“请”。
“到该揭底牌的时候了”,心里冒出这个念头,迈步下车的阿史德支竟有些激动起来。
龙门县城外是一片平整的空地,下车后的唐成此时正手指着它,“此地背依县城,与左右两处的唐人及天成军家属聚集区都不到一个时辰,本官有意要在此处建一个贸易集散的市场,此市场不仅要供应左右近五万唐人百姓日常生活所需,异日亦将成为与龙门奚贸易往来的前沿”,言至此处,唐成扭过头来看着阿史德支笑眯眯的问道:“未知阿史德领队对此是否有意?”。
二百四十八章 来者不善〈补〉
成没在阿史德支身上花费太多的功夫,当这个九姓的大饼露出了不可控制的激动神色时,所有的一已经尘埃落定了。(
由行商到坐商,这绝不仅仅意味着只是贸易方式的改变,对于阿史德支这样的九姓商胡出身而言,它更意味着稳定的财富以及财富的安全。
出身于一个遭人歧视的毫无根基可言的种族,偏又积攒下巨大的财富,这情形就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岁小儿手捧宝玉而过闹市,小儿无罪,怀玉其罪。
阿史德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会多年流离,即便不是为了商贾贸易也绝不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而那分散在各地的产业也不敢直接挂上自己的名字。
周围分布着近五万固定人口的贸易集市,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阿史德支心动了,这里是游牧民族的天下,逐水草而居的习俗注定了这一片广袤的大地上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城市,即便是饶乐和松漠都督府所在地又有多少常住人口?更别说这个贸易集市还是建在饶乐草原与内陆交通的最关节点上,而据此前所看到的不见尾的奚人牛车队,显然这个唐县令已经成功解决了此前几十年不曾解决过的问题,即便不是全部的权利,至少也是将他个人的影响力渗透到了龙门草原上。
龙门奚,再加上一个广阔无比的饶乐草原,如山的皮货,如天际白云般成片地牛群,羊群,马群,饶是阿史德支精于计算,也无法算清这个贸易通道里到底蕴藏着多大的财富。他只知道仅仅是想想这些,身上的血都忍不住的热,一颗心也不受控制的急剧蹦跳起来。
与这些眼期望中地益比起来,让阿史德支心动的还有安全,彻底摆脱流民般境遇的安全,虽然他要为此付高昂的代价——不仅要把龙门县衙大修梯田的粮食缺口补齐,承担修造集市的全部钱粮花费,且在集市修好之后还要与县衙、天成军及龙门奚四方均分利润。
就同后世:普通欧洲人很难理解犹太人对安全近乎敏感的执着一样,普通的大唐百姓也很难体会到九姓杂胡对安危安定的期盼,阿史德支当然不会盲目信任唐成,但作为一个商贾他相信利益。
一个贸易集要想真正赚钱,稳定的供货与出货渠道必不可少,这两越通畅货物流通就越快,钱自然也就赚得越多,唐成一方虽然有货物,有集市的管辖权,但他们却没有通往大唐内陆稳定且消化能力巨大的出货渠道。
这种渠道绝非短短时里可以建立起来的,而这也正是阿史德支敢与唐成合作的最大依仗——你想赚钱就离不开我,这种利益上的纽结远比任何口吐莲花地说辞更可靠。
从十多年四方贸易地经验来看。这个胃口大地出奇地唐成现在要地越多。后面悍然毁约地可能性反而越小。
两人之间地次谈判没持续很长时间。从这一点上来说阿史德支还是很欣赏唐成地。双方条件摊开之后。这个进士出身地县令没有像任何一个此前遇到过地官儿们一样。心里分明是狼一般地贪婪。嘴上偏还要说着子曰诗云君子不言利之类地弯弯绕。
虽然他身上还穿着官衣。但嘴里说出来地话甚至比商贾更直接。我要什么。又能给你什么。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涉及到利益之争时锱铢必较。而且其对商贾行地利润构成与分析。甚至是贸易心理都能说地头头是道。以至于阿史德支一度出现了幻觉——这个谈判起来比商贾更商贾地年轻人真地是自小读圣贤书。以进士出身放外任地朝廷命官?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谱。但阿史德支并没有就此一口答应。对此唐成含笑表示了理解。倒并没有用话语催逼。
毕竟这个生意地盘子实在不小。前景尤其地大。单凭阿史德支一个人还吃不下来。要找人商量拉合伙人也是情理中事。再则他对自己也未必就那么信任。涉及到这么大盘口地生意。么着也得给他留点时间来盘盘自己地底细。顺便核实自己此前所说地一切。
拉吧。拉来地人越多越好。任何地繁荣总是建立在坚实地人口基数上地。人多虽然不一定必然带来繁荣。但没人肯定繁荣不起来。更别说能让阿史德支瞧上眼地人怎么着也得是有些身家地主儿。作为一个如今正瘠贫如洗地龙门县令。唐成对有钱人来龙门定居总是很欢迎地。
有钱人好啊,有钱人不仅消费力高,而且下人还用的多,不管他是买还是雇,每多用一人也就意味着龙门县里又多了一个找到吃饭门路的,而每一个找到吃饭门路的人至少还能再养活一个人。
身为一地县令,不就是要让辖地子民都能过上好日子,而过上好日子的第一前提就是要有饭吃,至于这口饭到底是靠种地还是做佣赚来的,唐成自然不会像这时代的官儿们一样介意。
重要的是有饭吃而不是这口饭是怎么挣来的,只要不违反大唐律,他这个县令就一律欢迎。
坐在回衙的马车上杂想到这里时,唐成不免自嘲的笑了笑,眨眼之间穿越都三年了,三年下来从吃穿住行乃至于方式上他都跟唐人没什么区别了,只是脑子里的许多想法及做事的思维方式却是无法改变,只怕也永远不可能改变了。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这时代差异,要不是这时代商贾的社会地位太低,跟阿史德支的谈判岂能如此容易?又岂能底气十足的提出那么多要求,这要是搁在穿越前的后世简直不可想象。
阿史德支这里地事情暂时挽下一个扣之后,唐成想着总算能清闲几天了,经过最初的忙张慌乱之后如今衙门里各项事务已经理顺,杨缴等人各有分司,各行其事,已经没有那么多必须他亲自出面解决的问题了。
该勤力的时候勤力,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毕竟后世里是混过大公司地,这点管理经验唐成总还是知道的。
可惜清闲的好日子还没过
被龙门驿送来的通报给搅黄了,也不知从哪儿刮竟然把御史台派驻到河北道的监察御史给吹到了龙门县。
“此事属”。
“甘御史现在就住在驿馆里”,来报信地驿吏重重点头道:“官谍和吏部下的铜龟都已验看过,再错不了的”。
“嗯”,确认过后,唐成扭头过去看向了杨缴,“依杨先生看,这个甘鸿宇此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杨缴想了想后皱着眉头道:“这还真不好说,要按他的职司来说是专门监察弹劾地方的,但这行事……他要真有心找县衙麻烦的话该微服才对,又怎么会住在龙门驿?这不是明告诉衙门他人已经到了”。
官场上不同的司就有不同的做事方法,这些方法虽然不是硬性规定,但大家都约定俗成的遵守,而这个甘鸿宇的作为却是让人不解地很,不找事你就别来,反之就不该这样大模大样的住官家驿馆。
分明是找事的职司却又到驿站去住,难倒他是想暗示什么?
宁可信其有,可信其无吧!因是有此前在金州州衙的经历,唐成对握有直奏之权的监察御史很重视,对于龙门县及他本人来说,这些人成不了事,但坏事的本事却是一个顶仨,而以县衙如今的情况来看,铺开这么大摊子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想明白之后,成便有了决定,“杨先生,等会儿你派个人拿我的名刺去驿馆,今晚就在龙门客栈设宴为甘御史接风,提前派人去客栈里打个招呼,让那个掌柜管平潮把最好的雅阁留出来,酒菜安排也要精心准备。此外你跟贾旭和钱总捕打个招呼,晚上的接风宴务必都要到,咱们该做地场面一定要做到”。
“,杨缴点了点头后驿吏一起出了公事房。
散钟声敲响,正当唐成准备回后衙换衣裳去龙门客栈的时候,杨缴又回来了,“明府,甘鸿宇把名刺退回了”。
“嗯?”。
“不仅名刺退,接风宴也拒了,说的理由是旅途劳乏”,杨缴说着将名刺递回到唐成面前的书案上,“情况有些不对呀,我刚才去驿站问了问,此人投宿驿馆的时间虽短,但一举一动却是严扣着章程,就连我试探着派人送去地几碟果脯都被他明言记在了私人账上,做官的撇清到这个地步可真是少见”。
唐承隋绪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了由朝廷供应地驿站体系,官员公务往来时住在里面的一应花销是不用自己掏钱地,只不过不同的品级有不同地供应标准,然则虽有朝廷明令的标准,但几十年下来各种变通的法门也是与日俱增,无权的清水闲官未必就能享受到该享受到的待遇,而有实权的官儿超越品秩享受待遇也是常事。
监察御史身为天子耳目是有实权的,别说几碟子果脯,就是他再有更过分的要求地方驿馆一般也不会拒绝,便是自己的账上走不出这笔花销,各地衙门的账房也不会拒绝这种账目。
从这个背景上来说,甘鸿宇的这种行为的确是撇清的太厉害了。
一个御史言官开始撇清的时候,这意味着什么还用多说?
“黄昏不宜拜客,明天早上我去驿馆拜会他一趟,一来是尽到殷勤之意,另外好歹要探些东西出来”,唐成脸色凝重的从书案后站起身,边走边道:“让钱总捕找一个机灵点的公差往怀戎跑一趟,州衙里毕竟消息灵通些,走时多带些钱看能不能打听到此人的一些底细。除此之外,驿馆那边也要安排人,把甘鸿宇给盯死,他去了哪里,见了谁都要搞清楚”。
杨缴点头答应之后出去安排了,唐成在公事房门外又站着想了一会儿后才回后衙。
第二天早晨,唐成径直驱车到了龙门驿馆,孰料驿吏们却说甘鸿宇一早就出去了。
“这么早?住的房可退了?”,见驿吏摇头,唐成跟着又问了一句,“甘~出去的时候带什么了?”。
“御史老爷从驿馆要了马,随身虽带着行囊却不大”,那驿吏迟疑着想了一会儿后猛然道:“对了,甘御史带的有雨具,小的当时还纳闷,天都旱成啥了还能有雨?”。
既没退房随身带的东西又少,这说明甘鸿宇必定不是要离开龙门;但他要了马而且还随身备着雨具,这又说明去的地方肯定不会是在城里,听到这里,唐成几可断定他必定是往龙门乡下去了。
到这个时候,唐成不用再见面试探也已知道这个甘鸿宇来不善了。
转身回衙之后唐成直接找到了杨缴,“驿馆外安排人盯了?”。
“昨晚就安排了”,杨缴答完随口问了一句,“明此去收获如何?”。
“我到的时候他早就走了,若我所料不差的话他是跑下边微服私访去了”,唐成的手在杨缴的书案上轻轻叩击,“天下各道以河北最大,龙门又是本道最不起眼儿的县治,仅仅三个监察御史在别处都忙不过来怎么会突然到了这儿,而且行事如此不合常理,杨先生,来不善哪”。
“来的是蹊跷,不过现在当务急是要弄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也无用,等回报吧。昨天派去那人心眼活不活?别被甘鸿宇觉察了才好”。
“老钱拍胸脯保证过的人当不至于如此粗疏吧,就是现了又能怎地?明府你矢口否了就是,这就是个说不清楚的事情”。
“一有什么消息传回即刻通知我”,唐成已走到公事房门口时,又回头说了一句,“这边虽要防备,但也别耽误了咱们的正事”。
“我知道”,杨缴闻言一笑,“误不了份内事的,明府放心”。
两天后,跟着甘鸿宇的公差托一个回家看望生病老母的壮年庄户带回了第一份便笺,呈送到杨缴手中后他没有片刻耽搁的到了唐成的公事房。
二百四十九章 古怪的龙门,古怪的唐成
鸿宇还是为赈灾来的”,公事房中,唐成从便笺道:“从这份回报上看,他还是依着章程行事的,倒没使什么罗织罪名的手段”。/
“便笺上所说未必便可尽信”,杨缴闻言摇了摇头,“毕竟甘鸿宇问话的时候咱们派去的人并不在旁边听着,待人走后再去问那些乡农,谁又知道他们在甘鸿宇面前到底说了什么?”。
“这事多想也无益,目前也就只能如此了,一切等他回城之后再说,在他离开龙门之前我总得与他见上一面”,唐成放下便笺,脸上的神色已是轻松了许多,“只要他不用阴私手段我就放心不少,这两天为此人分神了不少正事,现在且就放到一边吧”。
“嗯,等去州城打探底细的公差回来之后咱们再议议”,杨缴手上有一摊子事忙活,实也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耗,眼见事情说完之后起身就走,人都已经到门口了,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就此站在门口扭头过来道:“明府,夫人今个儿亲自开始放赈粮了”。
此前郑凌意还一直是躲在幕后核算报工及赈粮数字,不成想前天和昨天队放赈粮的时候都出了错,这倒不是有人在粮食上做手脚,只因为事务太过琐碎,人又太多太吵导致经办人出了差错,差错虽然不大且现的也及时,却也让郑凌意坐不住了。
这毕竟是唐成:他安排的职司,这个职司的重要性当日也是说过的,如此以来郑凌意就在幕后坐不住了,昨晚回来之后就跟唐成商量着亲自走到人前主持粮食的放,对此唐成当然是不会阻止。
虽说唐时对女子行为的:制并不多,但以嫁做人妇的官员正妻身份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的也不多,“斯行不雅训,缙绅官宦之家难为之”,郑凌意虽不是扭扭捏捏地小女儿,但今天早上临出门前却也是颇有几分踌躇。
想到她早着镜子银牙暗咬给自己打气时的样子,唐成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个浅笑来,“嗯,这事我知道,怎么了?”。
“没怎么?今个儿赈粮放处比往静的多了,粮食放的又快又准”,杨缴仔细打量着唐成的脸色说完这句话后,眼瞅着都要走了却又迟疑着来了一句,“唐夫人今日之举……明府……”。
“先生到底么尽管直言就是”。
“啊……没什么。没什”。杨缴摆摆手。人已从门口走了。
见状唐笑着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杨缴地意思。只不过却不想就此事讨论什么。女子出来做事在后世里再正常不过了。但这年头地人不好想也是正常。这是因时代差异造就地不可跨越地鸿沟。就是解释了也没用。
既然解释不通那就不解释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总不能只为了顾忌别人地看法让自己难受。
一笑过后唐成便将这个小插曲抛到一边。低头专心做起手头地事来。
…………………………………………
两骑健马驮着甘鸿宇和他地贴身小厮奔行在龙门乡下地田野里。
寒风如刀吹乱了甘鸿宇身上的平民服饰,也吹散了他那梳理的整整齐齐的鬓,其中很有几缕甚至钻出了帽檐随着风在他脸上飘来荡去。
但让随行小厮纳闷地是,自家这位素来最重仪容整洁的主子今天却对此视而不见,骑在马上的他眼神定定的瞅着一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甘鸿宇在想唐成,要说他现在的思绪就只能用一个乱字来概括。而这种乱却是来源于矛盾。
这种矛盾几无处不在,脚下这片土地就是最好的例子。
直到真正踏上龙门的土地之后,甘鸿宇才知道这个地方今年地旱情到底有多重,从县城一路下来,沿途一面面山坡的庄稼地竟是看不到半点绿色,瘠薄的田土里到处都是干裂的宽可容拳的口子,因大旱导致地灾情实已到了让人触目惊心的地步。
初见到这样地景象时甘鸿宇心里实在是沉重的很,作为监察御史他去过地地方着实不少,民情也透。按照以往的经历来看,但凡是遭遇这种灾情地地方都蕴含着极大的风险。
民以食为天,大的天灾带来的不仅是绝收,更是百姓们的绝望,加之田土里再没什么事情可干,这就构成了动乱的根源。在这种时候地方衙门尤其要小心理政,一旦处置的稍有不妥就如同在干柴堆上点了火,瞬时之间就可成燎原之势,这样的事情甘鸿宇不仅亲眼目睹过,史书所载更是不绝于偻。
龙门县大旱如此,偏偏据此前听到的消息说本县县衙更在此时大征徭役,天灾加**凑到了一起,这让一心报效朝廷的甘鸿宇如何不忧,如何不急。

心忡忡的甘鸿宇开始走访农户百姓时,此前他从不情况出现了!这里的百姓不仅没有他预想中的绝望,反而是满怀希望,看他们的精神头儿竟是比丰收年景丝毫不逊。初开始时甘鸿宇还以为这是百姓们不敢说县令坏话,但当他一连走访了几十个农户,个个都是如此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这种反常的情况竟然是真的。
第一个矛盾出现之后,第二个紧随其后的就来了。沿途所见,百姓们的日子过的真是苦啊,在这样的大灾之年家家顶门立户的丁壮男人却被抽调一空,只剩下老弱妇孺困守着,日日在山中寻觅一切能吃进肚里的东西,树皮、草根、随后和着一点点存粮支撑着保一条性命。
百姓生活已经艰苦如此,县衙却不曾向这些老弱妇孺放一粒赈粮,要按着以往的经验来说,这时的百姓必定早已是群情激奋,把个坐堂县令知道骂成什么样子了。但在这里,当甘鸿宇走访农户时,这些个连树皮草根都吃不饱的百姓对于县令唐成竟没有多少怨言,不仅如此,还有很多百姓一边喝着草根汤一边对其交口夸赞。
本该是绝望的土地上却满怀希望,饭都吃不上的百姓一粒赈粮都没给他们的县令称赞不已,几天的走访下来,甘鸿宇在龙门乡下的所见所闻都是平生未遇,这种情况甚至是想都想不到。
怎么会这样?怎么样?
越走访甘鸿宇:倒越糊涂了,对于此次的调查对象唐成也就愈难以把握。能在如此大灾之年将治下百姓的民心民气安抚成这样,唐成毫无疑问是个干才,是他近七年监察御史生涯中前所未见的干才;但是任百姓生活困苦如此居然不放一粒赈粮,这个唐成分明又是个十足的昏官,甚至说一句残民以逞也绝不过分。
一正一反,截然不同的两,而这两面又都如此鲜明,以至于让甘鸿宇都分辨不出那一面才是真正的唐成,到底是百姓们口中能干的县令,还是残民以逞的昏官?
这就是甘宇苦苦思索的问题,下来走有好几了,但随着走访的越多,这奏章反倒越没法子写了。
“古怪的龙门县,古怪的唐成”,沉思久的甘鸿宇喃喃自语了一句后猛然一拨马头,小厮见状惊问道:“老爷…”。
“去”,口中说话的同时,他已反鞭催马当先往来路而去。
再走访下去已没什么意义了,现在甘鸿宇的心里就只想着一件事物——梯子田!正是为了这个他从不曾听说过的东西,龙门县百姓才会满怀希望,才会一边吃着树皮草根一边对唐成交口称赞。
甘鸿宇:在就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希望能在那里找到解除疑惑的答案。
回去的时候要比来时快的多了,龙门县城外,甘鸿宇打问了几个行人后,将手中的马缰一引,径直往右边的~口而去。
不久他就看到了阿史德支前几天看到的一切,来回循环不见尾的奚人牛车队;山谷中忙碌不堪、走路带风的公差和文吏们;山坡上劳作如蚁的庄户汉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样是阿史德支不曾看到过的,当甘鸿宇在山谷中看到粮的那人竟然是个貌美如花的妇人时着实是吓了一跳。
大灾之中赈粮的放是第一等要紧的事情,多少乱子就是由此而起的,龙门县衙竟敢将如此重要之事托于一个妇人,实在是太儿戏了。随着那些各队派来领粮的庄户,甘鸿宇一点点挪到了前面。
亲眼看着那妇人放赈粮,从点名到计工册的核对,再到据册放,甘鸿宇在人群里足足看了两柱香时间也没找到一点错处来,一切皆是有据可依,而领粮的庄户也并无怨言,更让人难解的是这些丁壮不仅没有因为给他们放粮食的是个妇人而口出不逊,反倒是眼含敬重。
直到听了队伍中的小声耳语之后,甘鸿宇才知道这个穿着朴素、言行干练的妇人竟然……居然是县令唐成的夫人。
一个能让夫人在这种杂乱场合抛头露面做这等琐屑繁杂之事的县令会是一个昏官?默默从队伍里走出来的甘鸿宇随后又上了山坡,当他走访到那些正不停忙碌的庄户汉子时,对于县令唐成,这些盯着寒风辛苦劳作的庄户们的回答依旧是交口称赞。
甘鸿宇站在山坡上将庄户们修出雏形的梯子田看了许久后,转身下了山坡,此后一路直奔城中龙门县衙。
…………………………………………
PS:今天状态实在太差,见谅,明天争取多更一点
二百五十章 一物降一物
杂役拿着甘鸿宇的名刺进来,正跟公差说话的唐这么快?他书案前站着的公差就是此前几天被派去跟着甘鸿宇的人,回来也没多一会儿嘛。(
摆摆手让公差退下,唐成起身理了理官衣后径直往衙门口走去。
甘鸿宇正坐在门房中喝茶,这是个三十多岁的人,身形瘦削,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一瞥之间,满脸含笑的唐成已拱手走了进去,“未知甘御史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甘鸿宇放下手中盏借着起身的机会将唐成打量了一遍,“唐县令客气了,不敢当”。
还行,这个甘鸿宇的脸色瞅着倒不算坏。而他此番能主动登衙请见,这本身就已表明出一种态度。毕竟监察御史与地方官是分属两个系统,既无统属关系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作为调查的甘鸿宇也不是非见他不可,更别说主动登门了。
见礼完毕,唐成i着外边的天色笑说道:“赶得好不如赶得巧,马是散衙时候了,近日正好听说龙门客栈新到了一批美酒,便请甘大人前去把酒夜话如何?”。
“龙门大旱,百姓食树皮草犹不得一饱,实在无心宴饮”,许是又想到了那些老弱妇孺乡民们的苦状,甘鸿宇脸上油然浮现出一片黯然之色,“宴饮便就罢了,借唐县令一处僻静地方说话即可”。
这话一说,黯神色再一摆出来,顿时就把唐成衬地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但仔细看他脸色却又不像是刻意讥讽,心中郁闷的唐成既不想再劝,也无法再劝,当下手一引,“请!”。
有刚才那句话一冲,见时的好气氛顿时一散而空,往公事房走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此后让座倒茶也不过只是循例而已。
端茶盏默默的呷了一口,甘鸿宇清咳了两声后抬头看着唐成道:“本官此来是有一事相求,请唐县令暂停梯子田修筑之事,将一干征调丁壮放回,赈粮亦循人头放,以使万千灾中百姓同沐皇恩”。
唐成端着茶静静地看着甘鸿宇。手指无声地在茶盏边缘敲击着。一时没有说话。甘鸿宇会说到这个并不让他意外。不解地是他说话地方式和态度。
监察御史无直接插手地方政事地权利。所以他要想变更龙门县衙地施政方略只能通过自己。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若是对自己地施政不满。直接呈奏本上去弹劾自己就行了。又何必要登门说这一番话?
简而言之。甘鸿宇地职司身份与他现在说出地话是矛盾地。以至于唐成把握不准他真实地意图到底是什么。
唐成沉默地想了片刻后。放下手中茶盏缓缓正色说道:“甘大人来龙门有几日了。想必对本县地情况也多有了解。难倒甘御史觉得本县县衙地做法不对?”。
“唐大人治政抚民地干才。尤其是行事地气魄都令本官钦佩”。见唐成要说什么。甘鸿宇抬手摇了摇。“某说地不是官面套话。确是自真心。也正是为了这一点。某才有今日冒昧登衙拜访之举。唐大人勇于任事自然不错。但这时机地选择却实是有些不妥。”
“愿闻其详”。
“大灾之年重养民,龙门县衙却于此等天灾之时大兴徭役,而今龙门乡下诸多老弱妇孺依门无靠,日常所食里倒有八成是从山野间寻覓的草根树皮之属,田地绝收、腹响如雷却不见一粒赈粮,唐县令身为一方父母,焉能忍见百姓困乏如此”,言至此处,甘鸿宇一声低沉的叹息,“饶是如此,本官几日探访之中,百姓们对于唐县令仍是交口称赞,如此百姓,县令大人便怜惜他们一条活路吧。而今县衙所作之事大可置于丰年再行推展,何必要在此时?”。
“百姓们过的苦本官也知道,但行大事哪有不吃苦就能做成的?征调丁壮之前本官已派文吏于各里各村摸过底,各家存粮约略再撑月余当无问题,待得那时,本衙便将酌情放赈粮,这一点上甘大人尽可放心”,解释之中地唐成语调也极为诚恳,“刚才大人也曾说过,百姓们日子过的如此艰难仍对本县颇有赞誉,这足以说明民心是支持县衙当前作为地,大灾之年不仅要赈济,亦要使百姓有所安业,方今田中受灾无事,本县趁此机会借赈粮放之机聚民改田,正如夫子所言是‘惠而不费’,今则所费简而廉,而所惠公而博,为政之道有美于此?甘大人三思”。
“恕某愚笨,竟不知夫子此言竟可做此解法”,甘鸿宇丝毫不为所动,“朝廷赈粮有限,唐县令俱将此投放于修造梯田之事,丁壮劳作辛苦必致食量大增,一日之费足可户部拟定的三日赈量,敢问龙门县衙有多少赈粮当得起这般靡费?一月之后又能所剩几何?介时又拿什么来赈济乡野之间地老弱妇孺?”。
“这个本县正在想办法”。
“原来县令大人仍无成法”,甘鸿宇一听这个却是恼了,“万千百姓食不果腹,实是生死一线,唐县令既无成法焉敢擅行徭役之事,荒唐!”。
这么简单~理都不懂,这些日子为了梯田地事情县衙上下那个人不是累的臭死,现今可好,竟被甘鸿宇个不做事的人挑
给了个“荒唐”的考语,唐成也是有火气的,怎么受评价,当下脸色也沉了下来,“本上下为今冬大旱之事可谓夙兴夜寐,人人劳苦,甘御史这荒唐二字不敢拜领,至于一月之后的赈粮之事本县自有解决之道,若到那时无粮可赈,大人再来御史台地官威不迟”。
“到那时就晚了,万余百姓性命安危岂容儿戏”,甘鸿宇从胡凳上猛然站了起来,“本官念你尚有爱民用事之心,方才好言相劝。不想尔竟如此执迷不悟,朝廷赈粮乃是专用于赈济百姓之用,却不容尔为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梯子田而一意孤行。”
“以工代赈,本官所为亦不悖于朝廷法度,至于梯田……”,唐成冷然一笑,“无论甘大人闻与未闻,此都是利国利民之善政,既是善政本官自当一力推行之”。
恰在这时,就听门上传来一阵荜拨的叩门声,唐成头也没扭的大声道,“出去”。
“刚愎至此,本官竟是错看了,等着弹劾吧,告辞”,甘鸿宇连拱手礼都免了,说完这句后径直到了门边拉开就要往外走。
门拉开的瞬间,鸿宇先是一愣,继而猛然弯下腰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老师怎么在这儿?”。
老师?唐成应声看去时,却拉开门的公事房外正站在三人,杨缴站在最后,他身前则是一个五旬年纪的麻衣老,这老虽不认识,但他身子侧后方的白老仆却是当日在流官村孔家见过的。
心思一转之唐成已明白这老到底,深呼吸一口气从书案后走到门口,拱手行礼道:“公”。
孔先没理会甘鸿宇,从头到脚将唐成仔细看了一遍后,微微点头道:“梯田之创功在百代,大灾之年所以兴造,皆欲于民生业,并有余之财以惠贫,仰此为食绝非仅有丁壮而已,工技、饮食之人皆可受益焉。以尔之年纪能有如此施政,殊为难得”,说到这里时,孔清;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笑意,“老夫欲借大人公事房一用,未知意下如何?”。
“公谬赞了”,说话之间唐成身子一让,引手道:“请”。
孔点点头,往公事房里走时淡淡一句道:“进来吧”,唐成反手带上房门时正好听见甘鸿宇的声音,“旧日同窗来信告知老师乃是去了岭南,怎么却在龙门?”。
那白老站在门口,唐成也不便再听,带上房门后前走几步与杨缴一起到了庭院,“怎么回事?”。
“前几天从州衙探听消息的公差一回来我就动了这心思,甘鸿宇是国子监出身,孔在国子监呆的时间可也不短,两人之间八成有师生之谊”,孔一脸的笑,“只因此事不能确定,加之孔那脾性我也没把握就一定能请动他来,所以这事就没跟你说,原也只是抱着试试地心思,没想到接信之后他却当即就来了,还就有这么巧的,刚到县衙就听说甘鸿宇也到了。天意,天意呀!”。
闻言,唐成伸手拍了拍杨缴的肩膀,“多谢了”。
“何需如此”,杨缴摇头笑笑后探头过去看了看紧闭着的公事房,“有孔在,此事就尽可放心了,要论在国子监士子中地声威,就连当今祭酒也比不得孔,甘鸿宇遇见他正好是一物降一物”。
“其实这甘鸿宇人倒是不坏,要说他今天来也是好意。就是性子太执拗了些,容不得人多说话解释”。
“你两人都是脾性硬的,碰到一起怕是好不到那儿去,刚才吵起来了吧?”。
闻言,唐成笑了,“是啊,吵地还厉害”。
两人在外边说话边等,大约三柱香功夫后,公事房门打开,孔与甘鸿宇从里面走了出来。
唐成迎上去的同时,一并出了前往龙门客栈的邀请,在他想来孔八成是不会答应的,却没料到结果迥然相反,老夫子居然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了。
龙门客栈的雅阁中,唐成殷勤劝饮之余借着闲话地方式将州衙赈粮放及龙门县衙修造梯田的构想与过程备细解说了一遍,甘鸿宇虽没说什么多余地话,却实实在在向唐成邀饮了三盏。
此后便是只谈诗文词赋,直到此时甘鸿宇才恍然得知近两年来哄传天下的诸多名篇佳作竟是出自眼前这个龙门县令之手,很是赞叹了几句,听地唐成甚是惭愧,坚拒了他即席赋诗的说辞,一时之间雅阁中地气氛其乐融融,直到兴尽而散。
当晚,唐成便安排孔主仆住在龙门客栈,孔也不曾拒绝,但等二天早上唐成再去时,他主仆已于天明时分动身走了。
就连甘鸿宇也一并从驿馆中退了房。
孔此举意思已明,唐成也就没再飞马去追,暂将心思重新收回到了梯田的建造上,大约又过了七八天,等着的阿史德支没来,倒是前些时候派往道城的来福一脸风尘的回来了。
不等他说什么,唐成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趟去道城的事情怕是办的不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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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惭愧,惭!
二百五十一章 危若悬卵,远行
福去道城的事情的确办得不太顺当。/
“从宁明远那里弄到服辩之后,小的就快马赶到了道城,遵照大官人吩咐在城里找了一个籍贯>州的破落户做告,光是状子小的就找人写了十份,每份里都带着宁明远摁红指头印的服辩”,说到这里,来福伸手又倒了一盏茶水,仰脖之间一口气喝的干干净净,随即打了一个响亮的水嗝后接着道:“他在道衙门口比着官衣递状子的时候小的就在一条街外看着,明明白白都是给了穿绯红官衣的,小的甚至还使着他去了不远处的行军大使衙门也递了状子,结果……这些状子都跟泥牛沉海一样,连着好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找的那个破落户是个什么情状?”。
“此叫燕兴国,是个穷的没法的人,三十多岁连个浑家都没混上,靠做力工谋生奉养寡母,这次是他老母染了重病等吃等药,小的这才找到他出头顶下这民告官的泼天官司”。
唐成原本是想问着看看这个告的破落户可不可靠,不成想却听到了这些,一时间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他自己刚穿越来时唐张氏要自卖的绝望及家里日子的凄惶,“以民告官是重罪,有理无理先有三十小板等着,燕兴国这么个情况一个不好就是两条性命”,手抚着膝盖一声长叹,“你接着说”。
“等了几天见没动静,小的就……”,来福暂停住话头看了唐成一眼后咬牙道:“小的就使着他往道衙击鼓告状了”。
闻言,唐成的嘴抿了抿,“说”。
“鼓一敲,衙门里当即就出人将燕兴国带进去,不过小的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升堂,下午上衙之后依旧没有,后来往牢禁里使钱打听才知道燕兴国已经被关在牢里了”,一脸风尘地来福舔了舔嘴唇,“那次之后小的又在道城里待了四五日,既没见人~出来,也没听着升堂的消息,燕兴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窝在了里面”。
燕兴国这情就是典型地被人给黑了,若是单靠着他一个人的话八成就是一辈子也别想再出来了。唐成伸手提过茶瓯往来福的茶盏里续满水后递给他,“燕兴国的事就没问问根子在那儿?”。
“多谢大官人”,福接过茶盏一仰脖喝了大半盏后,这才捧着小口的呷起来,“小的使钱问过禁子,就在燕兴国被关的当天晚上,闵府二管家闵苏安到过牢禁,就是因为看到了他,小地好容易搭上线的禁子无论如何不肯再帮忙了,他既不肯打听传话,小的又进不去牢禁见燕兴国,是以闵苏安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无从得知。小的这边没了法子就只能从外面着手,忙活了好几天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这几年每逢四时八节牛祖德往闵府的孝敬着实不少”。
“这就够了”。唐成一拍膝_从来福对面地胡凳上站了起来。“当日知道牛祖德独霸着龙门草原生意地时候我就想着他背后得有根子。却没想到他地根子这么硬。竟然会是本道观察使闵潜”。
来福明白这事地要性。更别说唐成地脸色还是少见地沉重。一时也从胡凳上站了起来。“大官人。现在怎么办?”。
怎么?唐成也在紧张地思索这个问题。大意了。真是太大意了。当初既已想到牛祖德背后有根子。怎么就没顺势把这根子摸清楚。要是早知道这个消息地话。此前许多事情地做法或许就会变一变了。如此也不至于眼前如此被动。不。不仅是被动。现在地局势简直是危若悬卵。
后世里一个荒僻穷县县长与省委书记之间地差距有多大。自己与闵潜地差距就有多大。跟牛祖德还能较较劲。就这还是借着八千天成军地势。至于闵潜……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唐成自给摇头否了。实力差距太大地抗衡是不现实也是没有意义地。至于对与错地判断标准更是模糊到极点。归根结底还是利益与实力地考量。
让来福到道城实在是一着臭棋。这下子惊动了闽潜。牛祖德还没怎么地。倒把自己给逼上梁山了。此前越上呈地请赈文书。再加上燕兴国。这两件事明眼人一看就能把根子追到他这个龙门县令身上。
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到书案后地唐成一把推开窗户,任外面凛冽的寒风扑头扑脑地吹在脸上身,这段日子真是昏了头了,分明是混招频出竟还自以为得计。
等了许久也不见唐成说话,屋里站着的来福轻轻喊了一句,“大官人”。
“嗯,容我想想”,唐成答应一声后猛地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即便要总结经验教训也得等化解了危机再说,否则龙门刚刚开创地这一切都将随着他的去职而化为泡影。
怎么办?北地冰冷的寒风帮着唐成静定下来,他开始抛开此前的一切杂念思考起化解危机的办法。
将一切有利于自己的东西都摆出来想清楚,说不定在那一处上就能借上力,然后再仔细将牛祖德与闵潜的关系好生理一理,这不仅是化解危机的方向,更是其关键所在……瞬时之间,唐成的脑子和心思高速运转起来,在这一刻,除了家人之外的所有东西都物化成了一个个用来标记不同利益与风险的砝码,而他本人则化身成了最精细的操作员,在这些不同的砝码之间取舍衡量,既衡量自己,更衡量闵潜,利益的比较,利益与风险的冲销对比……所有的一切操作都是为了最终的平衡。
正在来福等的心焦不已的时候,唐成从窗前转过身来,“宁明远现在在那儿?”。
“在咱们手上,和他那个心头肉的独根儿野儿子在一起,五哥和小七看着”,不知怎么的,来福一看到大官人恢复了平静的脸色,自己心里地焦急也跟着舒缓了不少,“其实都不用看,宁明远知道他那份服辩的份量,这次从道城回来路过的时候,他一听说燕兴国的事情当即人就瘫了,不等小地多说什么他先说了要跟我们走的话,这厮心也够狠,为怕人多露了行踪,连家里的正妻和两个女儿都不管了”。
“好,这件事你做得好”,唐成闻言舒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的在身边的书案上叩击咐道:“你出去传话,
杨先生和贾旭、钱总捕都叫来,我就在这儿等着。再到后衙去一趟,要是夫人不在就吩咐小青帮我收拾去道城的行装”。
从长安出来到现在已过半年,大官人又要亲自出手了!想想过去这一年多跟着唐成在山南道城的热闹和长安所经历地峰回路转,来福听到唐成说要去道城后,心里竟陡然涌起一股子兴奋来。
杨缴三人很快就到了,来的时候三个人脸上都带着疑惑,他们都是负责方面的人,各自手头上的事情一大堆,唐县令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把三个人一起叫来,还叫的这么急。
“明府要去道城?”,一听到唐成这话,杨缴三人都愣了,“大人,未得上官召见或允准,身为主官私离辖境可是要遭重处的”。
“出事情必须要去道城处理,我走的这些日子你们帮着遮掩些,我快去快回就是”,唐成没说到底是什么事,脸上的表情也轻松,甚至还带着点笑模样,伸手在说话的钱三疤肩膀上拍了拍,“我走的这段时间梯田地事情不能有半点懈怠,杨先生,若是那阿史德支到了,你安排他在龙门客栈住下等我几日”。
“好”,杨缴没再多么,只是答应的时候向唐成投去了探寻的一瞥,唐成还了他一个镇定的微笑。
向三人交代完这边的事,后衙的行囊也已经准备好了,因是郑凌意在外边忙着,这些东西就是由小青代为收拾的。
唐成打开行看了看,思及一件极重要的东西没带,遂又回了后衙一趟,取了物事并给郑凌意留了一纸便笺后,便裹紧能遮蔽半个脸面的大氅翻身上马,带着来福出衙过南城门直奔道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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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唐成往道急赶的时候,河北道州刺史牛祖德正在接待一位来自道城地远客。
一身富贵气的闵苏安个典型的江南人,不仅人长的很江南,说话也软软糯糯的很江南,甚至因为过份而带上了几分女气。
“这大冷的天儿牛君也心疼心疼我们这些做下人地,好歹把>州的事情料理地爽利些,也免得我这跑腿的顶风冒寒赶远路,上次从使君这儿回去可没几天哪”,闵苏安口中地叹息很温婉很江南,但手上那两份文档却是重重摔打在牛祖德面前。
闵苏很江南的长相已经让牛祖德看的心烦,再加上他这阴阳怪气的语调,若依着牛祖德的本心真想一脚把他给踹死。
抚着镇纸的手紧了又紧,牛祖德脸上却是挂着笑,这笑容里甚至还有些讨好的意味,事情闵苏安刚才已经说的清楚,这两份文档里是什么牛祖德也明白,是以并不曾急着打开。
在牛祖德说了一番好话,又忍疼将一袭价逾万金的火狐皮大氅许了给他后,闵苏安这才停了夹枪带棒的言语敲打,由两个丫头服侍着去出了房。
等了一会儿后,自闵苏安走后就一直端坐在书案后的牛祖德猛然一扬手,那方上好温玉雕成的镇纸就嘭的一声砸在了门上,楠木雕花门被砸出一个深坑的同时,镇纸也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门外伺候的下人听见这动静满怀忐忑的刚一探头进来,迎头就被骂了回去,“狗奴才,滚”。
下人头一缩当即退出了门外,站定之后心中方自狠狠骂道:“有本事冲那兔相公骂去,欺软怕硬,措大怂货!”。
借着镇纸和下人作了一通后,牛祖德这才将面前的两份文档打开,正是这两份文档使得他不仅要被一个奴才如此作,甚至还得对这个奴才好言赔笑,这对如今早已习惯了刺史身份的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一份文档里装着的就是龙门县的请赈文书,这份文书牛祖德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这些日子龙门县衙每三天一次送来恶心他的就是这东西,只不过这份却是越级呈报从道衙传下来的。
因着上面的缘故,这份请赈公文并没牛祖德的心情更坏多少,但当他看到第二份文档里宁明远摁着鲜红指印的服辩时,脸上却是起了一层比酒晕更深的暗红,捏着服辩的手甚至暴起了青筋。
“来人”,等心中暗骂不已的下人提心吊胆的走进来后,牛祖德没向他吩咐什么,而是自己捏着宁明远的服辩出了门。
一路直接走到前衙东院儿,沿途的文吏见到使君大人后都忙不迭的避让见礼,牛祖此视若未见,直接到了仓曹的公事房,“宁明远在那儿?”。
见使君大人一脸的阴晴不定,仓曹公事房里惶惶起身的文吏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后,才由那最年老的硬着头皮躬身回话道:“宁判司最近三天都没上衙,属下等昨天去家里探问过,宁夫人也是直哭,她也不知道判司大人去哪了”。
尽管牛祖德心中早有准备,听到这回答依旧是心中一凉,这时闻讯的录事参军小跑着进了公事房。
“一曹判司三天没上衙本官竟然毫不知情,你这个录事参军事当的好”,就此一句话,顿时让真真假假大口喘着气儿的录事参军脸色惨白,“还不快去找!”。
“是”。
“给刘春生带个话,把手头上所有的事情都停了,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宁明远给本使找到,两天之内见不到人,这衙门你们就别呆了”,冷冷撂下这句话后,牛祖德转身出了静如坟茔般的仓曹往安别驾公事房走去。
“大人有什么事招呼一声,我过去就是,何需……”,安别驾话还没说完就被牛祖德给打断了,“从各曹抽人,即刻派下去查龙门县衙,跟他们说清楚,要是查不出问题,查不出大问题,这些废物也就不用再回来了”。
“大人……”。
“先办吧”,牛祖德烦躁的摆了摆手,“办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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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龙门县衙正遭受着暴风骤雨般大清查,贾旭、钱三疤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同时,“身患重度传染病”的龙门县令唐成带着满脸的干涩与疲惫走进了河北道城晋阳的北城门。
二百五十二章 这个唐成有点意思
唐朝公务员二百五十二章这个唐成有点意思
|在龙门县衙正遭受着暴风骤雨般大清查。贾旭钱受着巨大压力的同时。“身患重度传染病”龙门县令唐成带着满脸的干涩与疲惫走进了河北道城晋阳的北城门。
走进北城门的门洞。正式踏上晋阳城街道的这一刻。来福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这口气一出。近几天强压着的疲惫与身体的酸麻顿时一起发作出来。体力过度透支的结果就是现在松劲后每迈一下步子都是如此的艰难与不情愿。
从龙门南来晋阳的这一路上真是赶疯了!来福扭头看了看身边。虽然也是一脸的疲惫干涩。嘴唇上同样有着明显裂开的口子。但大官人的腰板子依旧是挺的直直的。直的就像是在山南道城。长安。在龙门县衙中的无数个日子一样。
这一刻。全身上下有无数蚂蚁爬的来福对大官人唐成实在是发自内心的有了一种敬畏。享福会享。但在该吃苦的时候比谁都能吃苦。这个主上总是着一股说不出的劲儿。越是遇到艰难逆境的时候这股劲就表现的越明显。
要说这两年来遭遇过的事情也不少了。一切顺利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在这样的时候大官人的表现甚至还有些懒洋洋的。就跟长安城里许多富贵家户喜欢享受的少爷们没什么区别;但一旦遇到危险时。这股劲就猛然发作出来。这时候的大官人也跟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尽管他也很紧张很担忧。但这种紧张与担忧却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尽管他也会很疲惫。但越是疲惫。他的腰板子挺的就越直。
想到这里的时。来福终于搞清楚了一个困惑他近两年的问题原来唐成在他心中的印象其实只用一件事就能说的清。
腰板儿。不管什么时候都挺的直直的腰板子大官人不仅是外在如此。内里的这股劲也是如此。这才是自己跟着他时即便面临再艰难的处境也能安心的真正原因吧。
搓了搓冻的红的手。来福赶脑子里这些莫名其妙的杂乱想法。“大官人。往前不多远就有一家山南老客开的客栈。条件不错也实惠……”。
说到里时来福才注意到唐成已经牵马往左边街上走出好几步了。当下忙住了口跟上去。
左侧路边儿有一个小小的卖吃食货担子。除了上边摆放着的炊饼之外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任何一个山南金州人都无比熟悉的酸浆面的味道。
因是天气太冷。加之这时又是|点儿。货担子的生意并不好。唐成牵着马走过去后。微微闭上眼睛深深的嗅了一口空气中熟悉的味道。“来两碗-些浆水”。
酸浆面的味道。的道到浆汤刚一入口。来福脑海中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千里之外山南金州的景象来。平时他跟小桃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为图省事常吃的就是这饭食。
游子对家的思念很时间就包含熟悉的饭菜味道里不管离开家多远。时间多长。当早已铭刻在记忆处的熟悉味道浮现时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的家也随之清晰的浮现出来。
“真是日怪。今天么老走神儿”。正在来福摇头的当口。他身边的唐成已经大半碗酸浆面下肚。见状来福忙低头大口的吃起来。
就站在货担子前的路边上。唐成很快就将满满一碗酸浆面吃的干干净净。就连浆喝的一滴不剩面又滚吃的又快吃完他的额头上已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放下碗。全身热乎起来的唐成惬意的舒展了一下胳膊不错。有家里的味道。这要是再来一碗搅面儿就更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暖暖的憧憬。“过眼前这个坎。回龙门之后就的开始着手准备了。这天气稍一暖和起来。小桃她们也就该动身北来了”。
听到这话来福心里也是烫乎乎的。连日来的劳乏似消解了不少。“老夫人做的搅面鱼儿才叫一个”。咧着嘴说完这句后。想起眼前的事情。来福的兴又低沉了些。“眼前这事怕是不好办哪”。
“从龙门过来远不远?”。
来福不明白唐成突然会问到这个。捧着碗点了点头。“远”。
“这一路上咱们赶累不累?”。
来福疑惑更深了。“这还用说。差点没累死”。
唐成看着来福沉声道:“好。你记着。咱们这么远这么累的赶过来可不是为了接受失败的。再不好办也的给办喽”。唐成虽是在对来福说话。但里面的味道倒更像是在自语。“满怀希望千里而来。不管是小桃还是猫蛋儿。她们可不是来看咱们怎么灰溜溜被人整垮的!”。
虽然唐成说的只是最简单的话。但来福身上的血却被轰的一下点着了。男人在外马革裹尸搏的不就是一个封妻荫子。家人千里寻亲而来要是看到……不说接受。这样的景象来福想都不愿意去想。
“赏他”。唐成一牵马缰当先向前走去。“找城里最好的客栈住下”。
晋阳乃
兴之的。号为北都。城中最好的客栈因也就以兴龙名是一路赶的疲惫。住下之后也没多休息。仅仅是泡了个热澡后。唐成两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大官人。闵赫着实是个忙的。据我从门房处打问来的消息看。最近等着见他的人确实是多。就算下名排队。轮着咱们怎么着也的六七天之后了”。
观察使乃一道之首自然不是那么好见的。以唐成私离职守的行径也不便直接到道衙请见。就是去了按他这县令的位份也不知要等多久才有可能见的到人。舍了这条就只能从其它的路子着手。唐成想到的路子就是观察使府大管家闵赫。
“闵赫是闵潜身前最的用的心腹。他这么忙不足为奇。不过我却没时间等他六七天”。唐成嘴里说着。人已从坐榻上站起身来让你打探他的行踪可问清楚了?”。
“巧很。他就在这家客栈不过是在前面的酒肆里”。来福话刚说完。唐拿起风氅往门外走去。“走。会会他去”。
不投名刺。没有报预约。就这样去?来福稍一愣神的功夫。边走边系着大氅的唐成已经到了门外。
来福见状狠一咬牙。去你娘的老子跟着大官人连当朝太子也是见过多少回的。还在乎一个观察使府的管家!
这倒也不是么巧合。晋阳虽大但最好的客栈毕只有一家。唐成投宿是奔最好的的方。像闵赫这等身份的人无论是宴请还是被宴请自然也是要往城中最好的的方去。这就跟后世里富豪们总是容易遇见一样不是世界不够大。而是他们相对的活动圈子太小
来到饰华丽的兴龙酒肆。迎门小二见着唐成昂然而入当即一脸笑的迎了上来。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唐成已经先开了口闵管家在那儿?”。
唐成衣衫华美。气度儒雅沉凝。之话之中自带着八品正堂的气势面对着这一切的小二虽觉眼前位客人面生。却也没敢多问的答了一句。“闵管家在国色阁”。
“唯有丹真国色。花开时节京城。这雅阁的名字取的有点意思”。唐成说话间已将上的大氅解|递给了来福。“在此等着就是”。说完他便径直往前方大堂后雅阁区而去。
闵赫现在很烦连这好几天了是如此。自打|苏安因那件发的事情到了州之后素来只负责场联络的他就不的不暂接下另一摊子事情。天天跟这些满身铜臭的商贾寒暄。天天钱利去的盘算。直让以读书人自诩的闵赫烦不可耐。
今天的宴请还是这个性质。看着对面那个殷勤而笑的参商不断口的说着。闵赫脸上虽然还保持着矜持的笑意。心里实在是腻味透了。一番心思更飘乎乎的不知落到了何处。
正在他百无聊奈的时候。就见雅阁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衣衫华贵气度不凡的青年施施然进来。
正不着什么的贾见唐成进来。先是一愣。继而脸色一变。“你是何人?竟敢……”。
唐成没理会他的噪。甚至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径直走到闵赫身前拱手一礼道:“见过闵家”。
闵赫看着商贾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而唐成的气度及身上透出的书卷气也使他添几分好感。是以倒不曾发作。“尔是何人?何以不告而入。如此无礼?”。
“本道辖下龙门县令唐成”。唐成面带微笑。但闵赫一听到他的来历却是变了脸色。
那商贾这时已经醒过来。起身就出去叫人。
“听说州官仓常亏空甚巨。以致延误灾情济”。
“噢?”。
“听说此事事涉观使闵大人”。
“放肆”。此前一直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的闵赫眼神就如同两根针。紧紧刺在了唐成脸上。
迎着闵赫的眼神。成脸色丝毫变。带着浅浅笑容说出了第三句话。“本县还听说有监察御史介入调查此事”。
闻言。闵赫脸色又了一分。唐成悠悠声道:“事涉巨大。请闵管家借一步说话如何?”。
恰在此时。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道:“就是这厮。来呀。把这个王八羔子给老爷我叉出去”。
“住手”。闵赫深深的看了唐成一眼后。起身之间向那商贾说了一句:“改日再叙吧”。说完。人已当先向门外走去。
唐成施施然迈步跟。路过商贾身边时停住脚步向他展颜一笑。
正在这商贾莫名所以时。唐成抬起右手“啪”的一巴掌扇在他的肥脸上。“出言不逊。辱父母。该打”。
这一巴掌把商贾打懵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唐成已经走到了门口。尽管商贾羞恼欲狂。在摸清唐成与闵赫关系的时候却不敢擅自动手随他进来的那几个下人也知道老爷今天的客人尊贵。一时没的号令之下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这还自犹豫。唐成已经出门而去。
“唐
大的官威!”。唐成房中。闵赫踞榻而坐冷冷笑道言诽谤上官。目无尊长。说吧。你到底想什么?”。
“身为属官焉能坐视观察大人清誉因州刺史牛祖德而受诽损”。唐成尽收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色道:“某兼程千里正是为此而来。烦劳闵管家代为引荐观察大”。
闵赫听到这话脸有了一种似笑非笑说不清什么意思的表情。“真是好一个兼程千里的忠心。某真该替我家大人谢过你喽!不过尔既知是流言“诽损”。来之何益?那些个监察御史未必还能受流言蒙蔽不成?便是他们真为流言所弊。我家大人又岂是可任人泼污的?”。
闻言。唐成一脸忧色的摇了摇头闵管家或有不知。州刺史府主管官仓的仓曹判司宁明远已离奇失踪多日。
《史记》有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素来流言易伤人。闵大人位尊一道自不惧八品察御史但此等小事有损誉官声。甚至引圣疑虑却也不值”
听唐成提及“圣疑虑”时。闵眼角处猛然夹了一下看向唐成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层思。“唐县令既是龙门属官。必是对牛使君多有了解。左右无事。不妨说来听听”。
“此人居官昏刚之处甚多。实是一言难尽。若的请见观人自当一一尽言”唐成嘴角的笑意展已收。“尤可鄙者此人既无抚政之才更无贸易经营之智”。言至处。唐成意气昂然道:“设使其敛于掌中的对奚贸易交于某手。某自信相关各方之获利至少亦可倍之”。
唐成这话看毫无头绪。闵赫听来却是明镜一般。到这个时候他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早已一扫而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后。闵赫端起此前碰都没碰一下的茶轻轻了一口。就住在这里不要乱走。等消息吧”。说完。放下茶的他起身出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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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察使府内书房。年近六旬的闵潜趺坐在榻上小口饮着剑南春酿。眼盯身前棋边打谱边听前三步远处闵赫的说话。
闵赫将备细说完。闵潜注目棋枰思良久。直到稳稳投下手中捏着的黑子后才开口道:“还不知道闵苏安到没到怀戎他就已经先来了晋阳。再看他找你的情形。这个唐成倒有意思的”。
“老爷。怎么办?听他话里意思。宁明远的失踪八成是他弄的手脚”。
“不是八成。是肯定他手上!这是他敢擅离职守前来晋阳的底气所在”。
“不过就是一个州仓曹判司而已。别说他能不能知道闵苏安做的事情。就是知道又能如?至于那八品官的监察御史。凭老爷与御史大夫的交情。一封书简便将这奏章压在御史台。唐成想威胁老爷怕是找错人了”。
“以这个唐成的行事来看当不是蠢人。你说的这些他能想不到?敢说出的话未必就指着监察御史。此外你还有另一件事也没看明白”。
“什么?”。
云淡风轻的将手中又拈起的棋子点放于棋枰之上。闵潜微微一笑。“唐成根本就没想要威胁本使。今天以如此强势姿在你面前出现就是为了见我。并冀望说服本使放弃牛祖德。至于最终目标却是想取牛祖德而代之。先是与龙门奚的商贾贸易之权。继而是牛祖德的刺史之位。查其本心。这不过就是一场他与牛祖德之间的政争而已”。
“好个唐成。想升官想求人还敢如此跋扈!”。
“若然不是如此。又岂会为了一个县令不惜打扰我弈棋?”。闵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河北道县令逾百。有胆量够心思能使出这样套的却仅此一个。单以此论。这个唐成倒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老-意思是…见见他?”。
“不急!你且找孙记室好生查阅他这几年攒下的贝疙瘩。若有关于唐成的记载。就把关文档一并送过来。本使总要看看他究竟有没有上达天听的手段和让龙门贸易之利倍的本事;便|是要见。以他现在太热的心思也需先晾晾才好”。
闵赫领命的点了点头后却并不曾就走。“那州牛祖德那边怎么办?安现在肯定在督他查唐成之事”。
“牛祖德知道的太多了。近来办更是漏连连至牵连到了本使。这样的人意思已经不大了。若真两倍利润的话此人又何尝不可换?至于闵苏安那边。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查出来的罪责越多越重也就越好。有这样的东西拿在手上。以后真有不听话的敲打起来也方便些”。言至此处。闵潜摆了摆手。“下去忙你的事吧。一个时辰之内不许任何人再进来打扰。容我清清静静打完这个谱”。
“是”。闵赫闻言。身一礼间悄然退去。
二百五十三章 一切都只不过是交易罢了
了,唐成主仆被晾在兴龙客栈一点回音儿都没有
来福也知道自家主子这是私自来的道城,论朝廷规矩就是私离辖境,眼瞅着出去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半点观察使府的影信儿,再回来时心里忍不住燥道:“大官人,这都三天了闵赫还没露过头,咱走吧,有什么事回去再想办法”。
唐成手捧着一本街头随意买来的《金刚经》盘膝坐在卧榻上,这年头活字印刷术还没明出来,雕版印刷的刻板成本又太高,所以要论街市上卖的最多的印刷物就是佛经,自打前天在客栈外买了这本佛经回来之后,他这两天的空闲时间房门都没出,就是跟个入定的老和尚一样坐在榻上读经。
看着唐成这个样子,本就心急的来福更急了,分明是私跑出来的怎么一点儿就不知道急。
县里那么多事情,唐成怎么可能不急?这要不是事突然他根本是一步都走不了的。但急又有什么办法?龙门县宏伟蓝图的未来已和他的官位去留紧密相连,而要解决官位不稳的问题,根子却不在龙门县,而是在这里,在道城的观察使衙门,这个问题没个了断的话,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他为什么要买这本《金刚经》,还不就是借着佛经让急躁的心情宁定下来。
“遇事要有静气,这话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看你那热锅蚂蚁的样子,坐下!”,唐成伸手翻过一页经卷,头也没抬的道:“等”。
闵赫的确没带来什么好消息,但他同样也没传来拒绝的消息,在说出那么些话后唐成坚信观察使府不可能毫无表示,从这一点来说,没消息本身或许就是好消息。
要钓大鱼就得有耐心!虽然眼前地等待的确让人难受,却也是一个磨炼耐心地好机会。
等待最终有了结果,十天之后,观察使府大管家闵赫终于再次踏足兴龙客栈,一并带来的还有观察使闵潜召见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后。唐成放下手中经卷在窗边站了许久。在他身后地卧榻上。那本刚买不久地《金刚经》已经有了一层散乱地毛边儿。
时间是在下午散衙后地黄昏时分。地点是观察使府书房。唐成见到了河北道官场第一号人物闵潜。
唐成随着小厮进来时。穿着一身轻便家居常服地闵潜手握着一本书卷正看地起兴。
将他引到之后那小厮转身之间无声去了。唐成等了一会儿见闵潜并无释卷地意思后。自找了一张胡凳安静坐下。
闵潜地眼神虽然着落在手中地书卷上。但眼角地余光却不时扫过唐成。跟当日地阿史德支一样。虽然早听闵赫奏报过唐成地情况。但此刻真正见到人后。唐成地这份年轻依然让他印象深刻。
五官俊朗。人物风流。同为读书人出身地闵潜对唐成地第一印象还算不错。至少要比面若厉鬼地牛祖德好得多了。抛开这些外在地东西。唐成这份与年龄不相称地沉稳气度才是闵潜更感兴趣地。
读书人能在这个年纪高中进士金榜题名,无论怎么算都是少年得意了,张狂一些本也是常事,但这种本该是常态地东西在唐曾身上却一点都看不到,他进来也有一会儿了,既无诚惶诚恐,也没有半点刻意冷落下的惶惶不安,沉静而坐,眉宇间一片凝练地沉稳。
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你是唐成?”,良久之后,闵潜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转身过来的同时浅浅开言道:“废韦后之夜长安城中皆曰可杀的唐成?”。
唐成从闵潜放在书案上的《史记》上收回目光,“芶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下官正是当夜被万骑大索全城追拿的唐成”。
“芶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闵潜将这两句诗重复着吟诵了一遍,脸上露出了一个看不出意味的笑容,“说来本使倒也好奇,当夜你是在何处容身,竟能躲过万余军士满城搜寻”。
闵潜若不经意的问到这个时,眼中一道精光一闪而逝,对此唐成几乎没有任何迟,“实不瞒大人,下官当夜是住在当朝天子潜邸之中,满城风雨历历在耳”。
“据本使所知,当日宫变陛下并不知情,乃是太子殿下与镇国公主殿下合力而成大事”,闵潜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开言道:“如此说来,你前往万骑军中乃是太子殿下的派遣?”。
唐成没多说什么,起身之间反腕将一件物事轻轻放在了闵潜身前的书案上。
这是当日唐成从扬州走时张亮遵照李隆基的吩咐给他的那面玉牌,代表着心腹身份的玉牌,也是他这次从龙门动身到晋阳时特地回后衙带着的物事。
上好的和田玉在透窗而过的光线中出温润的光芒,闵潜的注意力却只集中在玉牌背面的那三个小字上,那是当今太子的名字。
那场宫斗距离现在已经大半年了,镇国太平公主虽然在朝堂中占尽了优势,显赫到政事堂七位宰相五出其门,却依然无法将李隆基从太子大位上推下来,而内宫朝堂之中又隐隐传出了当今陛下倦于政事,有禅位退居太上皇的消息。
不到三年的时间经历了两次宫变,现如今的朝局到底会走向哪一步闵潜看不清楚,他只是知道到了李隆基与太平公主这一步时,无论是谁都无法再退让了。
“如果本使不见你,你是否要将>>州之事通报京城这位”,说着,闵潜扬了扬手中的玉牌。
“是”,唐成点了点头,“为了自保
不得不如此”。
闻言,闵潜无声的笑了笑,手中的玉牌也重新放回了书案上,“你可知道河北道乃是国朝第一大道?”。
这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情,唐成不明白闵潜怎么会突然说到这个,但他却没有多嘴去问,“是”。
“就在三个月前,镇国公主殿下曾有意将本使调往京中加同平章事,自宫变以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按照当下的官场规矩,凡加同平章事就是有了宰相之权,这也意味着太平公主许诺给闵潜地乃是政事堂宰相之位,听到这里唐成除了惑闵潜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之外,对这个消息并不太吃惊,毕竟以天下第一大道观察使的身份升任长安政事堂并不是什么太匪夷所思地事情。
“但是本使婉谢了”,浅浅而笑的闵潜站起身来,走到唐成座位边的案几上提起了茶瓯,边倒茶边用着清淡的语调继续道:“本使已经老了,静静做完这一任三年也该告老还乡含笑弄孙了,长安朝堂的事情仆不想操心,也操不起这个心,就让那些风云变幻离仆远一些,离河北道远一些”,言至此处,闵潜从倒好地两盏茶中端起一盏递给了唐成,“如此,本使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是”。
“这里不是长安,即便是长安,太子殿下也还没有接掌大位。唐成,你记好了,这里是河北道,河北道自有河北道的章程,谁坏了章程就是自毁前程”,闵潜避开了唐成伸过来地手,将茶盏放在了他身边的案几上,“你远来不易,这就算本使给你的告诫吧”。
唐成从胡凳上站起身,再次沉声答应了一句,“是”。
“你衙门中事务也多,本使就不再留你了,明日一早就动身回去吧”,闵潜将唐成上下又打量了一遍后和煦道:“身为属官却能不避艰险千里举告上官贪渎之事,只此一点便可见尔对朝廷一片忠心,本使不负你这一片心意,州刺史牛祖德若真有贪渎之事,本使定当依朝廷法度严惩之,此事道衙自会谴有司前往办理,尔手头若有什么证言,证供乃至证人,便交予他们便是”。
“是”,唐成强抑住了心中的感觉,沉稳着声调道:“下官自当鼎力配合”。
闵潜闻言,和煦着笑容看了唐成片刻后点点头道:“嗯,去吧!”。
走出闵潜书房,唐成在里面憋了许久地那口长气还没吐出来,便见到了在前面院子里等候的闵赫。
“恭喜唐县令”,闵赫此时的亲热比起当日的冷淡实已有了天渊之别。
见状唐成也是满脸堆笑,拱手间到了闵赫身边与他并肩向外走去,“若无闵管家居中帮忙,某焉能见得观察使大人?这份情某记下了,容后必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唐县令太客气了”,闵赫哈哈一笑,右手已自怀中掏出了两份便笺,“这份是给舍族弟闵苏安的,他如今就在>>州,唐县令直接交他本人手上就是,此后与龙门奚的往来贸易就有劳唐县令多费心了,不过唐县令也尽可放心,此事断没有让你白操劳地道理,所获利润你有三成”。
“闵管家,这如何……”。
“此事已定,唐县令就不要再推拒了”,闵赫笑着扶了扶唐成的臂膀,“如此方才真称得上是休戚与共,祸福相依”。
“既然如此,那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闵管家”。
见唐成如此知事,闵赫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至于这第二封嘛则是交予>>州别驾安若海地,牛使君若真有贪渎之事当由此人暂摄州事,唐县令见见他也好”。
将两份信笺收好之后,两人含笑辞别,唐成转身要走时,闵赫又特意嘱咐了他一句,“天冷风寒,唐县令回程路上倒不必赶的太急,只管款款而行便是”。
“好”,唐成闻言会心一笑,向闵赫拱手一礼后转身去了。
与来时地风雨兼程相比,从晋阳回程的路上主仆两人实在轻松了太多,唐成再不肯骑马,花大价钱从城中车行雇了一辆最好的轩车一路坐回去,轩车宽大,内置有火笼,火笼中温着的上好三勒浆不时蒸腾出一股股略带甜香的酒气,浸润在这样的温暖与安适之中,来福再想起来时所遭的那些苦罪,真是恍如隔世。
一路款款赶回>>州,刚在怀戎城里下车,主仆两人就听到了一个街巷坊市热议的爆炸性消息主政>>州达数年之久的刺史牛祖德因贪渎事已被道衙派下的人停职锁拿,当前仅是在他府中搜出的飞票现钞已达一百八十余万贯,此外尚有地契、房契不下十数张。
面对来福投来的会心笑容,唐成却有些笑不出来,耳听旁边百姓义愤填膺的议论牛祖德的贪婪、观察使大人的英明,他所有的感慨都只化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
一切,都只不过是交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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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忙着准备结婚的事情,所以前些天的更新极不稳定,好在这些琐碎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今天这章试着恢复状态,从明天起开始正常更新,敬请大家原谅并能给予本书继续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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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四章 衙门!!!
成这次丢下手头一切事情顶风冒寒的急赶往道城晋阳解决掉牛祖德,现在回到怀戎甫一下车就听到其被停职锁拿的消息,这些日子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的落到了实处。
直到此时总算可以确定这趟晋阳没白跑,他一手规划的龙门宏图与官职一起完整的转危为安了。
确定了这件事情之后,唐成也就没再多听那些闲人的街谈,说来时间隔着一千三百多年,但这种对赃官的议论以及咒骂都跟后世没什么区别,听多了也没意思。
“别找客栈了,你打探到闵苏安的住处之后到前面那家茶肆找我就是”,唐成向来福摆摆手后,便到前边不远处的茶肆中找了个座头。
唐成现在日常吃的茶都是循着后世的方法直接用沸水冲泡出来的,其实对茶肆里售卖的这种加有葱丝姜末等香料的煮茶很不习惯,图的就是这个茶肆既暖和又清静,的确是个歇脚的好地方。
叫了一盏顾渚紫笋并几样果脯,唐成边烤火吃着果脯边等着来福的消息,自始至终那盏名茶碰都没碰,堪堪等他把那一碟杏脯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来福回来了。
听清楚闵苏安在万福客栈的房间号后,唐成没让来福跟他一起去,压低了音量道:“你去办宁明远的事情,务必要亲自把他交到道衙来的那些人手上,此事干系重大,一出问题的话闵潜那边可就没法交代了,你务必小心办好”。
“大官人放心”,来福点点头,随手端起唐成帮他叫的那盏早已冰凉的煮茶一饮而尽后,当先出茶肆走了。
走出茶肆,唐成披好大氅后悠悠然迈步到了万福客栈,径直寻到闵苏安的住处屈指叩门。
“谁?”,屋内的问话声又短又促,透着一股浓浓的不耐烦。
闵苏安地确很烦。他这趟到>>州来是老爷亲自指派下地。任务就是敲打牛祖德。督促他找到祸根子宁明远及解决龙门县地问题。一路顶风冒寒地过来。眼瞅着事情正在有条不紊进行地时候突然之间来了这么大地变故。
在他没得到半点消息地情况下。道衙这些人说到就到了。而且就当着他地面说把牛祖德抓了就给抓了。看着一脸愕然不敢相信地牛祖德被人按在地上当场敲碎了满嘴牙。连一句囫囵话说不出来。闵苏安脸上真是火辣辣地。浑似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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