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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公务员

_31 水叶子(当代)
在二进院落的正房里坐定,唐成吩咐丫头上茶后笑问道:“我最近虽没到雅正园去,但在路上也听行脚儿们说过好几回园子里的生意火爆的很,你这个花魁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儿来了?”。
“花魁怎么了?花魁也得过年吧”,这话刚一说完,对花魁两字当仁不让的七织随即“嗤”的一笑道:“呆瓜,也不瞅瞅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你见着有几个腊月二十六了还来逛园子的?总得等年后的人日节过了才好再来”。
日怪,后世城市里的娱乐场所不是越到年节越热闹,怎么唐朝反了个儿?
见唐成脸带疑惑,七织咯咯一笑的放下刚刚接到手的茶盏站起身,煞有其事的挽了挽两臂的袖子后满口豪气对贴身丫头道:“青儿,走,布置院子去,这都二十六了还都是冷冷清清的,在这儿可怎么过年?”。
“你的意思是……”,今天这让人吃惊的事情还真是一桩接着一桩,“要在这儿过年?”。
“啊”,七织理所当然的摆了摆手,“年前无日了,该忙活的得抓紧。你忙你的,这事儿交给我就成”,说完,不等唐成再说什么,心情大好的七织已踌躇满志的带着小青出了正房。
直到七织都走出二进院门了,唐成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公子,这位就是夫人吗?”,小声问话的是两个丫头之一的小玉。小玉话刚完,唐成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另一个丫头双成已是惊叹出声道:“夫人好漂亮,奴婢瞅着连芙蓉楼的盼盼姑娘都有些比不上她呢!”。
“你们的夫人在山南东道金州”,唐成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后,起身出正屋往七织刚走的方向跟过去。
二进院子外七织正满脸欢喜的摆弄着上午从两市里买回来的喜庆物件儿,就这么还没有说三句话的功夫,她已经把那些个粗使丫头、小厮都召拢到了身边。
唐成出来后把七织拉到了一边儿,“你这来的是那一出?实话告诉我,谁让你来的?”。
“若是面儿上的说法,那就是张明之让我来的。可实打实是我自己想来,要不然他说了也不算”,七织今天的心情实在是很好,饶是唐成刚才问话的语气不太好她也没恼,只两眼灼灼的盯着唐成,“怎么,不欢迎?”。
看了看双眼亮晶晶的七织,再看看那些个围着一堆物件儿满脸高兴喜庆的下人们,唐成沉吟了一会儿后,转身之间一挥手道:“随你折腾吧”。
看着唐成像小孩子赌气似的走远,七织忍不住又是一阵儿脆笑,笑过之后转身指着那两个小厮道:“去,把那两盏大红灯笼给我高高的挂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真是个呆瓜
七织很能折腾!
自打她来了之后,在高昂兴致的驱使下简直就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虽然其间因不熟悉做家事闹出了些笑话,但像挂红灯、贴剪纸、扫扬尘,送灶神等这些住家户里必然要做的事情还是被她带着下人们一一给办下来了,而且办的很漂亮。[3Z中文。null$3z中文]
也不过就是一两天的功夫,原本冷冷清清的院子就变得花哨热闹起来,虽然布置的时间短,但因着七织的用心,院子里从内到外溢出的年味甚至比许多早就开始准备的邻居们还强。
唐成前些日子提都没提这事儿,对新主子不熟的丫头小厮们也就没敢多嘴,但大过年的谁不想图个喜庆?而今七织的这一番折腾可真是对了下人们的心思,乐呵呵心甘情愿的听着七织的调遣布置,如此一来自然就很容易打成一片,再加上七织手面阔绰,一高兴了就给下人们打赏,人又长的顶漂亮,所以就这么三两天下来,额滴个神哪,满院子里的人就没一个不叫她好儿的。
“好住四合舍,殷勤堂上妇。要老婆子我说呀,任那一个宅子都少不得女主人操持,大官人天天早出晚归外面的大事都操不完心,还能料理来这个?就是他有心,也不知道府里该有那些事,这些事又该怎么个安排法儿啊”,灶头杜婆子一边拾掇着为过年准备的羊肉鱼肉,一边笑吟吟对七织道:“七姑娘看老婆子说的对不?乾男坤女,男主外女主内,这是老天爷定下的纲常,想想前几天再看看现在,一个府里要是没个女主人操持着,能行?”。
灶头杜婆子笑吟吟的说,七织也是笑吟吟的听。听得高兴了甚至还不惜腥膻跑过去给杜婆子帮忙,但对于这些个下人们这几天最关心的事儿确是一句话也没说。
要说下人们关心的就一件事儿——七织什么时候跟大官人结亲?人漂亮,手面阔绰还和善,对于下人们来说,还有比这更好地主母?要是错过她,不一定这府里以后来个什么样难伺候的。
至于说大官人在老家已经结了亲。啧,这还是个问题?大官人年纪轻轻的就得了韦大将军的器重,这样前程无限的有几个妾室再正常不过了。即便七姑娘不愿做妾室的委屈了自己。那也好办,长安城里地别宅妇多了去,另置宅子另安家,虽然共有一个男人,但别宅妇跟主宅里的夫人不见面,不行礼,两头并大岂不是也好?
下人们着急打听,甚至连法子都给想好了。但当事的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他们身份低微地又怎么好僭越多嘴?但越是如此他们就越好奇。这几天忙活着的同时总是变着法儿的打听试探。
从外面回府的唐成路过一进院子时,正跟关前裕说着话的他偶一扭头间竟然看到七织在灶房里帮厨,嘴里正说着的话顿时卡住了壳儿。
吓人,真吓人哪,这个七织到底要干吗?
“公子……”。
“嗯,你接着说”,扭头过去又看了正忙活着的七织一眼,被她那手忙脚乱的样子惹地一笑后,唐成摇了摇头继续往二进院子走去。
“七姑娘,大官人回来了”。灶头杜婆子一脸笑的从门外收回了目光。“大官人刚路过咱这门口地时候可是又停步子又笑的,男人的心思。这还不明白嘛”。
“明白什么?他就是个呆瓜”,七织忍着没扭头。但话音儿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唐成却不知道灶房里有这样一场针对他的小讨论,收回心思后他正仔细听着关前裕回报苏灿的事情。
“那天得了公子的吩咐,属下就开始摸苏灿家人的底细,还真找着了他儿子办不了的一件为难事”,关前裕很兴奋,“苏灿的独子叫苏和,乃是前朝地法科进士,吏部铨选后子承父业进了刑部地比部司,苏和到刑部之后一路顺顺利利的到了主事地位子上后就再也动不了了,前后九年多近十年了,熬走好几任员外郎他也没能升上去,为此苏和憋闷的很,属下打听到苏灿为了此事也曾几度往刑部前任李侍郎府上请见过,但最终都没结果。现今比部司员外郎正好在上个月出缺,据说苏和这些天一直在往本司郎中府上跑”。
“比部司!若我没记错地话,这是刑部四司里专门负责审核大唐诸衙门钱粮收支的吧”,见关前裕点头,唐成微微笑道:“这可是个肥的流油的好地方啊,这么个地方的佐贰出缺,盯的人肯定少不了。老一,大将军在刑部能说上话吗?”。
关前裕自然明白唐成的意思,沉吟着答道:“刑部现任的尚书及侍郎都是皇后娘娘亲自点下的,大将军出面的话,这事应当能办”。
“这就好”,唐成点点头后也没坐下,趴着书案写了一张便笺后让小厮即刻送往抚远大将军府。
办完这事,唐成搓了搓手嘿嘿一笑道:“走,咱们去苏老爷子府上走走”。
“你要出去拜客?”,正端着一盏原汁鸡汤走进来的七织听到这话后顿时道:“先把这盏汤喝了再去”。
这还是关前裕第一次见七织,为她容光所摄,只看了一眼后便微微偏过头去。
唐成看着七织送进来的鸡汤,油然想到了在金州家里时李英纨及兰草每每也是如此,心中一暖之下接过汤盏将之一饮而尽。
“出去记得带上风氅”,七织又嘱咐了一句后,侧身过去道:“来福,去前院西厢里取一份礼盒带上”。
“带礼盒?”。
“今个儿都腊月二十八了,这时候去人府上好意思空着手?更别说要拜会的还是个老人,呆
看着宜嗔宜喜的七织,唐成是彻底无语了,“跑快点儿”,向来福摆了摆手后,他就带着关前裕向外走去。
路过七织身边时。刚才一直微微偏着头的关前裕忍不住借机又看了七织一眼,及至七织向他展颜一笑后,关前裕遂又低下头去。
这个女子太漂亮了,简直就是个活妖精!
“呆瓜带出来的人果然也是呆瓜”,直到目送着唐成出了二进院子看不见之后,嘴角抿着一丝笑的七织这才转身去案几上收拾汤盏。
苏灿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老人。普通到你见着他时很难相信这就是天下间最擅长潜行跟踪和信息收集地人,也许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普通才成就了他在这一特定领域的成就?
将唐成等人让到正屋火笼边坐下后,苏灿捧着一个黑烧陶的茶碗叹声道:“就不说房子和一月五十贯的月俸。单说那套秦二世时的刑具,多少年了都没见着这么完整地东西,我是真想要啊!但想要是一回事,要不要得起又是另一回事,我老了,什么也干不动了,想要也要不起了。害公子白跑了路,老朽实在是抱愧的很”。
唐成没理会苏灿的叫老。也没跟着这个说下去,那样只能是被他牵着鼻子绕圈子。//“苏推官,令郎比部司苏主事满四十了吧?”。
闻言,苏灿收起了刚才地一脸笑,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眼神中分明已有了很浓的戒备之意。
对此唐成只做未见,在火笼上翻烤着手继续浅浅笑道:“这个年龄倒是有些尴尬,放在皇城六部二十四司里来看,四十岁的从五品员外郎还不算什么,但四十岁的主事……”,言至此处。唐成也像苏灿刚才一样的深深一叹。“哎,做官不易呀!熬走一任上官更是难。谁知道他会不会连任?再这么几年磋磨下来,转眼可不就到四十五了。好嘛,终于把上官熬走了,这时候吏部又该嫌你人疲力衰,精力不济了。苏推官你是老刑部,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代六部主事与员外郎之间的区别就如同后世里的正处与副厅一样,看着只有半级之差,但因这半级差别真实反映出地东西简直不可以道里计。后世里做官的有多少人穷极一生也爬不过这个坎儿。
与后世官场里存在地县处、地厅,省部级三个区分门槛一样,在唐代官场里七品,五品,三品也是三道坎儿,正是这三个坎将普天下的官儿们分出了高、中、低三等。
以苏和的年纪,若是能趁这次机会接任员外郎,那他就一步迈进了五品的这个坎儿,从此他的升迁调转吏部就没了直接管辖权,总得天子亲自御笔朱批了才算。也只有到了这一步才算真正有了与本部堂官及佐贰侍郎接触的机会,这也恰恰意味着以后继续升迁的可能。
但以苏和的年纪若是这次都升不上去,等熬走这一任上官,年纪更大的他也就更没机会了,这也意味着不出现奇迹的话,苏和一生地仕途就算走到头了。
半级之差,上去了就是一片光明,上不去就是尘埃落定,苏和只有眼前这一次机会。
等了一会儿见苏灿还是没说话,唐成乃又悠悠声道:“做官不易,为人父母就更难了,小地时候盼着他们平安长大,长大之后又盼着他们能好生念书有个功名,总算是金榜题名有了功名之后,又盼着他能有个光明的前程。这几样里随意那一遭没弄好,当父母地也难安得下心,心思难安,又何谈颐养天年?”。
唐成一点也没觉着以他如此年纪说出这些话有什么不妥,说完之后照例向苏灿问了一句:“苏推官也是为人父多年的,看我说地是不是这个理
苏灿也像刚才一样没答唐成的话,唐成也不急,只笑眯眯的在火笼上烘烤着手。苏家正房内一时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房中有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自打唐成开口后一直沉默的苏灿终于说话了,“你要老朽做什么?”。
“就干苏推官四年前的老本行”。
“你是谁?老头子这次又是给谁干的?”。
唐成闻言却没直接回答,只是笑着反问了一句,“推官真想知道?”。
“魔怔的老糊涂了”。苏灿深深地看了唐成一眼,“不知道好,还是不知道的好”。
“老一,你现在就回去把那套刑具,房契给苏推官送过来”,唐成交互搓了搓已经烤的暖烘烘的手后站起身来。“年初六皇城各部开衙,但总得过了初七的人日节后才会理事,初八通消息。初九令郎就该履新比部司员外郎了,那么,初十……”。
“初十老朽就在这正房里等你的车马”。
“好,爽快”,唐成击节称赏,“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就是帮着训练些人而已,这能有什么罪过?除夕将至。推官且就放宽心好生过个喜庆年吧,顺祝贵府上下人等寿比南山。心想事成”。
拱手一礼之后,唐成不再停留,迈步出正房而去。
关前裕刚才提前走了,回去地路上就只剩下唐成与来福两人,依旧是在到了府门前时,来福这回可没再像上次一样吞吞吐吐,“大官人,小的上次禀说的事情不知道大官人可想好了?”。
“初十等着拜师吧,我给你找地可是这一行里最顶尖的师傅,至于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了”。如果来福不再问的话。唐成绝不会主动再提起这件事情,但来福既然再次问了。唐成也就没了犹豫,“来福你记着。这是你自己确定的,既然是你自己心甘情愿选的,那以后永远都不要后悔”。
“小的高兴都来不及,悔什么”,一脸兴奋的来福连连向唐成打拱道:“多谢大官人”。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
除夕夜到了!
身份有别,在今晚这个特殊的时候,两个丫头和来福以及七织地贴身侍女都到前院儿跟其他那些个下人们一起守岁去了,守岁家家应未卧,反正今晚再没有睡觉的道理。他们这一去,一时间二进院子里地这间屋子就只剩了唐成与七织两人。
唐成静静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并不明亮的天空,新的一年终于要来了,就在这片天空下,这座号称万国之都的黄金之城在新的一年里注定是不会平静的,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而他自己的理想,安危乃至于归期也都被绑在了那必然要发生的一切上。
从后世一个跟国家大事沾不上半点关系地普通人到一千三百年前政变地直接参与者,穿越的人生真是很奇妙啊!
“在想什么?”,七织将手里端着地那觞用柏叶泡出的长寿酒递给唐成后,轻声问道。
“我想也许在决定一个人能做什么事地所有原因里边,最重要的该是位置,即便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如果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也能学习着做出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除夕正夜的好日子,想这些干吗?”,七织从窗外没什么看头儿的天空上收回眼神,柔柔声道:“唐成,我冷”。
“床边有风,赶紧回火笼那边”,说完之后,唐成才意识到七织的这句话似曾相识。
“我冷,但我不想回去”,手中的酒觞微微的漾荡出酒浆,七织钻进了唐成的怀里。
“七织,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漂亮,非常漂亮”。
“嗯”,拖着长长鼻音的回答。
“另外,我已经离家很久了你知道吗?”。
七织从唐成怀里微微探出头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女人亲近过了,你这样会很危险”。
“脸皮真厚”,脸上突然多了两抹晕红的七织啐了一口后,竟然又吃吃笑了起来,“我也想说一句话”。
“什么?”。
“唐成,你真是个呆
PS:看到书评区有书友反映本书“酸”,我真是个呆瓜,想来想去也没明白这个酸字到底是确指那一方面,特此请教有此感觉的书友解惑,最好能举一二简例说明,以便于额这呆瓜能更好的理解,谢谢!
第一百九十九章 娇姿未惯风和雨,分付东君好护持。
七织是一个漂亮的一塌糊涂的女人,不拘是在扬州还是现在的长安,但凡是见过她的男人里十个至少也有九个幻想过要是能把这个女人压在身下那个啥一回该是怎样的人生惬意。[3Z中文。null$3z中文]这么个天生妖媚的女人在私室中钻到一个久旷的男人怀里,拖着长长的鼻音说男人是个呆瓜瓜时,这个男人该怎么办?
难办哪!
难办也得办。
一句“呆瓜”让唐成垂下的手圈上了那握柔韧细腻的小腰,这只手一贴上去,偎在男人怀里七织的身子益发的软了,随即刚刚还在叫冷的软身子迅速热了起来。
“酒”。
“嗯?”。
“把我手里的酒拿走”,七织现在所有的话都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没了平时说话的清脆,含含糊糊的还带着些颤音,“呆瓜,还有你自己手里的!”。
唐成接过她手中的酒觞顺手放在了窗边的几案上,自己手中的却没放下,不仅没放反倒是低头喝了一口。
双手彻底解放出来的七织顺势就像两条蛇一样围上了唐成的腰,距离上次观景亭之夜二十多天了,七织此刻重又找回了那种让他迷醉的感觉,那种对她有着极强吸引力的安心安定的感觉。
七织紧紧揽住唐成的腰后,惬意的吐出了一口气,正在她准备闭上眼睛像上次一样用头蹭蹭这个给她带来安心安定感觉的胸膛时,正好看到唐成低下头去喝酒。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饮酒!”,这一刻七织实在是很挫败。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能写出这样诗句的人竟然会如此不解风情,“呆……”。
这句轻怨薄怒地话仅仅只说了一个字儿,后面的就全被堵住了,随即唐成刚刚喝下的酒就如同山涧流泉一样渗进了七织的嘴里。
唇齿纠缠,“当”的一声唐成手中的酒觞掉在了地上。青碧色地酒浆流出来缓缓濡湿了七织的提花裙裾却也无人理会,唐成的手由那柔韧的腰肢缓缓逆行而上……
门外城中,也不知那户人家没等子时到来就开始烧起了爆竹,这么个喜庆地夜晚人的耐性实在有限的很。一家开始后其他人家也就有样学样的烧了起来,很快唐成所在的坊区里“噼啪”的爆竹声响成了一片。
提花泥金长裙落地的声音及随后的喘息声都被连成片地爆竹声给掩盖了,两条赤脱脱的肉虫在榻上滚动着,滴水成冰地三九天里唐成半个光身子露在外面竟然不觉得冷,而花团锦簇的被子上面的褶皱也越来越多。
玉砌雕栏花一枝,相逢恰是未开时。娇姿未惯风和雨,分付东君好护持。良久之后,外面的爆竹声越来越响。屋内的喘息声却慢慢的停息了下来。
“野人”,说话时牵动了身子。满脸轻红尚未褪尽的青红七织忍不住猛一皱眉,“也不知怜惜些”。
“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唐成边说边伸出手去抚慰她的痛处,全身软瘫在唐成怀里的七织欲推无力便也只能由着他去,只是脸上的轻红很快地就变成了艳红。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唐成手上抚慰不停地轻笑道:“元微之曾说女子最美便是昨夜海棠拭新红的时候,不愧是花丛老手。他这话实在是经验之谈”。
“脂粉花了。鬓发也乱了还有什么可美地”,七织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甜甜笑容却暴露了她对这句话地受用,“这样的诗都写。这元微之必定是个轻薄无行的放浪子,他是谁?”。
“元微之元……原是我在山南东道的旧识,说了你也不认识”,幸亏转口转的快,微之是元稹的字,此时这个与白居易齐名的中唐名诗人可还没出生。“不过放浪无行这四个字倒也不算冤枉了他”。
“噢?”,七织的头在唐成怀里蹭了蹭,“说来听听”。
“不过是个老套的故事罢了,元微之遇到了一个才貌双绝的女子,开始的时候固然是如胶似漆,及至元微之后来又遇上了新人后,便将前面那女子给始乱终弃了”,嘴里含糊说着,唐成心下想着的却是元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名句,以及名妓薛被抛弃后的荒凉心境。
“晦气!”,啐过之后,七织又道:“那女子后来呢?”。
“这也是我听说的,跟我说这故事的可没说过女子后来怎样了,只记得她留下了一首名为《春望》的诗”,不等七织再问,唐成自将那首诗念了出来:“风花日渐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七织静静听完后,幽幽一声轻叹道:“诗名《春望》,诗中又说佳期犹渺渺,最后两句虽是怨,但全诗却是怨中生盼,可怜这女子终究是难对那负心人忘情”。
闻言,还没从元稹与薛涛故事中走出来的唐成随口道:“是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真情不易,忘情却更难”,言至此处,唐成猛地停住了话语,继而自嘲的摇了摇头。
李英纨在金州依门盼归,郑凌意在扬州日日思念,他自己却没顶住诱惑在长安爬上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子,五十步笑百步,他也不比元稹强到那里去。
“你在想什么?”,见唐成话说到一半儿停了口,七织出言问道。
七织的声音很轻,正想着心事的唐成就没听见,等了一会儿不见回答,七织扬起头来看了唐成一眼后。蓦然提高了些音量道:“后悔了?”。
“悔什么?”。
“听关关姐说,你跟李……可是琴瑟和谐的很哪”。
看着一脸醋意地七织,唐成心中直骂自己嘴贱,刚才干嘛要调笑,不调笑自然就不会说到元稹和薛涛,自然也就不会坏了现在的气氛。有些事情肯定是必须得说的。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
唐成抬起另一只闲着的手兜住七织扬起的脸蛋,“脱你衣服地是我,把你抱上床的也是我,此前我虽然喝了些酒但一点儿也没醉。我自己头脑清醒做出的事儿,又有什么可悔的?”。
闻言,七织刚才猛然绷起地脸放松了不少,“这还差不多”。
“小心眼”,唐成长长的手指按了按七织的脸蛋儿后正色说道:“有些话本不合适现在来说,不过是既然话赶话的赶到了,也就说说吧”。
七织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唐成,“嗯。你说”。
“咱们既已如此,我总不能像元微之一样让你没个着落处。明天到张亮府走礼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为你赎身的事儿,我自有钱来办无需你费心。赎身出来之后你就先在此间住着,等我了结了在长安地事情后就带你回山南东道见二老……”。
唐成说着自己的安排,浑没注意到听着这些地七织脸上最后一丝紧绷也已悄然消失,眼睛虽依旧是刚才那般亮晶晶的,但里面已经有了微微的喜意。
不等唐成说完,七织打断了他插话道:“你来长安赶考,一回去突然就多了个我,你怎么跟大娘子说?她要是为难我怎么办?”,问完这些。七织盯的唐成更紧了。一双眼睛真是眨都不眨的等着他回答。
“别这么看我,小心眼珠子瞪出来了”。许是觉得两人间气氛有些闷,唐成调笑了一句略作调节。调笑完后恢复了正色道:“此事自有我来跟英纨说,她要生气我就接着,这事本是我做的不好,不过有一点你尽可以放心,就是英纨想为难人也是由我接着,我断不至于躲在后面看你难受不管”。
“算你有良心”,说完这句,眼中喜意渐浓的七织猛然“嗤”的一声轻笑出声,“不过,我可没说要赎身嫁给你”。
闻言一愣的唐成猛的从斜靠着地抱枕上坐正了身子,“嗯?”。
“赎身嫁做人妇之后,就再没人看我地歌舞了”,七织随着唐成的姿势调整着让自己重新躺进他怀里后悠悠声道:“论歌舞技艺我还赶不上梁盼盼,另外帝都里地琵琶国手我一个都还没请教过,又怎么能走?”。
“怎么没人看你的歌舞了,莫非我就不是人?”。
“那不一样,我喜欢地是在挂着许多宫灯的演舞台上歌舞,下面要有很多的观者,唱的好了,舞的好了下面就会有如雷般的彩声,要是唱的不好,下面人理都不会理你,甚至还有人嘲讽乃至喝骂,只有站在这样的演舞台上,我才能没有一点杂念的去歌舞,才能时时想着让自己唱的更好,舞的更好”,七织的声音很轻柔,却也很坚定,“算上今天来这里也才四天,唐成,我都有些念着雅正园的演舞台了!”。
唐成知道后世里有许多明星喜欢乃至于痴迷华美而又万众瞩目的舞台,以至于退出演艺圈后会十分空虚痛苦,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样想法竟然在一千三百年前的唐朝也有,而且还好巧不巧的让他给碰上了。/
前面他还在说着给她的安排,却没想到七织压根儿就没想着要赎身跟他走,前后巨大的反差实在让唐成感觉很没面子,郁郁声道:“我看你前几天布置院子跑个不停,在这里边院子都能听到你在外面的笑声,我还以为你很高兴,原来都是假的”。
“我是很高兴,这怎么会是假的”,对于唐成阴阳怪气说出的话,七织不仅口中回答,手上也没闲着,顺势就在他腰上重重的捏了一下,捏过之后脸带轻笑的继续道:“这四天我过的很高兴,以后若是得便儿地时候我还想过过这样的日子,但也就是这四天下来也使我明白过来……”。
唐成攥住了七织作恶的那只手。没好气儿的问道:“明白什么?”。
“这四天让我明白过来,如果一直让我过这样的日子的话,不成,我真地不成!没有了歌舞,我高兴不起来的”,重又扬起头看着唐成。七织很用力的摇着头,“唐成,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七织口中说出地这些话若是让一个正统的唐朝读书人听了多半会觉得惊世骇俗,但身为一个穿越者。唐成自然明白,这有什么不好明白的,女人天生爱演戏,众人瞩目的华美舞台对她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点都不奇怪,后世里每年报考中央戏剧学院的女生动辄以万计,对于那些十几岁的小女生们来说,她们报考这个也并不是人人都想着成名之后能赚大钱,总还有很多是为了一个理想而去的。一个对于舞台很纯粹地理想。
唐成没再阴阳怪气的说话,郑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我明白,但你想没想过,你总不能一直站在演舞台上歌舞下去吧?”。“好哇,等我年老色衰没人看我歌舞的时候你就不要我了?”,总算唐成反应的快,这才没让那只闪电般掐向他腰间的手得逞,七织挣了两下儿没挣脱也只索罢了,“哼,真到了那时侯我就买个宅子,我虽然唱不了也舞不动了。总还可以教别人。等她们再站上演舞台上的时候,别人就知道这是我七织的弟子。你不要我好了不起嘛。我总还有歌舞!”。/
虽然七织的话里带着些小女儿的赌气在里面,但越是赌气说出的话越是心底想法地真实流露。一句句听着她说地这些,唐成真有些动容。即便这是在中国三千年王朝史上最开放的唐朝,从一个他曾经以为被宠坏了地花魁身上听到这样的话依旧是太难得了。
她从小就开始学习歌舞,进而在演舞台上凭借歌舞获得了一次次地如雷彩声,最后竟至于生出想法要穷其一生也不放弃歌舞,她肯定不知道后世里的“理想”和“独立”是什么意思,但她正无意识的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就在这一刻,唐成对七织竟油然生出些知己的感觉来,很诡异,却也很真实。
“你想笑就笑,反正小青早笑惯我了,扬州快活楼的那些姐妹们,甚至就连关关姐也笑我,早就习惯了!你想生气就生气,只是别这样不说话”,七织蹙眉刚说出这句,身子就已被唐成紧紧拥住了,随后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道:“七织,我现在才发觉自己以前真是小瞧你了”。
“嗯?”,七织设想过唐成的很多反应,但再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双眼圆睁道:“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可是……”,七织憋了一会儿,“可是你应该生气呀,雅正园虽然不做那个……但总归也是园子,以前扬州快活楼里若是有姐妹被人点了长陪,时间没到的话,点长陪的人就不会让那姐妹再上演舞台给别的男人瞧”。
“我可不是那点长陪的,你自己说的没了歌舞你不高兴,天天都不高兴即便在我身边又有什么意思?瞅什么瞅,咱们现在都坦诚的一丝不挂了,我还骗你干吗?”,唐成伸手在满脸犹疑的七织脸上重重捏了一把后续又道:“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早知道你有这想法,我刚才就是再忍的难受也不会碰你”。
“我欢喜你,自己愿意把清白身子给你,什么清倌儿不清倌儿的,冲这个来雅正园瞧我的人都走光了才好,我想让他们看的是我的歌舞”,这句话说完,七织竟然推开了唐成的手,人也顺势从他怀里翻到了一边,直到做完这些后,她才气呼呼的开口,“哼,眼见着我在园子里被其他男人瞧着你竟然不生气,唐成,你一点儿都不欢喜我!”。
七织的反应让唐成彻底傻了,我日……
女人哪,女人,不管是一千三百年后的,还是一千三百年前的,总有一些共性地东西能超越时间而恒久长存……
新历才将半纸开。小庭犹聚爆竿灰。依着唐俗,不管之前还是之后烧不烧,但在除夕夜与元正日相交的子时,也即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正时辰,家家户户应当聚在一起共烧爆竹以驱邪恶。但这一晚。唐成在京城的这个居处里燃烧爆竹时却独独的缺了主人。
其实在计时沙漏中只剩最后一点干沙时,七织的贴身侍女小青曾到二进院子去请过小姐和唐成来前院烧爆竹,但最终回来地却依旧还是她独自一个儿,且脸上还布满了不正常的晕红。
见到这一幕。下人们没谁再去多问小青什么,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会心而古怪的笑容,也不知谁叫了一句“好事成双,烧爆竹喽”,不多久,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便在前院儿闹闹腾腾地炸响成了一片。
正月初一是元正,亦被唐人称之为元旦,时俗好在这日相聚庆祝饮酒。并在聚饮中相互庆贺健康长寿,年节里就是再亲的去别人家相聚吃饭时也不好空着手儿。由是走礼从初一早晨就开始了。入乡随俗,唐成早上起来收拾停当后就带着三份礼盒出了门。
七织比他起的晚些,饶是过了一夜,她走路依旧还是有些不自然。
由小青服侍着刚梳洗完,就有下人在外面排着队要见七织给她贺春,年前那几天里可有一个下人敢当面找七织要赏钱的?今天早上可好,这些个下人们行礼说完贺春的吉利话儿之后,一个个毫不扭捏的开口讨要喜钱。
七织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微微晕红着脸给了之后,那些个下人们当即改了口。夫人夫人的不知叫的有多亲热。
尽管七织从小生活得环境不同。不比一般地闺阁女子那般脸薄,但碰上这场面也依旧是个害羞。“呆瓜的死唐成,准是早算计好了有这事所以才躲地那么快”。七织一边派着喜钱,一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囔着,只是刚刚嘟囔过后,她却又趁着回身从小青手上接钱的功夫打了打自己的嘴,一年之始的大日子,这个无心的“死”字实在太不吉利。
呆瓜死唐成现在正走出韦播府,以他现在的身份,这走礼的第一家自然是要到抚远大将军府的,到了之后才知道韦播天没亮的时候就已经上朝去给天子贺春去了。跟管家寒暄了着相互说了几句吉利话儿之后,唐成就辞出了,随后他又去了韦睿府上,程序也是一样。
这两家跑完,唐成放慢了步子,悠悠闲闲地到了张亮府上。
张亮虽然不用上朝,但他家里也着实热闹,来给他贺春地可不老少。
见是唐成到了,张亮笑着打发了面前那人后,当即向下人吩咐道:“知会门子一声,再有人来就说我出去走礼了,让他们改日再来”,说完之后,拉着唐成就往外走,“无缺呀,你来的再好没有了,我这脸都笑烂了,走走走,书房里清清静静地说话去,等中午的时候我再好生邀你几大觥”。
“既然来了,我中午就没想着要走”,唐成笑着道:“不过明之你就不用走礼?”。
“今天是大朝会,在京六品以上官员都去大明宫麟德殿了,至于亲族里我这一支辈份最高,今个儿想走也走不成,改日再说吧”,张亮说着说着拍了拍唐成地肩膀笑道:“无缺你虽然年节里客居京城,但这几日既有佳人在怀,总该能一谴寂寞了。说吧?”。
“说什么?”。
“给七织赎身哪”,张亮很是豪气的重重一拍唐成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无缺,你放心,只要你说,为兄我再没个不准的,另外还附送一份大随喜”。
要是没有七织昨晚那番话,唐成现在还正好顺杆子就上,顺杆子就爬是他拿手儿的本事,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七织既不愿赎身,当下就是想说也不行了,偏她那番话还不好当着张亮说,是以唐成就只是打了个哈哈,把这个话题就此掩了过去。
张亮只当他还没得手,或者是读书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是以嘱咐了两句要给七织赎身随时可以,少年人当风流则风流的话后便也不再就此多说。
两人在书房里坐定,唐成将近日在韦播手下做的事情给说了,他这儿刚把话说完,就见书房门被一身严正朝服的张给推开了,张人还没进来,带着怒气的声音已经先到了,“图穷匕见,这回真是图穷匕见了,窦怀贞无德,祝钦明无耻”。
第二百章 朝会三事
见是张进来,张亮当即起身迎了过去,“哥,无缺来了。[3Z中文。null$3z中文]”
唐成闻言笑着起身向张一拱手道:“见过张大人”。
进的房来的张向唐成还了一礼,脸上勉强露出了个笑容,“好,我听三殿下及舍弟提到过你多次,都说是少年英才,随意吧”。
因是要清净说话,张亮就没在书房外留下人,“哥,元正日的大朝会不过是例行文章罢了,还能有什么大事竟至于把你气成这样?”,口中说着,他边将倒好的茶水递了过去。
“哼”,张将接过递来的茶盏重重往身边的案几上一顿,“怎么没有大事,今天大朝会上桩桩件件都是大事”。
张亮正要说什么时,一边的唐成笑着接过话头儿对他道:“明之,先吩咐厨下送些吃食过来,凡参加大朝会起身就早,起的太早未必就有胃口,这么长时间下来张大人想必也饿了,不拘什么先上着点儿垫补垫补也好。此外,找个人服侍张大人把朝服换下来也是正经,这么一身严严正正的,不说张大人穿着,就是我们看着都觉得累。”
闻言,张亮抚额自责道:“还是无缺想的周到”,就连张也听得笑了笑,“换换衣服是正经,至于吃食嘛,二弟你交代一下不用太费事,来碗热热的汤饼就行,要多放些葱,无缺不说还好,这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就唐成这么一插话的功夫,屋里的气氛好了不少,等张换好常服出来后,明显已没了刚才的激动。
张亮又给他换了一盏热茶递过。“大哥,大朝会上到底出啥事了?”。
“按朝廷仪典,元正日大朝会上凡群臣贺春之后当是由殿中侍御史奏报天下祥瑞,帝子有德,天降祥瑞以嘉之,这祥瑞历来便是应天子而生,谁敢僭越?可今天倒好。桩桩件件竟全是冲皇后去的”,张轻呷了一口茶水后继续道:“先是出自知太史事迦叶志忠地祥瑞,言说其近日在长安城中常听小儿歌谣,这歌谣的头两句便是桑条韦也。/女时韦也,可笑,这样的歌谣你二人可曾听过?”。
小儿歌谣在后世算不得什么,但在中国古代可就了不得了,每逢乱世有朝代更迭时这样的歌谣必定遍天下流传,“十八子”就是一个最有名的例子,因歌谣最易口口传唱,也最被普通百姓信服为天意所诏。是以对于收服民心实是威力巨大。也因此就多有仿造的,久而久之。造童谣就成了纬术中很厉害的一个杀招。
也正是因为如此,历朝历代地朝廷都对此监管甚严,一旦发现有造此歌谣者,即以十大逆之首的谋反罪论处,却没想到这大唐好好地竟然就出了韦皇后的歌谣。
“哥,这话能当真?”,张亮说了一句后喃喃念起“桑条韦也,女时韦也”这两句歌谣来,历来凡是这样的歌谣都得绕个弯子才能明白它地意思,以此故作高深的拙劣法门愚弄百姓。
“明之。不用多想了。韦乃是皇后的姓氏,皇后掌蚕桑。桑条韦也这句该是赞颂皇后母仪天下,亲自养蚕。植桑以教导天下妇人,合起来理解就是说皇后贤德已得上苍认可,张大人,未知我解的可对?”,见张点头,唐成展颜笑道:“这词儿编的实在拙劣,比之先皇后未建伪朝前就天下传唱的《妩媚娘》可差的远了。”
“什么词不要紧,重要的便是无缺你这最后一句,先皇后临朝称制之前,《妩媚娘》先已遍传天下,黔首百姓人人争相传唱。今日朝会上那迦叶志忠也进献了十二首《桑韦歌》,奏请传唱天下,陛下……竟然当殿准了!”。
“韦氏这分明是在试探民心,进而收取民心,陛下……”,张亮后面地话实在无法再说,最终归于兄长刚才的长叹。
看到他们这样子,唐成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前朝之鉴历历,尔今韦后不过是在照猫画虎而已,如此明显地伎俩方今天子竟然视若未见,当皇帝当到他这份儿上也真是够意思了。/
“不止于此,此后又有韦党将去年宫中传出的五彩祥云旧事给翻了出来,言说皇后衣裙中腾起五彩祥云乃是天降吉兆,应传诏画工据此绘《祥云图》以记之,陛下也准了,并当殿口谕此图成后先在皇城传阅,随后绘制多份遍传天下道州”,张越说声音越低沉,“最多不用两月,天下百姓就该尽知皇后娘娘身上出祥瑞了”。
至此,唐成与张亮彻底无语了,静听张继续说道,“祥瑞之事后,韦党继而又上了一本奏章,言元正之日请为陛下及皇后加尊号,照旧是当殿照准,而今陛下已被尊为应天神龙皇帝,皇后则被尊为顺天翊圣皇后”。
正在这时,下人送来了汤饼,也即后世的手擀面,张亮边亲自接过汤饼递予张,边闷闷声道:“好一个天皇天后,与前朝高宗皇帝与则天皇后并称的天皇天后何其相似?”。
此时读书人吃饭讲究个事不言,寝不语,张吃面时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唐成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分析着刚才的这些信息,比之刚来长安时听到的那些,韦后的步子明显是越迈越大了。
借着前废太子宫变之事出现的高层空缺,韦后接连将自己的族人韦温、韦安石、韦巨源及从武三思处接收过来地亲信宗楚客都塞进了政事堂,以至于如今地政事堂中位列宰相的多达七八人,政事堂已是如此,那其他安置到皇城各部寺监地族人更不用提了。经过一年多的调整完成内政地布置后,韦后随即的大动作就是一个多月前地撤换羽林大将,羽林两卫四军的将领在一夜之间悉数尽被撤换。
一内政,一兵事两边布置。但这相对于整个天下而言,毕竟还都算仅发生在长安的内事,但在这两件事布置完毕后,趁着这次新年后的第一次大朝会,韦后正式开始了向外拓展的步伐。原本仅在长安皇宫内传播的皇后祥瑞遍传天下,此时的民间百姓们原本就对这些歌谣符语五彩祥云之类地事情没什么免疫力,再加上又是以朝廷的正规渠道传播的。//这就为此更添了一份官方色彩的可信度,老百姓就是想不信都不行了。与此同时皇后加天后尊号地诏书再一颁行天下……这不一个活脱脱的唐朝版造神运动嘛!
以前看历史书中对韦后的评价都不高,有的恨不得把她写成个蠢蛋,但亲自穿越来唐目睹她这一着连着一着。先朝堂再羽林,先内后外的一环连着一环的布置后,唐成对后世史书中的说法真是嗤之以鼻了,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一步,蠢蛋能干的出来?
现今就看南郊祭天大典了,看韦后地布置,只要参加完这次大典,她头顶上“天命神授”的光环就算在天下臣民面前稳稳当当地套上了。这也意味着她所有的前期布置都已完成,此后什么时候发动……
靠。早知道会穿越这么一回,后世里就是学历史再不好找工作,上大学的时候也非报这个系不可了!
眼见着张的一碗汤面吃完,唐成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今天朝会上南郊祭天大典的时间定了吗?”。
放下碗的张正要回答,书房外又传来了脚步声,随即下人来报,言说三殿下到了。
“东波,我听王毛仲说你出了朱雀门后往西走了,就知你定是到了明之这儿。果不其然哪”。李隆基含笑向张说完后,扭过头来道:“无缺也在这儿。这倒是赶的巧”。
唐成闻言一笑,张答话道:“散朝之后属下见殿下同相王府其他几位殿下结伴而行。知是有事,遂就先走了”。
“每年一次去给诸位叔父及姑姑们走礼,这事儿有大哥在就行,本王去不去也无碍什么,是以跑了两家后就先溜了”,言至此处,李隆基朗朗一笑的摆手道:“走,屋里说话”。
因刚才的说及地内容太揪心,唐成三人间地气氛有些沉闷,一身英气的李隆基一来,朗朗一笑之间倒把书房中原本地沉闷气息冲淡了不少。///自从见面这么长时间以来,唐成见到的李隆基是一个很四海地少壮,每一次见面都能感觉到他的爽朗与真诚,由此唐成又总结出了他的另一个优点,即拥有极强的亲和力。
李隆基是唐成押上全部身家的投资对象,所以每一次只要有机会见面,唐成总是抓紧机会观察并进行分析,有大志,敢于出头任事,能虚心纳言,再加上极强的亲和力,虽然眼前朝局大势不好,但唐成却通过对李隆基的观察补充了更多的信心。
经过前朝武则天对李唐宗室的大肆杀戮后,方今老一辈存留下来的不多,且还多是如相王一群安闲保身之辈,唯一一个杰出的太平公主还是个女身。老一辈没指靠了,年轻一辈则多是被幼年目睹的宗族杀伐给吓住了,个个年纪轻轻想的也是如何全身避祸,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李隆基的大哥李成器。在这种情况下,整个皇室两代的男人里面,李隆基确乎是鹤立鸡群式的人物,投资在这个人身上,值了。
唐成想着这些的时候,张亮轻声问道:“殿下来找属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本王于近日想安排几场马赛,名单嘛自会与东波及幽求等人商议,至于这场地之事就劳明之受累了”。
“马赛”,听到这个名目,唐成随即反应过来李隆基此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时打马因为天子的喜好与提倡实已成了风靡天下的运动,就连唐成自己在山南上学的时候都跟着练习过。山南已是如此,长安的兴盛就更不待言了。
大正月里以李隆基的身份若是四处拜会人倒实在不方便,而通过这样的马赛与目标交往就正常地多了,在去岁大唐与吐蕃的马赛中,大唐以四对十完胜对手。李隆基就是出战的四人之一,他爱打马已是京中尽人皆知,别人再说不出个什么来。便是传到韦后耳中,这对李隆基来说也是最好的掩护。
看似一个不经意的马赛竟是一箭双雕的好招儿。
“是,属下下午就着手办理此事”。
“好”,李隆基向张亮点了点头后,看着唐成道:“无缺。适才你们在说什么?”。
“张大人对早间的朝会之事义愤填膺”,唐成笑笑道:“属下则是在问南郊祭天大典地日期可确定了”。
“定了,就在三月”,李隆基说话间摇了摇头。“去年岁末韦后将此事初交办给礼部时就被人捅了出来,直使整个长安城内物议沸腾,随后此事消弭了一些时日没见提起,本王与诸多官员一样,原还想着是皇后有所顾忌而废弃了这想法,却没想到今天的朝会上竟然一举给定下来了”。
唐成自然知道那事儿是谁给捅出来的,闻言因就问道:“这么大的事情公主就任其定案了不成?”。
“公主自不能亲自撕破脸来驳此事,不过她素日交厚地那些文臣也是尽力了。当时朝堂中两方臣子为此事论辩极烈,挡下皇后亚献也非不可能。可惜,最终事情坏在了祝钦明及窦怀贞身上”。
“窦怀贞无德,祝钦明无耻”说这话的自然是张。
“东波说得好”,提到这两人李隆基也是气儿不打一出来,“要驳此事就只能从礼制上入手,其时双方论辩的焦点也在这里,自三皇五帝以来何曾有以女身参加祭天大典的?这实是韦党致命的短处,可恨那祝钦明为阿谀皇后,跳出来说他曾在翻阅古书时发现远古时朝廷每有大的祭祀,都有皇后参加献祭。是以今次祭天大典韦后也当参加。并助祭天地”。
“如此大事,口说无凭。他可有实证?”。
“有,此佞臣分明是早有准备。将书卷都带上了朝堂,不过他所举之例破绽实多,盖因他所引书中说到的皇后参与献祭乃是祭祀祖宗,并非祭祀天地,二者之间实有天渊之别,不过这厮好歹算给韦党找了一个支撑,韦党据此论辩,对手自然不服,双方愈发争论的激烈,说到急处差点没在朝堂上厮打起来。一时僵持不下,陛下乃口诏礼部尚书窦怀贞裁决”。
言至此处,李隆基仰头之间一声浩叹,“窦怀贞读书人出身,早年声望极高,如今亦是天下共尊地士林领袖之一,因是如此才由他出掌司职教化的礼部尚书一职,见陛下命他裁决,许多臣官都与本王一样心中未尝不喜,孰料……”。
“孰料窦怀贞竟然捏着鼻子说瞎话,裁决皇后以亚献身份祝祭天地不违礼法,陛下乃就此准其裁决”,接过李隆基地话头,张咬牙切齿道:“今日之事一坏于祝钦明,二坏于窦怀贞,尤其是那窦怀贞寡廉鲜耻,为一己之私连孔圣都不认了。自三皇五帝以来何曾有过皇后祭天的?先皇后虽在封禅泰山时担任亚献,却也对祭天大典从未染指,本朝这是第一遭儿”。
日怪呀,礼部尚书可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还有士林领袖也不是草包能干上的,这窦怀贞既然兼具两种身份,不可能对这事儿真不清楚,但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使他不顾颜面的在朝会中如此表现?想到这里,唐成将眼光自然的投向了李隆基。
“此中缘由我也是朝会后听了高力士所说才知,昨晚除夕,陛下曾召集了数位大臣进宫饮宴守岁,窦怀贞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在昨晚,正妻早丧的窦怀贞又有了新夫人,且婚礼就是陛下亲自主持的。”
闻言,张亮恍然道:“美人计?”。
谁知听到张亮这话后,李隆基既然忍不住满是讥嘲的大笑起来,“明之可曾见过六十多岁满脸皱纹的美人?那新夫人乃是韦后地乳母,窦怀贞就此一跃成了天子皇后地阿奢唐人对奶娘丈夫的专称,若是私宅里相见,便是天子皇后也得向他行半礼,这就是今天朝堂上窦怀贞如此表现地原因所在”。
闻言,唐成一笑过后向张道:“如此看来今日朝堂之事韦后是早有布置,势在必得的,以今时之朝局便是挡也挡不住,既然明知事不可为,张大人倒尽可豁达些,不值当为这些小人生气”。
“无缺说地对,东波且放宽心,做好自己的事倒比与这些无耻之辈置气更为有用”,嘴里说着话李隆基已站起身来,“本王中午还要去公主府点卯赴宴,就不多留了,明之,安排马赛之事要抓紧了”。
张亮起身点了点头,随即唐成三人一起送李隆基出书房而去。
送至府门口,李隆基分明已经上了毡车却又透过窗子向唐成招了招手,“无缺你上来一下,本王有些事刚才忘了交代。”
唐成诧异的上了毡车,“殿下什么事儿?”。
“坐下说”,李隆基拍了拍身边的坐榻,等唐成坐下后这才开口道:“自得了你上次那份名录之后,本王的进展快了许多,你的大功无需再多赘言。而今又有一事未知无缺可有办法”。
“什么事殿下尽管说就是,只要能做到的,属下敢不尽力?”。
“近来交结左卫中层将领虽颇有收获,然则自二韦兄弟入主羽林以来行事谨慎,处处怀柔,军中将士虽看不起尔等,但恶感也是越来越少,长此以往士气难以为用啊!宫变事大,动辄便是杀身之祸,若欲鼓动羽林军士参与此事本就不易,再任韦播这般怀柔下去,便是交结了诸多中等将佐也难成事”。
靠,不能啥事都让我干吧,我又不是个超人!闻言,唐成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声道:“然则殿下有何计较?”。
“本王正在于葛、陈两位将领商议此事,总之不能让韦播这般轻松统军罢了”。
“我至今尚未入军,情况不明想什么都是无用,且等人日过了之后再说吧”,兹事体大,卧底又实在危险,对于这样的事情唐成总不能真去奋不顾身,是以话就说的低调含糊。
投资要尽力是不错,但也不能还没见到成果就先把投资人自己都搭进去了吧!
二百零一章 卧底与反卧底
当天中午,唐成就留在张亮家吃的饭,酒宴结束之后,要出去张罗马赛相关事情的张亮与唐成并肩出府。[3Z中文。null$3z中文]
“无缺,自打上午你从三殿下的毡车上下来之后就有些闷闷不乐的,中午饮酒也不尽兴,什么事儿我不问你,不过你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可得直说”。
扬州相识,再经过金州相见及长安这段日子的相处之后,唐成实已将张亮视为好友,这个人也的确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唐成对着他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明之,我心情的确是不太好,就是感觉累”。
“累!那就趁这几天好生歇歇,事情要做,身子可也不敢耽搁”,张亮停住步子扭头看着唐成关切的交代了几句后,迈步之间复又一笑道,“不过你做起事来的那股子劲儿我去年可是在金州见识过的,那些日子你天天忙成啥了,见面的时候还不是精神抖擞的,为此都拉赫还跟我说过好几次,怎么?现在比金州还忙?”。
“那算什么累?”,唐成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说的是这儿,心累”。
“心累?”。
“是啊,心累”,唐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在金州的时候亲眼看着一条路从无到有的在自己手里修起来,想着无数的车马商队会沿着这条路源源不断的前来金州,想着金州就此一天天走向繁华,再想想那些个金州百姓们出行时再不用翻山越岭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那条路,有了那条我亲手修起来的路才带来如此多的变化,明之,换了你干这些事情的时候还会觉得累?就是累也高兴!”。
“哪像现在,自打到了长安就算掉到一个烂泥坑里了,掉吧一时也掉不下去,但想爬又爬不起来。身子外面紧紧裹着一层烂泥,整个人在泥坑里糊着。浆着,拖着扯着,拽着缠着,永远也别想痛痛快快的做事,就这么撕来扯去闹腾的精疲力竭之后,再回过脸儿来一想,不过就是窝里斗的穷掐罢了,累个臭死。一个不好还得把命搭上的结果却是于家于国无益,天天过这样地日子还能不累?早知道这样我他娘还不如呆在山南跟于大人一起修路,每天就算累好歹也还知道自己受累的结果是什么”,唐成地声音由越来越快到渐次又归于平静。/无奈的一笑后,唐成最终吐出了心中的那股子憋气,“明之。俟这件事情一了,我拔脚就走,这长安城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自打认识以来,张亮所见的唐成虽然年纪轻,但不管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儿的时候都是一副成竹在胸沉凝自信模样,看着让人很放心也很安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接触的时间长了之后张亮浑然忘记了唐成的年龄,虽然年龄大了十几岁,张亮一直是与唐成平辈论交。且心里也没觉着这样有任何不对。然而就在此刻。张亮终于深切的感受到了唐成地另一面。
原来他也有不耐烦的时候,也有情绪肆意奔涌不加节制的时候。原来他最喜欢的还是实实在在地做事,同时也要实实在在的能看到自己做事后改变的结果。
“累呀。谁不累,你累,我也累,家兄及三殿下也累。现如今地皇城及宫城就是个大闷酒坛子,但凡谁跟它沾上点边儿就得被闷进去,谁想过这样的日子?不是没办法嘛!要想透气总得把那闷坛子摔破了才行,你我现在干的不就是这事儿?”,张亮放慢了脚步,靠近唐成身边轻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你我都是读书人出身,幼受孔子遗教,治国平天下都不知跟着夫子念过多少遍,而今还能眼看着后宫乱政,乾纲易主不去尽一份心力?往大了说这是我辈读书人的责任,往小里说这也是成就个人功业最好机会,自古以来有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着这样的机会还没有呢!无缺,适逢斯世,你我生当其时,生当其所,正该一展胸中抱负才是,就是累些也得咬牙忍了,归根结底还是夫子那句老话任重而道远,士不可不弘毅”。
张亮这一番温言相劝让唐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有很多事情尤其是这种关乎于人生价值和理想追求的东西注定了没办法在一起讨论。想到这里,发泄过后的他也再没了就此话题深说的兴趣。
唐成无言,见他这闷闷不语地样子,张亮以为他还没从消沉地情绪里走出来,于是呵呵一笑道:“无缺,三殿下跟我说过几次你居功甚大,待此次事成必当厚厚的酬功,介时你必是要被重用地,想走怎么行?”。
不走?难不成儿还在这儿跳进一个更大的泥塘跟太平公主死磕?干翻韦后李隆基身份变化之后就有实力了,能抽身出来要是再不知道走地话,那简直就是傻逼了,靠,孙子才不走!唐成在心里跟自己发狠的同时,也认可了张亮刚才的一句话,现如今凡是跟皇城宫城沾上边儿的都得被卷进去,想走也走不了。
既然走不了那就得继续闷着,要想早点畅畅快快的从这泥塘子里脱身,就只能想办法早点把这闷酒坛子给砸破了。
干,既然没别的路走了,那就狠命拼他娘的!
张亮感受到唐成的情绪变化后,想着是自己的那番劝诫起了作用,哈哈一笑的重重拍了拍唐成的肩膀给他鼓劲儿。
张亮用自己的马车将唐成送回了住处,到地方了之后唐成正要下车时却又转身过来,“明之,我倒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了”。
“你我之间何需一个请字,但说就是”。
“初六雅正园开业之后七织还要回园子,无论如何你得帮我把她护持住了才行”。
见唐成郑而重之说出的竟是这事,张亮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是暧昧,人不风流枉少年,更何况对方还是七织那样的极品,看来三殿下没说错,唐成不是不风流,只是眼光太高罢了。
“你现在不用下车了”。张亮嘴里说着,手上顺势就将唐成又按回了车中的坐榻上。“我正好要去园子,你顺路跟着去把七织的身契拿上,赶人日节后到万年县衙给她办个放良文书,再由户曹将她的身籍直接挂在你的过所上就成了,她成了你的人后还要我护持什么?至于初六回雅正园,无缺,你妥妥地放心,园子里已经找到新人了。让她安心服侍你就是”。
“行,我就跟你跑一趟,身契我要了,不过初六她还是得回园子。歌诗演舞什么的跟以前一样,不过还就是刚才那句话,明之。那是你地地头儿,你一定得把她护持好了”。
“这……无缺,你到底啥意思?”。
“园子毕竟是刚开业不久,七织又是正火的时候,现在走了也不合适,明之你大方,我也不能只顾着自己吧”,七织那些“离经叛道”的话自然不能对张亮直说,唐成也就打了个花呼哨儿,“白给你留一个台柱子撑场面还不高兴?走吧”。
辚辚声中。张亮的马车在唐成住处门口停了一会儿后就又折往了雅正园。倒让那一心盼着有客来访后能混几个赏钱的门子失望不已。
当唐成从雅正园里回来时,刚进二进院子门。正房里的七织已迎了出来,“滑头。你还知道回来!”。
“昨晚上还是呆瓜,今天就成滑头了?这变化也太快了吧”,因是身契拿的利索,唐成心情好了不少,说笑着在屋里的胡凳上坐下后,反腕之间就将两张厚厚地发黄桑皮纸推到了七织面前。
“不是滑头你走那么早,让他们……”,一脸笑吟吟的七织话说到这里猛地断了,人也蓦地从胡登上站了起来,“身契?”。
“你不都拿到手上了,还问我?”,唐成哈哈一笑,“从今天开始,你和小青就是自由身了,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好彩头吧!”。
对于一个烟花出身的女子来说,身契到底有多重要根本不用多说,尤其是像七织这样正当红能挣大钱的要想拿回自己地身契就更难,你就是再有钱想买,那也得老板愿意卖摇钱树才行,由是,七织此刻心情的复杂与激荡也就可想而知了,手里拿着那一纸跟命一样贵重的地身契,脸上风云变幻的七织憋了好长时间后才能正常说话,“谁让你赎我的?昨个儿我都说过还要回……”。
“初六雅正园开业之后你想回去就还回去,我不拘你”,唐成理解七织心里的感受,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接过身契仔细叠好后放进了七织手中,正色和声道:“你想唱就唱,想跳就跳,我已经跟明之说过请她好生护持你,雅正园有相王府在后面撑着,敢来闹事的不多,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嗯”,此时,七织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紧紧攥着身契一头扎进了唐成怀里,许久许久之后才突然冒出来一句,“给我赎身花了多少钱?我用私房还你”。
“那我是不是也要把你这些日子贴出的私房也算算”,唐成搂着七织的手顺着腰肢滑下去后原就是在轻轻的抚摸,此时却重重的捏了一下,“小心眼儿”。
此后几天,这院子里的笑声益发地多了,七织进出之间脸上地笑容就没消失过,而她对唐成的照顾也实在是到了无微不至地地步,灶头杜婆子哪一点儿在家伺候男人的功夫早被七织挖了个底儿掉。至于晚上地闺房香艳旖旎更不必提。
要说实在有点美中不足的话,就是算安全期及尽量避免让七织怀孕的手段运用上比较麻烦,好在唐成在后世里也算积累下了不少相关经验,不至于出什么漏子。
笑是能传染的,跟一个天天笑容不断的人在一起心情总会好很多,而和谐的私房生活也有益于调节身心,总而言之,从除夕夜到初六这几天的悠闲生活很好的调整了唐成对现状不满引起的心闷气躁,当初六早上送走一脸不舍却又隐隐期待的七织后,唐成展展胸,扩扩臂就觉得全身松爽。精力充沛。
“老周,若是有人来访就说我拜客去了”。唐成向门子交代了一句后,转身大步回了后院儿的书房。
打开书案上锁着地木匣子,里面是一叠纸,这些就是庄子里那些人整个年节间的劳动成果,二十三个人除了留守人员之外,其他人正好被分成十组,而他们地监控对象正是韦播手下羽林左卫万骑军中的十个统兵郎将。
十个郎将每人近十天的记录,总起来这叠纸张就达百余张之多。唐成将他们细细的理清楚之后便伏案埋头细看起来。
他最先看的就是葛福顺及陈玄礼两人的记录,这两个可是李隆基在羽林军中的基石力量,由不得唐成不关心。
仔细的翻看着两人地记录,唐成的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随着这记录翻看的越多,他心中地怒气也就积累的越多,而这怒气还有不少是冲着李隆基去的。
最终将两人地记录全部看完之后。唐成再也忍不住“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扯蛋,太他妈扯蛋了,此前与李隆基见面时苦口婆心一再提醒的话竟然半点效果都没有,看看葛福顺与陈玄礼这两个蠢货都干了什么!
短短的十天里,他们居然就到刘幽求住处去了三次,另有两次是三人一起在万源楼饮宴,除此之外,这两人好死不死的竟然还往相王府跑了两回,以上这些记录再加上初三初四初五三天的马赛。这十天里葛、陈两人几乎就跟相王府长在了一起。
就是个傻子看到他们这样的举动也该知道两人与相王府的联系该是多么紧密。而再进一步借由刘幽求这条线索。原本隐没在相王及李成器身后的李隆基就露出形迹了。
制举出身的刘幽求不甘于做一个县尉地小官投靠到李隆基身边,这是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地事情。能瞒得了谁?
跟羽林军中将领有来往交情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来往的如此密切。又是在当前如此敏感地时刻,任谁见着这样的记录能不起疑?
靠,大家要干地可是提着脑袋的宫变,这两个脑袋被肌肉塞满的蠢货难道连一点警醒的意识都没有?自己一再嘱咐李隆基的事情他竟然就不知道转告两人一声?这一刻,唐成的心里真是充满了愤怒,愤怒于葛、陈的不知收敛,愤怒于李隆基与刘幽求竟然也想不到这一点,更愤怒于自己竟然要跟这些人一起干一件稍有差池就会尸骨无存的事情。
到底是他们太大意,还是这年头政治斗争中监听监察手段的运用太少太粗疏,以至于他们根本就不具备谨细的保密意识?
负手在书房里连转了四五圈儿之后,唐成才慢慢的平静下来,开始想着两个至关重要的事情。葛、陈两人这十天的反常举动有没有别人——尤其是韦党人注意到?关于他两人的这个反常记录要不要报予韦播知道,若是不报,负责监控他们的那四个人怎么处理,他们可是韦播亲手挑选出的亲信。
尤其是想到后一点时,唐成就觉得心里直窝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想到他亲自交办的第一个任务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端起案几上已经凉下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后,深呼吸一口气的唐成在书案前坐下来陷入了沉思。
“双成,添茶”,每当唐成在书房时里边就不留一个下人,这是他年前定下的规矩,连来福也不例外,等捧着茶瓯进来的双成添完茶水转身要出去时,脸上毫无半点异色的唐成随口说了一句,“把来福叫进来”。
两柱香功夫后来福出书房走了,唐成则将葛、陈两人的记录放置一边继续翻看起其它的记录来。
随后引起他注意的则是另外三个人的记录,这三个人在韦播给他的名录中都被标注为可绝对信任的,但是这三人中的两人在过去的十天里都曾到过韦睿府,至于另一个郎将王标就更诡异了,他竟然分别在年前的腊月二十八和初三两次前往过宗西平家,而且这两次去的时间都是晚上,还都是穿着便服并用风氅裹住了头。这两个细节被七号及九号在记录中特别加以标明。
起身找出韦播手书的那份名录再次对照了一次名字后,唐成将这三人的记录再次仔细的看了一遍,连一个字都没放过。
看完后,唐成放下手中的羊毫细笔,捧起已经冰凉的茶盏无意识的看着书案前半开的窗外。
韦睿是右卫飞骑军的首领,作为左卫万骑郎将的周杉和钱刚去他家里干吗?走礼,或许吧,这个可能性很大,如果说这两个还很好想的话,那王标如此诡异的往宗西平家跑就很让人费解了。
宗西平与如今政事堂里的宰相宗楚客份属同宗,宗氏与武氏是表亲,在前朝武则天时期显赫起来,武则天死后宗氏家族在朝廷里的人都依附到了武三思门下,宗楚客更成了武三思最为心腹的人之一,位列“五狗”之首。及至武三思死后,宗氏家族开始分崩离析,一部分以宗楚客为代表的投向了韦后,另有几人则因太平公主现在的驸马是武氏族人而与公主府往来密切,记录里的宗西平就是其中之一。
王标为什么要以如此诡秘的方式与宗西平私见?到底是他有问题,还是宗西平有问题?
情报太少,资料太少,任唐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就在他提笔往王标的记录上重重的打了个问号时,突然想起年前那晚给李隆基名录时,李隆基曾很吃惊的指着一个人的名字说此人曾在多个场合对韦后颇有微词,没想到他竟然会是韦播的亲信!
李隆基指着的那个名字就是王标。
跟李隆基一样,太平公主正也在羽林军中加紧活动,王标就是趁此机会靠过去的反卧底?突然涌起的这个念头让唐成悚然一惊,这要是真的,那李隆基和自己可就全漏了。
不对,要是真漏了的话韦播又怎会现在还对自己信任?难倒王标是刚刚靠过去的?想到这里唐成安心了不少,是了,上次韦后大规模更换羽林将领时,除了四个主将之外,跟他们关系密切的郎将也都被一起调换到地方府兵中去了,王标等人就是在那次新调换来的,算算时间,他要投靠太平公主的话还真没那么快。
想清楚这个后唐成放心了不少,但这个隐患实在是大,如今来福不在府中,其他的下人又不敢指靠,唐成当即便收起了桌子上的那些记录拉开门往外走,王标是卧底的消息必须尽快传出去,一旦让他刺探到李隆基与太平公主结盟的消息,就连自己都藏不住了。
拉开门的唐成正与丫头双成撞了个满怀,小丫头先惊后羞,退后几步脸红红的道:“抚远大将军府派了人来请大官人过去,来人带了轩车在门房里候着”。
“大将军请我过去?”,闻言,唐成眼角处猛然一抽,心里咯噔一响。
二百零二章 老七,你这手伸的有点太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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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成听了双成的通禀后转身走回书房,站在书案前捧起了茶盏,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去悄然扑灭了脏腑间的燥热。[3Z中文。null$3z中文]
一盏冷茶喝完,唐成已经恢复了素日的沉稳,放下茶盏后再不耽搁拿起书案上那叠厚厚的记录大步向外走去。
到了门房,唐成看到韦播派来的人后,笑着道:“新春大吉!王管家,大将军要见我随意派人传个话就是了,何至于要劳你奔波受累”。
抚远将军府里有头面的下人几乎没有姓韦的,倒是跟大夫人一样姓王的多。门房里坐着的就是如今在韦播身边最得用的亲信长随王顺,上次也是他给唐成安排的宅子。
“唐公子大吉!”,王顺笑着回了一句后摇手道:“公子千万别这么喊,我就是老爷身边的长随,离着管家远得很,这要让人听见了可是笑话”。
看到王顺说话及笑容都很自然,是那种装都装不出来的自然,唐成心里轻松了一点儿,“能让大将军这么信重的人,当管家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别人羡慕都还来不及,笑话什么”,唐成嘴里笑说着当先上了外面的轩车。
后世里到政府机关办事时,明知道眼前是个科员还是喊科长,看跟着上车的王顺一脸受用,显然后世里的这个小法门在唐朝照样好使。
轩车里就他们两人,马车跑起来之后,唐成从袖中掏出一张飞票塞进了王顺手里。
“公子你这是……”。
“年节的喜庆日子,那有白跑路的道理?”,唐成笑着摆了摆手,“这都是人情之常,王管家妥妥的收了吧”。
“那就谢过公子了”,王顺正要收起飞票时,一眼看到飞票上的数字后双手猛地一抖。“太多了……这叫我如何敢当?”。
“王管家天天跟着大将军是见惯大世面的,说这话岂不是笑话我”。
见唐成给的真心,王顺也就顺势收下,再次道谢时比刚才那句就真诚的多了。
“谢什么。以后还得是我多谢王管家才是”。
“我就是个下人长随,能帮上公子什么忙?”,闻言,王顺虽还是笑着,但那正装着飞票的手却已停了下来。
唐成对此只做未见,“都是给大将军办差,以后我请见时若是机会得便,还请王管家指点几句。就比如王管家随意提点一句将军心情不好,我就可以换个时间再请见,也免得凑上去触了霉头”,见王顺手又活动起来后。唐成笑笑道:“至于其它地,就算我不懂规矩,王管家忠心耿耿的也不至于乱了章法”。
“唐公子是个明白人”。唐成笑,王顺也笑,笑的很舒心,“刚才老爷吩咐来请公子的时候心情不算差,正与七爷议论着什么马赛”。
“七将军也在!大将军心情好就好,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嘛”,唐成笑着应付王顺,心中念头急转,近日里除了李隆基组织地那场马球赛之外没听说还有其它的。二韦凑在一起说这个事难倒仅仅只是为了兴趣?
与王顺这也是刚刚接触。许多问题都不能深问,要不吓着他或是引了他的疑心都不好。唐成默默想了一会儿后拿起手中的那叠记录看了起来。还好另五个郎将家的往来记录看着还没什么问题,其中有两个虽然也参加了马赛。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这两个就是李隆基在万骑军中想下手的新目标?
见唐成在翻看记录,王顺也就没再说话,笑眯眯的叉腿坐着闭目养神,今天这趟没白跑,出乎意料的得了一注大财喜,没想到这个唐成手面这么阔,懂门道,有魄力,难怪年纪轻轻地就能让老爷器重。
不一时,轩车就到了大将军府。王顺领着唐成一路直接到了韦播的书房。
“无缺来了,好,来呀,上茶”,见是唐成到了,韦播亲自起身迎了两步安顿着他坐下,看着真是亲热的很了。
“大将军如此,属下如何敢当?”,客套了一句后,唐成又向一边坐着的韦睿拱了拱手,“见过七将
“好说好说”,韦睿随手从茶盏边地果盒里拈了一块儿果脯丢进嘴里,漫不在意的开口,“听说如今红遍长安的雅正园头牌七织是在你那儿过地年?唐成,好艳福啊!”。
“艳福好享,钱可不好花,就为了她,我这带到京里来的家底可是折了一大半儿进去,就这还贴上张明之老大一个人情”,唐成掸了掸身上的衫子,看着韦睿摇头苦笑道:“我是既贴人情又破财,饶是这样也只留了她这几天,今天雅正园一开业人立马儿就走了,现在想想,哎……”。
这话引得二韦都笑了,唐成也从韦睿处扭头向韦播道:“属下原也有事要请见大将军,这下子凑的倒巧,不知将军召属下来此是为何事?”。
“过了明天的人日节你也就该出任记事的职司了,叫你来就是为通知你此事,也好早做准备;再者嘛,对于你这新职司还有一些事情要一并交待一下。”
那边坐着的韦睿听韦播说完后,笑着接过了话头,“唐成,这我可又要恭喜你了,帅账记事是替主将处理一切公文的职司,能把这么重要的职司交给你,五哥对你的信任再不用说,你莫要辜负了才好。只要你好生去做,将来还怕没有一个锦绣前程?“多谢大人提携”,唐成起身后,收了笑容一脸严肃地向韦播行了一礼,铿锵有力地沉声道:“属下敢不效死?”。
“好,我信得过你,其他那些要交待的杂事等午后再说不晚”,韦播笑着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唐成坐下说话,“关前裕他们年节都没怎么在家,他们屋里人可没少在夫人面前学嘴诉苦,听说是你给他们安排了任务?”。
闻言,唐成真是无语了。一个李隆基是这样,又一个韦播还是这样,一再嘱咐过干这样地事情要保密,看他这样子分明是已经告知过韦睿了。
“他们可跟家人说了是干什么差事?”。
“那倒是没有。倒是夫人嗦的不行。催着让我找你问问”。
“是我给他们安排地任务”,唐成点点头,没说话的看了看屋里侍候的下人。
韦睿地反应速度的确是比韦播快的多了,瞬间就明白了唐成的意思,“你们都下去吧”。
见下人都退了出去后,唐成将带来地那叠记录递给了韦播,“这是左卫万骑诸位郎将十天里的往来记录,一日一记绝无疏漏。属下想请见将军正是为此”。
“噢”,韦播大感兴趣的接过那叠记录之后当即便翻阅起来,但翻了不一会儿,他就被上面单调的一条条记录看烦了。这东西枯燥的很,数量又多,除非静下心来仔细分析。否则就这样随手翻翻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这些记录想必你早就看过的吧,说说”。
韦播刚将记录放在身边的案几上,已被韦睿顺手拿了过去,只不过他看的可比韦播仔细地多。
“属下通过分析这些记录发现了一些问题想提请将军注意”,唐成嘴里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韦睿的手。
“你说”。
“十位郎将中最反常的就是王标王郎将,短短十天地时间里他曾两度前往与镇国公主府关系极近的宗西平府,且去的时间都是在天色黑定之后,出行时还都换了便装并有意用风氅裹身。形迹十分隐秘可疑。若非七号九号对他看得紧,极有可能还发现不了”。
“竟有这事?”。///闻报,韦播脸上地笑容顿时就没了踪影。“啪”重重一拍身边的案几骂道:“这个王八羔子”。
眼角的余光中,唐成看到韦睿手上抖了抖,随即他从那叠记录中抬起头来看了看韦播,又看了看唐成,分明是想说什么最终却没开口。
唐成心底一笑,脸色沉凝的走到韦睿身边,“借用”。
从韦睿手中接过那叠记录时,唐成清清楚楚见到他正在翻看的恰好是葛福顺与陈玄礼两人的记录。
唐成在府门前下车整理记录时有意识将葛、陈两人的监控记录放在了最中间,这么短的时间,要说韦睿是信手翻到的,那也太巧合了吧?就在这一刻,唐成再没有犹豫的打定了主意,这两人地记录不仅要说,而且还必须不加保留地说。
唐成从韦睿手中接过记录并向他笑了笑后,转身到了韦播身边,找出记载着王标异常的两条记录递给了韦播,“将军请看,尤其是后面七号和九号地标注”。
这些人都是韦播亲手挑给唐成的,他还有什么不相信地,看过之后,韦播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脸上发青,捏着记录的手上青筋明显凸起。
“五哥莫要生气,兴许这其中另有隐情也说不定”,韦睿含含糊糊的劝了一句后向唐成道:“可还有什么异常?”。
“葛福顺与陈玄礼两位郎将这十天里也颇有异常”,眼角余光见到韦睿眼神一缩,唐成终于确定了一点,葛、陈两人的举动果然也被他注意到了。
闻言,韦播面无表情的沉声道:“说”。
“十天时间里,葛、陈两人先后两次结伴去过与相王府关系密切的刘幽求家,并与刘幽求三次在外面酒肆聚会;除此之外,在年二十八,即王标私见宗西平当日,葛、陈到过相王府并在除夕次日的元正节又去过一次,初三初四初五,两人又全程参加了由相王府主持的马赛”,言至此处,唐成停顿了片刻后道:“综上所述,属下以为葛、陈两人与相王府来往过于密切,请将军加以注意”。///
韦播听完葛、陈两人的事情后,什么都没说的侧身过去看了看韦睿。
“好,无缺果然是干才,短短十天就能发现这么多事来,尤其是葛、陈两人的记录倒比我那属下报上来的还细。五哥,我还真有些后悔当日不该把他给了你,有这么个臂助在,军中之事何愁不能了如指掌?”。韦睿起身绕着唐成走了一圈后突然道:“若是本将军没记错的话,雅正园张亮也与相王府颇有渊源吧”。
“明之是明之,相王是相王,对属下有旧恩的是张明之”,唐成迎着韦睿的目光,语调跟刚才毫无变化,“张明之与属下是私情,大将军交办地是公事。某虽不才,但既得大将军如此信重,则公私分明四字不敢有一日或忘”。
有刚才的事实垫底儿,唐成这番话说的韦播脸色好了不少。韦睿伸手重重一拍唐成的肩膀,“说地好,有这份心在。你的前程我都敢替五哥给你保了。”
韦睿说完之后也没再坐,“五哥,弟弟走了,中午在弟弟府上的也都是宗族,没什么外人,就一起吃个酒又能怎的?要不五哥你再想想!我这都亲自来请了,就当是给弟弟个面子”。
“此事无缺来前我就跟你说过,不去就是不去”,韦播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起身送韦睿出去了。
等韦播再回来时已经是两柱香之后了。算算时间他兄弟两人在外面该是说了不少话。
“无缺。做的好”,韦播的话却引来唐成躬身一礼。“属下能力有限,监察军中之事还请将军再谋合适人选”。
“唐成。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事别人都没做过,让我找谁换手儿”,唐成突如其来的这一出让韦播有些不高兴,“怎么,本将军委屈了你不成?”。
“是”,唐成对韦播沉下来地脸视若未见,理直气壮道:“年前接手时,属下曾向将军进言监控之事最重一个密字,将军当日也答应过属下必当保密,但如今不过十日,此事不仅七将军知道,就连夫人也在动问,如此,以属下浅薄之才实在难以再承担此事,还请将军另觅贤才”。
听唐成说到这个,韦播颇有些尴尬,“这……他们也不是什么外人,啊,无缺莫要太在意”。
“觥筹交错之间,内闱闲话之时,自古以来多少秘密就是这样传出去的。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这等大事一旦传出,且不说诸位郎将会对属下恨之入骨,便是对将军也会离心离德,若真是如此就是弄巧成拙,属下万死莫辞”。
韦播是真心诚意想办好这个差事的,这番话尤其是最后那句听得他悚然一惊,“本将军疏忽了,此事我再不会告知第四人,就是夫人和老七那儿我也必将严加叮嘱。无缺的意思我已明白,你就安心去办吧”。
饶是如此,唐成也不就此退让,“敢请将军立誓”。
面对唐成异乎寻常地认真,韦播不仅没生气,反而哈哈笑了起来,你呀你呀,笑过之后,韦播还真立了誓约,“怎样?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唐时去古未远,鬼神之说甚为兴盛,誓约不像后世那样不被人当回事。至此,紧绷着脸的唐成终于笑了出来,“属下僭越,还请将军莫怪”。
“怪你什么”,韦播满带欣赏的拍了拍唐成后叹息声道:“若是万骑诸将士都能像你这样对公事认真,本将军又何愁办不好差事”。
唐成闻言笑笑后问道:“将军,年节里钱刚与周杉两位郎将可来府上拜会过?”。
“没有,怎么了?”。
“没怎么”。
见唐成有些吞吞吐吐地,韦播又追问了一句,“有什么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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