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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95 高月(当代)
王思雨一摆手,大军停下了脚步,他已经看到了,在远方数里之遥,隐隐地一支军队矗立在茫茫的旷野之中。
唐军并没有立刻冲上去激战,他们也一样静立在旷野里,抓紧时间恢复战马的体力,远远地,那支军队忽然动了,走得也不快,唐军也放慢速度,衔尾跟随,两军就这样停停走走,总是相隔五六里的距离,一直到中午时分,又来到了一片绿洲。
此刻,唐军战马地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了,一名斥候飞奔上前来禀报道:“敌军约有两万人,与我军相当,从马匹上看,应该不是正宗的大食军。”
“好!”王思雨缓缓拔出长剑,杀敌的时间到了。
突然,一名士兵指着左面大声叫道:“将军,你快看那里!”
王思雨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从一座大山的背后,忽然涌出来了密密麻麻的大食骑兵,大旗飞扬,正是黑色星月旗。
他们追捕猎物,最后自己却成了对方的猎物。
就在王思雨部在南面的慕士塔格山遭遇到了大食军反猎的同时,疏勒,一万唐军也发动了对疏勒城试探性的进攻。
大食人虽然在弓箭、云梯以及铠甲防具上要明显弱于唐军,但他们抛石器却十分强大,不亚于唐军,这次东征,大食人也将两百余架抛石机拆散带到疏勒,其主要目的是用来攻城,但现在却成了防守疏勒城地主力。
高大坚固地疏勒城外,巨石在天空横飞,密集如冰雹,其间伴随着大食人暴雨般的投枪射下,东门外,数千唐军跟随着十几架云梯如潮水般涌上,很快,云梯接二连三地被敌军强大的抛石机摧毁了,死伤数百人的唐军又象退潮一般的撤回。
不久,唐军再一次组织起阵势,也推着二十几架巨大的石隆隆上前,与大食军对射,但让大食军欣喜若狂的是,唐军地石虽然体型巨大,但射程却不远,大部分石块根本就碰不到城池,即使有少部分石块砸中城墙,也无济于事,疏勒城坚固幽暗、墙面光滑,无论巨石和撞都无法攻陷它,除非地震使城墙下地土地陷裂。
唐军一次又一次地组织进攻,却又一次一次无功而返,进攻的士气明显低落了。
渐渐地,大食军见唐军攻城乏术,他们也不再刚开始那样惊惶失措、乱投标枪了,更多时候是望着唐军哈哈大笑,仿佛是在看一幕有趣地演戏。
“没有用的。”许多大食士兵都将手合拢在嘴边大喊,“滚回你们老家吧!大雪来临,祝你们都冻死在军营里。”
在唐军身后的一座土丘上,张焕面无表情地望着敌军的骄狂,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容,低声喃喃道:“喊吧!再过几天,就是你们哭的时候。”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安西战略(十九)
王思雨目光冷漠地注视着这支半路杀出的大食军,它也有近两万人,人人骑着高大的阿拉伯骏马,手执短矛与盾牌,后背背着十余杆投枪,这是大食人精锐的本宗军,一支是与唐军交过手的波斯萨珊骑兵,另一支则是横扫埃及的大马士革骑兵,他们布阵整齐、气势威严。
在大食军的最前面,一名长得如雄狮般的大将紧紧地盯着他们的猎物,他的脸上挂着一种猎物落网后的得意,他正是大食军的主将默亚利。
为反捕这支唐军,他不惜在阿古什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才借出了他最精锐的大马士革骑兵,现在,他成功地将两万捕猎唐军引入了他的捕兽网前,下面就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就在默亚利出现的同时,大食援军主将拉舍尔率军返回了,他们一左一右,将唐军夹在中间,“杀!”默亚利一声大吼,两万大食本宗军激起了滔天的杀气,向唐军席卷而去。
而拉舍尔却没有动,虽然他率领的两万昭武骑兵远不能和大食本宗军相比,但他本人的地位却比默亚利要高许多,而且当年在巴格达时,两人同在宫廷做侍卫,因派系不同而存有宿怨,现在,他可不愿意成为默亚利的附庸,他宁可做一只吃腐肉的秃鹫,等待收拾唐军的残部。
面对着铺天盖地杀来的大食骑兵,王思雨忽然笑了。他并没有被大食军吓倒,相反,他地血液里却燃烧起一种莫名的兴奋。自己的两万骑兵也是西凉军最精锐地骑兵部队,又何惧于他们。
更让他感到兴奋的是,今天没有都督在身旁督战,他可以淋漓尽致地发挥自己的战术,与大食军决一雌雄,而且,他也看出了两支大食军配合明显有点脱节,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矛盾。或许这就是他可以利用的一次绝好机会。
“布鹰式箭阵!”
他低低一声命令,唐军的阵营立刻发生了变化,六千唐军列成了前后两个方阵,形成鹰头和鹰腹,而四千唐军向左右散开,形成鹰翼。
两万唐军在瞬间便化作了两只雄鹰,横向相隔约五百步,彼此独立,却又互相呼应,分布在三里长的战线上。
大食军与唐军相隔不过数里。凭着阿拉伯战马的爆发力,大食骑兵霎时间便杀到了唐军三百步外,马蹄下的滚滚黄尘几乎要淹没了整个大地,他们不给唐军排阵地机会。
“射!”王思雨短促地下达了命令。
唐军万箭齐发,强劲的弩箭呼啸着射向敌军骑兵,密集如暴风骤雨,奔在最前面的大食骑兵纷纷坠马,战马悲嘶,惨叫声一片,瞬间便有近千人被射倒。
唐军的轮射箭阵发动了。仿佛两只巨大的轮子在旷野疾速翻滚,鹰头和鹰腹不断变换角色,上弦、装箭、瞄准、发射、调头后退,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半点滞碍,qi书+奇书-齐书而护卫的两翼平端着长槊,也随之后退,一起一伏,俨如两只雄鹰的翅膀在振翅舞动。
弩箭精准、射程远,是对付骑兵最犀利的武器之一,也是唐军技术最为领先的武器。西凉军的骑弩又和传统地硬弩略有不同。传统硬弩上弦时需要脚蹬手拉,十分费劲。而西凉军的骑弩却在弩弓的两侧设计了两根铜杆,利用杠杆的撬力,能比较容易地上弦,有点类似于后世红酒开瓶器的原理。
但它的弱点也显而易见,它操作复杂、上弦慢,往往不等射出第二箭,敌军的骑兵便冲到眼前,因此利用轮番射击的箭阵,便可以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使箭矢始终如暴雨般射出,不给敌军喘息的时间,但这对骑兵也有着极高的要求,不仅要上弦技术熟练,而且要有高超地控马技术,更必须要有严格的纪律和配合,才能保证一方面迅速后退,另一方面却又能流畅地轮射。
唐军的箭阵给大食军造成了惨重的损失,密集如暴风骤雨般地劲箭使他们的盾牌起不了太大的防护作用,尤其是战马中箭极多,尽管它们异常灵敏,但唐军的箭雨实在过于密集,使它们无可避免,一排又一排的战马惨嘶倒下,将马背上的骑兵抛落下地,立刻便被后面的乱马践踏而死,甚至在距唐军不足百步时,强劲的弩箭更是射穿了盾牌。
而当大食人地前锋终于接近唐军时,投枪立刻铺天盖地射来,前面地几排唐军纷纷中刺倒地,王思雨立刻下令,“两翼护卫,弩阵后撤。”
两翼的骑兵立刻合拢上来,抵挡住大食骑兵地冲击,同时掩护骑射兵的后退,再一次拉开距离,距离一旦拉开,两翼立刻向两边分散,露出大食军的前锋,唐军的弩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射击。
就这样周而复始,唐军的箭阵已经射出了十几轮,十万多支箭倾泻到大食的骑兵中,短短一刻钟时间里,大食军伤亡已超过了四成,而唐军却损失不到一成,大部分都是被敌军的投枪所伤。
默利亚的激情已经消失了,他痛苦地品尝到了唐军弓箭的厉害,他连着改变了两个战术,先是向两边突击,但唐军箭阵也随之分散到两边,紧接着,他又命大食组成方阵,将盾牌连为一体,可这样一来,骑兵的速度就明显放缓了,却反而使唐军的箭雨更加密集,而且盾牌也抵不住强劲的弩箭。
眼看自己的伤亡越来越大,默利亚终于不甘心地停止了进攻,而唐军却继续后撤,直到相距两里才缓缓停下。
数里长的旷野里密密麻麻地躺满了大食军的尸体和受伤哀嚎的骑兵,无主战马如幽灵般在四处游荡,两万本宗军只剩下一万出头,阵型残缺不全,而唐军却仅仅损伤千人,依然保持着严密的阵型,默利亚的心仿佛沉入了深渊,这时,他宁可自己的军队不是什么纪律严明的精锐,能见机不妙就自己停止追击,反而可以保全更多士兵。
他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着远方的拉舍尔部,恨得眼睛都几乎要喷出火来,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如果他们能给予配合,从侧面或后面袭击唐军,形势就完全不同,可是他们没有,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大量杀伤,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覆巢之下绝无完卵之理吗?
“拉舍尔,我要向哈里发告你!”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咆哮。
这时,大马士革骑兵军团的军团长见己军伤亡惨重,心中极为不满,他阴沉着脸上前问道:“默利亚将军,难道我们还要打下去吧!”
“恐怕我们已经身不由己了。”默利亚一指远方已经变化了阵型的唐军,苦笑一声道:“猎人没有预料到猎物的强大,反而被它咬伤了。”
他已经发现今天的唐军和上次交战时所见的唐军完全不同了,也就是说,上次他们保存了实力,默利亚心中一阵黯然,他开始相信私下在军中流传的,关于当年怛罗斯战役的另一种说法,大食军根本就不是唐军的对手,只是成功策反了葛逻禄人才获得战役的胜利。
事实告诉他,官方关于唐军羸弱而不堪一击的宣传,将使他们彻底失败。
唐军的阵型变了,已经由防守型的箭阵变成了进攻型的槊阵,近两万杆长槊齐刷刷平端而起,如一望无际的黑森林。
他们并没有狂暴似的冲击,而是结成三个方阵,在每个方阵的前面两排,唐军的V形盾牌结成了一个完整的盾构防护体系,以对付大食军的投枪。
唐军缓慢地向大食军靠拢,这种缓慢仿佛拖拽着万斤的泥沙,散发着一种无比凝重、俨如大山压顶般的强大气势。
“将军,怎么办?”大马士革骑兵军团长有些惊恐地问道。
默利亚心中充满了矛盾,是战而是不战,若就这么退军,他会受到亲王的严惩,可要和唐军决一死战,他们又明显不是对手,极可能会全军覆没。
大马士革骑兵军团长也回头瞪了一眼正在悄悄撤退的拉舍尔部,他低声对默利亚道:“将军,我愿意替你作证,这场战役的失利,正是因为拉舍尔的不配合造成。”他也尝到了唐军强大的实力,不愿意自己的大马士革军团全军覆没在这里。
默利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们撤。”
他一挥手,一万余大食骑兵如一阵狂风般撤退了,和两万援军一齐向北撤离。
“不可追击!”王思雨一挥手,命令唐军停步,他凝视着大食军渐渐远去,立刻回头对梁庭玉道:“你留下打扫战场,都督有令,受伤的敌军不得杀死,要带回大营。”
“那都督你呢?”
王思雨笑了笑,“你忘了吗?大食援军分兵两路,在我们后面应该还有一万人才对。”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三十章 安西战略(二十)
张焕静静地坐在大帐之中,眼中充满了哀伤,在他面前放着碎叶城送来的战报,唐军死伤近半,终于夺下了碎叶,而主将关英却以身炸敌,尸骨不存。
尽管这些年他看到了太多的死亡,对生命已经十分淡薄,但关英之死却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珍贵,关英是张三城守卫战中最后幸存者之一,生命对他来说,已经是上苍的恩赐,他本不该再死,本应该好好活下去,终成一代大将,但最后他还是死在了碎叶。
正是这种深深的遗憾使张焕感受到了深藏在这些士兵卑微身躯里的一种精神,这种为国家而献身,为民族尊严而慷慨赴死的勇气使他不禁潸然泪下。
良久,他渐渐平静下来,走到帐门口凝望远方黑黝黝的延绵群山,那里是大唐曾经的万里江山,明天一战,它就将彻底回归故土。
“都督!”对面慢慢走来了一个人影,帐中透出的光照在他脸上,三络长须飘胸,正是裴明远,他走上前笑了笑道:“睡不着,想和都督聊了一聊。”
“进来坐。”
两人进了大帐坐下,亲兵给两人上了茶,裴明远立刻问道:“我听说王思雨已经回来了,还听说曹汉臣拿下了葱岭守捉?”
张焕点了点头,“王思雨这次南下,遭遇到了大食主力骑兵的埋伏。好在大食军内部发生矛盾,使他在逆境中求胜,歼灭了近两万大食军。其中还有八千多主力骑兵,可谓战果辉煌,曹汉臣也拿下葱岭守捉堡,断了大食人西归之路。”
说到这里,张焕喜悦之情忍不住流露于颜表,“不仅如此,碎叶城也已经被我们拿下了。”
他便将碎叶地战报递给了裴明远,“自己看看吧!。”
裴明远眼中一阵惊喜。他接过战报匆匆扫了一遍,不由拍案赞叹道:“碎叶拿下,我汉唐雄风将重树西域!”
张焕没有说话,他沉吟一下便道:“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很多年前你曾经到过耶路撒冷。”
裴明远笑了笑道:“那还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我跟随一支大食商队借道回纥去了大食,前几天都督说让我出使大食,难道就是为了碎叶?”
张焕点了点头,“碎叶只是一方面,我希望大食哈里发能够务实。承认我大唐对热海流域的控制,这样,我就能完成将安西和北庭从西面连为一体地战略,为北庭西扩至夷播海(今天巴尔喀什湖)打下基础。”
“都督说的不错,热海以北是突骑施人的地盘,突骑施人已经衰落,而北庭以西又是葛逻禄人的地盘,在北庭一战中,葛逻禄人的主力已经被都督消灭,这两处地方都与大食无关。我想这个人情大食应该会给,关键是都督拿什么和他们交换?”
“拿什么交换?”张焕冷冷一笑道:“碎叶是我们大唐将士用命夺来,无论他承不承认,都已是归了我们。何须和他交换?”
张焕站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明天一战后,大食亲王阿古什会重新成为我的战俘,大食至少会有上万士兵也成为我的战俘。”
说到这,张焕凝视着裴明远的眼睛:“但这些战俘却不是为了和大食人交换什么地盘,你明白吗?”
裴明远站起来躬身道:“属下确实不能理解,请都督恕罪!”
“我不怪你,你是不可能猜到我想用这些战俘交换什么呢?”张焕凝望着帐顶。语气中略略带着一丝伤感。“怛罗斯一战,近两万唐军将士被大食军俘虏带到了西方。这一去就是三十几年,他们若还活着,皆已到了垂老之年,我希望你能用此战地大食战俘将他们换回来,使他们能落叶归根,这一直就是我的心愿,也是你去大食的真正任务。”
裴明远的眼睛也有些红了,他深深向张焕施了一礼,“属下定不负都督重托!”
天麻麻亮,咚!咚!咚!激昂的战鼓声在唐军大营中响起,唐军大营敞开,一队队玄甲骑兵、龙骧枪兵、虎贲刀兵、陌刀军、弓弩军如一股股的洪流从大营里浩浩荡荡涌出,中间还夹杂着五百辆黑漆漆的霹雳车,轰隆隆巨响的攻城、巨大的石、高耸入云的云梯,向二十里外地疏勒城进发。
这将是唐军全部实力的体现,他们要让大食人牢牢记住,东方的土地不是他们大食军的铁蹄所能侵犯。
七万唐军分为三个部分,王思雨为前军大将,率一万精骑、一万陌刀军、五千枪兵、五千弓弩军,共三万人为前军;张焕则亲率三万大军为中军,霹雳车也隐藏在军中;成烈因伤势未愈,则作为后军将,率一万羌骑兵,保护攻城、石和云梯等攻城武器。
大军走得并不快,一个时辰只行出十里路,此刻,疏勒城中已是一片慌乱,在是否出城迎战或是否守城的两个选择中已经没有悬念,阿古什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守城,而默亚利已经没有发言的权力,他因为在伏击唐军的过程中损兵折将,而被拉舍尔和大马士革骑兵的军团长联合告状,指责因他指挥不力、盲目追敌而导致惨败,阿古什当即免去了默亚利的临战指挥权,将他关押起来,而任命与自己志趣相投的拉舍尔为主将,负责指挥与唐军地攻防战。
此刻,阿古什站在城池东面的一座眺望塔上凝望着远方,经过两次消耗战以及援军地补充。目前大食军的总兵力还是五万,再加上他们在城中抓了一些壮丁,一共约七万人守城。
大食军与唐军兵力相差不大。又有坚城相辅,是以阿古什并不担心,在唐军前一次地攻城中,所表现出地进攻手段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听不到默利亚的悲观论调,使他的心情变得异常平静,现在已经是寒冬,随着大雪封路。唐军的补给将越来越困难,唐军也不会长久地呆在疏勒,必将撤回拔换城或者龟兹,也就是说,自己还有一个冬天的时间可以从容布置。
来了!他已经看见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黑线,决定胜负的时刻终于到来,阿古什地心情也由平静转成了激动,他立刻对侍卫下令道:“去告诉所有地将士,击败唐军,他们每一个人都将获得哈里发的特别嘉奖!”
整个疏勒城头都沸腾起来。数万大食军开始忙碌,士气高昂,有地擦拭投枪、有的检查抛石机,有的搬运石块和木头,两百余架抛石机在城头一字排开,每一个抛石机前都站立有近百名士兵。
渐渐地,黑压压的唐军越来越近,旌旗遮天蔽日,延绵足有五里,在距离城池约三里地停了下来。唐军已经能确定将进行的是一场攻城战,前军和中军又重新融汇,但大军并没有立即发动,他们在等候攻城武器的上来。
这一天是永安元年十月二十日。经过整整半年的征战,安西战役终于到了尾声,乌云密布、北风劲吹,天地间一片肃杀,气势威严的唐军士兵站立在广袤地旷野里,静静地等待着大战的来临。
忽然,远方又出现了密密的小黑点,随着它们的推近。大地也开始颤抖起来。随着它们越来越近,一架架攻城器开始露出了它狰狞的面孔。巨大而高耸的石,庞大的身躯仿佛来自未知世界的巨怪;拖着长长尾巴的云梯,云梯上镶嵌有坚固的钢框,可以抵御滚木地横砸。
但让人心悸的是三部更为庞大攻城,石和它相比就是侏儒,高达六丈的巨大铁架上装着一根用千年古树制成的撞,长有百尺,在粗铁链地拉拽下,摇摇晃晃前行,撞前端镶嵌有精钢打制的头,重达数千斤,仿佛有摧毁万物的魔力,这一架攻城就需要三百匹马拉拽,上千唐军控制。
它的出现,使城头上大声鼓噪的大食军顿时安静下来,他们的眼睛里开始露出了一丝惊恐,前几日唐军攻城似乎什么也没有,连阿古什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去把默亚利放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这个决定。
这时,一名唐军策马飞奔而来,奔到城门下射出了一支无头箭,上面斜插着一封信,箭划出一道弧线,飞上的城头,有士兵拿着信匆匆跑到眺望塔上,将信交给了阿古什。
信是用张焕地亲笔,用汉文所写,阿古什看不懂,一名翻译很快将它译了过来,这竟是一封劝降信,劝阿古什投降,唐军将保证他地安全,将他送回大食。
阿古什刷地将信撕成了两半,阿拔斯家族的人从不知道什么叫投降
在数里外地一杆大旗下,张焕也冷冷地笑了,他已经知道阿古什就在城头的眺望塔里,不管他是否任命谁为大将,他本人都会不可避免地指挥战役。
“开始吧!”他平静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咚!咚!咚!隆隆的鼓声再一次激荡地敲响,唐军的进攻开始了,城上所有的大食军都捏紧的投枪,手中攥出汗来,投机机吱嘎嘎拉响,将一枚枚圆石放进二百架投石机的网兜里。
但出人意料的是,唐军并没有蜂拥而上,他们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忽然,最北端的唐军向两边分开了,如劈波斩浪般让出一条路来,只见在他们身后出现了一辆又一辆黑黝黝的马车,车身极长,上面有盖板,就像一只长长的大木箱子,每一辆车都由八匹马拉拽,行走如飞,它们结成长长地车队。宛如一条黑龙,蜿蜒游动而来。
城上的大食军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明白唐军是在干什么。但很快他们便发现了蹊跷,这些马车所走的路线就像精准地测量过一般,对于投枪地射距,它们太远,可对于投石机,它们又太近,正好在距离城墙二百步左右,这里就是大食人防御的一个空白点。
“放松牵索。射!”大食人的投石机没有全力射出,士兵们只用了一半的劲力,近百块大石远远近近地向城下的马车队射去,如果仅仅从威力来说,大食人做的投石机并不比唐军的石差多少,也可射出八百步远,但如果从技术角度看,两者就相差甚远。
唐军的石不仅可射远,而且能精确控制射程,在身上有金、银、紫、红、黄五条刻度。就和弩机地望山一样,它们分别代表千步、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两百步五个射程,由一套复杂的机械进行控制,石可以固定在某个刻度上发射,这样一来,石弹也是专门进行标准化制作,大小重量都是一样。
不仅如此,早在三国时期,魏国的巧匠马钧便发明了连珠,数十枚石弹可以自动装弹。进行连续发射,使石弹首尾相继、快如电芒。
大食人显然弱于精细,一百多石块软弱无力抵地落在马车前后,却没有一块能砸中马车。五百辆霹雳车一字排开,在高速运动中忽然底盖被掀开了,半截侧板也被放下,露出了一架小型石,四名唐军在绞动杠杆,另一名唐军点燃了引信,引信疯狂燃烧,四名唐军同时松手。五百枚大小如柚子一般的瓷弹腾空而起。划出数百条黑线,精准地被射上了城头。为此唐军已经演练了无数次,测算得十分精准,五百枚瓷弹在城头上忽然猛烈地爆炸开来,这一批瓷弹共有二千枚,也是跟随着裴明远一起而来,这是陇右火药局最新研制的火药,含硝量达到了七成六,虽然只比从前的含硝量增加不到半成,但威力却大了几倍。
赤焰冲天、爆炸声惊天动地,俨如数百朵火树银花一齐绽放,强烈的气浪将不少大食人和投石机都掀翻下城来,数百股黑烟腾空而起,最后形成了几团巨大的蘑菇云。
不说大食人,连城下见过火药爆炸的唐兵都被这一次爆炸的威力惊得目瞪口呆,不少人都本能地蹲下去、捂住了耳朵。
此时地城上已是一片狼藉,看不见一个站立的人,残肢断臂和破碎的投石机洒满一地,血顺着墙边汇成了小溪,伴随着垂死者的呻吟,半段东城墙上的三千守军已经被一扫而光了,连刚刚荣升主将的拉舍尔也被炸得尸骨无存。
站在眺望塔中的阿古什没有受到冲击,过了良久,他才慢慢站起,眼中露出无比惊骇的神色,他忽然想起默利亚说过的一样东西:大唐雷。
阿古什猛地站起来,嘶声力竭地喊道:“快!快去将默利亚将军叫来。”
唐军的鼓声再一次激昂地敲响了,大规模地进攻序幕正式拉开,数百架石将铺天盖地的石弹击向城墙,东门正上方的城楼被砸得千疮百孔,轰然间倒塌了,就连阿古什所在的眺望塔也被击中,碎屑四溅,眺望塔被削去半截,阿古什在十几名侍卫地保护下,狼狈地逃下了城头。
二万唐军呐喊着如大潮般涌上,他们一手执盾、一手提刀,跳上云梯,奋力向上爬去,一百多架云梯伸出巨人般的长手,前端的副梯钩纷纷搭上城垛,唐军象蚁群一般,毫无畏惧地向上冲刺,唐军的石射程加大,石弹纷纷越过城头,射进了城内,以防止误伤攻城的唐军。
这时,东城墙上忽然涌出了数千大食军,为首之人仿佛雄狮一般,一头长长的卷发在黑烟中飘扬,默利亚率领三千大食军从西城赶来了,他们投掷标枪,扔下无数巨石和滚木,唐军开始出现伤亡,片刻,便有十几架云梯折断,数百名唐军惨叫着摔落城下。进攻的唐军也开始反击,他们纷纷张弩搭箭向城头上射去,箭矢密如急雨,将其中一段城墙上的大食军压了下去,许多唐军趁机从这里冲上城头,与大食军发生肉搏战,但随着大食援军不断增加,数百名冲上城头地唐军悉数阵亡,唐军地进攻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用石射火药弹!”张焕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随着巨大地呼啸声,数十枚引信燃烧的火药巨瓷弹被射上了城头,无数大食人惊恐地叫喊着,拼命躲闪逃跑,和吐蕃人一样,这种无比恐惧的雷火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但还是有很多人来不及逃跑,十几枚巨瓷弹在人群中爆炸了,这种巨瓷弹是先前带来,威力不如刚才霹雳车中的瓷弹,尽管如此,十几枚瓷弹杀伤力仍然十分巨大,四射的瓷片和爆炸波造成一千多人的惨重死伤。
默利亚被十几名亲兵死死按住才逃脱一难,亲兵的碎肉和血将染得如嗜血的魔鬼一般,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周围的惨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一战,大食人输定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下有一阵轻微的震动,持续不断,并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默利亚惊诧地爬起来,探头向城下望去,他顿时惊呆了。
两架几乎有一半城墙高的巨大攻城正缓缓向城门逼近,在攻城的后面,跟随着密密麻麻的唐军,疏勒城的城门是熟铁打制,厚达一尺,也许它坚固无比,但它是最关键的部位,也是难以逾越的高大城墙中最薄弱的一环。
鼓声大作,攻城滚动向前,隆隆声响彻云霄,它已经靠上了城门,默利亚大叫一声,拼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铁枪向这架狰狞无比的怪兽投去,可标枪就仿佛雨滴落入大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忽然城门剧烈地摇晃起来,默利亚站立不稳,摔到在地,一阵深沉的隆隆声响彻了全城,如暴雨中打响的惊雷,铁门和钢柱经受住了这一击,紧接着,控制这座巨兽的千名唐军一声呐喊,攻城再一次猛地撞上城门。
城门的铁锁拴终于经不住这万钧的力道,严重的扭曲变形了,当攻城第三次撞上城门时,疏勒的东大门轰然被撞开了。
一万玄甲精骑呐喊着,挥舞着战刀与长槊,率先冲进了疏勒城,张焕一声令下:全军进入疏勒城!
数万唐军如波涛汹涌的大潮涌进了疏勒城,大将默利亚见大势已去,遂下令大食军停止抵抗、向唐军投降,亲王阿古什则在三千亲卫的拼死护卫下,从南门逃出了疏勒城,大将王思雨率一万骑兵追击,阿古什最终无法通过葱岭守捉堡,被困在喝盘陀城中。
永安元年十月二十五日,亲王阿古什在喝盘陀城向张焕投降,至此,历经了大半年的安西战役终于划上了完满的句号,阔别大唐近三十年的安西、北庭终于被重新夺回。
永安元年十月二十八日,张焕率三万大军启程返回长安,此刻的长安城已是阴云密布,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即将到来。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三十一章 长安信使
永安元年十一月,一场暴风雪突袭河西,暴风雪足足下了近半个月,风雪蹂躏、摧残地面上的一切,到风雪暂停时,河西大地已是一片白雪的世界,厚厚的积雪足有数尺,最厚处深达一丈,牧民的帐篷纷纷被压垮,生存受到了威胁,众多的牧民赶着牛羊,从四面八方向附近的城池避难。
张掖城和其他河西走廊上的城池一样,这几日也已是人满为患,小小的城池竟涌进了十几万人,还有大量的牛羊马匹,人员爆满、臭气熏天,张掖刺史孟郊更是不辞辛劳地安置灾民,解决问题,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这天下午,他刚刚安置好一群羌人,正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州衙,这时,一名衙役慌慌张张跑来禀报,“使君,都督回来了,刚才派人来报信,他已到三十里外。”
孟郊大吃一惊,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光,他跳了起来便喊道:“你速去告之严司马,让他收拾出官邸。”
孟郊也来不及去衙门,带上十几个从人便慌慌张张出城门迎接张焕去了。
经过二十几天的艰难跋涉,张焕率领三万大军终于抵达了张掖,河西大雪,他也无法继续东行,便决定暂驻张掖。
张焕停住战马,打手帘眺望远方,在乌云低沉的苍穹下,远方是茫茫无际的雪原,张掖城隐隐可见。
“都督。看样子这场暴风雪还得继续一段时间。”牙将李定方催马上前笑道。
张焕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回头望了望队伍中地千匹阿拉伯种马,便对李定方道:“一路过来。弟兄们都很累了,我们就在张掖暂歇几日,看看天气情况再走。”
就在这时,远方隐隐出现了数十个小黑点,张焕便用马鞭一指笑道:“我们的御马监孟刺史来了。”
黑点奔近,正是孟郊和他的十几个手下,他奔到张焕面前,翻身下马。上前深施一礼:“属下参见都督!“
张焕也下了马,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地前任文书郎,见他虽然比从前黑瘦许多,但眼睛却透露着一种发自内心喜悦,不由呵呵笑道:“看来你做得是很舒
孟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虽然很累,事情也很琐碎,可眼看着百姓安居乐业,看着所养的马一天天增多,心里很有一种成就感!”
张焕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人忙起来虽然累一点,但心里却会很舒畅。”
他随即又对孟郊道:“来!看一看我带来的大食马。”
由于陇右地域的特殊性,使得西凉军一直对于骑兵都异常重视,在拿下河湟后,西凉军便将河湟作为养马基地,但河湟地区海拔较高,不适合大规模繁殖军马,故西凉军在重夺河西后,才正式将河西广大的草原作为战马的繁殖基地。
河西从来都是大唐的养马基地,最盛时曾畜马七十万匹。但马匹品质不高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大唐,河西地马种主要以河曲马为主,它体形粗壮,躯干平直。具有绝对的挽用马优势,托运三、四百斤,可日行百里,故在大唐普遍被用作马车挽马和农用马,目前河曲马主要养在河湟地区。
而河西地区主要用于繁殖战马,很长一段时间,大唐的骑兵战马主要来自于回纥,也就是后世的蒙古马。这种马体型不大。腿短,关节、肌腱发达。耐劳且不畏寒冷,生命力极强,它可以日行一百二十里,经过调驯的突厥马,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但这种马的弱点也是显而易见,它体型小、奔速不快,在和西域骑兵之间的格杀搏斗中容易处于劣势。
对于这一点,张焕也很清楚,故在夺取河湟之初,他便派羌民想方设法从安西弄来了不少焉耆种马,放养于河湟,用来改良突厥马,最终养出了近四万匹战马。
而这次在疏勒战役中,唐军缴获了近十万匹优质西域马,其中两万匹阿拉伯战马,又从其中找到了近千匹未经骟过的阿拉伯种马,这使张焕如获至宝,将它们带到了河西。
张焕也是极为爱马之人,虽然那匹阿古什的马中至宝给了王思雨,但他本人也从缴获的各色战马中选出了十八匹骏马,归自己所有。
张焕命人拉过一匹自己地战马,这是一匹极为雄骏的白色战马,对孟郊笑道:“如何,这种马可入得了你的眼?”
孟郊虽然是文人,但他出身贫寒,能吃苦耐劳,做事也很踏实,在给张焕做文书郎的几年里,他的话不多,也不善于交际,但他勤勤恳恳,从不出任何差错,张焕正是看中务实这一点,便让他来张掖当刺史兼河西牧监,张掖政务不多,更重要的就是后者,它担负着西凉军战马的主要来源。
在任河西牧监近一年的时间里,孟郊不辞辛劳地四处奔波,不仅熟悉了河西的一草一木,建立了一个完善的战马管理制度,他本人对养马更是积累了不少经验。
刚才来参见张焕之时,他便发现了张焕以及其他将士地战马有些与众不同,甚至比河西品质最佳的焉耆马还要更胜一筹,只是要给都督见礼,故来不及细看。
孟郊望着这匹雄骏的战马,又看了看那千匹阿拉伯马,他的眼里闪烁奇异地神彩,惊喜交集,他从未见过这么飘逸高雅的战马,它们高大魁伟,四肢长而均匀,毛皮富有光泽而不杂乱,长长的尾巴迎风飞舞,孟郊痴立良久。始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定方见他无比痴迷,便在一旁笑着介绍道:“这种大食马有极大地耐力,而且马速极快。在奔跑中就仿佛是悬浮在空中一般,它能长途奔跑而不吃不喝,受伤时伤口会很快愈合,当它激动和鼓起勇气时,它很自然地表现出极为高雅的特质。”
孟郊终于忍不住上前挨个抚摸这些战马,就象离家多年的父亲回到家乡挨个抚摸自己地儿子一样,最后他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他猛地扭过头对张焕道:“都督。请把这些马全部给我,我会养出数十万匹和它们一样雄骏地战马。”
张焕轻轻点了点头,他翻身上马,意气风发地用马鞭一指道:“走吧!让它们去看看它们地新家。”
不过,张焕和这些马儿都不知道,它们的新家现在可不怎么样。
大军没有进城,直接驻扎在张掖城外地一片空地上,孟郊公务繁忙,又要安置这些远道而来的马儿,故张焕也没有烦他。便直接将他打发回了城中,夜晚,暴风雪再次来袭,强劲的北风裹夹着雪片,打着卷儿,呼啸着扑向大地,唐军营地周围地栅栏被吹得吱吱嘎嘎的晃动,一座岗哨塔被掀翻了,伤了几个哨兵,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弥漫着漫天风雪的黑夜中。距唐军大营数里外的官道上,艰难地走来几个牵马的旅人
张焕的大帐扎得格外结实,一共套扎了大小两个帐篷,尽管外面的暴风雪在尖利的呼啸。可帐内却显得十分安静,灯光柔和,一只火盆里干牛粪燃烧正旺,偶然从帐帘的缝隙间飘进几片细碎的雪花儿,张焕则半倚在小桌上聚精会神地看书。
“禀报都督,长安有信使而来。”门口响起了亲兵地报告。
“长安信使?”张焕有些诧异,在这恶劣的暴雪天居然还有长安信使,长安又出了什么事?他放下书。立刻命道:“带他进来!”
很快亲兵便将两名信使带了进来。这二人是李翻云的手下,带着紧急情报赶到陇右。但事关重大,陇右的胡镛及贺娄无忌等人也不敢做主,并告诉他们,都督正在返回的途中,二人便决定赶赴西域报信,不料路遇暴风雪,也运气好,在张掖便碰到都督的大军。
两人上前半跪行一军礼,禀报道“卑职杨洛、李孝仁,皆是内务司下校尉,参见都督。”
张焕摆摆手道:“你们一路辛苦了,站起来说话吧!”
“谢都督!”
两人站了起来,其中一人取出厚厚一封信递给张焕道:“这是李司正的急件,属下不敢耽误。”
一名亲兵接过信,递给了张焕,他将信抖开,迅速看了一遍,信是李翻云亲笔所书,主要是说三件事,一件便是宗正寺卿李俅不顾崔小芙反对,在宗庙内建了一座豫太子偏殿,在长安激起了极大的反响;另一件事是陈留的韦德庆抢了崔庆功的爱妾,再次引发了二人间地矛盾,大战将一触即发;而第三件事便是回纥忠贞可汗复位成功,杀死拓跋千里所立大汗,并击败了拓跋千里,拓跋千里率余部向东逃遁,忠贞可汗特遣使向唐廷感谢,以国书的形式正式承认了安西和北庭归大唐所有,同时请娶大唐公主为妻。
尽管只是急件,但李翻云还是把她所知道的细节都一一写得很清楚,足足写了六七页,张焕慢慢地将信放下,又问他们道:“这信胡镛和贺娄无忌可看过?”
“回禀都督,属下将信送给了夫人,夫人立即将二人召来商量对策,他们皆表示事关重大,须等都督回来定夺,所以属下决定西来向都督报信。”
张焕点了点头,随即命令亲兵道:“带二人下去好好休息!”
亲兵将两名信使带了下去,张焕则拿起信又细细地看了一遍,不由陷入了沉思,三件事情,立豫太子殿,他已经从裴明远那里事先知晓,他不感到惊奇;而回纥事变是就他一手操作,他甚至还派了一支五百人的特勤营助忠贞可汗夺位。对此,也是在他地意料之中,唯独崔、韦两人的大战。他却十分感兴趣。
李翻云在信中说的很清楚,韦德庆与士兵同甘苦,吃粗粮、睡草席,从不近女色,而崔庆功地小妾是长安名妓出身,走荥阳南下,并没有到韦德庆的地盘,韦德庆却特地派人到荥阳劫了她。并公开宣布占为己有,这显然是有意激怒崔庆功,他是要让崔庆功先挑起战端。
张焕背着手在房间慢慢踱步,韦德庆的政治手段显然比崔庆功高明,他让崔庆功来挑起战役,从而背负内乱的骂名,可张焕却想到,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自己在安西节节胜利,无论实力和名望都达到了新的高度。偏偏这时,李俅又搞出宗庙事件,这岂能不让崔小芙敏感,作为实力最弱地一方,要想和自己抗衡,只能尽快建立起强大地实力。
所以在韦德庆抢崔庆功女人的事件中,如果没有说崔小芙地影子,如果说没有韦家决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怜崔庆功那蠢货,又要再一次成为崔小芙和韦谔联手对付自己的牺牲品。想到这里,张焕立刻写了两道命令,吩咐亲兵道:“让李定方来见我。”
片刻,李定方大步走进营帐。屈身半跪道:“参见都督!”
“我有几件事要你火速派人去办!”
张焕递给他第一道命令:“命蜀中淡名仇立即出兵五万,沿长江南下支援襄阳,同时命襄阳李双鱼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动。”
“遵令!”
张焕又递给了他第二道命令:“命长沙蔺九寒率本部急速赶赴广陵,协助楚行水守淮南。”
李定方接过两道命令,他正要离开,张焕忽然又叫住了他,“你等一下。”
这时张焕猛地想起了一事。他又取出李翻云的信。寻找他刚才看到的一句话,找到了。只有短短的十几个字:拓跋千里率余部向东逃遁。
这个拓跋千里一直就是他背后的一支毒箭,自从他当年从自己手中逃脱后,无论他是协助李正已造反,还是企图夺取回纥大权,他的最终目的都是想饮马南下,取自己颈上人头、夺大唐锦绣江山,现在他向东逃窜,以他不敢寂寞地本性,他又会掀起什么风浪呢?会不会再一次入侵朔方?
“还有一件事情有点难度。”张焕沉吟一下便道:“你派一队懂突厥语的斥候到漠北去,寻找到拓跋千里的下落,并监视住他的行踪,事成后,我必有重赏!”
“属下遵令!”李定方下去安排去了。
张焕心情略略有些起伏,他背着手来到帐前,从缝隙里凝望着外面漫天的风雪,大半年的安西征程结束了,即将又回到大唐,那么,他的棋局又该从何入手呢?
三天后,暴风雪再一次停止了,天空开始露出了久违的蔚蓝色,河西走廊已经完全成了冰雪的世界,玉树琼枝、白雪皑皑,虽然大雪封路,倍道艰难,张焕还是决定继续向东进发。
半个月后,张焕的西征军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地老巢——陇右金城郡。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大管家飞奔进了府门,他激动得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张焕的府上沸腾了,裴莹惊喜交加,吩咐家人张灯结彩,她更是亲自带着儿女,还有崔宁带着她的儿子,以及张焕的母亲,一家老小近百人都赶到街口去迎接。
不仅是张焕地家人,整个金城郡都沸腾了,数万百姓扶老携幼赶到大街上欢迎他们的子弟兵归来,整条五泉大街热烈沸腾,人潮汹涌,正午时分,三万征西军列队入城,百姓激动的情绪到了顶点,无数的彩带投向西征的英雄们,张焕骑在马上,一个多月前还在疏勒的战火之中,可现在却回到了万里之外的故乡,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就仿佛在做梦一般。
他望着这些情绪沸腾的民众,望着他们一张张真诚地笑脸和发自内心地喜悦,他忽然又想到了还远在万里之遥的龟兹、疏勒甚至碎叶地数万将士们,想到那些战死他乡的英雄们,他们几时才能回到自己的故乡?
他不由感慨万千,收复安西、北庭,收复失去的故土,这不仅仅是军人的荣耀,更是使一个民族的腰从此能挺直起来,使大汉民族的精神能重新焕发青春,为此,军人们的血并没有白流。
行至州衙前,胡镛、贺娄无忌、杜梅、辛云京、李侨、荔非元礼等数百名陇右的文武官员和陇右大族前来迎接张焕的归来,张焕翻身下马,向众人拱手见礼,胡镛上前施礼笑道:“我们不敢久留都督,夫人和公子都在前面等候。”
“那好,我今天就先私后公,先与家人团聚,明日再和大家会聚一堂!”张焕笑着又对贺娄无忌道:“这三万军给他们放假三天,还有留在安西的将士们,他们的家信也务必给我一一送回家。”
贺娄无忌深施一礼,肃然答道:“请都督放心,属下一定办到。”
三万大军开始转弯行进了州衙背后的大片军营内,他们纷纷回到营房,收拾洗漱,准备享受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美餐,张焕则在百名亲兵的护卫下,向自己家飞驰而去。
在路口,他看见了自己美艳的娇妻们,看见了自己慈祥的母亲,看见了长子和刚会跑的女儿正向自己冲来,他还看见了崔宁怀中抱着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正怯怯地望着自己。
张焕忍不住纵声大笑,笑声中,他万里征程的疲惫和辛劳都在这一刻无影无踪了,他蹲下来朝正向自己跑来的孩子们张开了臂膀,他终于回家了。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三十二章 家事暧昧
小别胜新婚,卧房里灯光轻柔,张焕坐在床榻边,一只手揽着裴莹的腰,一只手伸进她的裙里揉捏她丰满而细腻的玉臀,头却俯下狂吮她胸前的两点娇蕾,裴莹媚眼如丝、娇喘吁吁,忽然感觉到他的手继续向下伸去,慌忙一把摁住了,“去病,今天不行,我身子不方便,红事来了。”
张焕的手连忙收了回来,眉头一皱道:“这么巧?”
裴莹搂住他粗壮的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嗲笑道:“我的郎,不会明天又要出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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