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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公务员

_32 水叶子(当代)
“属下就是随便问问”,唐成随手拿起那叠记录翻到他两人初三的那天,“钱郎将与周郎将曾于初三去七将军府上拜会过,属下想着他们既然到了七将军府,必定也是要来大将军府的。但这上面却没记载,属下就想着是十一号和十三号监控不力。因就随口问问以作求证,如此处罚起他们时也好让他们心服口服”。
听着唐成的解释,看着那两条记录的韦播脸色沉了沉。
唐成没看韦播的脸色,继续道:“根据这十天来看,属下想对葛福顺,陈玄礼及王标三人加强监控,过两天苏灿就能抵任,有他这刑部老手儿指点,属下有信心必能从这三人身上挖出些东西来,尤其是王标。”
“把王标的监控撤了吧,他的事由老七负责”。
“啊”,唐成闻言一“愣”,随即什么也没问的点头道:“是”。
唐成越是不问,韦播越是有些不是滋味,自己的属下被别人管着,即便那个别人再亲也不是什么有面子地事情,何况还有另一个很看重地属下当面。
想着王标的事情直到唐成发现异常后老七才跟自己解释,再看看手中关于钱刚及周杉地这两条记录,一个此前没怎么在意的想法突然涌上了韦播地心头。
老七,你这手伸的有点太长了吧?
PS:诚恳呼吁:
诸位书友同好们,如果你觉得本书有问题,不管是主线、节奏、语言、人物形象等等等等,大问题小问题不论,只要是你觉得不好的都请不吝时间在书评区反映出来,看过大家的意见之后,我会发一个单章对大家的意见做一个反馈。
对于大家提的意见,该坚持的我会坚持,并在反馈中说明为什么要坚持这样做;目前做的不好的地方会积极改正,同样在反馈时说明前面没做好的深层原因是什么。
这本书是我的,也是你们的,诚恳拜托!
二百零三章 说!
在韦播的府邸门口,唐成静静站了一会儿长吐了两口气后这才迈步向台阶下走去。[3Z中文。null$3z中文]
这一趟表面看来是风平浪静,但内中包含的风险却的确是不少,毫无疑问,葛福顺与陈玄礼在过去十天里与相王府的过度接近明显早就被韦睿注意到了,而且看样子在自己到来之前韦睿就已经将这件事告知了韦播,如果在刚才的汇报中刻意避开这个的话,即便侥幸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也必将失去韦播的信任。
王标隐秘与宗西平接触都能发现,而葛、陈两人如此明显的异常却没注意到,这样的说辞二韦能相信?
一旦失去了韦播的信任,那此前做的那么多事还有什么意义?
“搞个球的秘密工作”,自语声中唐成狠狠的啐了一口,他现在还真有些后悔当日的一时冲动了,这玩意儿就是个双刃剑,现在还没伤人先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此前唐成还颇为自己遇事时能沉稳,有静气而自诩,周围接触的人也多有称赏他这一优点的,但此时再回顾一下今天从开始看记录之后的一系列表现,从开始时的愤怒失态再到后来的心虚紧张,虽然有惊无险的应付下来了,但唐成自己却明明白白的知道,葛、陈那一关过的实在是险,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差。
只是事到如今已成骑虎之势。就是想下也不可能了,还是那句话,既然退不了,那就咬紧牙往前冲吧。
当晚,雅正园开业时唐成带着来福去了一趟。停留地时间不长,看完七织的歌舞后就回去了。而这当中他与张亮的见面也没刻意瞒人,一切都是在半开的雅阁门里正常进行的。
初六过去,初七地人日节后,皇城各部寺监开始正常理事,说是正常理事也就是个虚头儿。这一天到衙之后大家相互道个好说几句吉利话。再就着年节的见闻聊聊天也就把日子打发过去了。人情之常年年如此地下来,大家也就习惯了在初八日里肯定是没什么正经事儿办的。但既然有习惯。那也就有例外,今年的例外就发生在刑部。
刑部下辖四司。最牛叉的当然是主司刑部司,主司下来。要说油水最大、下到地方道州最被人当爷供的就数掌管着各衙门钱粮收支审核权地比部司了,这其中地道理不说大家也明白。这么个肥地冒油的地处出缺了员外郎,在刑部里那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知多少主事们眼睛红地滴血的盯在这儿。
就为年前一个多月还没把新人选定下来,许多个有心思地主事们过去几天的年节里可真是掏家底儿,跑断腿儿地忙活,按照老刑部们的固有经验,这事既然年前没个了结,那年后的短时间里它肯定也了结不了。
这次他们经验主义的猜测完全错了,还是那句话,有习惯就有例外,刑部最不该有什么事儿的初八正日里,出缺达月余之久的比部司员外郎人选被确定了,而这个人还是此前最不被人看好,苦争了七八年都没能上去半步的主事苏灿。
正自闲聊问好说吉利话儿的刑部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时鸦雀无声,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会放在初八日办?怎么会是苏灿?片刻的集体沉默过后就是议论蜂起,咸鱼翻身,嘿,这回可算是真真儿子的见识到了。
就在刑部衙门里对苏灿接任比部司员外郎议论纷纷,惊诧莫名时。羽林左卫万骑军的帅帐里,众郎将及那些个功曹参军、录事参军等人正在听着韦播对记事唐成的绍介。
虽然记事的位置重要,但他毕竟连个官儿都不算,不过就是一流外九等中的吏员罢了,以前的新记事上任谁不是低调的来,这个新来的贼厮鸟唐成可好,万骑军新一年中的第一次升帐,大将军干的第一件事儿居然就是给他做绍介。
看着唐成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再看看韦播眼神里对他的欣赏,郎将们也好,参军们也好,顿时就对这小白脸没了好印象,他娘的,对韦播咱们都尿不起,更别说你这小吏的记事了。/
论理说大家以后都是同事了,加之又有主将如此倾力绍介,按着行规在绍介完后其他人总该对新人表示下亲热,即便是心里再瞧不起这小白脸儿,冲着主将大人的面子也得如此啊,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也是人情之常,再没什么好说的。
可惜,在唐成于万骑军中的第一次露面里,与韦播一反常规的倾情绍介比起来,部将们的表现实在是冷淡的让人汗颜,除了几个有意靠向韦播的人之外,大多数人即便是唐成主动含笑上前一一拱手寒暄时,这些个郎将及参军们都还有些爱理不理的。
眼前上演了这么一出儿,先不说唐成,直把韦播看的是面如锅底,额头上青筋直暴,这些人冷落的是唐成,但实打实是在打他这个大将军的脸哪!
惯的,这都是给惯出来的,怀柔怀柔,怀到最后这帮孙子愣是蹬鼻子上脸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帐下这一群白眼狼如此表现让韦播感觉自己在唐成面前真是把面子彻底掉光了,但饶是他心中怒火直冒,却也只能咬牙忍了,怀柔,怀柔……
脸上表情无比尴尬的唐成看到韦播脸色越来越黑,心底差点没笑出来,好,这群丘八太会配合了,来来来,再冷落些,对,就是这样,任我笑的再灿烂也别露半个好脸色,这还不够,最好连拱手礼都不用还……
终于,这次让双方都无比难受地见面结束了。开头不好,后面的事情自然也好不起来,结果就是万骑军新年来的第一次升帐很快的就草草结束了。
韦播的脸色使任何一位下属都不愿意留下来触霉头,就连按惯例应当呈报分管事务地参军们都退了出去暂避风头,一时间硕大的帅账内就只剩韦播与唐成两人。
韦播脸色黑沉。唐成脸上则满是尴尬,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还是韦播先开了口,“无缺,今天地事情是本将军措置不当,让你受委屈了”。
“属下就是个不入流品的吏员,受些尴尬算不得什么”。唐成脸色沉重的摇了摇头。“但经过刚才的事情。属下实为将军忧”。
看了看高踞帅案一言不发的韦播,唐成续又道:“即便属下身份再低微。既然是将军绍介,则列位郎将及参军便不当如此。观他们适才所为,鄙薄属下是小。蔑视将军事大,若军中现状如此而不加整饬,长此以往属下怕万一有事之时,万骑军难为将军所用”。
韦播手中紧紧捏着主帅玉符,“无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万骑军比不得其它呀”。
在韦播不甘地述说里,唐成明白了这一支万骑地特殊之处,这是大唐最为特殊地一支军队,早在隋末李氏于晋阳起兵争夺天下时,后来的太宗皇帝李世民亲手挑选组建了一支由百人组成地贴身骑射卫队,号称百骑。这些人全是由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官奴隶及少数民族奴隶中挑选而出,所以对改变他们命运,给予他们荣耀前程地李世民忠心耿耿,实是到了死而后已的地步。在随后地争霸天下乃至于到后来的玄武门之变中立下了赫赫功勋。
李世民即位之后,百骑开始扩军,就连服装也换成了普天下独一份儿的虎纹衣及豹纹马鞍,但是百骑虽然规模扩大,服饰也发生了变化,甚至待遇比之以前也有了大幅提高,但有两点却始终没变,第一,招募新兵的方式不变,所有的万骑普通军士悉数是从奴隶中招募血性武勇者补入;第二点则是万骑始终与皇帝寸步不离。从太宗朝开始一直到现在,几十年下来,只要是天子离开宫城,不管是狩猎还是出城避暑,贴身护卫的一定是万骑,从无例外。长安城中虽然不止一支军事力量,但只有万骑才是真正的贴身侍卫,也是皇帝身边的最后一道防线,从某个层面上说,控制了万骑就等于控制了皇帝。
特殊的历史,特殊的地位以及特殊的兵源造就了特殊的万骑军,这支军队本身的个性太强,就使得新统帅驯服他们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在这么一支特殊的军队面前,品级背景爵位这些东西都变得不好使了,而这也就是如今韦播处境尴尬的根源。
“可惜,这不是边军,更不是镇军哪”,韦播最后的这句话说的有点气短。凭借他的背景和来头,换了一支别的军队他何至于还要受这气,压也把那些丘八们压趴下了。
天下第一军哪,难怪韦后要把他最信得过的韦播派到这里来。
唐成听完之后沉吟了一会儿,“不知将军的统兵方略是什么?”。
“安抚怀柔吧”,说到这四个字时韦播也满是不甘与无奈,自打姑母从房州重返长安之后,这几年他何曾受过什么气?自打到万骑军中上任以来,可是把这几年没受的气都给补上了,甚至还有富余。但气归气,毕竟是三十多的人了,韦播总还知道些大局为重的道理,“万骑毕竟比不得其它,安抚怀柔着好歹别让他们出什么岔子,由此无缺你的那份职差就重要的很了,把这些人给我盯紧喽”。
“份内的事情属下一定会办好”,唐成点了点头,“然则属下以为将军一味怀柔安抚怕也不是成法”。
“嗯?有什么想法你就直接说”。
“是”,唐成踱步到了韦播的帅案边轻声道:“皇后娘娘派将军来此,一是信重,另外总还有借重的意思,如今朝廷中对皇后娘娘心怀不满之徒实不在少数,一个疏忽不到之处……前朝阿武子唐代宫廷对武则天地蔑称何等显赫。最终也难免被张柬之五人领兵逼宫,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如今朝局将军比属下明白,有些事不能不防啊”。
迎着韦播突如其来的灼灼目光。唐成神色不变的继续道:“若是长安城中仅有万骑及飞骑两军,将军行安抚怀柔之策自然不错。只要这两军不出问题,有心人便是想做大逆不道之事也不可得。/但是现今城中除了羽林两卫四军之外尚有数万从京畿道各州抽调来轮防的府兵,这些人来源不一,品流复杂,将军敢保他们不会受人蛊惑收买?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皇后娘娘最可依仗的还是将军统兵勤王保驾。若到那时万骑却不听调遣又将如何?”。
韦后地想法。韦后的处境,如今朝堂中地斗争韦播都清清楚楚。加上大唐又是个有宫变传统的,唐成所言实在不能算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的危言耸听。这番话直说得韦播神色连变,“你的意思是?”。
“既然身为万骑统帅。将军就必须牢牢控制住万骑”,唐成重重一拳砸在了帅案上,“事涉朝政宗族气运,万事不可有半点侥幸之心,现在未雨绸缪总比将来措手不及好。这是从大处说,牢牢控制住万骑就是为皇后娘娘分忧;此外,做好这个也是将军建立自身功业之必须,将军前途无量,出掌一任羽林焉能平平而去?若然如此,将来封侯拜相之时难免遭人闲话”。
唐成这番话字字句句怎么听都是在为韦播为皇后娘娘打算,由不得韦播不心动,“无缺所说本将军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万骑毕竟比不得其它,说来容易做来却难”。
“有心做事,事事不难。万骑再骄纵强硬,总还是朝廷的军队,总还要朝廷地供养”,唐成嘿嘿冷笑道:“将军整顿军队乃份内职司,他们还敢造反不成”。
“你地意思是?”。
“统军之道归根结底不过赏罚二字,当抚则抚,当罚则罚,是将军一展虎威地时候了”,唐成言语激昂的又往帅案前跨了一步,“便是适才,设若将军一展虎威,诸将安敢如此放肆?”。
“将是兵之胆,这些人又是直接统军地,措置不当只恐……”,韦播连连摇头道:“统军之要以安定为先,不可,不可”。
日啊,这个韦播还真不好糊弄,唐成心底叹息了一声后,词锋半点不退道:“若是将军觉得先措处将领不妥,那普通军士呢?”。
“普通军士?”。“是”,唐成讥讽一笑道:“这些普通军士不过都是些奴隶崽子罢了,若非朝廷恩典将其录入万骑,便是被打死也可不问,如此身份还凭什么骄纵跋扈?属下请将军从明日开始,对全军将士有功则赏,有过重罚,非如此不足以树威权,将领不好轻动,这些普通军士还怕什么,出缺一个,遍长安不知有多少官奴隶眼睛滴血的盼着补进来”。
赏功罚过,当一个真正地万骑主将,唐成的话对韦播实在有莫大地诱惑力,但与此同时,三叔及老七求稳求安的告诫也清晰浮现,一时让性格本就优柔的韦播好生难以决断,左思右想了许久之后,终究还是三叔的告诫占了上风,“万骑毕竟不同……”。
再次听到这句话,唐成恨不得跳脚。
“将军”,唐成急退两步,躬身下去拱手一个长礼,“威权不立,诸令不行,将军实不能再一味怀柔下去了”。这句话说的真是悲愤苍凉到了极点,“将军若是怕乱了全军,那咱们就先从小处着手,择一郎将部下军士试行如何?若是试行的好,再逐一推广全军,若真有不妥当处也乱不了大局”。
至此,韦播一再担心的事情唐成都替他考虑到了,再没个拒绝的道理,“准了”,坐在帅案上看着一脸忧思的唐成,韦播心里实也是感动的很,万骑军中毕竟只有他对自己是一片赤诚啊!“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功曹参军田双湖为人圆滑不堪此任。然则无缺以为此事由谁具体操办才好?”。
“为将军分忧义不容辞”,唐成挺胸拔背,铿锵声道:“属下愿往”。
韦播选定的试验范围是郎将赵朴一部,计议一定之后,他便命帐外当值的校尉将赵朴召了过来,言明从明日开始唐记事将前往他军中督促军纪。
“唐记事乃是代表本帅前往你部督促军纪的,赵郎将还需好生配合才是”,相貌堂堂的韦播板起脸时还真有几分将军之威,看着跟往日有些不一样的韦播,赵朴领命之后冷冷的看了唐成一眼。
小白脸儿的兔相公,肯定是在记老子刚才对他的冷落之仇,想下绊子整我,有你好受的!
赵朴眼神冷冷的过来,唐成笑眯眯的还过去。我他妈就是来捣乱的,还怕你个丘八糙货!
当天下午,赵朴所部千人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翁仲大帅派了一个姓唐的小白脸儿要来督促他们的军纪,而整个万骑军中就只有他们这一部有这个待遇。
由奴隶到如今人人羡慕的羽林万骑,天子亲卫。大唐第一军的军士们由极度自卑到极度自傲,他们的性格脾性实在不是一般的复杂,这些年来他们早被皇家安抚恩宠惯了的,如今突然要上紧箍咒,一时有谁乐意的,更别说这次还只是针对他们这一千人。这些人从心底里连韦播都瞧不起,更别说名不见经传的小白脸儿唐成了,他来?算个球?这个消息一传下来,赵朴部当真是群情激奋,且等着吧……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久负盛名的德福酒肆内,包下了最大一间雅阁的唐成正在宴客,宴请的客人里除了那两个拨给他的功曹录事之外,其他的十二条大汉都是从韦播贴身侍卫队里选出的凶狠之辈。
这十二人无一不是膀大腰圆,跟他们在一起衬的唐成愈发身量颀长,至于那两个功曹录事更是显得跟小鸡子一样了。
酒至半酣,地上东倒西歪的空酒坛子都不下二十个了,连着唐成一起,有一个算一个的每人脸上都起了红通通的酒晕。
“该说的老子都说了,要镇住这些王八操的混人就只有一个字儿,狠!他们敢动拳咱们就得敢拔刀,要没这个狠劲儿将军交代的差事就别想办下来,现在老子再问一句,有谁没种的现在就说,不寒碜。要是现在不说,到时候该狠的又狠不起来,老子不管那些个丘八,先他娘就得剁了你”,灌凉水一样将一大觞酒倒进喉咙,手中的酒觞“蓬”的一下砸在了杯盘狼藉的案几上,唐成一脚踩着胡凳,充血的两眼狼一样紧盯着对面那十二条大汉,“说!”。
二百零四章 想造反诛灭九族是吧,来,老子今天就成全了你们
正月初十日,也就是跟那些个膀大腰圆的护卫们喝完酒的第二天早晨,唐成起的挺早。[null$3z中文]
“来福,你今天不用跟着我了,等一会儿关前裕到了你就跟着他去接苏灿”,唐成动了动胳膊以方便双成和小玉服侍他穿衣,眼睛却是盯在来福身上,“既然是你自己想学的,那就跟着苏灿下苦功,好好学一门本事将来也就有了造化的余地”。
来福闻言点头如捣蒜,“小的一定拼着劲儿学”。
唐成点了点头,向正准备给他着外衫的双成说了句“等等”后,摆手向来福吩咐道:“去,把上次在东市买的那身鱼鳞内甲给我找来”。
来福听到这话猛然一愣,捧着那身鱼鳞内甲递过来的时候将唐成好一番打量,“大官人,今个儿小的还是跟你一起”。
双成接过鱼鳞内甲时双手猛的一沉,唐成穿好鱼鳞内甲后这才向来福淡淡的说了一句,“滚你的,该干嘛干嘛去”。
知道自家大官人的脾性,来福也没敢再磨缠,一步两回头的走了,唐成穿好外衫梳洗罢,就着热乎乎的面鱼儿一连吃了两个胡饼后这才惬意的摸摸肚子站起身来。
小玉送上的热乎乎茶水只喝了两口,门子进来禀说大将军府的护卫们到了,正在门口等候。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人他妈地活着就得折腾”,唐成自语着站起身,走出房门时已是面色如铁。
到大门口翻身上马,什么话都没说,静静的将十二个护卫扫视了一遍后,唐成猛一挥手,当先驰去。
十三匹健马奔驰起来五十二只马蹄铁敲打在青石路面上,天色尚未全亮的街道上顿时就传出一片疾风骤雨般的声响,偶有早起的行人诧异的寻声过来。//乍一看到十三张紧绷咬牙的脸后几乎是本能的立即躲开了眼神,直到那十几骑从面前过去后他们才又忙忙的探头观看,今个儿日子不吉啊,京城里不定什么地方又要出事喽!
从门前地坊路转入朱雀大街后,唐成一马当先率领马队直出城门而去。
长安城外十余里处有一片硕大的空旷之地,这块地方就是万骑操练骑射的演武场,每天除了那些轮班到朱雀门及皇城当值的万骑军士之外,其余人等均需来此训练。
当唐成来到演武场时,昨晚那两个功曹录事已经在此等候,一个拿着簿子。另一个手上提着计时的沙漏,也许是天太早风太寒的缘故,这两个有些瑟瑟发抖的功曹录事脸上一片青白。
除了栅门口一队值守的兵士之外,硕大的演武场上一个人影儿都没有。直到唐成来到赵朴部训练的那片场地上勒马站定时,天光方才由青变白。
唐成从功曹录事手中接过沙漏架在自己身前地马鞍上,随后既没说话也没怎么动。看着跟个雕像似的。身后十二个护卫无声的紧了紧身上的铠甲,顺了顺腰间地弯刀。随后又往风氅遮蔽的身后摸了摸,随着他们的动作带起一边细碎地铁器撞击声。只听得两个录事嘴唇忍不住又抖了抖。
狗日地,早知道军中会来这么个二百五。年节走礼的时候说死也要给田双湖拿厚点儿,这鬼差事那儿他妈是人干地!
渐渐的远处有了一点儿声响,初开始时这声响却小,但很快地声响就越来越大,最终当声响已经合成了低沉压抑的夏日隐雷之声后,远处地那面万骑军飞虎旗已清晰可见。///
即便是勒马小跑,近万骑兵一起行军还是壮观的很,唐成策马站着的地方是一个略高的小丘,由此向下望去,一片鲜艳的虎纹斑斓如潮水般涌来,震撼的场面让人心胸也为之一阔,与此同时,脊柱上也自然而然的有一股热流不可遏止的向上窜起来。
没过多久万骑大队就到了,随后便是分兵进驻不同的训练场,虽然行进途中不许说话,但每一支路过唐成等人的队伍都用眼色和脸色表达着他们的不满,一张张桀骜不驯的脸,一声声冷哼源源不断的传来,甚或还有许多军士刻意在路过这一段儿时牵缰引马踏起阵阵尘灰。
当马队全部过完时,十二个护卫身上原本擦得亮可鉴人的皮甲已被尘灰覆满,看来颇是狼狈,唐成及两个录事功曹也不比他们好多少。
将涌上喉咙的咳嗽强压下去,任身上布满灰尘的唐成一脸平静的看着下面最后到达的赵朴部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赵朴终究还是没胆子带领属下集体糙事儿,唐成原本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既然这个赵朴还担心自己的官位,那今天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正在这时,那两个功曹再也忍不住灰尘趴在马上咳嗽了起来,一咳之后就越来越厉害,身子也在马鞍上扭来扭去,见状,那些个刚刚归位的赵朴部军士“哄”的一下齐声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很夸张,手上也不停地指指点点。
这一刻,唐成这十五人混然成了他们的笑柄。
“给老子忍住了”,听着身后越来越粗重的鼻息声,唐成低声吼了一句,“有他们笑不出来的时候!”。///
赵朴没过来,唐成也没下去跟他寒暄,只是静静的看着马鞍上计时的沙漏。
眼瞅着沙漏中最后一粒沙也漏下去后,唐成沉声道:“点人!”。
很快,两个功曹录事的计数结果就出来了,“回唐录事,赵郎将部共有万骑二十队,实到十八队。出缺两队”。
唐朝军制中最小地单位就是队,类似于后世军队中“班”的建制,一队五十人,设队正一名统领,出缺两队也就是缺了一百人。
“一百人”,玩味了一下这个数字,唐成笑了笑,不多不少,看来这明显是刻意为之了。
也就在此时。就听演武场最外面的栅栏门处传来一阵泼剌剌的马蹄声,数百骑战马正风驰电掣而来,进入大栅栏门后这些战马如刚才一般分流,其中有两股整齐的马队笔直而来。
当此之时,赵朴部军士谁也无心训练,看看那些正在奔驰的来骑再看看唐成,眼神就这样交互的转来转去。
“走”,手心发热的唐成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轻轻一叩马腹当先向下而去。
当此之时,不仅是赵朴部九百军士。附近但凡能看到这一块儿地羽林军士谁也没了心思准备训练,一双双眼睛齐唰唰的都盯了过来。
众人瞩目之中,一脸平静的唐成带着身后的十四人挡在了来骑与赵朴大队之间。
眼前唐成就挡在前面,那疾驰之中的百人队伍依旧没有减速。就这样快速的狂奔过来。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头看清楚了。很快连马背上的骑兵长相都看的清清楚楚了。这些马队依旧没有停步,这一刻。周围鸦雀无声,只能听到这百余骑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
“啊”的一声失声惊叫。那两个功曹录事再也受不得来骑强大地冲锋气势,拨马一偏向旁边让过去。
让来骑和其他万骑军士非常失望的是。顶在最前面一身儒服的唐成任胯下的健马如何不安地扭动,他只是紧紧拽住缰绳动也不动。
他既没躲,更没跑!
见到这一幕,同样是一脸紧张的赵朴紧紧蹙住了眉头。
恰在此时,就见来骑中领头的骑兵猛地单拳高举,在一片整齐地长嘶声中,呈冲锋阵型的健马几乎是同时两腿腾空,在左右间距不到两个马身地缝隙中调整着急停下来。
又一股灰尘腾起直向唐成等人扑来,灰尘过去之后,刚才冲锋而来的百骑已经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两队与唐成对面而立,正面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对正,两人之间地距离仅有两个多马身。
吓着了,唐成这回可是真吓着了,而这种惊吓与他骨子里的那股子劲儿融合之后就变成了熊熊而起的愤怒,将不断微微发抖的腿紧紧贴上马腹,任灰尘遮盖住有些发白的脸色,唐成声音愈发的低沉了,“张录事,依军法,操训延迟该如何处断?”。见冲锋而来的马队停稳之后,两个录事功曹才又靠了过来,被点到的那人看了看唐成,又看了看对面后,低头道:“延迟不到两刻,军士鞭十,领军者倍之”。
“一人要伺候十来人,这可是个力气活!”,唐成咬牙一笑,扭头高声道:“弟兄们加把劲儿,别让人小瞧了”。
应声响起的是一声整齐的暴喝。
“这次是本将拘管不严,还请唐记事看在本将的面子上,就记在下次吧?”,这时候,郎将赵朴终于出面了。
“赵郎将,我说过,领兵训练打仗是你的事,我不管”,唐成冷脸轻轻的摇动着手中的马鞭,“但督促及执行军纪是我的事儿,你也别管”。
在部下面前让唐成给了个没脸,赵朴脸上又青又红煞是好看。
管他个鸟,唐成手中的马鞭猛然一挥,“执行”。
话音未落,早就憋的难受的亲卫们从风氅后抽出一条乌油长鞭就扑了过去。
“谁敢?”,与唐成迎面而立的队正一把抓住护卫伸来扯他的手后暴喝道。
“呦,是谁一脚没踩严,冒出个你来充大头!抗拒军法可是一等重罪,按律当重仗八十后革出万骑,怎么,现在万骑的饭没你以前的好吃?”,唐成的话像刀子一样刻在那队正的心中,出身奴隶这可是他们最大的禁忌,碰都碰不得的,还别说当着这么多人地面儿说。那队正脸上猛然一红,另一只手已青筋暴起的向鞍勾上挂着的制氏单钩矛伸去。
他这只手刚动,早有准备的护卫们反手处就从背后抽出另一件物事来,瞬时之间,十二柄专门配属高级将领的黄桦弩已将那队正看的死死。这么近的距离内,天下再无一件利器能快得过由将作监亲制的弩弓。
一变刚起,二变复生,那队正身后的万骑军士见护卫们亮了弩弓,顿时也抄起了家伙。尤其是最后那几个贼厮更是张弓搭箭紧紧瞄住了唐成。
被人这样用箭指着,唐成身上地汗毛都乍起来了。
想讹诈老子,操你二大爷的,唐成骨子里的狠劲儿在这一刻被全然激发了起来,瞅都不瞅对面的这些丘八,扭过头来向身边的赵朴嘿嘿冷笑道:“赵郎将带的好兵,抗拒军法在先,持械意图造反在后,想造反诛灭九族是吧,来。老子今天就成全了你们”。
这时候谁还管是不是,造反这帽子最好使,先撂过去再说。
情势发展太快,这一刻赵朴肠子都悔青了。昨晚安排这么一出儿的时候就是想着要给唐成一个下马威,最好的效果就是把他给轰走。想找老子的不自在,你还嫩点儿!在他想来唐成那小白脸被马队一冲即便不吓得软瘫如泥也得抱头鼠窜。如此以来还有什么脸在队伍面前执行军纪?即便他能顶过来。这晚到的可是百十号人,他还真把百十号人一起打了鞭子不成?
谁知道这个唐成虽然穿着读书人地衣裳。却根本不像个读书人,活是个二百五。转眼之间情势就成了这样,听到“造反”两个字儿。赵朴激灵灵一抖,刚才被呛之后发狠要冷眼旁观的心思瞬间灰飞烟灭。
造反肯定是够不上的,但唐成占着理,他这个主将又在场的情况下军中发生了哗变,结果自不用说,第一个没跑儿地就是他。
赵朴甚至都没顾上说话,拨马先挡在了唐成前面,“放肆,还不都把军器放下”。
在赵朴的弹压之下,那些个军士们放下了手中的军器,不等他再说什么,勒马站在赵朴身后地唐成一挥鞭子,“拖下马,执行”。
双手紧攥成拳地队正第一个被拖了下来,护卫们对他一点都没客气,三下五去二就把他扒成了个光脊梁。
“我是一军郎将……”赵朴刚说出这么句话就被唐成挡住了,“赵郎将,我说过监督执行军纪是我的事情,你别管”,眼见着翻身下马地赵朴正往队正走去,唐成挥了挥马鞭,“来呀,把赵大人扶到一边歇息”。
赵朴终究还是没有当众阻碍军纪的执行。
“啪”地一声,乌油鞭子抽到那队正身上时发出的声响竟出乎唐成意料地清脆,“嗯,没见血?”,直到片刻之后队正背上渗出血丝后,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记鞭子不仅是抽在那名队正身上,活像是整个周围所有的万骑都挨了鞭子一样,场面一时安静的有些窒息,万骑军士的目光从队正移到护卫,再到赵朴最后定格在了唐成身上,那股子不甘的劲头儿三里地之外都感觉的到。
高踞马上的唐成寸步不让,眼神冷冷的扫过周遭的万骑,间或一声不屑的冷笑,直使人听的发狂。
一圈对视回来后,唐成目光落回了乌油鞭子,只不过他的心思却没在这里。
嗯,看来还得再找韦播要点儿人加强身边的护卫力量,以后行事要注意控制着节奏,别让这伙子丘八操蛋给提前爆发出来了。
李隆基呀李隆基,老子为了你可真是鞠躬尽瘁了,将来回报的时候可别让我寒心才好!
啪啪的鞭打声在静寂的演武场上单调而枯燥的重复,一百人总共一千零二十鞭一个没漏,一鞭没少,间中夹杂的是护卫们疲累的粗重喘息声,唐成基本没说话,只是在对刚才拿箭指着他的那几个军士执行军纪时,他才哼了哼道:“别惜力气”。
二百零五章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唐成没说错,今天的执行军纪的确是个力气活儿,等把那两队晚到的军士逐一鞭完之后,十二个护卫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没办法呀,刚才他们真是太尽力了,不过累虽然是累,但这些个护卫们却是累的舒爽。[3Z中文。null$3z中文]
痛快,太他妈痛快了!他们本都是韦播府中的下人,老爷接任新职之后将他们从府里、庄子里选出来做了贴身护卫,从去年到羽林军以来,这些个万骑军士连主子都不太看得起,更别说他们这些贴身护卫了,由此受气憋气实在不是一天两天了。
今天,这股子憋气终于酣畅淋漓的出了个干净,自打到羽林军以来,这些护卫们从没觉得有那一天像今天这么扬眉吐气过。
爽!
唐成带来的人还是太少,不仅累还耗时间,前前后后的时间算起来,军纪执行完后花费了不下半个时辰。
事情办完,唐成特意策马过去看了看那几个“重点照顾”对象后,这才向一边儿站着的赵朴一拱手道:“多谢赵大人配合,我的差事办完了,郎将请”。
唐成前面那句话差点没把赵朴气的吐出血来,“唐成,抚远大将军面前我再跟你说话,老子跟你没完”。
“粗鄙”,闻言,正带着护卫重回小丘的唐成头也没回的摇了摇马鞭,“放马过来,我等着”。整个事情了结,上了小丘站定之后,唐成才觉得后背猛然一凉,不知什么时候他背心处竟然浸满了冷汗。
静静的站了许久等后怕的心情平复之后。唐成这才有心思左看看那一百个被抬到一边照顾的军士,右看看这边地训练。耳朵里间或还听两句身后护卫们兴奋地议论。
看看小丘上下这些鞭打和被鞭打的都是一副眼睛充血地亢奋模样,后世的S理论果然没错呀,鞭打的确是能让人兴奋!
要说那些个被鞭的也地确是硬骨头,被打之后竟不肯回营房安置。不仅如此,训练结束时这些人居然还都是骑着自己的马走地。尽管他们额头上的冷汗跟下雨一样流个不停,但那腰板子挺的可还真是直。
在训练结束后收拢的万骑队伍里,这一百人简直跟打了大胜仗的英雄一样享受着万众瞩目地注目礼。跟他们比起来,唐成等人的待遇一点也不差,只不过是眼神儿里地意思不一样罢了。
“挺胸、收腹、抬头”。唐成向护卫们低声喝道:“都把精气神儿给我抖起来”。
猛然一挥马鞭,唐成不再等万骑大队收拢。带着十二个挺胸凸肚的护卫当先疾奔而去。
一路打马直回左卫万骑帅帐,一行人此时的姿态与早晨走时的紧张全然不同,功成意满处恰似打了一个大胜仗,连带着催马的声音都昂扬的很,直让路上的行人闪避不迭,观望不已。唐成刚到帅帐没一会儿,带着几个亲随的赵朴就到了。
随后,万骑帅帐之中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说争吵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大着喉咙吼的其实只有赵朴一个人。他地攻击对象唐成始终是意态沉稳。言语平和地侃侃说理。
自打韦播上任以来,帅帐里有大动静儿的时候就少。而以往即便是出现这种情况大家也知道是主将大人憋不住火又在自己跟自己置气了,像眼前这样地情况还真是少见的很,一时间附近功曹里的录事,值守的军士,从皇城里换防下来的军将们都按捺不住往帅帐这边凑着听热闹。
对于这些轻手轻脚来听壁角的同僚袍泽们,帐外当值的校尉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他们凑上来,而那些个在帐外另一侧轮值的韦播私人护卫也反常的没有加以干涉,何止是不加干涉,看他们那样子真恨不得把这些人都放进去让他们好好听。破天荒头一次啊,这些个一直以来都是灰头土脸的护卫们满脸放光,头都差点儿仰到天上去。
再然后,听壁角的人就知道了那个刚刚发生的爆炸性消息,羽林军被打了,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整两队一百人在演武场的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从马上扯下来执行了军纪,乍一听清楚怎么回事,这些人四目相对惊诧莫名,多少年了,羽林军什么时候发生过这事?一百人,这可是整整的一百人哪!
惊完之后再听赵朴与唐成之间的理论,众人更觉羞愤,丢人,太丢人了,论辩锋之利,同样是奴隶出身的赵朴跟唐成之间的差别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事儿本就是唐成占着理,此番火力全开之下,词锋之锐,用语之刁钻刻薄,论辩时气度之冷静沉稳实是无懈可击,跟他这表现比起来,一味只知道以大嗓门压人的赵朴简直就成了一个小丑,听得其他那些羽林们脸皮里火辣辣的。
与之相反的是那些护卫们脸上的光亮越来越盛,三不汁儿看看这些人,感觉那叫一个舒坦,想要自取其辱,大爷成全你们!
实力悬殊巨大,场面呈现一边倒态势的论辩没能持续多久就以赵朴摔帘子走人而告终,至此,心中偷笑的护卫们立时板起脸来赶人了,此后就该是老爷和唐公子密商事宜了,岂能还让这些孙子们听?
“这次的事情……”,仅有两人的帅帐内,韦播的声音有些五心不定的飘忽,“虽说是那些军士们有违军纪在先,但毕竟他们迟延的辰光少,人数又多,无缺,你这行事也太操切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好是两队人一起晚来,除这两队之外,整个赵朴部竟再无一人迟延。而且迟延的时间也跟掐好了一样偏就晚了那么一小会儿,大将军睿智。岂能看不出这是明显的刻意为之?”,在这个时候。唐成半步都不能让,既然韦播是个优柔的性子,那他就得借着任何一个机会给他强化,“若是今天晚一会儿不处断。明天这些个跋扈们就会再晚一会儿;今天一百人不处断,明天五十人也就执行不起来了。若然如此,不到三五日这次任务就会无疾而终,介时属下成了笑柄倒没什么,若是连累到将军也跟着成了……”。
言至此处,唐成顿了顿后语重心长地沉声道:“今天这些人就是在试探。//这试探面儿上看来是冲着属下,其根底却是在试探将军整顿万骑的决心。也是在试探将军地威权。两军相逢勇者胜,第一步尤为重要,退一步后面就得步步退,那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属下前往赵朴部监督军纪原是大将军的军令,这次军令可以阳奉阴违,那大将军以后再发布军令安能指望令行禁止?唯有从现在开始,从这次开始就让他们知道大将军的军令不容违背,否则必受重处,异日军令到处方能凛遵不悖。也正是于此之中,将军威权必将一日重逾一日”。“你说的这些道理本将军何尝不知”。韦播只觉得这会儿心里很乱。唐成地话的确有道理,但三叔和老七地一再告诫也同样有道理。“只是……”。
“大将军所虑者惟恐激起军变以致万骑不稳,但有了方才之事,属下窃以为将军不必太过忧虑于此”,唐成上前两步到了帅案边目光灼灼的看着韦播,“属下这次是在演武场全军面前处断的那一百个军士,整个过程中持续时间长达半个时辰,如此长的时间里,自赵朴以下无一人敢出面阻挡军纪执行,由此,将军看出了什么?”。
唐成这几句话实在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韦播猛然抬起头来。
“万骑跋扈,言过其实!”,唐成语气异常坚定,“方今并非乱世,万骑再显赫总还是靠朝廷供养,诸将有谁不在意自己地官位?众军士谁又不怕被万骑开革?将军,这些个丘八一旦被开革,回去可是要做奴隶的!即便他们自己能不在乎这些,指着他们吃饭地家人能不在意?他们敢不为家人着想?”,嘿嘿一声讥嘲冷笑,“人只要有个怕头儿,任他再跋扈暴躁也就不足为惧了。将军手握万骑权柄,诸将升迁调转,众军士留与不留皆出自将军一言而决,如此万骑还有何可惧?方才鞭责赵朴部就是显证,这些人不过就是一戳就倒的纸老虎罢了”。
随着唐成自信沉稳语调的诉说,韦播的鼻息慢慢粗重起来,等唐成说完,他却没有立时说话,从帅案后站起身来负手绕室而行,只看脸上神色变化分明是心中斗争激烈。//
恰在这时,就见帅帐的门上一动,一脸急色的韦睿走了进来。
“这消息才多一会儿?来得好快”,唐成心里刚冒出这么句话,见到他的韦睿已经先发了难,“百十人的万骑说打就打,引得军中群情激愤,唐成你好大的胆子!”。
韦睿语气和脸色都不善,唐成任他指责,一句话也没辩解,只是扭头之间看了韦播一眼。
“混账东西”,韦睿是真气狠了,走到唐成身前手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等自入职以来地安抚怀柔之功就毁在你这个混账行子手上”。
见韦睿如入无人之境般地直闯进自己帅帐中指着自己的心腹鼻子大骂,韦播本就烦躁地心顿时起了一股无名火,“老七,监督执行军纪是我让唐成去的,那我是不是混账行子?”。
“五哥你……”,韦睿扭头看了韦播一眼后,猛地向唐成一挥袖子,“滚出去”。
唐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牙齿咬了又咬最终没顶韦睿一句,冷声向韦播拱手一礼:“大将属下告退”,说完,看也没看韦睿一眼,转身径直出帅帐去了。
“五哥你看看,看看他这样子”,本就心下直冒火的韦睿被唐成这样子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厮竟是个忘恩负义的狗才”。
“老七,当初是谁说唐成是个有心气儿地读书人。对他比不得其他下人要以礼相待?”,韦播冷哼一声,“想想你自己刚才怎么对他的”。
连着这两句话听得韦睿一愣,这才几天没见哪。怎么五哥跟换了个人一样……
你二大爷地,改天不抽烂你的嘴你就记不得今天说的这话!憋着一肚子火的唐成刚走出帅帐没几步。蓦然就听身后隐隐传出韦播盛怒地声音道:“韦睿你记好了,本将军才是万骑主将,怎么带兵还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唐成听到这句话,恰似三伏天里吃了个冰镇西瓜,连带着刚才的火气都消了不少!雄起吧。韦播!论在韦皇后面前地宠幸,韦睿在你面前就是个渣!
虽然刻意的放慢了脚步。但后面的声音却再也听不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该是韦睿又在拿话哄韦播了。
哎!韦播终究还是性格太过优柔,耳根子也软,费劲哪!
唐成心里叹息了一句,向正冲他笑的灿烂地护卫回了个笑脸儿后迈步去了。
他倒没去太远的地方,而是寻着到了那些个护卫轮值休息时地差房,以韦播的品秩,贴身护卫可用一队五十人,一应花费自有朝廷支付。此时除了那些正在当值的护卫之外。其他几十人都聚拢在一起。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十多个护卫正高门大嗓绘声绘色的说着早晨的事情。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唐公子看着斯斯文文一个读书人竟然有这么大胆子,整整两队万骑一路冲锋过来啊,那气势,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都吓得双腿直打颤,唐公子愣是动都没动,他可是顶在最前面的”。
“这算什么!”,不等那个眉飞色舞的护卫啧舌,旁边已另有护卫迫不及待的接口过去,“后来那个措大队正乍刺儿,兄弟们刚把黄桦弩掏出来,他手下可就炸窝子了,日他,几十把单钩矛噌地一声就亮起来了,你们是没经过那阵势,三四把溜光地单钩矛指着你,那会儿老子心都凉完了,只想着今天得交代在这儿。好嘛,唐公子一个文弱书生,七八支箭指着他都没眨眼,只当没看见一样话音儿颤都没颤的扭过头去扔了一顶造反地大帽子,生生把赵朴给挤兑住了,你们是没见着赵朴那夯货连滚带爬挡在唐公子面前的架势,哈哈,解气,太他娘解气了这边厢笑声未起,就又听另一个护卫跟得了风寒一样阴阳怪气的哼着鼻子突然来了一句:“别惜力气啊!”,学完之后,这货先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扯着喉咙叫道:“要说今个儿最畅快的还得数这句,唐公子这句刚一出来,被我鞭打的那夯货差一点没吐血出来,干,当了这么长时候孙子,老子今天可算实打实的爽了一回,跟着唐公子干活就俩字,有劲!”。
“这些个夯货可是跋扈的很,大家也得小心着他们下黑手报复”,唐成笑着走进了差房,“大家都是同历艰险的兄弟,不管伤了谁,我这心里可都不好过”。
见是唐成进来,众护卫们顿时散开将他围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甚是热闹。
唐成一一含笑作答,只看他现在的表情任谁也不相信这是刚刚受了气的。
“怕,我也是人,怎么不怕?不过大将军对我是有知遇之恩的,这恩情我能不报?怎么报?套句酸秀才们的话来说就是士为知己者死!既然来了军中,我跟兄弟们的心思都一样,不能眼瞅着大将军受了这伙子操蛋丘八们的气。怕又怎得?七尺高汉子戳在这儿,你就是把老子肉剐了骨头砸断,老子还有气,是真男人该他娘硬气的时候就是明知道掉脑袋也不能怂了”。自打穿越以来,这是唐成第一次在众多人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的说粗话,但护卫们还就吃这个调调儿,唐成说的慷慨激昂,护卫们听得是热血上涌,彩声如雷。
这胆识,这忠心,老爷没找错人,唐成就是个有骨气明白知恩图报的。
表完忠心,慷慨激昂的说完,唐成开始声音和煦的温言告诫那些个护卫们要小心自己的安全,虽然受罚的万骑军士不顾无法承受的后果,从戒备森严的营房中脱身出来在繁华的长安街道上下黑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那怕有任何一点儿可能都不能掉以轻心。这一点是唐成早就想到的,是以说的就份外恳切,只让那十二个护卫心里听的热乎乎的,其他那些个护卫也实在是觉得跟着这样的领头人一起办差,就是累些苦些也真是值了。
好言一句暖人心,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合适不合适还不就看一份心!
随后唐成话锋一转说到了此前万骑的跋扈,说到了大将军的前程就是兄弟们自己的前程,不管于公于私咱们都得维护住大将军的威权,断然不能让一群操蛋丘八蹬鼻子上脸惹的大将军遭人耻笑无能。先是鼓动完后,复又开始取笑今早挨打万骑军士们的丑态,归根结底一句话:这些个万骑都是一戳就倒的纸老虎,咱们硬他们就软,咱们再硬些他们就得爬下。
干,就他娘这么干了!
见众护卫意气昂扬的连连点头,唐成笑的很舒心,此时像韦播这等背景的豪门外戚,本府家人再加上庄客佃户什么的动辄数以千计,像前隋那个杨素家人都上万了,能在这么些人里被挑出来做随身护卫,铁定得是信得过的身边人,他们日常跟韦播在一起的时间可比自己和韦睿多多了,只要这些人同样认同这一理念,就等于韦播天天都在受熏陶。
越是性格优柔的人越容易受身边小环境的影响。
韦播不是耳根子软嘛,韦老七不是想要控制他嘛,来,我就跟你试试火儿。
唐成与护卫们越说越是投机,浑然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有一个帅帐外正当值的护卫过来找说大将军传见,他这才颇有些依依不舍的走了。
唐成知道这些当值护卫是跟韦播形影不离的,出了差房后低声问道:“大将军找我什么事?”。
对唐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当值护卫一点没隐瞒,左右看看后低声道:“刚才大将军听了七爷的劝去看望安抚那两队受了鞭打的军士,偏偏那些个措大的夯货不识抬举……”,后面的话当值护卫有些不好意思说了。
虽然他没说完,唐成也全都明白了,肯定是那些个被打的军士没给韦播好脸色,至于其中原因已经无需再说。
听到这个消息,唐成差点要仰天长啸了,啥叫天随人愿,这就是!
进了帅帐却没见着韦睿,唐成正自诧异时,蓦然就听韦播猛的一拍帅案恨声道:“威权不立,诸令不行!唐成,督行军纪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躬身接令,唐成中气十足的促声道:“属下遵令!”。
二百零六章 你要什么?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3Z中文。null$3z中文]既有韦播军令在手,唐成便将手中监督军纪的职司干的十分出色。
从那天开始,手下又增派了八个护卫的唐成就算是跟赵朴长在了一起,凡是正常操训时间准时必到,甚至连操训后的时间也被他纳入管理之中,赵朴这一军的营房外愣是被他安排了护卫轮流值守,从操训完到异日早晨至少也有两三次暗点名,这种情况下大活人的军士要想偷偷溜号出去实在是难如登天。
监察之中凡有人违反军纪必做处理,唐成简直一丝不苟到了极处。
都说万骑跋扈,这说法自然是其来有自,这不仅表现在脾气秉性上,也表现在军中的日常生活里。既然扎营在诱惑极多的花花世界长安,军士们还能真一天到晚呆在营房里不成?这还更别说许多军士的家人就住在距离麟德门最近的西城墙下。眼见着军中其他军士们日子过的惬意,而自己等却跟坐了牢一样从早到晚不敢有一点放松,本就与唐成等人有了心结的赵朴部军士们自然是心中怨愤,由此带来的与护卫们的小摩擦真是天天都有,不满的情绪也随着这些小摩擦慢慢积攒起来。
因是这些个小摩擦的火药味儿都浓,是以每一次都需赵朴出面调停,找事儿的容易抹事儿难,接连半个月下来直把赵朴整的是疲于奔命烦恼不堪。更要命地是随着他在一次次摩擦中出面和稀泥的调解,慢慢的那些觉得受了委屈的属下军士们也对他冷落甚至是有些对立起来。
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赵朴现在的日子真叫一个难过。
这天黄昏,唐成在一队护卫地保护下回到住处,进了二进院子后就看到七织的贴身丫头小青正与小玉及双成说的热闹。
“奴婢见过大官人”,因着身契的事情。小青对唐成实是发自心底地感激,福身见礼之后,小丫头甜甜笑着脆生生道:“小姐前些日子潜心学了一支传自龟兹的新胡舞,今个儿晚上是第一次演舞。特命小婢来请大官人,若有闲暇就请去瞧瞧”。
张亮有事了!依着七织地性子。自己若是不去,她主动派人来请的可能性不太大,因此听到小青的话后,唐成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张亮。
“行,就去瞧瞧。这些日子天天都对着那些万骑兵吹胡子瞪眼的也着实腻味”,唐成此言一出。/小玉三人都笑,当下吩咐晚上不在家用饭后,他就换了一身常服坐着七织的葱油车去了雅正园。
来地有些早,雅正园里还没到热闹时候,小青带着唐成到了七织房门口后,人也没进去便抿嘴一笑避到了别处。
屋内窗下的梳妆几前,七织正在梳妆为晚上地演出做准备,听见门响处只有一个轻微的脚步声顿时咬牙狠狠声道:“没来?好呆瓜,果然是没良心!”。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你个小妮子把我一个人撂下。还敢说我没良心”。唐成踩着厚厚的波斯地毡到了七织侧后,猛的将其一把揽入怀中。看着两人身前铜镜中的并影坏笑道:“小妮子没良心,该罚!”。
吃了一惊的七织看清楚是唐成后,猛然僵硬的身子这才软下来靠在了男人怀里,没良心就是没良心!一连嘀咕了好几句后,这才双眼流波的看着镜子道:“你要怎么罚嘛”。
眼中的情爱之意浓的就要滴出来,这句明显是撒娇地话又是从鼻子里糯糯地哼出来,此刻七织那一副天生的妖媚已是尽显无遗。
“明知故问,加罚一等”,嘴里说着,唐成地手已从七织的腰肢逆行而上,片刻之后,猛然就听“蓬”的一响,扭动着热身子的七织从胡凳上掉了下来,带的唐成也滚到了地毯上。
“等……等……”,七织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模糊着,“等我从演舞台上下来再……”。
回应她的是唐成越来越热的手,当七织趴在房内的那张书案上刚要开口时,便觉裙裾撩起处身后猛的一凉,随即又有两只热热的手抚了上去,一凉一热之间七织就觉得心里突然空了一下,随即一股腻腻的味道直冲上来,最终当那柄火热直刺进来后除了细细的喘息之外她已是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书案一侧插着数支剪梅的水瓯开始晃动起来,初始时这晃动还轻,随后摇晃的越来越厉害,眼瞅着水瓯就要倒时,一支皮肤隐泛轻红的手伸了过来将其握住,这支手越握越紧,直到屋里突然响起一声沙哑缠绵的长吟后这才渐次松开。
“急死鬼,我这新置办的裙子……”,恰在此时,便听房门处传来几声荜拨的轻响,小青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小姐,王妈妈让奴婢来通禀一声,演舞的时辰快到了!”。/
“知道了”,七织伸手到唐成腰上猛然掐了一把后,也顾不得犹自发软的身子急急的忙活起来。
七织走后没多久,神清气爽的唐成刚接过小青奉来的茶水呷了两口,便见张亮与另一个穿着极普通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青,你自去忙吧”,目睹小青从房中退出去之后,唐成讶然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无缺放心,殿下走的是侧门没人知道”,张亮笑着伸手朝地板下指了指,“跟你来的那几个护卫如今且是高乐的厉害”。
“殿下毕竟身份贵重,这又是非常时候”,闻言,李隆基摆了摆手,“与无缺比起来。本王现在地这点子风险值当得甚么”。
“坐下说”,搬了一个锦凳过来后,张亮看着唐成笑赞道:“无缺在万骑军中做的事情这些日子已经传开了,漫长安城里多有说你胆大识高的,前个儿贺季真来时还眉飞色舞的拉着我说了好一阵子你鞭打百骑的事情,直夸你有前人投笔从戎的风骨。是今科士子中不可多得地文武全才,一再着我跟家兄好生说说,若是见着王爷时需替你绍介”。
张亮此言一出三人皆笑,对于这位既狂且真的贺知章。唐成心中实是充满了感激。
“贺季真是朝堂中难得一见的纯人,此老素不轻易称许人。无缺能得他如此青眼,实是难得呀”,李隆基抚膝一笑后,看着唐成道:“无缺,这事做得好。不过你却也需小心了”。
“多谢殿下关心”,唐成微微一笑。“我现在进出都有韦播的护卫随身,赵朴部营房也被我派人看死了,安全上当无大患”。
“本王说地倒不是万骑,若没有将领从中撩拨,三五个普通军士还没那么大胆子敢擅自行凶。倒是韦睿你需注意些”,说话之间,李隆基脸上已挂起了忧色,“万骑跋扈,似你这样一次责打百余万骑之事近年来可谓绝无仅有,所以传的就快。皇城中也颇有议论地。就如明之所说,这些议论里多是赞你有胆识的。不过韦睿一听到你的名字面色可是不善的很”。
“自打他上次出了个主意使韦播落了个没脸之后,这些日子他两人之间冷了许多,这厮把一口闷气都撒在我身上了”,言说到此,唐成顿了顿后看着李隆基淡淡一笑道:“世间的事情本就是风险与利益并存,所求利益越大风险自然就越高。但话反过来说,与殿下地大业比起来,属下就是担上这风险也值了”。
唐成平淡说出的话听在李隆基耳朵里就是另一种滋味了,久久地沉默过后,站起身的李隆基走到唐成身侧后重重的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李隆基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唐成则是不用再说什么,二人之间的心意就在这两拍之中做了一个无声的交流。
两个大男人之间来了这么一出儿此时无声胜有声,时间稍微长一点就让唐成感觉大为别扭,拿过茶瓯边为李隆基续水边问道:“殿下今日见属下可有什么要事?”。
“一则是你这些日子的事情实在是办的好,短短时间便废了韦播隐忍许久的安抚怀柔之功,本王倒有些忍不住想见见你”,看着唐成满是欣赏的李隆基笑了笑之后才又续道:“除此之外就是想跟你说说赵朴的事儿”。
“赵朴怎么了?”。
这回接话解释地却是张亮,原来李隆基之所以与万骑军中联系紧密,甚至早早就将葛福顺及陈玄礼拢为了心腹,除了与他本人地性格与有意识的未雨绸缪之外,还非常得力于他身边地一个长随。
这个名叫王毛仲的长随同样是官奴隶出身,与许多万骑兵将们从小一起在长安城内最破落的西城长大,这人虽然身体不够强健但心眼却活络,所以虽然没能入选万骑却也混到了相王府,并最终被李隆基看中调到身边做了长随。
因着同样的出身与背景,王毛仲走起万骑军来就跟回老家一样,加之这小子会做人,在李隆基的支持下钱袋子又厚实,是以万骑军自郎将以下让他打的是一片火热,请客吃酒逛青楼都不分你我的。就连李隆基收拢葛福顺和陈玄礼的那次都是由他出面请的客摆的酒席。
“以前赵朴还有些自矜身份不愿与王毛仲来往的太密切”,张亮说到这里忍不住笑道:“这些日子多亏了无缺你,王毛仲喊赵朴吃酒是一请一个准儿,连带着话也越说越投机了”。/
“只怕他那十句话里面有八句都是在骂我吧”,唐成自嘲的一笑后,向正自微笑的李隆基拱手道:“恭喜殿下了”。“他不仅是骂你,骂韦播更厉害。他投靠的是父王,无缺你恭喜本王作甚”,这话说完之后,李隆基已自先忍不住笑出声来。
闻言。张亮笑了几声后,续道:“无缺你也把他折腾够了,收手吧,再折腾下去他手下那兵不好带时可就过犹不及了”。
“此人可靠不?”。
“赵朴就是个粗人,心思倒并不算多,另外他也已当着三殿下地面写了效忠书。以他万骑军郎将的身份却写了这么个东西,就是此后想生变也不敢了,于这一节上你尽可放心”。
“要没我这一逼,赵朴能这么快醒悟走上正道?骂我?改日有他好生谢我的时候儿”。唐成伸手一拍膝盖,“既然都是自己人了。我还找他的不自在干吗?明之你告诉他,从明天起他就能妥妥儿的睡个安稳觉了”。
说到这里,猛然想起什么的唐成话音一顿,就此沉吟起来,知道他这个调调儿地张亮向李隆基示意了一下后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唐成展颜一笑道:“对了,明之你帮着传个话。有件事我倒需要他配合一下”。
第二天到了万骑帅帐之后,唐成即向韦播奏报,言说近日以来赵朴部整训军纪已见成效,建议或将此事推向全军,或者再过几日后即可另觅他部。
“恩”,韦播闻言想了想后突然问道:“最近葛福顺与陈玄礼两人如何?”。
“这两人还在与刘幽求接触,不过或许是年节已过的缘故,他们的接触比之那十天倒是少了些。自从人日节前接到大将军的吩咐以来,属下就重点加强了对他们地监控,两人贴身长随里都有贪钱的倒也容易下手。他三人常去地那间酒肆也安插了一个我们的人进去做跑堂。从三方面监控的结果来看。刘幽求在前朝到长安来考制举的时候三人就认识了,算是旧识。此外。刘、葛两人之间还扯着一个远亲。至于三人在酒肆里说的一些话,从目前来看倒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这就好,本将军倒也知道相王爷是个恬淡人,当日陈柬之等人发动宫变迎请二圣自房州回京时王爷也是说了话地,该没有什么异常心思”,手中把玩着玉符,韦播顿了顿后道:“不过身为万骑郎将却与外臣交往密切,葛陈也该敲打敲打了,这次便选了他两人吧,若是效果好的话,这一次后即可全军铺开”。
“将军英明”。
当天下午,唐成刚从万骑回到家不久,韦播地贴身长随王顺就到了,言说大将军有请。
比之第一次的扭捏推让,王顺现在再接唐成给的跑腿费时已是惯熟的利索。
袖了飞票之后,笑眯眯的王顺瞅了瞅左右后低声道:“七爷来了,老爷现在的心情不算好”。
有王顺的话打底,唐成到韦播书房外时就刻意放缓了脚步,见状,在前边带路的王顺嘴角动了动,又看了看袖子后终究没说话,倒是配合着也将脚步放轻放慢了些。
书房所在本就是一府之内最安静的地处儿,便是下人非奉召也不得来此,静谧的环境里书房内韦睿苦劝地声音隐隐传来,“五哥,你就听弟弟一回,万骑比不得其它,军士们强性子惯了地,一下子笼头上的太紧只能是过犹不及,现在别看他们面儿上不敢怎么,心底实是怨恨,长此以往……”。
单从声音里听来,韦睿真是用心地很了,顿了顿后,他的声音复又想起道:“这若是平时,五哥这样做弟弟只有拜服的,但现在毕竟不同于其它时候,姑母那边有大事要办,万骑军实在是一点问题都出不得。要不这样?且等姑母大事忙完之后,弟弟亲自佐着五哥来做这事如何?那时候就算军士们怨恨哗变也不当什么了,五哥就再忍忍”。
到了这里时,虽然走的慢也已快到门前的王顺再不敢耽搁,向唐成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之后抬手敲了敲门。
后面的事情自不用说,只不过这一次唐成却没再忍着,当着韦播的面与韦睿来了一场论辩。
唐成恭谨平静的说领兵之要首在威权,威权不立,诸令不行。韦睿则脸色阴沉地看着他说行事当应时生变。不能拘于成法;唐成再说万变不离其宗,唯有控制住全军才是最好的应变办法;韦睿接着说竖子愚笨,操切急躁异想天开……
唐成与韦睿的论辩并非胡搅蛮缠,两人都能自圆其说、言之成理,也正因为如此,就越让性子优柔耳根子又软的韦播越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唐成口中与韦睿论辩。心底却是又高兴又烦躁,高兴的是以前韦播与韦睿两兄弟说话时若非撞上从不会主动叫他,今天却一反常态分明是近日下地功夫开始有了收效,在他日日重复不断的洗脑及发动护卫们连环攻势下。韦播在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已逐渐偏到了他这边,这时候正该是加一把猛火的好时候;而让他烦躁地也正是因为加猛火的柴火该到不到。昨天跟张亮约定地就是这时候,怎么赵朴个死货现在还不到。
难倒是张亮没通知到赵朴?唐成嘴里不断说着,心下实跟猫爪子挠一样躁的慌。
正当唐成快要彻底失望的时候,门房里的一个小厮敲门进来禀说赵郎将请见。
“他来做什么?”,不仅是韦播觉得奇怪。就连正在说话的韦睿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停住了嘴。
“赵朴此来肯定是为了属下”,唐成冷冷一笑道。
“让他进来”。韦播打发了小厮后,伸手一指房内那扇遮挡着卧榻地大屏风,“你二人也听听吧”。
唐成一点都没说错,赵朴进了书房寒暄见礼之后就开始大肆攻击唐成,单是公报私仇这一点就不止说了三遍。
屏风后,韦睿听着赵朴的大嗓门,扭头看向唐成地眼神里充满了讥讽。
唐成目不斜视,凭借闭气才生生将脸上憋出一片像极了愤怒的红潮。
很快,韦睿的冷笑就保持不下去了,只因屏风那边的赵朴在攻击完唐成后。竟……竟然言辞恳切的向韦播表起投靠之心来。
听着屏风那边赵朴真挚到竟至于涕泣的声音。随后再见赵朴甚至不惜以单膝跪地之礼参拜韦播以表忠心赤诚,唐成心下感慨不已。靠,这就是张亮所说的“没什么心思”?就赵朴这演技后世里那些个二流演员都比不上!
对于赵朴的“真挚投靠”,屏风那边的韦播沉默了一会儿,明显是被这一幕搞的有些愣住了,就连那三个被他视为可绝对信任地人也是三叔提前安排地,实非他自己的心腹。天地良心,自打上任羽林以来,抚远大将军韦什么时候享受过这待遇?一时竟有些懵了。
懵过之后,刚才还对赵朴大肆攻击唐成不耐烦地韦播顿时变得和风细雨起来,亲手扶起赵朴,亲自给他提瓯添茶,温言抚慰之后更慷慨许诺对赵朴部的军纪监察即刻停止执行,赵朴自然是感激连连,随后再将刚才投靠的话再说一遍。不过即便是如此,在赵朴走的时候也没忘了又给唐成又上了些眼药。
将赵朴亲送到书房门口见他走远之后,韦播中气十足道:“他走了,都出来吧”。
经过刚才的事情后,韦播开始听着唐成与韦睿论辩时的烦恼已经烟消云散,现在的他可实打实是红光满面,神气完足。
“赵朴是被监察军纪逼的清醒过来了”,心中得意的韦播正哈哈大笑时蓦然想到赵朴的话都被唐成听到,顿时收了笑容,“无缺,委屈你了!这赵朴就是个粗鄙的浑人,看在本将军面子上,今后你就莫要与他计较”。
闻言,唐成憋了好一会儿后才满脸不甘的怏怏声道:“是”。
“五哥”,一边站着的韦睿刚一开口就被韦播挥手止了,“老七,今天难得我高兴,你留下来好生陪我吃几觞,至于其它的就不要再说了”。第二天到帅帐之后,韦播给唐成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立即取消对赵朴部的军纪监察。
大将军有令,唐成只能“无奈”遵从,从赵朴部撤走之后转向了葛、陈两部。
当葛福顺与陈玄礼看见唐成带着护卫浩浩荡荡的向他们杀奔过来时,脸上那一瞬间的表情真是精彩之极。
对此唐成只若未见,依旧如在赵朴军中一样,不寒暄不见礼,冷脸在一边盯着。
不成想葛福顺的耐性连赵朴都比不过,仅仅才过了十二天,堪堪刚进二月,他就到韦播私宅请见去了,虽然话说的不一样,但意思却跟赵朴当日没什么区别。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末将此后定当赤诚报效,一切唯大将军马首是瞻,除此之外自然也少不得要说唐成的坏话。
当晚,心怀大畅的韦播设专宴请唐成吃酒,酒酣耳热之际,韦播志得意满的高声道:“无缺,自从你入我军中以来立功甚巨,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说,你想要什么?本将军定不驳你”。
“多谢大将军”,闻言站起身来的唐成沉吟片刻后,浅浅笑道:“时令已交二月,礼部科试马上就该开始了,若是将军得便,属下倒是想要一个进士科的额度”。
二百零七章 科考前夜
长安,镇国太平公主府
端详着镜子里那张肌肤依旧细腻的容颜许久,太平公主李令月用手指舒了舒眼角的鱼尾细纹后轻轻的笑了笑,一个年届五旬的人仍能保持她这样的容貌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件让人自傲的事情。[3Z中文。null$3z中文]
都说骊山温泉有驻颜不老之功,看来这话倒还有些道理,只可惜今天的温泉泡的却不是太舒爽就被礼部侍郎派去的人给打扰了。
这几年一到科考前的那几天太平公主总是很难有清闲日子过,这也是没办法,每年科考录取的名额就那么一二十个,但想要这些名额的却有两三千人之多,选择起来也实在是个劳心劳力的活儿,才学、家世、背景那一样都少不得要考虑到,这也就罢了,怕就怕临考前又有了什么变化,一旦有了变化就意味着又得将前面已经做好的工作重新梳理。此前确定那一个人都不容易,许多甚至是已经透风许过愿,此时在这节骨眼儿上再把人拿掉,最终得罪的也许就不仅仅是一个人,甚或就是一个家族了,这对此时正全力笼络人心的太平公主而言实在是不愿为之。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今个儿礼部侍郎派人来为的就是这事儿,眼瞅着科考马上就要开始,本就拟定的名额却不得不做变动。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给礼部侍郎打招呼的人来头太大,这两年对科考之事问也不问的韦皇后突然张口要一个进士科名额,这让礼部侍郎如何拒绝?
身为外戚,韦氏族人凭借恩萌就可以做官,根本不需要参加进士科考试。那又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皇后给他做说客?
等贴身伺候的宫人为她梳理好头发,太平公主满意的瞅了瞅后。这才将梳妆台上早就放着地那张礼部侍郎的大红拜帖拿了起来。
“山南东道乡贡生唐成”,太平公主看到这个名字时猛然一愣,“竟然是他?”。
太平公主一愣神儿,正为她插着金步摇簪子地宫人手上用劲一偏,簪子的尖端就戳在了李令月的脸上。瞬时之间,一滴小小的血珠从粉白的皮肤上沁了出来。
金步摇簪子落地时发出“啪”地一声脆响。那宫人犹自不觉,扎煞着手呆呆的看着公主脸上地那滴血珠吓傻了。
与发愣的宫人不同,因疼痛猛一皱眉的太平公主见到脸上沁出血珠后顿时神色一变,抓起梳妆几上的锦帕揩去血珠,仔细的在江心镜中看来看去不见脸上地伤处有半点痕迹后这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来。//
“公主恕罪”。此时那宫人终于醒觉过来,猛地跪下身去连连叩头道:“念在奴婢这几年尽心服侍的份儿上。就请公主殿下饶了奴婢吧”。
“来人”,随着太平公主淡淡的一声吩咐,正在妆屋外间准备衣裙的几个宫人应声走了进来。
“有些错是不能犯的”,对地上磕头如捣蒜的秦宫人说了一句后,太平公主挥挥手:“拖下去,杖责八十。给二管家传个话,念在秦宫人这几年办差尚算勤力,待其殁后家人的抚恤可多给一倍,另外,给她弟弟在城外的庄子里安排一个好些的职司以奉养双亲。去吧!”。
“公主殿下开恩……”。全身瘫软如泥的秦宫人话没说完就已被半拖半扶了出去。
再次在面前地江心镜中仔细地看了看,确定脸上并无半点痕迹后。太平公主这才复又拿起了礼部侍郎的拜帖。
片刻后,她伸手牵了牵系于梳妆台边地红色绳索,没过多久,一个小厮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大管家可在府?”,见小厮点头,太平公主续又道:“速请大管家来此”。
不一会儿身形微微有些发福的大管家就到了。
“前些日子我让你探探唐成的底细,可有结果了?”,口中说着,太平公主顺手将拜帖递了过去。
“唐成?”,大管家想了一会儿后才忆起这么个人来,“当日得了公主的吩咐就交代下去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有回报到了”,说完,大管家从外面叫进一个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宫女走后,大管家翻开拜帖看完后皱着眉头道:“卢季礼太没担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种帖子?”。
“不是他没担当,是他根本就担当不起”,从妆匣中又择了一枚冰花芙蓉玉雕成的金步摇簪子,太平公主边戴着簪子边轻浅声道:“这个唐成是我那一心要效仿母后的嫂子亲自点下的”。
“韦后开口给唐成要名额?”,直到太平公主亲自点头带起金步摇簪子一片叮当脆响后,大管家这才确信自己没听错,但越是如此他却越发的惊诧了,“凭他的位份怎么可能跟韦后搭上线,更别说……”。/
“我问过卢季礼派来送拜帖的小厮,这事根子在韦播身上”,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太平公主蓦地微微一笑,“看看雅正园及唐成进羽林军后做的这些事情,本公主当日给他的那八字考语倒是小瞧他了,没准儿李三郎正笑我”。
便在这时,刚才出去的宫人拿着一本薄薄的册页回来了,太平公主接过册页后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太平公主越看脸上的神情越郑重,这郑重里有惊奇更有欣赏,原本只是粗粗看去的她到后面益发看的仔细了,看的过程中还不时抬起头来思索着什么,待想明白之后这才会心一笑。
“近年以来这是本公主识人最为走眼的一次,这唐成竟是个才思别具的干才”,太平公主“啪”的一声合上册页,自嘲的笑道:“李三郎何德何能竟能觅得这等人才”。
“公主地意思是?”,大管家揣摩着太平公主的想法道:“近来李三郎在万骑军中进展极快实得力于唐成良多。或者……尽可将唐成地身份向韦氏放出些风声去?”,言至此处。/大管家点着手中的拜帖,“这样以来就连眼前的麻烦也一并了结了”。
闻言,太平公主静静的想了一会儿后笑着摇了摇头,“李三郎是庶子身份,兄弟中又排行老三。他现在如此卖力不过是由郡王搏一个亲王罢了,还能有什么想头儿?而今他肯勤力做事倒是省了本公主的手尾。说起来这唐成也是在为我做事,且就让他安心做去吧”。
“那科考地额度给还是不给,卢季礼处怎么回?”。
“给,为什么不给?给了既不会让卢季礼太为难,也能让我那嫂子。甚或是李三郎都满意,一举三得的事情如何不做?”。太平公主伸手接过拜帖,顺手拿起梳妆台上画眉地纤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记着,俟此次大事了了之后,你亲自去见见唐成。似这等人留在李三郎手下倒有些屈了他的才,还是招揽过来的好”。
唐成当日趁着韦播志得意满时向他提了想要进士科额度的要求,虽然韦播迟疑了一下后便答应下来,但唐成心里还是忐忑,毕竟对于他自己来说,眼前做的所有事情都没有这件来地要紧。此事的结果不仅关乎着他来长安地目的,更关系到他早已确立的理想。
若得中进士。待吏部关试选官之后还有三个月的荣亲假。有这三个月的时间做缓冲,长安的事情该也能了结了。介时,他便可快马而出长安,带着家人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践行一县一州的理想。
到长安来绕这么大个圈子,为的还不就是这个!
以他如今的身份实是不能到太平公主府,经由张亮向李隆基传话之后,心中忐忑地唐成便患得患失地盼望着最终消息的到来。时隔一千三百年,他再次体会到了后世里高考后地心情。
终于在三日之后,他从笑眯眯的韦播口中得到了那个盼望已久的消息。
最终确定之后,唐成心底“嘭”的一声大石落地的同时,心中猛然一空,继而一股强烈的兴奋涌上心头,使他兴奋的并非是士子们口口传扬的雁塔题名、杏林关宴及跨马游街,而是理想的曙光终于真正的显露并开始绽放出了第一朵蓓蕾。
“离科考也没几天了,这几日无缺你倒不用到军中太勤,且好好温补下课业”,看着一脸惊喜的唐成,韦播笑着走下帅案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金榜题名之后再带你到吏部王尚书府走走,听说工部早就对你有意,本将军总不能让他们把你给抢了去”。
“多谢将军”,唐成看着韦播双眼中自然流露出的器重与赏识,第一次感觉到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将监察军纪的事情交手儿给功曹参军田双湖后,此后十多天的时间里唐成几乎没怎么去羽林军,韦播也刻意的没再找他。
这段时间唐成恍似又回到了金州书房中的日子,每天起来之后便是与书为伴,四书五经需得再次细细的过那么一两遍,免得第一科默经的时候卡了壳,除此之外他更多的心思还放在默诵诗歌上,毕竟进士科是以此见分晓的。
几天时间里唐成穷搜苦索,直将脑海里能想起的所有诗作都给翻了出来并仔细的做了分类整理,此后再以这些名作为蓝本,结合穿越以来所学的作诗及平仄知识加以分析以策万全。
晨星未落已起,玉兔东升未息,就这样苦苦用功到科考前夜,唐成再拿起那叠默出的诗作时看着看着就想吐。
咬牙将之又细细翻阅了一遍后,他拿过旁边早就准备好的铜盆,在盆子里将这叠诗作一一焚毁。
当晚,早早休息的唐成却很难入睡,一直折腾到二更天时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睡不多一会儿,他便带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礼部的考场。
二百零八章 突如其来的反扑
由礼部主持的科举考试早晨六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六点结束,但唐成却没用那么长时候,午时刚过没多久就提着装有文房四宝和一些蔬饭饮水的盒子从皇城里出来了。[3Z中文。null$3z中文]
今天是唐成参加科举的大日子,这些日子跟着苏灿不挪窝的来福特地跑过来伺候他考试,说是伺候其实也就是将人送进朱雀门后就在外面儿等着,没有礼部开的进出凭条根本就进不了皇城。
初春二月的太阳还没什么劲儿,午时刚过没多久就显出几分夕阳的模样来,天色干冷干冷的,正在朱雀门外无聊转着圈子的来福见唐成从里边儿出来后顿时一溜烟的跑了过去。
跑近之后来福一边忙不迭的接过唐成手中的盒子,一边仔细打量着大官人的脸色。
盒子离了手之后,唐成就在朱雀门前展臂扩胸的好一阵儿活动,今天这场考试委实是憋屈人,谁能想到在唐朝的时候天下最重要的伦才大典的考场竟然是在廓下庑下,简单的说就是在三面透风的屋檐下举行的,二月天气再加上穿堂风嗖嗖的吹着,那是个什么滋味儿?唐成在考场里的时候就亲耳听到身侧不远处有衣着单薄的寒士一边考一边牙齿冻的颤撞作响的声音。
天气严寒时能吃两盏热茶暖暖身子也好,但礼部供给的虽有热水,却没人敢喝,身子一动,考官就会在卷子上加盖一枚红印,意为有作弊嫌疑。有此标记在就是卷子做得再花团锦簇也要立降一等。因着这个缘故。唐成和其他考生们一样,中午都是在冰冷的屋檐下吃的冰冷饭食。
要说这两点都还不算什么,最难受地还是那专供考生答题用的书几,这书几是由礼部分管官吏承包给私人做成。偷工减料之下狭小紧窄,其间的空隙连腿都放不下,就这都还不敢重坐,考试刚开始的时候就有那么个第一次来长安应考地乡贡生手脚重了一些。结果面前的书几竟然就此断裂开了,这倒霉鬼竟然就此被轰出去取消了考试资格。
天冷风冷饭食也冷,再加上腿脚都伸展不开的一坐几个时辰,无论是谁都别想有好脸色了。/
见唐成脸色郁郁,来福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大官人这次没考好”。
“礼部心黑,这地方来一次也就够够儿的了”,将身子活动开后,唐成看了看左右那些张颈等待地士子家人们后,一摆手道:“走,回去”。
回到住处,迎出来的门子先是冲着来福瞅了一眼,来福沉着脸轻轻摇了摇头。
门子一见来福摇头,脸上本已准备好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都已经到嗓子眼的恭维吉利话儿也硬生生咽了回去。此后一路往二进院子走。沿途遇见的每一个下人都跟门子一样先瞅来福的脸色,瞅过之后再向唐成行礼时就小心谨慎地多了。而灶头杜婆子更是将原已准备好的脍鲤鱼悄悄收了起来。
鲤鱼跃龙门,这原是为科考士子们搏好彩头的。如今大官人都没考好,再把这道菜呈上去岂不是找刺激。
身心疲累的唐成没在意下人们的表现。到了二进房之后就吩咐备水备饭,热热的洗了个澡再美美的吃了一顿合口的饭食后倒头就睡。
见着唐成这样子,下人们益发坐实了大官人考的不好地猜测,当下小小地府第里人人行动之间轻手轻脚,就连说话都捏起了三份音量。所以当来福见着韦府护卫急火火的闯进来执意要见刚刚睡下地大官人时,不由分说就是一阵儿苦劝。
大官人今个儿累了,心情又不好,能不能明天再来?
“明天?”,护卫摇了摇头,见来福还在劝阻,心急的他干脆扯着脖子向里面喊道:“公子,唐公子,王均有要事请见”。
“你这人好没规矩”,来福听护卫发喊,当下就伸手去扯他要将之拉开。
正在这时,房门吱呀一下开了,睡眼惺忪地唐成走出来,“王均,你下值了?进来坐,来福你这是干吗?”。看见唐成对王均说话时脸上还有笑模样,来福心底松了一口气,“没干嘛”。
“奉茶吧”,摆手吩咐了一句后,唐成让着王均进了屋。
王均进屋之后随手就把房门给关上了,唐成见他行为如此异常猛的停住了脚步,“出什么事了?”。
“公子,大事不好”,王均地声音又低又轻,脸上的神情急促里夹杂着惊恐。
“放心,天塌不下来”,尽管见到王均这个样子唐成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但脸色依旧保持着沉稳的将王均让着坐下,“别急!慢慢的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三老爷和七爷到了府上,说的是让大将军找个错处杀了公子及我等监督执行军纪的护卫”。
闻言,唐成身子猛然一抖,忍住了没说话,静听话音极快的王均将整个事情说了一遍。
今天韦播从羽林军中回来之后,韦睿就和他三叔脚跟脚儿的到了,随后三人就在书房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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