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名门

_96 高月(当代)
“怎么会呢?一直到过年前我都会在家里陪你们。”张焕笑着抱起她的腰,将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一边亲吻着她的香唇,手却肆意地在她身上游走,裴莹只感到自己臀下有个粗壮的家伙,她一阵心荡神迷,咻咻喘气道:“明天明天你要给我,今晚你去找崔宁吧!”
“我大半年没碰女人,可憋苦了,我怕她身子弱,经受不起!”
他信口而说,却忘了女人之心大多是用海底针做成,敏感无比,裴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从他身上站起来冷冷道:“她比我高、也比我胖,她身子倒经受不起了,难道我的身子就是铁打的吗?原来你找我只是为了体谅她,呵呵!她的焕郎倒是很情深意重啊!”
张焕只觉得面前一股子酸味扑鼻而来。他一把又揽过她地腰,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吃醋了!”
“你放开我!”裴莹忿忿地挣脱了他的手,背过身子不理他。良久,她哽咽着声音道:“我日日盼、天天盼,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可你却
裴莹猛地转过身,将张焕向门外推,“你去啊,你去找她呀!我不会拦你,你怎么还不去?”
张焕没有动。他爱怜地抚摸着她削瘦地脸庞,“我知道,你其实也很苦!”
裴莹直勾勾地望着丈夫,她闭上眼睛,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张焕将搂进怀里,裴莹再也忍不住,伏在丈夫的怀里哀哀地痛哭起来,近一年的担心害怕,近一年的思念与等待。在这一刻都化作倾盆泪,汹涌而出。
张焕一言不发,任她在自己怀中发泄情绪,等她稍稍平静了,他才叹了一口气道:“今天我就睡你这里,陪你说说话!”
裴莹摇了摇头,用帕子将眼泪擦了,低低声道:“你去崔宁那里吧!我知道她也很想你,她刚生了孩子,最需要丈夫的关怀。@我也是过来人,我知道!”
裴莹说着,她心疼地抚摸着张焕瘦得深陷下去的脸颊,也幽幽叹了口气道:“从你出征。我就没有一点你的消息,很多人都说大食人是靠吃人过日子,所有才叫大食人,虽然我也知道荒谬,但还是忍不住要相信,好在京娘给我带来消息,说你们占领了龟兹,打了大胜仗。我才微微放心下来。”
张焕就仿佛一脚踩空。掉下了山崖似的,他一阵心虚。干笑一声道:“怪了,京娘怎么知道我占领了龟兹?”
裴莹白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以为人家地便宜是好占的吗?她带来了一大堆西域精巧之物,说是你买好了托她送来,她还说,没想到居然会在龟兹大街上邂逅你,瞧瞧,人家用的可是邂逅一词,在异乡邂逅到了老情人,那你说说看,接下来会做什么呢?一起看星星月亮么?”
张焕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却在想应对之词,他念头一转,忽然笑道:“对了,怎么不见平平?”
“不许岔开话题!”裴莹没好气地在他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给我老实交代,有没有找什么龟兹公主、大食公主?”
张焕连忙举起双手,一脸冤枉道:“绝对没有!为夫可以保证。”
裴莹一双妙目瞅了他半天,忽然笑了起来,“我想着你也不敢。”
她将头轻轻靠在丈夫的肩头,温柔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们在外打仗也需要女人,我并不在意你找几个女人,关键是你不要带回家来,至少给我留点脸面。”
说到这里,她才提起平平道:“你也是的,既然答应娶平平,至少完了、,给她个名份再出征也不迟,把人家晾在这里便走了,她前几天刚走,陪母亲回蜀中祭祀父亲去了,估计过了年才能回来。”
“我说呢!怎么唯独不见她。”张焕歉然地笑了笑,“等她回来后再娶她也不迟。”
“娘!”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小猫似的声音,张焕和裴莹急忙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前,见是他们的小女儿张秋,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带着某种期望,却又怯生生地仰头望着爹爹,张焕一把将她抱起来,疼爱地在她鼻子上一点,“秋秋怎么还不睡觉?”
“秋秋睡不著,想来和娘说说话”小家伙一边绞着手,乌溜溜的黑眼睛却偷偷地望着爹爹,奶声奶气道。
“你这个小精灵鬼,你以前可从没想过睡觉前要和娘说话。”裴莹笑着将她抱了过来,放在床榻上,“今晚就和娘一起睡吧!”
秋秋欢呼一声,一下子钻进了被子,象只虫子一般拱了半天,又从另一头钻出来,她似乎想到一件什么事,悄悄地说道:“刚才我和乳娘看见二娘在房间里流眼泪呢,娘去哄哄二娘吧!”
“秋秋真看见了?”张焕有些惊讶地问道。
“嗯!”秋秋重重地点了点头。“乳娘还让我别告诉你们。”
“你二娘要你爹爹去哄才行。”
裴莹轻轻叹了一口气,瞥了张焕一眼道:“现在知道了吧!有时候老婆娶多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崔宁地院子与裴莹的院子隔了一条小河,中间是一道长长廊桥相连。张焕离开了裴莹的院子,快步去找崔宁,此刻崔宁已经擦干了眼泪,轻轻地抱着她地儿子,正望着窗外夜空中一轮明月哄拍着他,今天张焕虽然回来了,但对于她却是更加孤独的夜晚,她不像裴莹有那么多兄弟姊妹。她的生母早逝,父亲身残,只有一个兄长,却又被贬到岭南为官,以前还能说说话的姑姑,自从她嫁了张焕后,便再也没有过问她,她就仿佛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无依无靠,现在她有了一个儿子。可是儿子才几个月,他能知道她心中的苦吗?
“小宝贝,快点长大,爹爹也会教你骑马?”崔宁轻轻地哄着儿子,望着他睡得香甜的小脸,她忧伤地叹了一口气。
“在叹什么气呢?”一个低沉地声音在她身后笑道。
崔宁忽然感觉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她一惊,却立刻感受到了那无比熟悉地气息萦绕着她,她鼻子猛地一酸,躺在了他的怀中。她将怀中的孩子高高举起,颤抖着声音道:“来看看你地儿子。”
张焕抱起儿子,亲了亲,便将他放在一旁的摇篮里。小心给他盖上了被子,却一把拉起崔宁,将她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吻了吻她的唇笑道:“儿子白天已经看过了,晚上我要好好看一看他的娘亲。”
崔宁脸上娇羞无限,她指了指门,低声道:“先把门关上!”
张焕两步走去,把门反锁了。笑着向崔宁慢慢走来。这时崔宁已经将孩子安置好了,又将窗户关上。她见张焕笑得不怀好意,脸上不由一阵晕红,低下头不敢看他。
张焕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向里屋的床榻走去,一边走一边用牙齿将她身上的裙带咬掉,裙子散开,露出崔宁羊脂白玉般的肌肤,在柔和地灯光中散发着她所特有地淡淡地体香,崔宁紧闭着眼睛,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披散下来。
张焕将她放在床上,除去她所有地衣裙,手贪婪地在她雪白丰腴的身体上爱抚着、揉捏着,脸埋进她的股间深深地嗅闻,几经挑拨,崔宁的身子已经蜷缩成一团,她克制不住地呻吟着,低声哀求他道:“焕郎,求求你把灯灭了吧!”
张焕站起来飞快地将自己的衣服脱掉,呼!地将灯吹灭了,帐帘放下渐渐地,两人迷失在暴风骤雨般的爱欲之中。
也不知梅开了几度,张焕终于筋疲力尽地躺倒在她地身旁,重重地喘着粗气,良久,崔宁才从极度美妙的仙境中醒了过来,她撒娇般地趴在他的身上,亲吻他毛刺刺的下巴,快乐地叹了口气。
张焕抚摸着她地秀发,笑了笑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我进门时你为何叹气?”
崔宁身子猛地一震,慢慢从他身上下来,头枕在他的臂弯幽幽道:“你真想知道吗?”
张焕点了点头,“我想知道!”
沉默了片刻,崔宁终于有些忧伤地说道:“当年我的父亲曾极力反对我和你的事,他告诉我,说我早晚有一天会后悔,我在回想父亲的话,回想我从前的快乐时光,所以有些伤感。”
“嫁给我,你后悔了吗?”张焕淡淡地问道。
“不,”崔宁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不会后悔。”
她苦笑了一下又道:“虽然我没有能成为你的正妻,但裴莹对我客气有礼,婆母也很疼爱我地儿子,而且嫁给你我有一种安全感,其实当初我若嫁给了王研,成为他地正妻又能怎么样呢?我的父亲没落了,没有了后台,他还会把我放在眼里吗?”
说到这里,崔宁又将张焕地手放在自己腰上,身子依偎进他怀里,她又附在张焕耳边娇声道:“而且嫁给我喜欢的男人,不仅战场上英雄,床榻上更是了得,你说我怎么会后悔呢?”
张焕被她那又娇又嗲的声音激得心中一荡,一翻身便将她压在自己身下,嘿嘿笑道:“那就让我英雄到底吧!”
就在这时,睡在摇篮里孩子忽然哇哇!地大哭起来,崔宁慌忙道:“焕郎,孩子饿了,我要给他喂奶。”
“遵命!”张焕虽然心中欲火未熄,但他也知道崔宁的身体弱,又是哺乳期,经不起自己几番折腾,便放弃了欲念。
崔宁披上一件棉袍,先给炭盆里添了几根炭,又点亮了灯,这才将孩子抱到床上,将乳头塞进他的嘴里,幸福地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吮吸。
张焕将头枕在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儿子的吃相,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道:“这小子哭声响亮、吃相凶猛,身子又比一般孩子大了很多,长大后是定个打仗的料,可替我西征。”
崔宁瞥了张焕一眼,她没有说话,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等孩子吃饱睡着了,她将他放回摇篮,躺回张焕的身边,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对张焕低声道:“焕郎,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张焕神志不清地嘟囔道,他身体十分疲惫,已经快要睡着了。
“算了,以后再说吧!你累了,好好休息。”
崔宁暗暗叹了口气,便不再提起自己的心事,很快,张焕便沉沉睡去,崔宁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翻来覆去,一会儿又起床将孩子抱在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小身子,爱怜地凝视着他,这是她的生命,寄托了她的全部希望,为了他,她可以牺牲一切,她可以不要任何名份,但她却希望张焕能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光明的前程。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三十三章 国事烦忧(上)
清晨,天尚未亮,在严寒笼罩的城池中,起早的商人和差役已经在大街上露出了踪迹,不少人家的灯已经亮了,四更时分,张焕府上也有了动静,厨子开始做早饭,粗使下人开始清扫夜物,主妇裴莹也早早起了床,忙碌地安排着新的一天,今天是张焕回到陇右的第二天,他需要听取手下重臣的述职报告,也要了解目前各地的实力对他将来发展的支撑,五更时分,就在裴莹派丫鬟请张焕起床时,意外却发生了,张焕一早便出门去了,连崔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张焕在不到四更便悄悄从后门离开了府第,他在十几名亲兵的护卫下来到金城郡城西,这里是金城郡普通民众的聚居地,在城西南还有大片生活在底层的贫民区,天刚麻麻亮,他来到了一条叫吴东巷的小街,几名亲兵拿着一本册子挨家挨户地查找。
“都督,这里有一家。”一名亲兵找到了册子上的第一户,吴东巷里一共住有七家军户,其中有三户人家的子弟同时在张三城守捉战中阵亡,张焕打量了一下这户人家,三间旧瓦房,低矮的泥墙、被风吹雨打显得发白的院门,一株凋零的老杏树,这里每家每户都没有什么门牌,每家每户的特色便是它们各自的招牌,这一户人家的特色便是这株老杏树,是吴东巷中独有的一株。
但张焕心里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这里是阵亡士兵张孝平地家,按理,张孝平阵亡的消息早就应该传来。但这里却没有半点伤痛的影子,一切平静如旧,难道他们还不知道张孝平已阵亡了吗?张焕见旁边地侧房上已经冒出青烟,知道主人已经起床了,便向亲兵使了一个眼色。
一名亲兵上前用劲敲了敲门,片刻,院子里传来了颤巍巍的脚步声,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出现了一张苍老的脸庞,这是一个六十余岁的老人,背已经全驼了,拄着杖,他见门口站着十几名官兵,不由一怔,随即眼中露出了一抹深沉的哀伤。::
“你们找谁?”他的声音嘶哑而苍老。
李定方上前一抱拳道:“老丈,我们都是张孝平的弟兄,刚从安西回来,特来看看他的家人。”
“哦!你们快快请进。”老人连忙将门拉开。让众人进来,在门打开了一瞬间,张焕一眼便看见了挂在房檐下一束白幡,他地心略略放下了,如果老人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已阵亡,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众人进了院子,这是一个极为简陋的小院,在院子一角种了几架豆角和一蔓南瓜,还有就是一只石磨,其他便再无什物。张焕见房间里昏黑,便对老丈笑道:“我们只问问情况便走,就不进屋了。”
“那真是怠慢你们了。”老人艰难地从屋里取出两只胡凳,一名亲兵连忙上前接过。给都督坐下,老人也坐了下来,他老眼昏花,这才发现张焕没有穿军服,而且还是这帮军人的头。
“你是凭着丰富的人生经验,老人隐隐感到眼前这个穿着青袍的男子恐怕不是一般人。
张焕欠了欠身便道:“我是军中的行军司马,特来了解阵亡将士的抚恤情况,随便找了几家。您就是第一家。”
听到抚恤二字。老人的嘴唇开始剧烈抖动,眼角滚出了两颗浑浊的老泪。他克制不住内心的悲哀,忽然捂着脸无声地饮泣起来,张焕默默地注视着老人枯树皮般地手背,心中也充满伤感。
良久,等老人的情绪略略平静,他才问道:“老丈一共有几个儿子?”
老人擦去眼角泪水,缓缓道:“我一共生了五个儿子,三个早夭,只剩下二郎和五郎,孝平就是五郎,前年从的军,没想到竟阵亡在安西,唉,是命啊!”
说到这里,老人叹了一口气,又指了指屋内道:“接到五郎阵亡的消息,他娘悲伤过度,也病倒了,发的抚恤金全都用来抓药,也不见什么起色。张焕的脸色异常严肃,他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老丈请放心,张孝平娘的病我们会替她治好,他为国杀敌而阵亡,我们会替他赡养父母。”
停一下,他又问道:“刚才听老丈说已拿到了抚恤金,我想知道实际上拿到了多少?”
“这有点难说,我们拿到三十贯,也有人家拿到四十贯,还有人家拿到了五十贯。”
张焕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这是为何?不是说士兵的首笔抚恤金一律五十贯吗?”
“是五十贯,不过还有些选择。”老人连忙解释道:“一口棺木和一块坟地折合十贯,五亩地的补偿折合二十贯,我多要了五亩地,所以只拿了三十贯,这不,二郎去陇西看地去了。”
想到自己终于有十五亩地,总算可以给二郎娶亲了,还有自己地余生也有官府给粮米养活,张老汉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连连摆手道:“够了!够了!我已经心满意足。”
但张焕的脸色却阴沉到了极点,他一回头,冷声问李定方道:“这是怎么回事,棺木也要算钱,还有,土地不是追加的抚恤吗?怎么也要占去二十贯?这件事你可知道?”
“属下不知!”李定方战战兢兢答道。
张焕忍住气,又问老汉道:“张孝平地遗骨可下葬了?”
张老汉一怔,迟疑地说道:“五郎的遗骨不是还在安西吗?没送回来,怎么下葬。”
“什么!”张焕终于暴怒了。他腾地站起来,胡镛好大地胆子,除了疏勒战役阵亡将士的骨灰是自己带回来外。其余将士的骨灰早就派人送回,胡镛居然还没有将它们送回家,张焕克制住心中强烈地愤怒,又沉声问道:“除了张孝平,其他阵亡将士的遗骨都送回来了吗?”
张老汉摇了摇头,“别人我不知道,但吴东巷的街坊都和我一样,还没有拿到遗骨。”
寒风凛冽。刺骨地北风直往领口和衣袖里钻,天色已经清明,金城郡刺史唐献尧正组织民夫清扫路面地积雪,张焕骑在马上,阴沉着脸缓缓向节度使行辕而去,他心中极为恼怒,他曾再三叮嘱胡镛要抚恤好这次安西战役的阵亡将士,但今天暗访地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就算阵亡将士的骨灰迟迟没有送回家是有什么考虑,但在抚恤金里变花样却是他不能容忍。如果只是想省钱那改掉也就罢了,可若是涉及到贪渎,他可就要开刀杀人了。
这也难怪,军队是他张焕创业之本,如果没有强大地军队做后盾,谁会将他放在眼前,甚至他早灰飞烟灭了,尤其是现在,大唐将要发生内乱之时,手中的军队就为重要。他本来是打算利用安西战役的机会来激发百姓们新一轮的参军热潮,为他解决戍边问题、解决争夺中原时兵力不足问题,可抚恤的变味极可能会使他的计划落空。
战马转了一个弯,走上了五泉大道。前方不远处就是节度使行辕,节度使行辕实际上就是陇右政务院,陇右、朔方、河西、蜀中、汉中、山南等地一应仓谷民政等杂事,都集中在此办理,节度使行辕是前几年新修,占地颇大,分布了十几座气势雄伟的建筑,共有二百多名官员在里面公务。戒备也十分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般人不得入内。须凭腰牌或者七品以上官员的签单才能进入。
此刻大门外的空地上稀稀疏疏地停了几辆马车,已经有一些官员早早地来办公了,里面不准行马,张焕便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了亲兵,他快步走进署衙,值勤的士兵们立刻挺直了腰板,给都督见礼,尽管这里实际上是长史胡镛主持局面,但张焕地房间仍然是在正楼中右边第一间,每天都有人来收拾打扫,使它一尘不染。
由于昨天张焕返回陇右,故一早便有差役来给房间通风透气,并点燃了火盆,焚了一炉香,房间里十分温暖。
张焕来到自己房间,脱去外袍坐了下来,时间还早,他便随手翻阅桌上的几本奏折,可心里还在想着张老汉的话。
“打仗哪能不死人,关键是要让人心甘情愿去死,请这位官爷替我转告张都督,得了民心也就得了军心,得了军心也就不怕什么皇帝太后,只要给老百姓一块土地,给大家一口饭吃,大家就会拎着脑袋来为张都督卖命。”
张焕吐了一口闷气,自古以来王朝的更替兴亡,根子就是出在土地之上,土地牵涉到无数阶层的利益,哪是这么好容易解决的,眼下只能用官田先来解决兵制问题。
他心里想着,眼睛却在翻看手中的奏折,不知不觉,他渐渐被奏折中的内容吸引住了,奏折是蜀郡刺史陈少游上奏给朝廷,他手中这一本是陈少游抄送的副本,昨天刚刚送来,奏折里说蜀中因朱之乱使得人口大减,尤其是富户灭门者不计其数,使蜀中出现了大量的无主之地,有数十万顷之多,陈少游便建议将这些土地收为官有,将来可作为朝中官员及皇室永业田地封赏之用。
“大胆!”张焕狠狠一拍桌子,砰!地一声巨响,将茶杯惊得跳了起来,他站起身,虎着脸对亲兵道:“你们马上去将胡镛、杜梅、贺娄无忌、罗广正给我找来,一刻也不得耽误。”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三十四章 国事烦忧(下)
“属下参见都督!”杜梅向张焕深深施了一礼。
“坐吧!”张焕一摆手,命他坐下,这时,其他三人都已经到了,张焕扫了一眼几人,便先问胡镛道:“长史能否先告诉我,我们手中还有多少钱粮?”
今天本来就是一个述职会,时间安排在巳时正开始,离现在还有大半个时辰,张焕却派人把他们叫来,众人都隐隐感觉到,恐怕是出什么事了。
胡镛长身而起,他取出一本册子,对张焕道:“请容属下禀报!”
张焕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胡镛清了清嗓子,便朗声念道:“安西一战,我共耗去军粮六百二十万石,连同军饷、抚恤以及雇佣民夫等开支,共耗钱三百四十万贯、绢一百二十万匹,目前各地仓禀尚有存粮四百万石,钱二百五十万贯,绢八十万匹,其中在陇右库中还有三十万两黄金
胡镛将家底读了一遍,他将册子一合,双手递给了张焕,“这几年风调雨顺,粮食收获颇丰,朝廷又准我们煮盐以偿还我们的借粮,我们在蜀中煮盐,今年仅次一项就获利三百万贯,应该说财政状况非常好,足以支撑大军的开销。”
张焕并没有看册子,而是将它往桌上一搁,冷冷问道:“既然资金充足,为何要变相克扣抚恤金,以棺材钱冲抵十贯、以土地钱冲抵二十贯。这又是何道理?”
胡镛几人对望一眼,眼中皆露出惊诧之色,他们没想到都督地消息来得这么快。昨天中午才到,今天便了解到情况。
这时,行军司马罗广正站起来道:“请都督息怒,此事事出有因,请容我等禀报!”
“讲!”
“其实这批抚恤金并非是陇右所发,而是朝廷下拨而来,以棺材、土地冲抵也是朝廷的意思,本来棺材、土地都是我们追加抚恤。朝廷便以五十贯上限为由,作价克扣抚恤金,以减轻他们的负担,本来我们是想再将差额补充,可又担心朝廷再一次找到借口克扣,所以我们几个便商议,将差额部分放到以后来按月供给。”
听了罗广正地解释,张焕脸色稍霁,首笔五十贯抚恤金由朝廷来发,这却是他没有想到的。看来确实是事出有因。
不过尽管有朝廷的因素,但他们的做法还是有失公道,他们没有从阵亡将士家属的角度来考虑,仅仅只是为了执行一项制度。
几年来,陇右的抚恤金从来都是五十贯加棺木以及五亩土地的追授,而这次安西之战却不同了,减少了,又不给百姓解释,无论谁都会以为是被克扣,它所引起的负面效果远远不是少了几贯钱那么简单。
“那阵亡将士地骨灰迟迟不送还给他们家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张焕尽量克制住内心的不满,面目表情地问道。
“此事我来解释!”
旁边的贺娄无忌站了起来,向张焕躬身施礼道:“都督,其实此事也是和朝廷有关。早在安西之战刚刚打响之时,裴相国便派人来告之,希望我们把阵亡将士的骨灰先寄存于灵堂,待礼部派人来祭祀后,再发还他们家人。”
“那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来祭祀?又准备什么时候发还家人?一年,还是两年、三年!”
“这贺娄无忌已经感觉到了都督明显的火气,他呐呐道:“我们也觉得一直拖下去不妥,派人去催了几次。但朝廷说临近年关繁忙。没有时间,计划明年春天再来。我们想着不必为此事得罪朝廷,所以
“混账!”张焕怒不可遏,抡起桌上的砚台狠狠地向贺娄无忌砸去,砚台从他侧面飞过,砸在墙上,碎成了三块。
张焕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贺娄无忌骂道:“亏你还是军人,这种混账话也能从你的口中说出,你怕得罪朝廷那帮官老爷,就不怕得罪我,就不怕得罪西凉四十万将士吗?你被权力腐蚀堕落了,太让我失望了。”
贺娄无忌脸色惨白,他立刻单膝跪下,颤声道:“属下知罪,请都督责罚!”
“责罚你,责罚你就能挽回我西凉军的声誉吗?责罚你就能让二万多战死在安西的弟兄们瞑目吗?”
这时,旁边胡镛和杜梅等三人也一起上前请罪,“此事是我等考虑不周,并非是贺娄将军一人所决定,请都督责罚!”
张焕铁青着脸站在窗前久久不语,他努力使自己的怒气平息下来,是地,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自己如果没有这大半年与将士们共同浴血的奋战,他张焕说不定也会这样决定,或许并不是他们堕落了,而是自己变了。
“你们坐下吧!”张焕回到位子坐下,忍住气徐徐对众人道:“优抚士兵、善待他们家人并非是我张焕首创,在大唐建国之初,大凡士兵打仗阵亡,军队便立刻将名册呈报朝廷,朝廷马上下命令给地方,立刻就有地方官派人去他们家里抚慰,送去勋爵、给他们赏恤,阵亡将士的棺木还没运回,而官府一应抚恤褒奖之事皆已办妥,此事虽小,但作用极大,可以振奋军心,令将士们个个对朝廷心怀感激,打仗用命,所以我大唐之初才能百战百胜、威加四方。”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道:“可这一次你们是怎么做的呢?我并不是说你们抚恤送少了,阵亡将士的棺木送晚了,而是你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地重要性。根本就没有替阵亡将士们切身考虑,我是为这个而生气。”
张焕从怀里取出一本皱巴巴的册子,递给众人道:“你们看看吧!这是张三城守捉三百多名士兵留下的遗言。他们地要求是什么?希望能将他们的尸骨带回故乡,希望能给他们地妻儿父母一口饭吃,就是这么低的要求,他们却能和敌人拼死血战,无一人撤退逃命,最后全部战死张三城堡,而我们呢?就这么一点点要求,我们都做不到吗?”
“此事责任在我。”胡镛站了起来。惭愧地说道:“都督率大军在前方浴血奋战,我们却不能为都督分忧,属下愿降职两级,罚俸一年。”
贺娄无忌也站起来道:“属下也恳求都督降职,以赎其罪。”
张焕沉默了片刻,便冷然道:“此事由你们五人共同决策,都有责在身,胡长史身为政务首席官,当负首责,降职一级。罚俸一年,代行长史之职;罗广正、杜梅、裴明远负次责,罚俸半年。”
张焕又瞥了一眼贺娄无忌,冷冷道:“至于你,当按军规行事,降你为中郎将!”
四人一起行礼,“都督责罚,我等心服口服!”
“好了,此事你们自去亡羊补牢,以挽回我西凉军的声誉。胡镛留下,其余都退下吧!”待其他三人退下,胡镛这才羞愧地说道:“都督做得对,属下实在惭愧啊!”
张焕摇了摇头。“这次安西战役,你们在后方及时运送粮食物资,才能使我们万里征战得以后勤保障,还有贺娄无忌,他率军稳住后方,使人不至于趁虚而入,其实你们都有功,我焉能不明白。但这件事关系到我的大局。所以必须要给将士们一个交代,以挽回军心和民心。只能处罚你们,尤其是贺娄无忌,我希望他能明白我地苦
“都督可是要征兵?”胡镛忽然明白了张焕所指的大局。
张焕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原本就是想借这次安西战役地胜利来激发民众从军的热潮,以应对中原危局,你也应该很清楚,我们号称四十万大军,实际上也不过三十万出头,这次我率十六万大军远征安西、北庭,最后只带三万军返回,还要驻防河西、河湟,最后能用之兵也不过十几万,再要控制所占领的地盘,你算算看,我们还能剩多少兵力,一旦中原大战,我们哪里还有能力介入,所以我必须尽快招募到十万新军,去安西换回我的精锐,以应付即将到来的危急。”
胡镛沉思了一下便道:“以我们陇右和蜀中的人口,招募到四十万大军确实是有点困难,不过多亏都督打下安西,可以有足够地土地招募到河东和关中地无地流民,以优厚的条件让他们举家到安西为军户,我们再实行轮换制,两年或三年一换,把民团混杂在正规军中去安西戍边,这样双管齐下,至少可以换回八万安西精锐,都督再招募七八万新军,这样算下来,也就将近有二十几万地机动之兵可用了,而且我们实行军户田亩制,确实是招兵地一大良方。”
说到军户田亩制,张焕便取过那份陈少游的奏折,递给胡镛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胡镛瞥了那奏折一眼,不屑地一笑道:“这个陈少游是崔小芙的人,他在此时兴风作浪,无非是趁淡名仇率军东去,我们对蜀中控制减弱之时,想夺取蜀中的无主土地,最后的目的是使蜀中摆脱我们的控制,不过,我并不认为此事能成功,都督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不!”张焕坚决地摇了摇头,“防微需杜渐,蜀中的数十万顷土地是我们军户田亩制的基础,决不能掉以轻心,必须立刻将它们全部收归军方所有,至于这个陈少游,哼!我倒觉得他大有可为。”
说到这里,张焕眼中迅速闪过了一抹森森的冷意,崔小芙既然敢趁他不在时毒杀皇上,另立新帝,若再激一激她,她不定还能再做出什么更胆大妄为地事来。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三十五章 再返长安
蜀郡刺史陈少游年已近六十,在数十年的官宦生涯中,他处事干练,为政善于变通,又喜欢结交权贵,因此屡获升迁,但他厚敛财赋,在民间口碑不好,所以虽为崔党一份子,却不被崔圆所喜,一直无法成为崔党的骨干,在崔圆倒台后,陈少游见人人投奔裴俊,想着大树下已无乘凉之地,他便押个冷门,投靠了崔小芙,一步便成为崔小芙的心腹。
这两日陈少游听说张焕已经返回陇右,他颇为心惊胆颤,起因当然是那封请地的奏折,他做了几十年的官,岂能不懂得在人屋檐下为官的道理,依他的本意,是断断不会去做这种自毁前程的蠢事,但崔小芙的旨意他又不敢不从,他也终于知道了崔小芙视他为心腹的真正用意何在?竟是看中了他蜀郡刺史这个身份,用他在张焕的后院点火。
如果知道张焕会在年底前回来,他宁可得罪崔小芙也不会上这份奏折,他当然明白蜀中的那些无主之地对张焕意味着什么,也明白挖了张焕的墙角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但事情已经做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应对到底,就看崔小芙有没有办法护住他了。
此刻陈少游正在返京的路上,一方面是接到崔小芙的懿旨,他进京城向朝廷详述蜀中无主之地的情况,另一方面他也要找找从前的人脉关系,给自己多准备几条后路。
“老爷前面就是凤翔城了。”随从地禀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陈少游拉开车帘,探头向远方望去,凤翔城巍巍的城墙在晨雾中依稀可见。此时已是十二月初,正是一年中最严寒地日子,树木凋零、河水冰冻,原野里一片萧瑟,尽管天寒地冻,但陈少游的心中还是涌起了一股暖意,到了凤翔也就意味着即将进入天子脚下,意味着他已离开了张焕所控制的核心地段。在汉中的山道上,他曾经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唯恐被张焕派来的人所杀,虽然凤翔也是张焕控制之地,当陈少游知道,张焕若想杀他,早在汉中便动手了,这一路上只是有人在盯着他,但现在,一切的噩梦都过去了。
“速速进城!”陈少游干枯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一丝兴奋。他要好好地吃一顿,再美美睡上一觉。
忽然,一名随从指着后面惊声道:“使君,快看后面。”
陈少游见他表情惊惶,不由探头向后望去,心却猛地一沉,仿佛一脚踩空,只见后面官道上空尘土弥漫,数里外,一支大军正向这边开来。
“使君。这可怎么办?”十几名随从都惊惶失措了。
“莫慌!莫慌!”陈少游连连安慰众人道:“他如果要杀我,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话音刚落,一队骑兵疾速奔来,拦住了陈少游他们的去路。当先一名军官上前施礼道:“请问这里可是蜀郡陈刺史地车驾?”
陈少游心中惶惶不安,他勉强笑道:“在下便是,请问将军找我何事?”
军官客气地欠身道:“我家都督听说陈刺史在这里,特请一见。”
“是张尚书么?”陈少游头皮一阵发麻,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张焕。
“正是我家都督。”
陈少游心中虽叫苦不迭,但脸上却作出欣喜状,他摆出一副老官的架子呵呵笑道:“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张尚书。人生何处不相逢。快快引我去见。”
军官微微一笑,手一摆。“陈刺史请!”
张焕当然不是为了堵陈少游而来凤翔,仅仅只是巧合,他是接到裴俊的急件,为崔庆功与韦德庆将要发生的战争而催开内阁会议,张焕自从进了这个内阁就没有参加过一次会议,他倒也有几分兴趣,便带着家人一起往长安而来。
这次他带了三千人进京,但早在他刚从安西返回后没多久,他的三万精锐便已悄悄地进驻到凤翔以东、长安以西的各个重要城市,这其实是一种对潜规则的确认过程,裴俊的千牛卫驻扎在长安以东,而崔家已经淡出核心政治,那么作为三足鼎立的第二强者,他的军队取代金吾卫也是在情理之中,故三万陇右军进驻关中也自然波澜不惊,就象春雨潜入夜一般细无声息。
张焕没有坐马车,长长地马车队里坐的是女人和小孩,他骑在马上,轻松愉快地享受着清晨的冷风和阳光,以及关中地区温暖湿润的空气,用夫人们私底下的话说,他的脸就像在沙漠里烤焦的牛皮。
“启禀都督,陈刺史带到。”亲兵大声禀报,带上来了一辆陈旧简陋的马车,老远,陈少游就从马车里钻出来,向张焕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下官蜀郡刺史陈少游,参见张尚书!”
如果仅仅从职位上说,陈少游是上州刺史,为从三品,而张焕是正三品兵部尚书,两者只相差半级,但张焕的爵位却是从一品地张掖郡王,散官也是从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而陈少游曾做过浙东观察使、被封为太子少傅,从二品,两人还是只相差一级,更不用说陈少游为官数十年,但在实力面前,任何头衔身份都变成了虚无缥缈的东西。
蜀中地方官虽还是朝廷任命,但绝大部分都是陇右节度使行辕以张焕的名义所推荐,不过是用吏部任命地方式贴个正牌标签罢了,而这个陈少游就是绝大部分中所漏掉的几个特例之一,是蜀中仍然归中央朝廷管辖地一个象征、一面牌坊。蜀郡有三万常驻军,他陈少游又能有什么作为?
张焕瞥了一眼这个想把蜀郡数十万顷无主之地献给朝廷为官田的大胆刺史,他淡淡一笑道:“陈刺史千里进京。却乘坐如此简陋的马车,不愧是清廉之官,本都督失敬了。”
陈少游老脸一红,他是为掩盖身份才坐此车,他从前名声在外,谁人不晓,张焕这是在讽刺他呢!
“卑职不敢,从汉中过来。一路山贼颇多,卑职不敢大意。”
张焕冷笑了一声,“我看汉中并没有什么山贼,倒是陈刺史心中有贼才对。”
陈少游地心砰砰直跳,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卑职不明白都督的意思。”
张焕仰天大笑起来,笑得陈少游心惊胆颤,忽然,张焕的笑声一敛,口气变得温和起来,“我也进京述职。不如我们同行,一方面可保护陈刺史地安全,另一方面我也随便问问蜀郡地民生,陈刺史可嫌我鸹噪?”
“不敢,尚书有令,卑职怎敢不从。”
张焕一挥手,大军继续东行,也不在凤翔城停留,直接向长安而去,一路上。张焕问了许多蜀郡的民生民情,诸如蜀郡人口几何?一丁人家税赋几何?又问了驻军有无扰乱地方等等等等,却绝口不提土地二字,弄得陈少游心神不宁。一路狐疑,更加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两天后抵达长安,他竟象大病初愈一般。
这天中午,队伍过了三桥镇,终于看见了雄伟地长安城墙,精神萎靡的陈少游再也忍不住,向张焕拱手道:“一路多谢张尚书地照顾。已到了长安。卑职还要赶去中书省报到,就先走了一步了。”
张焕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一路上陈刺史让我受益非浅,既到了长安,陈刺史尽管自便。”
听到这句话,陈少游就像孙悟空跳出五行山一般,浑身轻如羽毛,他不敢再客气,施一礼,便匆匆而去,张焕望着他的背影走远,冷冷一笑,便回头对一亲兵道:“去告诉内务司,务必盯住此人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我报告。”
这时,牙将李定方从后面飞驰而来,向张焕行一礼道:“都督,夫人有请!”
张焕当即调转马头来到车队,裴莹拉开车帘对张焕笑道:“那位陈刺史终于被你放走了么?”
“他走了也好,我也实在是烦了。”张焕笑了笑,他探头看了一下车内又问道:“孩子们怎么没有动静了?”
裴莹回头瞧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两个小家伙骑了一上午的马,早累得不行,这会儿两人都睡得象小猪一样。”
张焕点了点头,便问道:“夫人找我有何事?”
裴莹指了指后面的崔宁笑道:“昨天我们在咸阳听说今年的马球大赛延期到了明年二月,去病有没有兴趣组织一支队伍参赛?”
“怎么,难道你们也是马球迷吗?”张焕饶有兴趣地问道:“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们说过此事?”
“长安人有几个不是马球迷,我们又岂能例外?只是跟了你再有没机会罢了。”
裴莹一双妙目望着张焕,笑吟吟道:“如何,反正你有现成的骑兵,就组织一支,让我们也有鼓劲的球队。”
张焕心中一动,马球比赛倒是一次极好的联络交际机会,他便点了点头,转头问旁边的李定方笑道:“你对此事可有兴趣?”
李定方也是长安人,说起来还是宗室旁枝,他从小就酷爱马球,从军前便是一个马球高手,昨天就是他在咸阳得知马球大赛延期之事,便找个机会告诉了夫人,见都督点头,他心中欢喜得要炸开,连连点头道:“请都督放心,咱们有大食地骏马,又有大唐最善战的骑兵,一定不在话下,属下愿接受此令!”
“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张焕说罢,他又看了看长安城,便对裴莹道:“我估计岳父会出城来迎接,那我就先到前面去了,以免失礼。”
“去吧!”裴莹笑了一笑。便拉起了车帘。
正如张焕所料,裴俊在下急书给张焕后,便日日派人留意。张焕昨日到咸阳时,他便得到了消息,一早便带了十几名重臣出城前来迎接。
和张焕前月返回陇右不同,这次张焕进京不是凯旋,而是进京商议国事,但更重要是崔小芙不愿张焕风头太劲,便不同意举行正式欢迎仪式,官员若想去迎接则悉听尊便。只属于个人行为,与朝廷无关。
但裴俊必须要做出一个姿态,以表示他对安西地重视,除了裴俊、楚行水、崔寓、卢杞、裴佑等一班重臣外,许多张党的成员,如张破天、元载、杨炎、张延赏等等数十人也相邀来到城外迎接,不仅如此,更有上百名有心加入张党的中低层官员也自发地赶到了城外。
“来了!来了!”官员们老远便看见了远方飞扬地尘土,大家急不可耐地涌上官道,那些底层官员还整装理帽。得给尚书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时一名快马飞驰而来,侍卫下马向裴俊禀报道:“启禀相国,张尚书已到两里外。”
裴俊呵呵一笑,便回头对众人道:“诸君,咱们的安西英雄终于回来了,大家今天听我的,务必将他灌得酩酊大醉。”张焕的大军在一里外便停了下来,他在十几名亲卫的护卫下,缓缓骑马而来,张焕老远便看见了裴俊。他翻身下马,笑着迎了上去,向裴俊深施一礼,“陇右节度使张焕参见右相国。让右相国久等了。”
裴俊打量了一下自己地这个女婿,见他回来已近一月,但脸上的征尘还没有完全消失,可以想象他转战安西的艰苦,心中也不由有些感慨,便连忙将他扶起道:“贤侄为国收复安西,立下了不世之功,应该行礼地是我。本来朝廷应该为你举行盛大地欢迎仪式。但太后不愿意扰民,就请你多多担待了。”
张焕摇了摇头道:“张焕不敢。为国效力是我分内之事,可惜我远在安西,未能赶回来为先帝送行,心中遗憾之极,明日我当去宗庙告慰先帝的灵位。”
裴俊心中猛地一跳,想劝他不可妄动,却又一时找不到理由,这时,旁边的楚行水却叹一口气道:“先帝在世最是关心安西战况,日日驻足在安西地图前,去病收复安西,当去他灵前告慰。”
裴俊见二人一唱一和,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便勉强一笑对众人道:“张尚书一路劳累,我们也不打搅了,大家各敬尚书一杯酒,就算作是为他接风洗尘。”
“拿酒来!”
几名侍从端来摆满酒盅和酒壶的盘子,裴俊满满斟上一杯酒,递给张焕道:“你我是翁婿,但更是同殿为朝廷的重臣,望你继续以国事为重,护佑我大唐的长治久安。”
张焕默默无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时,楚行水也端一杯酒上前,微微叹道:“我们原本戏言将你灌醉,可现在我却觉得应该敬你两杯酒,一杯是敬你为大唐收复安西,另一杯是敬那些为大唐战死的将士,你就代他们饮了吧!”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