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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公务员

_39 水叶子(当代)
这段时间几乎一直是唐成在唱独角戏。但直到他翻开这张最为重要地底牌之后。图也卓心底才出一声深长地叹息。
当唐成背靠多达八千人地天成边军。并清清楚楚地明白龙门奚人地命脉所在之后。图也卓根本就已经没有了其他地选择。
“好。一切
县令说地办”。久久地沉默之后。图也卓终于开口了这只是本族与你个人地约定。一旦你去职。今日之约自然作废。
唐县令该向狼神祈祷别丢了官位才好”。
“本官从不信狼神。倒是图也族长要好生想想该怎么跟牛刺史交代。你我今日约定之事想必不是使君大人愿意听到地吧”。
“果然是聪明人,牛祖德现在最想听到的是我族生乱的消息,随后顺势介入,到那时龙门县令也就该换人了”。
从图也卓嘴里说出这种话实在让人吃惊,唐成也例外,但是他虽然吃惊却并不意外,“噢,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图也族长何不一试?”。
“我何尝不想,若是死个三五十人就能成就此事,我又何必跑这一趟来自取其辱?可惜呀,你的手太狠”,图也卓看着唐成叹息着摇了摇头,“真要做成此事不知要搭上多少族人性命,血染草原?牛祖德当然不在乎,但我这个族长却不能不心疼。都是交易而已,既然能谈为什么一定要流血?”。
“说得好”,唐成哈哈而笑,“不过这话可是没法子在牛刺史面前说的,族长准备怎么交代?”。
“为什么要交代?让龙门奚人回归饶乐真就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将治下子民拱手让人,素重颜面地朝廷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既然牛祖德做不到这一点,手上又没有天成军可为依仗,那本族又何需向他交代?”,在这样**裸的利益谈判中图也卓直白的可怕,“都是交易而已,而在这一出交易里是牛祖德更需要本族”。
唐成明白他这句话后面的意思,在他们双方的贸易往来中地确是龙门奚占据着优势,因为生产力及贸易展水平上的巨大差异,龙门奚得到唐货地渠道有很多,但若失去了龙门草原这个通道的话,牛祖德再想顺利得到大宗廉价北货的话可就难得多了。龙门奚人的优势就是建立在这种贸易展水平的不均衡上,而这也正是图也卓敢在关键时刻如此无视牛祖德地根源。
想想还真是好笑,图也卓可以不在乎>州刺史,却不得不接受他这个州辖下县令的条件,而这其中唯一地差别就在于那八千天成军。
这是他能够像刚才这样跟图也卓说话的基础,是他能做一个真正龙门县令的实力保障,也是图也卓唯一惧怕的东西。
没有那八千天成军,他在龙门就什么也不是,甚至会一如前几任县令一样连图也卓见都见不到,更别说让其主动登门了。这在以前的龙门县衙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
归根结底就是一句:他在龙门地一切都是建立在与天成军的结盟关系上,这也是他上任以来做地最正确的一件事情,而最妙地一点还在于有河北道与幽州大都督府军政分离的背景在,只要有足够地利益做捆绑,即便连他的顶头上司牛祖德也无法破坏掉这种与边军系统的结盟关系。
利益,捆绑!唐成心里愈打定了主意,天成军修地之事要推动的越快越好,只有地修的越快越多,这种利益的捆绑就会越深。
图也卓走时,唐成并没有送的太远,一出公事房后,图也卓及其手下的库多等人就如同来时一样裹上了能遮盖大半个脸面的风氅,一路无声而去。
图也卓刚走,等在公事房外的杨缴三人就围拢到了唐成身边,离得最近的钱三疤率先问,“大人,他来干啥的?”。
唐成没直接回答钱三疤的问题,而是侧身看向了杨缴,“咱们原本议定从唐人百姓手里征调的那些大牲口都拨给天成军,总不能让贾都尉调军马去拉车,这些人的赈粮嘛,倒不好太计较,双方各出一半就是。至于本部所需畜力改从草原上征调”。
“从草原征调?”,饶是杨缴心思够活,听到这话也免不得一愣,“那他们的赈粮放怎么算?”。
“今冬大旱,图也卓体恤本衙艰难毅然放弃赈粮,所以杨先生尽可放心征调,这些人只干活不要粮”。
闻听此言,钱三疤的一双眼睛猛然间瞪成了牛眼般大小,一边儿听着的贾旭就觉得脑瓜子里哐当一响,浑似被人拿着大铁锤狠狠砸了一记般懵的晕,是这世道变了还是奚人傻了,县尊大人能调动他们干活就已经够吓人的了,竟然还是不要粮的白干?
正在贾旭这一锤子还没醒的时候,唐成更大的一锤子紧接其后的砸了下来,“贾录事,这征调文书的事就交给你了,等你手头上这些事情忙完之后,就督着户曹把本县奚民应纳的租庸调赋税额度尽快整理成册,这是个繁杂事务还是早些动手的好,免得到明年要用的时候赶不及”。
“大人,奚蛮子……真……真要缴纳赋税了?”,太过震惊之下,瞪眼如铜铃的钱三疤说话都结巴起来。
唐成抿住嘴角几乎要溢出的笑纹,满脸诧
的用一本正经的语调反问道:“奚人也是龙门百姓,岂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三疤你这问题真是古怪”。
我问地古怪?钱三疤呆呆的看着唐成,这回不仅眼睛瞪得大,张开的嘴也忘了合拢。
“好”,三人中还是杨缴反应的最快,他的笑声也惊醒了呆懵的钱三疤与贾旭两人,“图也卓如此慷慨,收获定是少不了,不知明府答应了他什么?”。
他这一问也让贾旭与钱三疤心里透亮起来,是啊,奚蛮子性贪,这回既然能下这么大本钱,连赋税都应了,那得收多少好处回去才肯甘心?
“终本官之任绝不引导天成军绝不踏足龙门草原一步,除此之外,草原事务仍循旧例由奚人自治,除赋税征调之外,县衙不插手其中”,一声叹息,唐成颇是遗憾,“人力有时而穷,终究还是县衙实力太弱,也只能如此了!”。
就这……还只能如此!钱三疤都没法形容自己地感觉了,天成军还真能随随便便就杀到龙门草原?至于说奚人自治这就更扯了,那帮蛮子是住帐篷撵着水草跑的,一年到头儿连个固定住处都没有,就是让县衙管又怎么个管法儿?就凭县衙这么点子人跑断腿也管不过来。还不说龙门,就是朝廷对饶乐都督府及契丹人聚集地松漠都督府还有什么室韦都督府及人的海都督府不都是任其自行料理?
这两个条件答应跟没答应有什么区别?县尊用这么糊弄三岁奶孩子的条件换了那许多实实在在的好处,居然“还只能如此”,这也未免太贪心了吧。
恰在这时便听外面散衙钟响,唐成惦记着中午上衙时郑凌意一再交代的原鸡汤,眼下手头上既没有什么紧急公务,遂也就不再多留,“事情也都知道了,有事地忙,没事儿的回去歇着吧,这些日子也着实累着了”,说完,他向三人摆了摆手后当先往后衙走了。
他这一走,留下贾旭与钱三疤两人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去看着杨缴。
“否极泰来,苦难之地必有福佑存焉,龙门唐人百姓历苦多年,总算等来了唐明府这个福佑,天道轮回终究不爽”,看着唐成的背影,杨缴笑着摇了摇头,“若非亲身所见,某是真不信这般年纪的人竟能做出这等的事情,我等且尽心做吧,好歹要看看终究能走到哪一步”。
杨缴说完这些之后,又特意向钱三疤交代了一句,“天成军由你负责居中联络,此事务必要小心再小心,万万出不得半点纰漏”,强调完,他也不多解释什么的悠然迈步去了。
“头儿,杨先生什么意思?”。
“你我就是当差办事的,想那么多干嘛”,贾旭重重一拍满脸迷糊地钱三疤,“跟紧唐县尊就没错,你只要记住这个就够了”。
…………………………………………
因有强势县尊身体力行的引导并树立了龙门县衙新地政风,加之这段时间格外的忙,东院儿里地文吏们渐渐就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上衙固然是不再迟到,散衙钟声响起地时候也不急着走了,多多少少总要留下等一会儿后再动身,免得再有什么紧急公务,今天也不例外。
贾旭走进东院儿户曹的公事房后,也没去找本曹判司,就近到了一个文吏的书案边,“拟一份奚民征调文告”。
这段时间类似拟写文告的事情多得很,文吏早就做惯熟了,取过竹纹纸后就要写的时候才猛然间抬头一脸迷糊的问,“录事大人刚才说这文告是写给谁的?”。
“奚民”,就这两个字顿时让这间打通的公事房内在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不管是忙着还是闲着的文吏们无一例外的直瞪瞪瞅了过来,脸上除了疑惑之外就是一副撞见鬼的表情。
这些文吏们的表现让贾旭心里得到了很大的安慰,“龙门草原上的奚人都不知道了,什么楞?”。
“是”,醒过神儿的文吏一边答应,一边往贾旭脸上偷眼看去,他想看清楚录事参军大人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给奚人下征调文告!面对这样的前所未闻之事,除了开玩笑之外,这可怜的文吏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
就在当晚天色将要黑定的时候,前往州衙急脚呈送请赈文书的贾公差回来了,一并带回了赈粮即将启运的消息。也是在这个晚上,心里**辣想着家人田土的天成军第一部一千一百人赶到了龙门县。
至此,在处理了“后院”事务之后,唐成一手做出的龙门县展计划终于到了万事俱备的阶段,而他那改变的理想也终于要迈出践行的第一步了。
二百四十三章 理想的风雷
如今龙门县衙里资历最老的人,那一定得是门房头,自打十七岁上由舅舅找人把他弄进县衙做杂役开始,直到现在年已六十八仍没回家养老,整整五十一年的时间里老江头几乎每天都要在衙门里出出进进好几次
五十一年的确是一段不短的岁月呀,国朝从定鼎到现在也才多少年?五十一年来老江已经记不得这个经过三次翻修的县衙里走马灯似的换了多少任县令,他的位份太低,甚至有很多任县令连话都没跟他说过一句。
老江记得的是五十年的岁月里这个衙门就跟衙门外的龙门县城一样,除了人多点儿和奚蛮越来越强横之外,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人虽然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但懒散的总是懒散,混日子的总是混日子。就如同城里一样,脏的始终脏着,破的始终破着,虽然日头一天天的升起来又落下去,但这个衙门与这个城却像被什么给钉死了一样看不到半点变化。
许是遗传的原因,老江头在年轻的时候嘴也很碎,散衙回家之后很喜欢跟浑家叨咕些衙门里经见的事情,但慢慢的他再回到家里时话却越来越少,这倒不是嘴碎的毛病改了,实在是没什么可了。旧闻早就反反复复说过好几遍鲜事儿却一点没有,来来回回的都是重复老江头自己都觉得寡淡无味没什么意思。
这样的日子多少年过下来,以至于身板子同样硬实的江家婆子都不太记得起男人年轻时的这个毛病了,但这些日子以来,老浑家实实在在又找到了年轻时新婚没多久地感觉,死鬼男人只要一回来那张嘴可就算再也停不住了,岁数大的人都好个静,就这样不到三五天下来,不堪忍受的江家婆子不仅厌烦死了男人,一并连街坊们如今都唐县尊也给恨上了。
真是个悖晦呀,坐了县衙才多长时候就整出这么多跟以前不一样的动静来,活活把老头子疯癫的跟春儿上要开怀的老母鸡一样,叨叨咕叨叨咕一直不听地!说来说去,每天的话头都离不开那个县尊大人,都是唐大人又干了什么,结果县衙里东院儿咋地咋地,西院儿又咋地咋地,保不准龙门县又要如何如何。
你这是不是那个唐县令祸害人?要不是他,老头子都快七十岁的人了怎么会疯魔成这样?要说上面地列位老爷们也是,怎么就派下这么个人来,泼天弄地搅和的再没个清净日子过了。
正在江家婆子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坐在榻上胡乱寻思的时候,就听外面小门一声响,听了几十年的脚步声响起的同时,叨叨咕的声音倒比人还先进来了,“老婆子,我跟你了不得了,唐县尊真是了不得了,你知道下晌的时候我见着谁来请见县尊大人了,想都想不到,让你老婆子猜一辈子都猜不到……”。
一听到这个,江家婆子就觉得心里地烦躁压不住的往上涌,还管他吃没吃饭?吃的越多越多。脚上鞋一蹬,手上针线活计一撂,江婆子衣服都没脱的扯过被褥放躺在了榻上,脸朝着里墙一双眼睛闭的死紧,任进来的老头子怎么推怎么喊就是不睁眼。
用了几十年的绝招就是好使,老头子地声音慢慢没有了,再然后就听一阵脚步声响里算是彻底清净下来。
江婆子先是惬意地松了一口气。聒噪了这么多天今个儿耳根子总算不遭罪了。但随着安静地时间慢慢变长。她心里先是空。后来就像有小虫子爬一样。生出一堆茅草乱纷纷地躺不住了。老头子毕竟这么大年纪了。人老了全靠一碗饭顶着。可不像壮棒小伙子走哪儿都带着三两粮食。饿个一半天地也浑不吝……再一个他刚才出去地时候那脚步声也有点不对呀……
心里长了草。婆子也就躺不住了。掀开被褥下榻后轻手轻脚地到了门口去瞅老头子到底在干什么。*
这一看。江婆子还真是哭笑不得。死鬼男人端着那个子碗蹲在鸡窝门口。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里面撒着子。一边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对着里面说个不停。“天爷爷。那个奚蛮还真是图也卓呀……”。
看到这一幕。江婆子对老头子是彻底无话可说了。她只盼着县衙里坐堂地那位唐老爷好歹能消停两天。可千万千万别再整什么大动静了。
人算不如天算。还别说两天。江婆子地期盼在第二天早上就落了空。以前数十年里闲地跟死泥潭一样地龙门县衙从这天早晨开始就彻底疯了—忙疯了。
公差们所在地西院儿自不必说。跟天成军联络。领他们去看划出地山坡。清点此前收集起来地农具。安排铁匠地活计……这些事情里几乎就没一件是轻松地。整个院子里你喊我叫地声音从上衙前就已经开始响起来。到现在不仅没半点要停歇地意思。反倒是越来越热闹了。进进出出地公差跟走马灯似地按着腰刀一路小跑。尤其是那个总捕钱三疤走哪儿都有好几个人跟在后面说事儿。看他那样子都恨不得抡刀把自己给劈三半儿得了。
西院儿如此,东院儿这边闹出的动静还大,任一个户曹的公事房里都看不到半个闲人,一份份此前经县尊大人亲自审定的文告定稿现在正被十份百份的誊抄
自己负责的那些一誊抄完,文吏们不等它完全干透县衙印信,此后再集中起来听录事参军嘱咐交代,这一步也走完之后,这些被选定的文吏们拎起一早收拾行礼一窝蜂的到了马厩去挑马,再然后就是打马出城赶往下边各里,其间又有忘了什么事情又回来问询收拾有留守的文吏进进出出统计铁匠们人数及活计安排有胳膊夹着簿册去给天成军地划地做登记你挤着我,我撵着你,这时节谁还有功夫见面打招呼什么人人都是一身的差事,一脑门子的急促,出出进进就跟穿花蝴蝶一样,愣是把个冷清了几十年的龙门县衙整出了活力四射、繁忙不堪的景象。
衙门口呈现出地这起子前所未见的繁忙景象不仅让老江头看的激动不已,街上路过地行人也被这阵势搞迷糊了,真稀罕,这是出什么事了把个衙门弄的蚂蚁搬家一样忙张成这样?停下脚步围看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的也越多越多,虽然大家并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却也都知道肯定是又有了大事。
而这大事啊十有**是跟县尊老爷有关。
…………………………………………
县衙的繁忙就如同一块石头砸进了水里,平静的水面还看不出大动静地时候,下面却已是气流横涌,水波激荡。随着那些个分赴各里的文吏们一一到位,城里人还在猜测县尊大人又要干什么的时候,龙门乡下的庄户人世界里已经是翻了锅。
自打今年的旱情把庄稼地里最后一点希望都毁灭之后,这还是庄户人阴冷世界里的第一次大热闹,男人、女人、老人、壮年无一例外的都被卷了进来,每一个门户里都在躁动,都在议论,任是天已经冷的剐人,露天地里地歪脖子树下总是拥满了人,每个人既在听别人又迫不及待的想问,而人窝子里的中心毫无例外都是前些日子曾被县尊老爷请去过的务农能手和木匠们。
这事情实在是关系太大了,大到把一家人一辈子的命运都连进去了,县令老爷让大家到离县城不远地地方去修梯子田,这田不仅平平整整的保土保水,还能保保肥,除此之外,每个坡上还给修高架水车,就算不临着河没有这个也给安排挖存水地大塘子,以后就是旱天也不怕了。
这好不确是好!地是这次修田时的吃食是县衙给,但修好地田却是自己得,县衙里除了每十亩抽出一亩作为高架水车及其它的花费外,其余的再没什么征敛都归干活儿的庄户人自己。干的越多田就越多,对于庄户人来天下间还能有比这事情?
但越是这样反倒越没人敢信了,尽管加盖着大红印戳子的衙门文告已经白纸黑字的贴出来了,尽管衙门里下来的文吏腿都跑断了,嘴都说破了将这条条款款解释的清楚无比,庄户人心里反倒是更没底了,就不说那梯子田到底真的假使不好使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衙门里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可是衙门,衙门哪!
这样的时刻里,前些日子被县老爷请去过的那些人就成了最抢手的热饽饽,几乎每一个心里火烧火燎着的庄户都在找他们探问,梯子田是真的?县令老爷又是个啥样人话能算数不?
李农家就是这样门庭若市起来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个让到屋里接待分到后来人实在太多屋里站都站不下了,他也没精力把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重复,干脆手一挥,也不管天冷不冷反正现在这些人心热的根本就感觉不到冷性把他们都带到了村人日常聚集的歪脖子树下统一说话。
看着下面本村的邻村的聚集了一大片,看着这些人瞅着他时热切的眼神,尽管李农已经是口干舌燥累的不行,但面对着这样的乡邻,想着那一块块平整的梯田,再想想前次去时县令唐老爷所作的一切,李农身板子里猛然又长出十分精力来。
梯子田当然是真我不仅亲眼见过,而且还跟人一起亲自动手修过一块,那可真是一辈子也没见过田土啊……一说到田土,李农就忍不住的激动,忍不住的动情。
庄户人不太信公差和里正们话,不敢信那白纸黑字公文上的话,但对李农话他们信,不仅是因为大家都是本乡本土知根知底的乡亲重要的是几十年下来李农这人值得信。但凡是能成种田能手的多是实在人,土地这东西太实在了,流多少汗指定就是吃多少饭,实在到你跟它玩不成半点花活儿,不是真正的实在人根本就不可能把田土里地事儿务弄的那么好。
实在人虽然平时话少,但说出来一句就是落地砸坑,值得信,信的也踏实!
梯子田实实在在,至于衙门说话到底算不算,活了大半辈子人的李农没说大包大揽的话,只是一如既往实实在在了他在流官村经历的一切,县令唐老爷也是种地人出身,田土上地事情不外行!别的不知道,至少在对他们这些人的时候,唐老爷地确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只要他答应的肯定能做到。
李农说到流官村之行的经历时,许多村人听的大张了口,天爷爷呀,坐着
,天天想什么时候吃油炸果子就能什么时候吃的县也会种田!吃惊之余,李农嘴里的这位唐老爷倒不觉得那么远了。
等李农说完,下边庄户们向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那你去不去?”。
“去”,李农地回答没有半点犹豫迟疑,“庄户人能种上一季这样田土,就是死了,眼睛也能闭的紧紧的。咱这穷家薄业的还有什么值得县令老爷骗的?就是那田修好了不给我,也只当出门打长工当麦客挣吃食了,这大旱天儿留在家里歇着不也是歇着,省下一口粮食就能帮着家人多度一顿饥荒,要我都说完了,你们自己寻摸主意吧”,该完之后,李农跳下大树根回了家,该说地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们。
同样的一幕在龙门乡下不同的地方反复上演着,而后消息激荡传递,庄户们左村右里的打听来打听去听到的都是差不离地消息后,深心里本就愿意相信的他们终于有了底,看来天下还真有天上掉油饼地好事儿,这事八成靠谱儿。
随后就是一家一户闭门的商量,安排,计算家里地存粮,寻思屋里这几床铺盖该怎么分派,要说现在龙门乡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的话概括地就是两个词儿——躁动,憧憬!
正经历着大旱的龙门乡村因为一份县衙公文突然从绝望的寂静里躁动起来,每个角落都再难平静,躁动的气息四处乱串,且随着越来越多的汇集变的越浓厚,人们在躁动中憧憬,又因为憧憬而更加躁动。
一个人的一个理想引了一个在这个时代本不该出现的展思路,一个展思路细化成行动,一个行动由一道文告开始,这一道文告搅动了龙门乡村里每一个人,每一个家户,每一个村,每一个里,事涉最大的切身利益,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没有人能漠然视之。
亘古以来一直平静着的龙门乡村就因为一个人关于改变的理想突然被搅荡起漫天风云,这片正处于前所未有躁动状态的土地爆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虽然他们现在的日子还很艰难,虽然他们仍处于大旱之中,但此前绝望的沉寂早已一扫而空,无数个美憧憬在一片天灾的土地上升腾而起,这是关于希望的憧憬,关于改变的憧憬!
也知是从哪一户最先开始烙饼子备干粮的香味冒了出来,调理农具的叮当声响了起来,喊着相熟的邻居约定一起动身的喧闹声多了起来家庄户们忙着这个,各村各里的地主富户们则四下里找人伢子忙忙慌慌的要再买些奴隶。
聋的?要;哑巴?要;年纪大些要;瘸子?!他娘能搬石头能种地不?能!那还说个球,老子也要,只要是能干活的都要!
同样,也不知道是那个里那个村的那伙人最先开始动身但他们动身的脚步声却如同最嘹亮的号角吹开了龙门乡村每个家户的门,健壮的以及是那么健壮却还有把子气力能干活的男人们接过干粮、背起铺盖卷儿、扛着农具走出了家门,在与妻儿短暂朴素的告别之后迈动夯实的腿脚踏上了征程。
一伙伙汇聚成一群群,一群群汇聚成一队队,一队队融在一起后就成了一片片人潮,这每一片人潮都是一个箭头,所有的箭头原出于四面八方现在却向同一个方向奔涌而去。
那里不仅有粮食有希望,过上日子的希望!
这绝对是自从龙门建立县治以来最为壮观的一幕,成百上千的男人在寒冬腊月里离家舍业的奔赴同一个方向,这一切只因为另一个男人关于改变的理想,只因为那个男人的理想里也承载着他们关于改变的希望。
在实力尚不具备的时候,理想就只是一个梦,苍白遥远到让人甚至不敢去想的梦;但是一旦平台具备,理想就将展示其超凡绝伦的力量,这力量大到能将无数人的**与血劲汇成一团,去搅动风雷,去移山改地,去把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从天上拽下来,再狠狠的踩下去踏它一万脚!
究竟是英雄造就了时势,还是时势造就了英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在这样的过程中男人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一个区别于日常琐碎生活中的真正的自己,才能将深藏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与热血尽情燃烧,才能给总是喜欢折磨人的贼老天回击一个响亮的耳光,才能对得起那一道闪电后的穿越轮回……
如果上天压迫了你
如果生活蹂躏了你
如果周围的一切都在打击你
请不要放弃理想,
请不要忘记流多少汗吃多少饭
因为这是你最终还击
以更压迫对抗压迫,以更蹂躏对抗蹂躏,以更打击对抗打击唯一
后的手段!
…………………………………………
S:我实在是个废柴,这一章也就只能如此了。五千三百字,无论怎么算也不够分成两章来还债但虽然熬夜还有时间,无奈这笔意已尽实在是写不下去了,哎!我理解杨白劳了,真的理解了。
二百四十四章 相思刻骨,寂寞杀人
了奚人聚集的草原之外,龙门县其它地方就是典型的分平”,靠种地为生的唐人年年季季务弄的除了坡地还是坡地,土地瘠薄再加上两倍赋税的压力——在此之前奚人是从不上税赋的,他们这一份税赋就被平摊在了唐人百姓的头上,虽说现下正是大唐往上走的承平上升时期,龙门县唐人百姓的日子依然过的凄惶艰难。
正是在这么个背景下,唐成一力推动的发展谋划才能在龙门乡村搅起如斯风云,今年的天灾大旱已经让人绝望,绝望中生出的希望到底能迸发出多大力量,这都将在随后的日子里得以展示验证。
城外龙门百姓八方云集不惧劳累的兼程而来,城内县衙中一手规划出这一切的唐成也忙得是不可开交,虽说他治政的方式足以堪称是当前时代中最不揽权的主官——自己掌总把握住方向后,具体的细务就分配给杨缴、贾旭、钱三疤各司其责,但因最近的事情太多且也太大,所以他这个主官也就无法松闲下来。
看望天成军远道而来的一千一百名军士,给他们描绘更好的前景,把他们身上最后一丝隐藏着的干劲儿都给榨出来,让他们更关注眼前这片土地的同时还要帮他们协调解决一些具体问题;看望正忙的热火朝天的铁匠们,调动这些保障人员的干劲儿,此外还有检查县城右边儿那面山坡准备……现在的唐成就像一个陀螺般四处转个不停,忙来忙去都是为了能把关涉各方最大的力量都扭结到一起,办成这件从根子上改变龙门现状的大事。
光是忙这些事情就已经够让人不省心的了,偏生州衙里还给人添堵,“明府,上边拨下地这些赈粮连咱们申报的四成都不到,即便是奚人不要赈粮,这些粮食也远不够把大事给办下来,你看……”。
站在官仓外看着眼前平地上的粮车,唐成的脸色跟身边并肩而立的杨缴一样阴沉,相对于一县之地来说,州衙拨下来的赈粮实在太少了,用这些粮食赈济一个小旱都有些勉强,而龙门今秋入冬以来遭遇的可是自打国朝定鼎以来几十年都不曾有过的大旱。(全部小说超速更新
虽然知道自己报上去的数字肯定会被打些折扣,这原是古今中外都免不了的事情,但让唐成没想到地是州衙牛祖德的手竟然这么狠,一下子就抹掉了他六成多,甚至连他期望中地一半儿都不到。
身为>州刺史,牛祖德岂能不知道龙门县的情况复杂,岂能不知道他拨下的这些赈粮不够用?既然知道还这么做,那他又安的是什么心思?
想到这里时,前几天图也卓的那句话又浮现了出来,碰上大灾之年赈粮又不够用,没饭可吃的百姓们别说闹了,被逼之下就是聚众造反也大有可能,这样的景象该就是牛祖德想看到的。
想清楚牛祖德的心思之后再来看眼前这些不到三成地赈粮,这些赈粮岂是给他龙门县的,根本就是牛祖德给自己留的后路——设想中龙门县动乱之后州衙摆脱干系的说辞,毕竟赈粮他是给了的嘛,而且还是辖区内第一个调拨到位的。
“既然送来了还能不要?先签收入仓,今天这事忙完之后,明天就接着再给州衙递请赈文书,文书写的急迫些,写好之后让文吏多誊抄几份备着,三天一份给我轮流往州衙里砸,就是不给粮食也要让他们恶心恶心”,稍顿了顿后,唐成阴沉着脸接着道:“另外,安排人把请赈文书往道衙也送几份过去,不管是道衙里谁接收的文书,签收回执都务必要拿到手”。
“往道衙送?”,杨缴闻言明显的迟疑了一下,“明府,越级呈送这样的公文可是官场大忌呀”。
闻言,唐成冷然一笑,“牛祖德都已经磨刀霍霍了还有什么忌不忌地?就这么办吧,州衙既已未雨绸缪,只要道衙出面问一句,牛祖德为了能在后面将干系摆脱的更干净,多多少少总还得再拨些粮食出来应应景,咱们现在要铺这么大摊子,能多榨他一斗一升出来也是好地”。
“好”,杨缴点了点头,“不过如此以来明府你跟牛刺史可就算彻底撕破脸了,他毕竟占着高位,此事也不能不预作准备,一旦你位置不稳,龙门这件大事必定也会中道夭折”。(最新最全电子书下载S
听杨缴说到“撕破脸”三字,唐成油然想起的是当日溪县衙前赵老虎给他说过地那番话——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撕人脸,否则别人就会要你命。此话言犹在耳,没想到他刚刚出任主官没多久就不得不面对这种状况,而且撕破脸皮的对象还是直属主官。
人生啊,真是无常地很!
“当日图也卓的话先生也知道,赈粮还没下发,就有人惦记着借大灾中的奚人动乱撵我去职,要说撕脸也是牛祖德先下的手”,唐成说到这里时阴沉的脸色反倒消失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几分浅浅的笑容,“人家都已经打到脸上了,一味忍着也是不成。龙门这番谋划不仅是功在朝廷万民,更是我等心血之所寄,既然我的官位与大事的结果紧密相关,那谁想算计我的位子,我就跟他不共戴天”。
从孔老夫子的“春秋笔法”开始,读书人说话办事都讲究个含蓄委婉,自考中功名进入仕途以来,杨缴经历过的同僚实也不算少了,但何曾听过这样的话?尽管满天下每一个官儿对**下的官位都是这种心态,他杨缴也不例外。但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这么**裸的,唐成还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太过震动之下,被这番话撩拨起心神激荡的杨缴看着唐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杨先生做好自己地事情就是,牛祖德那边有我,就是天塌下来,咱们也把龙门这一篇锦绣文章写好了不可”,说完之后,唐成以很不适合读书人交流的方式重重拍了拍杨缴的肩膀后,带着脸上的浅笑迈步往阔大的官仓外走去。
杨缴地眼神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唐成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已经远去十数步之后,他才猛然想清楚刚才脑海中一直追寻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来,对了,刚才听唐成说那番话时的感觉依稀跟少年读书时的某些经历感受颇为相似。
“大丈夫当如是也,吾必将取而代之!”,这是年纪尚幼的西楚霸王项羽第一次见到秦始皇恢弘壮大的巡游队伍时,由肺腑处喷发出的豪言壮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秦末一介首陈胜揭竿
的怒吼。(最新最全电子书下载自幼便接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缴平生第一次在史书中读到这两句话时心灵激荡的感受恰与刚才有神似之处。
行人所不能行,言人所不敢言,大丈夫当如是也!
看着唐成有些瘦削却坚定无比地最后一抹背影消失在官仓大门口,杨缴放下了一个县令怎么跟刺史斗的疑虑,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这个唐成虽没有项羽那般的王霸之气,但观他入主龙门以来屡屡出奇的行事手段,以及谋划眼前这件大事时大手笔的眼界及心胸,此等年纪做此等事业,实也算的是非常之人了。且就信他一回搏这一铺,就是他真以惨败收场,自己一介逐臣还有什么好怕,又还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
摆了摆头,收回目光的杨缴将心底这些纷杂的思绪想法甩干净之后,随即就投入了紧张地忙碌之中。
从官仓回来的唐成回到县衙后没去正堂,破例第一次在上衙时间回到了后衙。
“小姐,你真该也出去听听,现在满城里不管走到哪儿,百姓们只要有提起姑爷的都满口说好儿,那布庄掌柜听说奴婢是姑爷府里的下人时,非得强塞着给了三尺缎子的赠头儿,任奴婢怎么推都推不掉”,丫头小青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掀开厚帘子走进来的唐成,犹自对着郑凌意兴奋的说着,脚下篮子里放着的正是一匹湖丝缎子。
“夫君怎么回来了?”,一脸讶色的郑凌意从坐榻上起身迎到唐成身前,见他看着小青脚下的篮子,遂笑着道:“那掌柜地虽是一片好意,但小青是个知规矩的,未必还真能白要了他地缎子?再说这丫头眼眶子不低,三尺缎子还入不得她眼里”。
这个千里追随而来的贴身丫头小青依旧是郑凌意在扬州任市舶使时地那个,当时也就是她不惜清白身子向唐成投怀送抱以图谋让小姐断了跟唐成的关系。(更多新章节请到九
因是有这个旧事在,小青每每见到姑爷时总有些不自然,就连唐成自己也有点生硬,这倒不是他心眼小容不得旧事,实在是见到这丫头地时候总免不得会想起扬州那晚的情景,透窗而来的朦胧月色下一个清丽的妙龄少女自裂罗裳,袒露着鸽子般的胸膛主动投怀送抱,这样的事情就是想忘也不容易呀,更别说两人偶有独处的时候小青不自然的表现等于是将此事一再提起。
“嗯,小青做的好。咱家不缺钱,为这些蝇头小利落下个说辞不值当”,唐成向小青点了点头,“你跑一趟,去把来福叫来”。
见唐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嘴里说的又是赞许的话,小青莫名的脸就红了,听了吩咐什么也没说的福身一礼而去。
“这丫头开始思春了”,郑凌意安顿唐成坐下,边用火笼里一直滚着的深井水给他沏着茶,边面带浅笑盈盈说道:“她年纪也不小了,是放出去还是留下,你这一家之主总得有句话,这地方陌生,妾身出去的少,放出去的话该挑什么人家儿你也得留个心思物色”。
郑凌意当日在扬州时也是主管一方的市舶使,很有些杀伐决断的人,现今却只能窝在后衙这个小小的四方天里等他回来,再想想她自十二岁之后便在深宫里长大的经历,唐成看着眉眼间有些清浅郁色地郑凌意油然生出些愧疚之感来。
似郑凌意这般经历,这般才情的女子原本就不该是深宅院落里的金丝鸟,自己这些日子实在是忙昏了头,竟没能想到这些。
见唐成一脸柔情的看着她却不说话,郑凌意心思一转之间先是眉角跳了跳,继而脸上盈盈笑意不变的道:“怎么,夫君是舍不得放她出去,想留在房中收用?”。
听了这话唐成既感觉哭笑不得,心里地愧疚又随之重了些,许是跟过往的经历有关,郑凌意本是个颇为大气的女子,放在一年多前的扬州从她嘴里根本说不出这种话来,“再不能放你这么闲着了”,唐成伸手一引,刚刚放下茶瓯的郑凌意便带着一声低低的轻呼坐进了他怀里,“小青的事你先问问她的心思,虽说她是个丫头身份,但毕竟跟你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至于她的事情怎么办,你拿主意就是,为夫但听娘子调遣”。(手机WAP浏览搜
将郑凌意拥在怀里,唐成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揉着她浅郁汇集地眉心,“小青的事就说到这了,下边说说你地事情”。
挣了一下没挣脱之后,郑凌意遂也就没再动作,放软了身子静静的依偎在男人怀里,龙门县城小,这个后衙更小,天天呆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几重院落里,唐成散衙回来的脚步声就成了她最大的期盼,只是自从那日奚人在城内动乱之后,他就开始了不停的忙碌,前些日子甚至还一连出去了十天多,两人之间不仅是呆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就是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也有着许多的事情要想要安排,郑凌意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寂寞,无法言说也无法要求地寂寞。
这寂寞甚至几度让她梦到了长安城中龙首原上恢弘无比却又寂寞阴冷无比的大明宫,虽然郑凌意也觉得这样的梦实在不合时宜,但她却的的确确怀念着此前三千里路途中的那段日子,尽管那种风雨兼程的日子真的很辛苦。
这段忙碌的日子以来,两人很少有这样闲情相拥的时刻了,感受着唐成轻揉眉心地温情,郑凌意悄然闭上了眼睛,甚至直到现在也没睁开,“我的什么事儿?”。
“我这段时间很忙,以后很长一段日子也会接着忙,你总窝在这小院子里不管是对心情还是身子都不好,正好我这边要做地事情多,需要的人也多,少不得要借重娘子大才了”。
“噢,什么事?”,猛然睁开眼地郑凌意懒洋洋的身子一下绷直了,她知道眼前这件大事在唐成心中地地位,她更盼望着能走出这块四方天跟唐成一起肩并肩的奋斗。
“发放赈粮。这可是牵涉到几千人的事情,不仅琐碎,一旦做的不好或者是发放不公还容易出乱子,实是保证为夫这件大事能顺利进行的关键之一。(手机WAP浏览因此就需要一个既能识字,又细心不贪利的人出来主持,杨先生原也是合适人选,但他负责的事情太多总不能被此事捆死,为夫本还发愁去那儿找这样的人,竟是忘了家中就有一贤才,该打!该罚!”。
“真的”,郑凌意双眼亮晶晶的,一如淮水般两人初遇的那个月夜,“夫君你真的让我负责
就不怕别人见了……”。
“只要你愿意就行,至于别人……”,唐成笑着捏了捏郑凌意的鼻子,“管那么多干嘛,我的地盘我做主”。
“嗯,我一定做好”,郑凌意一脸惊喜的点了点头后反手就将唐成拥的更紧了,片刻之后就听她在唐成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夫君,等天暖和些后就把英纨妹妹她们也接过来吧”。
唐成不防她突然说起这事来,“嗯?”。
郑凌意并不曾多说,只轻轻吐出八个字来,“相思刻骨,寂寞杀人”。
恰在这时,一声干咳在门口响起,发出这声咳嗽的来福一只脚跨在门里,另一只脚还在门外,满脸尴尬的他两只眼睛四处乱瞟找不到一个着落处,而他身后的小青还在门外催促着让他快些进来。
见状郑凌意脸上猛然现出一抹羞红,直到她往一边安坐之后这抹羞红还未褪尽,倒是唐成没把这当个事儿,这算什么呀,后世里大街上抱在一起啃的都多了,这个来福还真是少见多怪。
“乱瞅什么?我在这儿,看你那畏畏缩缩地样子,没出息”,唐成带着些笑意的一句骂差点让来福吐血,你当主子的门都不闩白昼宣淫,我不看还成没出息了,这还有天理没?心下这般想着,来福面上可不敢表露,进屋后的他行起礼来真是比谁都规矩。
“行了,别来这些虚文”,唐成指了指火笼对面的胡凳,“坐下,你再把州衙官仓地事情给我说一遍,要细,一点都不能漏”。
这原是昨天回来的时候就说过的,见唐成特意点着让他再说一遍,且语气还这么郑重,心思颇有些阴暗的来福顿时涌起一股兴奋来。
好,看大官人这意思分明是要借机对牛祖德下手了!
身上血猛然一热的来福当下将事情完完整整的又说了一遍,事无巨细没有半点遗漏。
静听来福说完之后,站起身的唐成负着手在屋里踱步起来,见其如此,知道他习惯的郑凌意三人都没说话。
“操作此事的既然是刺史府大管家,那跟牛祖德亲自出面也没什么两样了,任是他说破大天也别想脱尽干系”过了一会儿,停住步子的唐成转过身来盯着来福道:“我想将此事揭到道城衙门,那个关节人物仓曹判司宁明远能不能弄住?”。
听到唐成这话,小青猛然一愣,但跟主子从山南道城混到长安,又从长安混到这里地来福却是泰然自若,“河北道大,从>州到道城晋阳,一路穿州过县的地方着实不少,要想把个大活人带过去实在是难,不过大官人若只要他一份服辩地话倒是有办法,小的亲自盘过他的底,这个姓宁的阴私之事极多,不难下手”。
“嗯”,唐成看了看发愣的小青后收回了目光,“弄不住人,介时他再反口不认那服辩怎么办?”。
“这个……小的倒是有法子让他不敢反口”,来福顺着唐成的眼神看了看小青和郑凌意后,后面的话也就没再说了。
见来福如此,唐成知道他说的方法必定是不那么能见光地,遂也没再细问,“此事极大,风险亦高,吃过晚饭之后来我书房再仔细商量”。
“是”,来福答应一声后,站起身的同时又跟着说了一句,“大官人上次谴我往州城找的那些人也已牵上线了,赶巧儿他们里面有一个来头大的为了一宗皮货生意正在州城,他倒是有意来龙门看看,大官人看什么时间安排合适?”。
“再过几天吧,等我这儿场面都铺开了之后再让他来,这样我也好跟他说话”,说完,唐成叫住了答应一声后正要走的来福,笑着吩咐了一句道:“就这一两日我会给家里去信,等明年春上暖和之后就把英纨、小桃她们都接过来,这中间你在城里瞅瞅,有合适的宅子就告诉夫人一声给你置办下,等小桃过来之后你就开宅单过。瞅宅子的时候你满意就行,别计较价钱高低”。
“多谢大官人,多谢夫人”,闻言全身一震的来福行了个谢礼后,便快步出房去了。
目送来福出房之后,郑凌意给唐成续满了茶水,“夫君,那牛祖德可是直管着你的>州主官,情势真就险恶到这一步了?要不,往长安送送信,太子殿下那里……”。
“他现在的日子未必就比我好过,一个措置不当没得再把太平地注意力给招过来,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唐成刻意的做出一个轻松地笑容拍了拍郑凌意的手,“放心吧,此事我自有分寸”。
当晚,唐成与来福在书房中一直说到两更时才结束,第二天一早,刚从州城回来才一天地来福便又动身远行,一并随他去的还有郑家三兄弟,这次唐成特特地起了个大早给四人送行,并脸色郑重的交代郑家三兄弟一切以来福马首是瞻。
看着来福四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唐成又在专属后衙的侧门前站了许久。
一到上衙钟声敲响之后,唐成那份难以释怀的担忧迅即被繁忙的事务冲到了一边儿,随后就是个忙,昏天黑地的忙,不仅他忙,郑凌意也忙,到官仓查看赈粮,从户曹调看记载本县人口的户籍簿册,仅是这簿册就有几十本之多,到这时节她再没心思感叹相思寂寞这些东西了,两人累的连晚上的房事都暂停下来,脱衣裳上榻之后说不到十句话就沉沉睡去。
又过了三天之后,龙门县城里的人骇然发现城外庄户打扮的人越过越多,初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这些人该是逢灾逃荒的流民,心里实在是怕,一下子这么多流民拥进城里可怎么得了?但很快的他们就发现了异常。
这些人虽然是一副典型的流民打扮——背着干粮袋,扛着铺盖卷儿,一脸的疲惫不堪,但这些人却又比往年见过的流民多了一样装备,居然人人都扛着农具!而且这些人的精气神儿跟流民也决然不同,虽然是同样的疲惫,但满眼中涌动着希望的他们有着流民身上永远也不可能看到的勃勃生机与活力。
眼见着这一群群一阵阵蝗灾发作般的庄户丝毫没有要进城的意思,在城门洞里窥看的城中百姓们终于彻底的放了心,只是如此以来他们的好奇心难免又发作起来。
这些人要去哪儿?他们要干啥?()
二百四十五章 开始
农走在他们这一阵人的最前面,他们这三四百人的[七八十个年纪大些的之外,其他都是精壮壮的顶门汉子,虽然连天赶路大家也着实是累了,但队伍前进的速度却并没放慢多少,庄户人过日子归根结底就是一个熬字,干活得熬、过日子得熬,一代代一年年的熬下来,要说对苦难的耐受能力,龙门县里的唐人庄户还真不服谁。
这样晓行夜宿的急赶路,一方面固然是心中希望的刺激,在坡地上苦了这么多年,现在好歹有个盼头了,任谁的心里也急切的很。另一方面也实在是为了粮食算计,今年这旱情实在太大,小户人家里谁能存下多少余粮,眼瞅着还不知道要熬多少时候才是个头儿,现如今每一粒粮食都金贵的很,实在禁不起半点浪费。
衙门里加盖有红戳子的公文上说的清清楚楚,只要一到指定的地方开始干活之后大家的吃食就由官家供应,就是图着这个大家伙也得咬牙忍住累,这在路途上可都是吃自己,脚程快些早到半天至少就能省出一顿吃食,要是赶早一天的话扎扎实实就能省出三顿。像他们这些壮棒汉子口重,一顿饭省下的吃食就够屋里浑家度两顿饥荒的。
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今年是什么年景?浑家一两天的吃食可不是个小数,为了这个脚下受受累也值了。
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之下,队伍赶的就都快,李农家底子厚实些,加之前些时候还得了唐老爷当日答应给的粮食和咸盐,本不用为了省下一两顿吃食如此辛苦,只是他们这一阵人里大家默认的鏣着他做了个头领,这下子就是想停想歇地也都不方便了。
年岁不饶人哪!看着远处高大巍峨的龙门县城城墙,李农心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就要到了”,脚下往前走着,他的眼神却没跟着走,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县城,要说不稀奇那是鬼话。
他是个性子稳实的人,就算心里再怎么样,脸上嘴里却不会表现出什么来,但他后面的队伍可就不行了,许多第一次见到县城的庄户都在愕然惊叹,天神!这么高这么大又这么厚地城墙得用多少土,请多少夯板大工匠费上多少吃食才能给修起来?
没来过没见过的一片惊叹,队伍里有逛过城的不免就要趁着这个难得地机会好好显摆一下,口沫横飞浑然忘了劳累的说说城里的繁华,虽然他们说的不过是人多,吃食多等等县城中人最习以为常的事情,依旧能引来一片啧啧之声,当下就有人商量着等到地头儿上报了伙食之后,什么时候一定要来逛逛这大县城。
李农一边打量着城墙,一边听着后面这些闲言议论,但慢慢地他因新奇带来的好心情就没了,隐隐还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导致他心情变化地原因就在城门洞里那些人的目光上,远远望去城门洞里那些穿戴周整地人瞅着他们这一行的眼神儿怎么看怎么不对,先是防贼一样的戒备,随后就是好奇,这种居高临下地好奇眼神李农并不陌生——他们村里的庄户每每看到外乡来地讨饭花子时就是如此。
李农实诚。人也倔。最受不得地就是这个。“瞎咧咧什么。快走”。回头喊了一声后。他收回眼神儿再不往城墙上看一眼。脚下已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去。
在他们地队伍后面。城中许多好奇地闲汉慢慢走了出来。插花儿地跟着队伍边打听边往前走。想搞清楚这么大地阵仗到底是为了啥。
从城门前向西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就见着路边有了一个两面山坡夹持地山口子。两个穿着皂服地公差站在山口两边正手拿着旗子向他们比划。
李农领着身后左近村邻组成地队伍跟着前边地人就往山口子走去。
脚步刚跨过山口。看清楚眼前情状地李农忍不住“啊”地一声张开了嘴。脚下地步子也猛地停住了。
眼前是一片由河流在山地冲积出地相对平整地河滩。跟龙门县遍地可见地山坡比起来。这条河流两边绵延过去地山坡明显平缓了很多。瞅瞅这坡度。按照李农当日在流官村亲手务弄梯田地经历来看。实在是最适合修梯田地。
此刻李农面前的河滩地上简直就成了一个大工地,先到的庄户,来来回回引路指挥的公差,手捧簿册穿行在不同庄户群里的吏员……各色人等拥杂在一起,你说我叫的闹嚷嚷成一片,不远处可见一顶顶上次在流官村住过的军帐正以极快的速度扎起来,一口口大的吓人的行军锅沿着河边排的见不着尾儿了,还有那么几处地方分明是铁匠们聚集的,一架架铁匠炉早已架设齐备,有的隐约可见淡淡的红光……
这样繁忙闹杂的景象沿着河道两边都是,上不见头下不见尾,要说最惹眼的还不是这些,反倒是河流两边山坡上竖起的大红蜡竿旗,冬天万物萧瑟,再加上罕见的旱情,枯黄一片的山坡上这样大红的旗
引人,经风一吹,大红颜色的旗子烈烈抖起,浑似的火。
这样的大红蜡竿旗有很多,多到根本数不清,漫山遍野的插在两面的山坡上迎风招展,在枯黄的背景下相互映衬出一片燃烧的火,这些旗帜与下面人来人往奔走不停的热火景象凑在一起,就使刚见到这一幕的人不由自主的从身板子里面蹦出一股子劲道来,胸口里隐隐的就像憋着什么一样想大喊一声泄泄。
以前虽然也有出徭役的时候,但那都是被公差押着盯着,庄户们视之为最大的苦差,能躲懒就躲懒,哪儿像现在这样眼前的一切虽然是有些杂乱,却杂乱的充满了生气,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提神来劲。
龙门县地方特殊,即便是出徭役也逢不着太大地场面,更别说碰着这样的景象了,一时间后面的庄户都随着李农的脚步停了下来,兴奋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先是惊诧于场面之大,随后就觉得心里隐隐忐忑了一路的担心终于落了地——能整出这么大地场面,这回县衙的确没糊弄人,继而他们心里就浮现出了担忧,没想到前面已经来了这么多人,那些修梯子田的好位子不会都被先来地给抢完了吧?
“***,昨个下晌不该歇那一气子,耽误了脚程”,一个愣壮壮的汉子高门大嗓的扯了一句后就忙不迭的催促起李农来,“李叔你跟唐老爷是有交情地,能不能找他说说给咱们安排个好地方”。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嘈嘈的附和声一片。
李农正要说什么时,前面有两个官身人快步走了过来,这两人一个是手捧簿册地文吏,另一个公差却是李农的旧相识,上次他到流官村地时候就是由这个小公差一路接过去的。
这两人明显是忙的很了,寒气逼人地大冬天里竟然出了满头的汗,“往进走往进走,都堵在这里后面地人怎么进,你们是那个里那个村的?”,文吏沙哑着喉咙问话地时候,那小公差也认出了李农,当下笑着上前一步拉起他就要走,“你的任务安排还有歇处儿都跟他们不一样,跟我走,等今晚都到的差不多之后唐县尊要设宴给你们接风”。
小公差此言一出,引得后面那群庄户满心称羡之余又心里慌,这头领都走了他们可怎么办?
“唐老爷竟然还记得我!”,小公差的一句话让李农心里猛的腾起一股子烫人的热乎,“林差官,我这些乡邻怎么办?”。
“刘录事就是专门负责此事的,你放心就是,管保样样都有安排”,嘴里解释了一句后,小公差不由分说便拉着李农往前走去。
随后李农就又见到了流官村的那些人,旧相识见面大家既是高兴又是兴奋。当晚,果然如小公差所说,县尊唐老爷来到了这数千庄户汇聚之地宴请了他们,虽然限于条件接风宴实在办得有些简陋,但他这份看重足以弥补其他的一切。
在这样的环境和气氛里,吃饭反倒是次要的了,也就是在这个晚上李农从言笑晏晏的唐县尊口中知道了这次大动静的原委,知道了他那让人瞠目结舌却又血劲儿上涌的谋划,同时也知道了自己的任务——他们这些人都成了负责本村本里的头领,配合着县衙分派的人手管理庄户,其实这个管理任务还是次要的很,更重要的是他们得把前面在流官村积累下的修梯田经验传授给手下的庄户。
这还是李农平生第一次当“官”,今天的一切都让他兴奋,兴奋的晚上睡都睡不着,只觉得心上身上攒满了劲道,就想挽起袖子好生大干一场,既为了自己想了一辈子的好田土,也为了回报唐老爷的这份看重。
实实在在的庄户人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挽起袖子埋头苦干就是。
第二天李农起了个大早,就着外面锅里烧着的滚姜水吃了两大块自带的厚麦饼之后就去找了乡邻,随后的一天里没什么说的就是一个干字,垒土砍树搭窝棚,这么多人住在这里又是那么长时间的,没个住处可不行,那些军帐只是这两天初来乍到的应急,正如唐老爷所说,现在大家是给自己奔前程,舍不得下苦老指着别人可不成。
正式上坡之前,李农带着手下的庄户足足忙活了三天,以最简陋的方式解决了吃饭和住的问题,又瞅准了分派的山坡之后,这几百号汉子就开始满怀憧憬的等着明天。
明天就可以正式上坡给自己修田土了!
直到这个时候,从兴奋与劳累中停歇下来的李农才猛然想到一个问题,石头,石头怎么办?修梯田最少不得就是这个,虽说山上有些,但几千个庄户都扎堆要用,就山上的这些怎么够?虽然这两天也听人说到距此二十多里外就有一片乱石山,满山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但二十多里委实也太远了些,要指着手下这些农人自己去搬弄,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想到这里,刚刚脱了外头大衣裳的李农躺不住了,披着衣服爬起来轻手轻脚的出
后就直去找王云武。
“李老哥,这么晚了还不歇着?”,跟李农搭班子的文吏王云武打着蛤蟆大地呵欠看着李农,“什么事这么急?”。
“石头”,知道自己说的不清楚,李农跟着又补充道:“梯田的坝子全仗日头垒起来才结实,根本少不得,就山坡上那点不到两天就能被用光了,这事咋整?”。
一听李农说到这个,王云武脸上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想解释什么却又终究没说,“李老哥放心,这个唐县尊早就有安排,到时候石头一准儿能送过来”。
“送过来?谁送?”,任李农再问,王云武都不肯再多说什么了,翻来覆去就是县尊大人早有安排,不用担心。
回宿处的路上,没得到解答的李农翻来覆去一直想着这个事儿,送过来,谁送?要供应几千人的石头用量,这得多少大牲口才能支应地过来,光是吆这些大牲口就得多少人?如今这么多丁壮都聚集在了这里,就算县尊老爷真有本事弄到那么多大牲口,又到哪儿去找那么多人来用?
这个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与王云武古怪的脸色交替在李农脑海中闪现,竟使得他这个做梦都少地老庄户平生第一次尝试到了“失眠”的滋味,直到月上三更,脑瓜子都想疼了之后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天刚麻麻亮的时候,李农被一阵震天的锣鼓声给惊响了,翻身而起麻利地穿上衣裳走出来,就见着宿处外距离不远的地方架起了一面大鼓,瞅着就不像百姓们日常用地物件儿,此时正有一个穿着轻便皮甲的兵丁甩开膀子在抡槌击鼓,沿河道往上下两边看,每隔着大半里地都有同样地布置,河道两边上上下下几十面大鼓一起抡起来,叠合的声音又被两边的山坡挡回,就使得这声音愈浑厚,空谷回音里地声声鼓响就如同槌在人心上一样,不仅一点残存的睡意顿时消失,身板子里地力道也被这隆隆的鼓声给敲醒过来。
激昂地鼓声里,沿河上下无数个简陋不堪的窝棚中钻出了一个个睡眼惺忪的庄户,先是愣愣的看了看敲鼓的军士,随后再瞅瞅对面遍插红色旗帜的山坡之后,因晨困还有些懒散的棒壮汉子们顿时如被施了魔法般陡然精神起来,短短的时间里,两边山坡夹持的河道里就充满了热闹不堪的喧嚣。
临河的一口口大锅烧了起来,炊烟冒了起来,洗洗涮涮,整理农具,几乎所有人在忙着手头上事情的同时都忍不住隔三差五的要往两边坡上瞅瞅,闹杂了这么长时候,今天终于要动手了。
吃完饭,不等怀着重心思的李农吆喝,他手下的这些庄户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往山坡上跑去,具体的地处这两天都不知道瞅了多少回,根本就不需要人做什么指引。
这些个庄户一上坡之后就跟出了笼的猛虎一样,按照李农此前的分派忙活起来,找石头归拢石头搬石头的紧紧有条,人人身上都像有干不完的劲儿。
见到这幕景象,身为修田指导的李农心思更重了,就按他们这干劲儿只怕还不到两天山坡上自生的合用石头就得被寻摸光,到明天下晌的时候可咋整?
事实上还不等到明天下晌,就在李农想着心思的时候就已经有庄户问起这事来,这时节李农也不好说泄气的话,瞅了瞅不远处只做未闻的王云武后沉声答应了一句,“这事县尊大人自有安排,等着就是”。
李农的声音很大,带着一股子底气不足的躁劲儿。
但经过这几天的事情之后,这些庄户们却是对他,对那个同样庄户人出身的唐老爷有了信任,听了他这话什么都没说的继续埋头苦干起来。
再次瞅了瞅正在点算人数兼带记工的王云武,李农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探身抱起了一块大的石头,就此开始一直到晌午他都再没停过,就是要借助这沉甸甸的石头来压住虚飘的心思。
晌午收工吃饭的时候,那些个庄户们都在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上午的进度,干的比谁都扎实的李农却一句话没有,闷头吃完饭歇了一会儿后,就一言不的又上了坡。
眼瞅着辰光一点点过去,县尊老爷的安排却还一点影子都见不到,李农心中的烦躁也就益的重了,但越是如此他干活就越猛,他这年纪大的头领如此卖力,却把那些棒壮小伙子给逼的没法,干起活来都带了风,丝毫不敢有半点怠慢松懈。
只是如此以来,能找到的能合用的石头也越来越少。
正当李农再也按捺不住的准备去找王云武,无论如何得掏出个实底时,蓦然就听身后一个高喊响起,“快看”,出这声音的庄户活跟见了鬼一样,惊骇的都失了声。
听到这声喊,心中一跳的李农连怀里犹自抱着的石头都顾不上了,扭头之间猛然转过身来。
二百四十六章 真的,这是真的
里抱着石头的李农猛然扭过头来,居高临下直接看山口,随后就听“嘭”的一声闷响,怀里的那块大石头落下来砸在地上,只差一点点就砸在了他的脚上,这么重的石头一旦砸中的话,至少十天半月之内李农什么活儿都别想再干了,在此前几十年的务农生涯中,如此的疏忽对他这样稳实的老庄户来说简直不可想象,但现在,李农竟然浑然没有半点察觉,他的眼神,他的注意力以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山口那宛若神迹一~可思议的事情上,素来喜怒不太形之于色的他却在此刻不自觉的长大了嘴。*
即便是已经清清楚楚的亲眼看到这一切,他心里脑海里还是只有一个声音: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当此之时,一面面连绵的山坡上数千个唐人庄户有着李农同样的反应,擂鼓声声,红旗飘,从今天早晨开始就喧闹不已、热火朝天的山坡上此时竟是诡异的在极短的时间里陷入了彻底的平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山口子上生的那一切,明明实实在在生,却又让人不敢相信的一切。
一头头健壮的大牛拉着轮子高可及人的大车从两坡遮蔽的山口子里钻出来,大车上满装的正是让李农焦心了一天的石头,钻过山口的牛车一直前行到山坡脚下卸了石头后,接着再绕过一个圈子由山口的另一边走出去。
这整个过程连贯而流畅,移动的牛车在山坡下面组成了一个运动着地椭圆形,此时那山口就如同一个泉眼,不断的流出一辆辆牛车,当你想着这已经是最后一辆时,下一辆又钻了出来,无穷无尽,永无止息。
牛是没有什么;别但大牛所拉的那种高可及人的大车却是草原奚人地专用,其实再分辨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因为跟在每一辆牛车旁边的拉车人可是实实在在的奚人。
而这也李农等数千=人庄户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的原因所在——这些可是奚蛮子,奚蛮!他们是不种田怎么可能给唐人修梯田出力?几十年了,奚蛮子在龙门什么样谁不知道?县衙又怎么可能使唤得动他们?
数千壮棒的人汉子失神地看着下边根本不可能出现,想都不敢朝哪儿想的一幕,常识与现实的巨大反差使得一面面本自热火朝天的山坡上突然集体失声。
震撼,太震撼!
很过了一会儿,从失神态醒过神儿来的李农闭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的嘴,干干的咂摸了两下后就将粗方的大拇手指头往掌心里使劲掐了一下。
一疼传来。真地。是真地!
“好家伙。县尊人还真把他们给调来了”。王云武满带着不可置信地感慨叹息声在李农耳边响起。“不瞒李老哥。就这征召奚人地文告还是我写地。但就是现在看到这些奚人之后我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征调奚蛮子!奚蛮子居然还真他娘规规矩矩地来了。我……”。言至此处。王云武已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无法言说地激动感受。憋了一会儿后。满心满肺涌涌动动地那些东西就压缩成了一个字重重地从嘴里砸出来。“日啊!”。
焦心了一天。现在居高临下看到地却是这么一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没法说地场景。李农心里长满了草。各种各样地情绪像勃勃野草一样纠缠纽结着。撑憋地他根本也说不出什么来。就觉得心肺里突然之间被一股什么气给涨地难受。又热又烫。想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嗓子里痒地难受地就只想喊。
还没等他喊出口。蓦然如夏日惊雷般地欢呼声突如其来地从身周。从相邻地一面面山坡上响起。没有人组织。也没有人起。欢呼声就这样突然而来。瞬间就达到了最**。
一面面山坡上地唐人壮棒汉子就跟疯了一样看着下面地山口放声高喊。受此刺激。李农胸中那又热又烫直要冲出来地东西就如决堤地洪水般从嗓子眼儿里奔涌出来。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地年龄。在身周环境地刺激下平生五十年来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在人前放声大喊。
此前躁动地希望。长途赶路中地期盼。所有这些积攒下地浓烈情绪都被刚才难以言说地震撼给彻底点燃了。憋地越多释放地就越多。一时之间。在瞬间达到最**地欢呼声如山崩海啸般在一面面山坡上突然而起。却久久难以结束。/
尤其是当山坡上的唐人庄户们看到下边的山口子中走出了一个青衣官袍的身影时,就如同本自风雨大作的海面又遭遇了飓风,如雷的欢呼声在瞬间冲上了最顶峰,一时之间,山坡上,山谷中除了欢呼声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其实在这几千个满怀着希望与憧憬而来的唐人庄户里,真正见过唐成的还不超过一百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袭青色官衣,所有人都知道,整个龙门县能穿这样衣裳的就只有一个人,那个在绝中给了他们改变的希望,给了他们憧憬,给了他们粮食,给了他们震撼的县令老爷。
几十年,几十年了,龙门县的唐人百姓守着瘠薄的土地,背负着两倍的赋税,面对着绝对强势的奚人默默的忍辱负重的活着,他们个人的力量太渺根本不足与险恶的环境相对抗,一度他们也曾经将希望寄托于官府,寄托于那个代表着天子威权牧守一方的县令,对于普通的庄户们来这是他们最大的也是唯一可以指靠的希望。
但是县令们让他们失望了,一任任县令走马灯似的换着,一个个希望破灭着,当失望一次次重复时终就变成了绝望。
但民心就如同野火后的草原,虽然上面地野草早已烧的干干净净,但下面的种子却永远不死,弹簧压抑的越深终弹起来的就越高。
唐成地出现及他的作为就如同拂过荒原的春风,释放出了已经压抑到最深处的民心弹簧,其实他所做的这
没有什么太出奇的地方,放在内陆任何一个县这都份内地职责,但是在龙门,迥然不同于内陆州县龙门,一切就都变了。
民心与民气就是这样不可思议,仅仅是做着一个县令该做的事情,唐成就成为了英雄,而这连绵于一个个山坡的欢呼声就是民心对他这个县令认同,就是英雄的加冕礼。
究竟是英雄造就了时势,还是时势造就了英雄?当一个普通人把准了时势做出了人们期望的事情时,由民心与民气鼓荡起的风潮就将他推高成了英雄,那怕他做来就是份内应做的事情。
面对四野而起地欢呼声,陪着图也卓走过山口的唐成同样心神激荡,虽然为理想奋斗的过程的确艰难,但有了眼前这样的欢呼奖赏,此前的一切焦虑、担忧都如淡风轻云不值一提了,而如此盛大场面的正面激励也必将鼓励着他益坚定的向着理想的大道继续前行。
即便苦累,即便孤独!
享受着如潮的呼声时,唐成地心思竟然隐隐有些分神,分神到了后世,分神到了穿越前重庆上演的打黑风暴,同样是民心所向、民气激荡,竟使得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不惜自掏十万块钱在报纸上做广告,就为了向那些参与打黑的官员与警察致敬,因为在合适的时机做了合适地事情,那怕这本是份内应尽的职责,于是官员就变成了英雄。
历史总是有着惊人地相,那怕是两个时代,那怕时隔着一千三百年。
看着盛的场面,耳听着如此地欢呼声,图也卓然往旁边走了几步,拉开了与唐成的距离,此时他地心理真是有些复杂。
这个唐成真太精明了,精明到他能逼着你不得不跟他做交易,而在交易过程中更是会将你每一分对他有用的利用价值都榨干榨净。
饶是如此,图也卓也没悔与唐成的交易,反而是眼前让他酸的场景益坚定了他此前的决定:有唐成在龙门一日,他就绝不会做出牛祖德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这是说图也卓就怕了唐成,作为龙门奚人公认的杰出族长,他怕的不是唐成,而是唐成背后依靠的一切,譬如眼前的唐人百姓,譬如那八千天成军,譬如给予他县令权位与权力的朝廷,这些才是图也卓害怕而这些东西又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缠绕在一起。
图也卓怕的是唐成,而是唐成能将这些都捏合在一起为其所用的手段,一个两万多人部族注定是无法与煌煌天朝对抗尽管它再强盛也同样如此。以前当这些让人惧怕的东西处于零散状态无法形成合力时,他抰两万余人的威势或许还能从夹缝中,还能依靠局部力占占优势,但当唐成将原零散捏合在一起后,过去的一切就注定将要被改变。
实力决定一切,一只蚂蚁再强壮也无法战胜巨龙,这就是小部族的悲哀,无法改变的悲哀!
当李农心胸里又热又烫的东西终于喷薄而尽时,坡坡相连的欢呼声终于结束了,至此他终于知道了昨天王云武脸色古怪的原因,但他现在却什么都没弯腰抱起那块石头之后用沙哑的喉咙喊了一句,“干活!”。
还没从刚才的气氛中醒过神儿,残留着一脸兴奋余韵的庄户们被这声喊给惊醒了,随即,山坡上又忙忙碌碌的干起来,那种热火朝天的劲头儿甚至连早晨刚冲上山坡时都没法儿比,到这个时候即便是最悲观的庄户也对县令老爷许诺的一切不再怀疑。
连不可一世的奚蛮子都在唐老爷面前乖乖的听从调遣,那……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呢?
当山坡上又恢复了忙碌时,唐成也从对面收回了目光,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图已经让到了距离他十余步外的地方。
看着图也卓包含着惊讶无奈与悲凉地复杂神情,唐成微微一笑的走了过去,“图也族长知信守诺县代这数千百姓谢过了”。
“这是县令的官威大”,看着对面红旗招展的山坡上唐人庄户忙碌如蚁,图也卓的话语中带着淡淡地讥嘲,“一纸文告,数千奚民应召而至,虽一米一饭不取,同为龙门子民,唐县令莫要忘了这些奚民才好”。
对于图也卓话语中的嘲讽,唐成听若未闻,看来面对唐人百姓将要得到处他终究还是有些不甘,“这个当然来本县倒正要一件大利于奚人之事要与族长商量”。
“噢?”,图也卓的头终于~了过来。
“奚民以放牧为生,每年出产最大宗的便是牲口皮货县有心想给牲口皮货抬抬价”到这个时,唐成脸上的笑容越地和煦了,“这可是关系到每一个奚民福的事情,未知图也族长意下如何?”。
这话刚说完,图也卓顿时就明白了唐成目的所在你个唐成,此次公然悖逆牛祖德之意还不够,竟是要我与之彻底决裂!现今龙门奚主要的交易对象牛祖德,在给予奚人政治庇佑的同时,牛祖德收获的是价格上的优惠,这是一笔包含着政治与金钱实利的交易,也正是这个交易将龙门奚与牛祖德紧紧连在一起。
抬高价格就意味着与牛祖德交易的终结,同样也意味着二之间彻底的决裂。
“唐县令好大地心思”,心如明镜,但图也卓却没点破这质的东西,脸带颇堪玩味的笑容瞅着唐成,“本族数千户,每岁出产之皮货牲口已是十万巨,加之背靠饶乐,收购之物更是多如山积,却不知唐县令所寻之人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本钱”。
“既是本县议,那这就是本县要操心的事情,就不劳图也族长费心了”,图也卓玩味而笑,唐成自信而答,“族长看本县可是个喜欢说空话的?”。
“当然不是,否则又岂会有眼前这一幕”,图也卓伸手指了指奚人的牛车队,“只
一大铺生意光有本钱倒也不够,吃得下总还要运的走嘴,出了锁阳关可是龙门县了”。
“不出锁阳关这里也还是大唐>州地面”,唐成将>州前面的“大唐”两字咬了很重地音。
“噢”,闻言,图也卓的眼神猛然一缩,细细的将唐成看了许久后才沉声道:“那就等>州不姓牛的时候,某再与唐县令好生谈谈这铺生意”。
像这样干系极大的事情本就不是能一言而决地,唐成现在也只是透透风而已,所以对图也卓的回答也无所谓失望,浅浅一笑道:“好”。
“唐县令就不怕我将此事告知牛祖德?”。
“图穷而匕见”,唐若不经意地反问道:“情势至此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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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刺史牛祖德现在对=门县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实在是厌烦听到龙门县这三个字,这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有个狗屁倒灶地县令因为那些该死的请赈文这些天来每隔三天肯定就有一份这样地公文被送过来,就像一只让人讨厌的苍蝇一样无休止的在耳边嗡嗡个不停,嗡来嗡去就只有两个字——粮食!
就为了粮食,祖德才被闵大人派来的特使劈头盖脸搞了一顿,现在一听到这两个字就烦那堪唐成这样恶心人的骚扰。
但烦厌恶外,牛祖德也实在望听到龙门县的消息——龙门县动乱的消息。
以前的时候牛祖德常望龙门县令能干的时间长点儿,下面县衙跟走马灯似那他这刺史也烦的琐碎,但当前的唐成刚上任三两个月,他就恨不得赶紧一脚把人给踹开。
若唐成这样的官员任免必须报备长安吏部核准,早在上次一万张皮货被烧的时候他就将唐成给踹出>州了。
正在牛祖德样矛盾心思交缠的时候,安别驾一脸凝重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默默的在胡凳上坐了。
牛祖德还很少见到他这种表情,当下径直开口追问,“出什么事了?”。
“有龙门县的消息了,不是请赈公文”,安别驾深吸了一口气后,迎着牛祖德急切的目光沉声道:“图也卓跟唐成走到一起了”。
“什么?”,牛祖德赫然站起,“此事当真?”。
“唐成要修那劳什子的梯田,给龙门奚下了征调文告,图也卓不仅凛然遵命派出了近五千辆牛车,而且是不要一斗一升赈粮的白干”,尽管从派到龙门县的下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有一会儿了,安别驾依旧没完全消化掉这一消息给他带来的震惊,“此事已在龙门县疯传,那些个百姓们一提起唐成时几近癫狂”。
“图也卓!”,牛祖德重重一巴掌拍在书案上,只把门外伺候的杂役吓的一缩脖子,脚下不由自主的往门远处退了退,“图也卓有没有说辞传过来?”。
“有,也是刚到。倒是不少,不过就一个意思,头上有八千把边军的腰刀架着,他也是迫不得已”到这个时,安别驾摇了摇头,“此外他倒另外传了一个消息唐成有意要动摇大人的刺史之位”。
“噢!”,听到后面这句时,一腔怒火的牛祖德反倒是冷静了下来,自打唐成抵任以来,他三个月里的脾气比此前三年都多。“图也卓虽然可杀,但这个消息倒是可信,唐成再留不得了”。
“嗯”,安别驾重重的点了点头,“要不我即刻把各部曹都撒下去,只要想查,任天下哪一个衙门查不出问题?大人但等着行文道衙及报备吏部就是”。
两只手背在后面,绕室踱步的牛祖德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龙门县不同别处,历任县令都是刚到任就想走,道衙还吏部对此也是头疼的很,关注的自然就多。皇城里厮混的人都是老油子了,你刚才手段太着行迹,现在倒是还用不上”。
“那……大人的意思是?”。
“借刀杀人”,见安别驾犹自不解,转过身来的牛祖德幽幽一笑,“有握着直奏的监察御史在,为什么不用?”。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呀,下官怎么没想到这个,御史台派驻本道的个监察御史里最近的一个现就在隔邻檀州,就是乘车三天也能到了”。
“大灾之年不思养民,反倒大兴徭役,安别驾你也是知遍查典籍可曾见到过这样的先例?残民以逞四字考语跑不掉的。那些个监察御史立功之心热的很,听说这样的事情怕是都等不急乘车了”,踱步走回书案后,牛祖德气定神闲的咂摸了一句,“八品县令不大不既惹不上麻烦又有实实在在的功绩,这个品级倒正对监察御史的胃口”。
“属下即刻去办”,安别驾说着人就已经站起。
“慢着”,重又在书案后坐定的牛祖德摆了摆手,“别找檀州的那个,这三个监察御史里就数他心眼最活,去莫州找甘鸿宇,此人不仅强项,而且是个只认古板,自诩一言一行皆从圣人遗教,把这样的人引去龙门才最合适”。
每两年的监察御史轮换都是天下各道州地方官最注目的事情,甚至有的时候人还没到地方,其所去道州的地方官就已将监察御史们的品性癖好摸了个清清楚楚,为求自保花多少心思都值,这种官场手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是以安别驾一点也不奇怪牛祖德怎么会对御史台派驻本道的监察御史如此熟悉,点了点头后快步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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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我往,只不过现在的唐成却没心思猜度牛祖德在想什么,干什么,他正在接待一个客人,一个由他派来福居中联络到的特殊客人。
二百四十七章 大生意
此前许多初见唐成的人一样,阿史德支也很惊讶于龙门县令竟然如此年轻,身为商贾这些年他跑过不少地方,大大小小的官员也见了不少,但像唐成这般年轻的一地主官倒的确是第一次遇到。
唐成对这样带有讶色的眼神已经习惯了,进士中的早有啥办法?阿史德支打量着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这个姓氏明显是出于突厥的九姓胡人。
满脸的胡须,膀大腰圆的身体,单从外形上说,阿史德支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商贾,或许就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彪悍才能以一个九姓胡的身份把生意做这么大吧?毕竟这是在民风彪悍的北地,而九姓杂胡又是最为人歧视的一个种群。
“听来福说大人有一笔大生意要做”,因为长相及身形的缘故,阿史德支的身子那怕只是微微前倾就有了一股威压的力量,“南货北货波斯货,总之不管大人想要什么,找上我就对了”。
“我想要粮食”,唐成端起茶盏举了举,“越多越好,不道阿史德头领有没有?”。
“这倒是个紧俏阿史德支伸手捻弄着浓厚的胡须嘿嘿一笑,“既然夸下了海口,那就不能让大风吹闪了舌头,粮食自然是有,大人要多少有多少,只是这价钱嘛,按现在的行市可不便宜呀”。
听着阿史德支一嘴溜溜的唐人俚语,唐成忍不住笑了,“本县没钱”。
说完这句成刻意收住了话头,眼神从茶盏转到了阿史德支脸上,总算没让他失望的是,这个长相粗豪的汉子不愧是九姓胡里有名的大商贾,听了他这句话虽然微皱起了眉头,倒还沉得住气。
“不,本县能给阿史德领队地却比钱重要”。
“以货易货?商贾贸易就讲究个做活做死,以货易货也行”。
“这也是三两句就能说清楚地事情”。唐成笑着站起身。“走。看看去吧”。
出了城门之后。马便直往右行。一路大半个时辰里唐成没说什么。阿史德支也就没问。只是饶有兴致地不时撩开帘幕去看外边地景象。
渐渐地随着马车行近。阿史德支刚才远远看到地牛车队伍清晰起来。这些牛车恰好是循着两个不同地方向运动着。装满石头地向前走。拉着空车地反方向而行。井井有条地牛车队伍组成了一条川流不息地河。无论从那一边看都望不到车队地尾。
作为流动地行商。阿史德支对于一切车队都很敏感。此刻坐在车上看着这不见尾循环往复地牛车队。他最感到惊讶地并非是车队庞大地规模。而在于这些拉车地人。
这些拉车地竟然是奚人!
阿史德支是往来北地地行商。而龙门奚却是饶乐草原交接大唐内陆地门户及牲口皮货地大供货商。所以他对龙门奚地情况并不陌生。当商贾贸易做到一定地地步时。所谓地了解也就远远超出了仅是贸易本身地层面。
所以他现在才会如此惊诧,龙门奚地特权已近乎是北地众所周知之事,这多草原上的奚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年轻的县令带自己来这儿又是什么意思?
看了看对面一脸浅笑的唐成,阿史德支把已经走到喉咙口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他没忘记现在还是谈生意地时间,而在这个时间里先表现出好奇的一方总是要吃亏地。
就在他眼神闪烁,心中猜测不定的时候马车一转进入了一个山口,很快阿史德支就听到了一阵阵鼓声,军鼓?与连片地“杭杭”号子声,随后那一片热火朝天的山谷与山坡就呈现在阿史德支面前。
山谷里满是奚人地牛车、窝棚、铁匠炉子、行军锅……跟热闹的山谷比起来,对面的山坡上更是人忙如蚁,热火朝天。
在这片狭长的地方里聚集起了一万多人各司其职的忙碌碌,对于从小就在地广人稀的北地长大的阿史德支来说,在野外看到这样的大场面的确是难得的壮观。
唐成没有下车,撩开车窗手指着对面的山坡向阿史德支笑道:“阿史德领队明年再来的时候这里就该热闹了”。
“噢”,阿史德支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还用等明年,现在就热闹的很!”。
闻言,唐成笑着摇了摇头,“这算不了什么,到明年这个时候,龙门县两万余唐人百姓都将集中起来在前面的山脚下比邻而居,跟那一比眼前这点热闹又算什么”。
同样笑着的阿史德支双眼猛然睁大了,“大人要将县唐人百姓集中安住,这……怎么可能?”。
“阿史德领最近没到过龙门吧?”。
“三四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而且一来就到了大人衙上”。
“阿史德领队倒该四下走走看看的”,唐成放下了手中的车窗帘幕,背依靠枕笑道:“世上无难事,牧人是逐水草而居,唐人却是仰仗田亩吃饭,那里有好水好田就是他们安居的好地方”。
唐成说话之间,马车重又启行,出了山口往来路行去,只是走到县城前时却没循门而进,径直向前驶去。
约与到前面那个山口所花的时间差不多,阿史德支在龙门县城的另一侧又见到了与刚才近似的一幕,只不过这边拉车运石头的却是唐人,而那些在山坡上忙忙碌碌的人也少了很多,但让他更感吃惊的却是这里军帐林立,沿途所见器物几乎都打着边军的烙印。
正在阿史德支一脸惊疑不定的时候,唐成的话语传了过来,“阿史德领队没看错,这些在山坡上忙活的都是天成军士,到明年这个时候,两万多天成军家属就将从关中迁居此地”。
听到这话,阿史德已经是说不出什么来了,恰在这时便听车厢外一阵叩门声响,打开车门就见到一个身穿轻便皮甲的中年将佐,“唐明府怎么有时间到这儿来了?不过这倒是正好,省了我往县衙跑一趟”,那将佐一点都没客气,嘴里说着人就已经钻上马车贴着唐成坐了。
“这位是天成军
尉江大人,江大人,这位乃是北地行商中赫赫有名的领队”。
如果说阿史德支对于唐成这样地地方官还可以不怎么在意的话,那他对边军将领的态度可就截然不同了,身为行商就是往来各地贸易,对于干他们这一行的人而言,边军镇守的关隘就是他们的财路所系。
阿史德支的见礼很客气,但他换回地却是一张冷脸。
“九姓胡?”,江都尉根本就没掩饰自己的鄙夷之意,就这他还算顾忌了唐面子,总算把个“杂”字儿给省掉了。
彼时大唐内陆地区倒是开放,自太宗皇帝颁布“兼爱如一”诏令地几十年来唐胡通婚实属正常,但在这北方边地却是截然另一番景象,不管是奚人、契丹人还是室韦、,其整个部族社会的构成都是以血缘为纽带,血缘也是决定部族内人与人之间亲疏远近的最重要衡量标尺。由此就演化出一个特定的习俗各部族忌与外族通婚。
这个习俗在面唐人的时候还好,毕竟他们的王迎娶的就是唐朝公主,而且唐朝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衡量都比他们强地多了,这样的通婚还不算玷污先祖们传承下的纯正血统。舍此之外的一切通婚都是遭人鄙夷的,就算别人不说,就是自家族人那一关都过不去。
唐成最初了解到这些的候,先想到的便是流行在大唐内陆地区的门第观念,说起来二实在相似地很,其实这些东西现在有,一千三百年后依然存在,譬如后世里新疆的维族人就依然保留着不与汉人通婚的习俗,至少在总体上来说是如此。
在这样的景下,九姓杂胡在的处境就变地无比尴尬了,几乎任何一个民族的人都看不起他们,这些人就像流浪地吉普赛人或是在欧洲大陆上流浪了一千多年的犹太人,走到哪儿都遭人鄙视,他们没有草场,没有固定地聚集地,也正是在这种生存现实的逼迫使得九姓胡大多依靠商贾为生,并由此出现了一大批类似阿史德支地大商贾。
从小到大,类似于江都尉这样的白眼淡见的太多了,面对着这个得罪不起的人,阿史德支尽管心中屈辱,却也只能尴尬而笑的点头承认。
“这是我的客人”,不等阿史德支说话,成先已开口,“作为朋友,江都尉,你这样对待我的客人可是与礼不合”。
“唐县还真是交游广阔的很,前两天刚走了图也卓,今天又有了一个九姓胡”,调笑着说了一句后,见唐成依旧是一副坚定的神色,想到上司交代的江都尉终究还是退了一步,“罢了”,向唐成笑啐了一口后,江都尉扭脸儿冲阿史德支拱了拱手,“幸会”。
“不敢”,双手抱拳还一礼后,阿史德支向唐成投去感激的一瞥。
见状,唐成脸上又有了笑容,“好你个老江,但凡是你找我准没好事,说吧,这次又要什么?”。
一见到唐成这神色,江都尉知道今天说的事情八成是有门了,刚才哪一点不快瞬即冲散,伸手扯了他的胳膊往车下来,“下来细说,细说”。
“还请稍候,失礼了”,唐成向阿史意的一笑后,跟着江都尉下了车。
走出马车十来步远后,江都尉径直道:“眼瞅着本军第二拨修梯田的队伍就要到了,唐县令你好歹把那奚人给这边也拨些过来”。
“本衙从唐人百姓中征调来的大牲口可是都拨给你们了,这还不够?”,唐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行,江都尉你这实在是强人所难”。
“大牲口是不少,但你衙门几乎是把本县丁壮抽调一空,现如今调派到这边的人拉车赶牲口还行,但那石头总不能自己上车下车,指着一群老弱上车卸车,这得多耽误功夫?现在本军人少还支应的上,这第二批军士怎么办?”,言至此处,江都尉拿出了军中将领套近乎时好用的调调儿,伸手攀上唐成的肩膀颜笑道:“反正你征调奚蛮子是不花粮食的,这些人不用白不用,好歹再调派些过来”。
马车内阿史德支看着这勾肩搭背的一幕,心中对唐成的好奇实已达到了顶点,如果说初见的时候他还是只好奇唐成的年龄,那现在就已迥然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
调派奚人,要将半县的人安置到一起居住,还跟边军将领熟到这个地步,而且这种相熟里看起来竟然还是他占着强势论官职,正七品的果毅都尉可比他这个县令品秩高,这一切本该是绝不可能生的事居然都被他给做出来了,这个县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车外江都尉与唐成嘀嘀咕咕的说着,车内阿史德支百思不得其解,但无论如何他却是定了一点,这个看来年轻的过份的唐县令绝对是个有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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