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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92 高月(当代)
近代的战争由于远距离武器的普及,已经很难再有惨烈地近距离肉搏战了,甚至一场战役结束,双方士兵连照面都没有打一个,但古代地战争,尤其是在平坦的草原上,战争就是靠骑兵悍地袭击和壮观的行军,来展现史诗般的英雄事迹。
王思雨的眼睛已经渐渐眯成了一条缝,他看见了数只红鹰飞过了俱毗罗城的上空,这是进攻的信号发出了。
“出击!”他大吼一声,低沉的号角声骤然吹响,大唐骑兵仿佛蓄积到了极点的洪水,大坝轰然坍塌,洪水奔腾、白浪滔天,又仿佛原野上的暴风,一万骑兵分成两队,呼啸着向吐蕃军两翼席卷而去。
吐蕃军显然被山崩地裂般的唐军进攻气势惊骇住了,他们的阵脚逐渐向后移动,但在经验丰富的主将悉颊藏的喝令下,在狂暴的唐军进攻面前,他们终于坚持阵势。
“放箭!”悉颊藏冷冷一声令下,五千吐蕃弓兵一齐向唐军放箭,箭雨接成一片黑雾,密密麻麻向唐军飞去,夹杂着几具石的发射,数块黑黝黝的大石也向唐军砸去。
与此同时,唐军的弩箭也开始射击了,成千上万的箭矢呼啸着向吐蕃军迎面扑来,在箭雨穿梭中,不断有唐军士兵从马上栽下,惨叫着被滚滚马蹄所吞没,吐蕃也成片成片的倒下,仿佛被割倒的麦子。
“出击!”悉颊藏也一声令下,五千吐蕃骑兵迎战而上,虽然五千骑兵不一定是唐军的对手,但它能有效削弱唐军骑兵的进攻气势,从而使唐军无法冲破吐蕃军所结的大阵。
悉颊藏是一员老将,早在唐肃宗即位之初,他便率领吐蕃军与南诏军联合进攻大唐的剑南,使当时还在蜀郡避难的太上皇惊吓不已,数十年的征战给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知道唐军的两万骑兵并非今天真正的唐军主力,唐军主力应该就在自己身后,等待着自己大乱的一刻杀上,他更知道赞普的病逝已给士兵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一旦被唐军冲乱阵脚,极可能就一败涂地。
无论如何,不能乱了阵脚,这就是悉颊藏此刻的底线。
百步外,气势猛烈的右翼唐军与吐蕃骑兵轰然相撞,战马悲鸣、血肉横飞,唐军与吐蕃军陷入了近距离的白刃战中,他们捉对厮杀,长槊与长矛博击、横刀与长剑横撞,不断有人被挑落马下,惨叫着被铁蹄践踏成肉泥。
北面,唐军的左翼却毫无阻挡的疾冲到了吐蕃军步兵阵侧面,眼看着唐军骑兵犹如山一般的横压而来。最前面地几排吐蕃军发出绝望地叫喊。纷纷闭上眼睛,举着长矛向唐军刺去。
但意外却在此时发生了,唐军并没有冲击敌军方阵的阵脚,而是斜刺里向已退到后面的吐蕃军弓兵队冲去,大将曹汉臣一马当先。挥动着大刀,瞬间劈杀进了弓兵群中。
在所有的兵种中。弓弩军的防御无疑是最弱地一环,这不仅仅是他们没有长兵器,而且他们经年累月的训练都是射箭为主,尤其是与敌军骑兵地搏杀中。他们无疑是猛虎脚下的羊群。
五千弓兵在唐军骑兵惊涛骇浪般的冲击下,开始乱了阵角,纷纷调头向后逃跑。
就在这时。唐军激昂的冲锋号角再一次吹响,鼓声大作,王思雨已经发现了敌军主帅所在地方阵,他当机立断,率领另外一万骑兵,汹涌奔腾地向最南面的步兵方阵冲杀而去。
王思雨骑着张焕刚刚奖赏给他的神驹暴雪,这就是那匹让他梦萦魂牵地纯种阿拉伯马,他献给了自己的主公。张焕欣然接受。却又作为他占领龟兹的奖赏送还给了他。
有了这匹神驹,王思雨如虎添翼。他冲至敌军阵前,大铁枪一抖,狂吼一声,战马高高地一跃而起,竟从吐蕃军的头顶上腾云驾雾般跃进了敌军阵中。
他挥舞着铁枪,仿佛暴风骤雨一般横扫一切,在他面前尸横累累、血流成河,将吐蕃的铁阵中竟杀开了一条血路,直扑敌军的主帅。
悉颊藏见王思雨如天神下凡,单枪匹马在自己的阵营中纵横杀戮,竟如在无人之地横行,他吓得心惊胆颤,一边在亲卫的保护下向后急退,一边大声怒吼,“杀了他!杀了他!”
吐蕃军也被激怒了,近千吐蕃士兵一拥而上,剑砍矛刺,杀向王思雨和他地战马,但他地战马不愧是宝马神驹,它异常敏捷而通灵,猛地加快了速度,在疾奔中躲避着吐蕃军对它的袭击,王思雨见敌军主帅已经消失,他眼一斜,看见了一面高高地白色大旗。
他一拉缰绳,暴雪便载着他向大旗掩杀而去,王思雨就仿佛穿透森林的霹雳,只瞬间便冲到的吐蕃大旗前,他大枪一颤,将两名旗手刺了个对穿,随即一摆,枪尖上的尸首横飞出去,王思雨却拔出长剑,侧身连砍三剑,便砍断了旗杆,那杆绘着雪山和狮子的大旗轰然倒下。
随着吐蕃大旗的倒下,唐军气势如虹,将吐蕃大军杀得节节败退,吐蕃军的阵脚开始出现了混乱。
就在这时,大地开始颤动起来,远方有两条黑线一左一右,俨如两条黑色的长龙,向吐蕃大军疾奔而来,靠近了,竟是数百辆形状怪异的黑色马车,每一辆马车都由八匹马拉拽,长长的车厢下六个轮子在疾驰。
在每一辆马车四周都有三百名骑兵护卫,吐蕃军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两支长长的马车队从他们身边驰过,尤其是大唐骑兵的迅速撤离,使无数吐蕃士兵的心中开始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忽然,马车上发出了一种怪异的声响,数百只黑黝黝的圆球向吐蕃头顶上密集地落下,一些吐蕃军看见了圆球上燃烧着的引信,开始惊恐万分地大叫起来,天雷!天雷!拼命向两边逃跑,一声声猛烈的爆炸在草原上回荡,震耳欲聋,赤红的烈焰迸发,连成一片火海,巨大的冲击波携带着数不清的碎瓷片向四面八方飞去,残肢断臂横飞,哀嚎恐惧之声不绝于耳,自从马重英部第一次在火药的助威下被全歼后,火药便成了吐蕃人的噩梦,连赤松德赞临死前也念念难忘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
在瓷弹爆炸的一霎那,吐蕃军一直苦苦维持的方阵迅速土崩瓦解了,吐蕃兵疯狂地向四处奔逃,他们歇斯底里地惊叫、互相践踏,只为了躲避雷神的震怒,他们心中已经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霹雳战车从吐蕃军身边驰过,它们又再次调头向东疾驰,发起了新一轮的投掷,仅仅两轮爆炸,四万吐蕃军便溃败了。
“杀!”王思雨长枪向天空一举,二万唐军骑兵如同奔向海岸的汹涌浪花,铺天盖地向溃败的吐蕃军掩杀而去,马蹄下绿草翻滚,吐蕃军在哀号,恐惧笼罩着他们,他们争相逃命,纷纷倒地,愤怒的马蹄从他们身上飞驰而过,长槊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们的胸膛,唐军奋勇杀敌,大唐男儿的血性象火焰一般在他们身体中熊熊燃烧起来,驱赶走大唐黑暗而屈辱的历史。
宣仁六年八月底,唐军在俱毗罗城一举击溃了最后的四万吐蕃主力军,斩首三万五千余人,至此,安西吐蕃军宣告全军覆没。
唐军马不停蹄,冰冷的战刀再一次指向入侵疏勒的大食军。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一十八章 安西战略(八)
长安,初秋的关中大地还有几分闷热,暑气尚未完全消退,但长安的街头巷尾却是一片肃杀,前几日还在为安西大胜而欢欣鼓舞的长安民众们,此时也纷纷沉默了,但这种沉默却难以掩盖平静朝局下的暗流汹涌,一种哀痛和不安的情绪在长安蔓延,大唐皇帝李邈病重,并已无药可治。
大明宫皇帝的寝殿内,这位瘦小的少年皇帝正静静地躺在龙榻之上,就仿佛睡着了一般,他已经三天没有知觉了,任何一个御医也查不出他患了何病,也无人能唤得醒他,水米无法喂食,李邈就像一株离开了泥土的花,渐渐地枯萎凋谢了,在他身边,几名御医正疲惫地忙碌着,一次又一次地为他针灸、按摩,只希望他能够下咽流质,这样,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但是,一切都是徒劳,他的咽喉就仿佛石头一样,任何水和药都会从他的嘴角流出,尽管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帝的结果会是什么,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早在李邈忽然晕倒的当天,一名倒霉的御医刚提出为皇帝准备后事,便被激愤中的太后喝令杖毙,崔小芙仿佛发疯一般,她大肆追查皇帝的病因,仅李邈身边因失职罪名而被处死的宦官和宫女便有二十几人之多,可这样一来,真相也越来越远,最权威的说法是皇帝站在架子上看安西地图时摔了下来,重伤了头部。但现在任何理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帝的大统将由谁来继承?这才是长安人最关心地话题,斗争早在李邈倒下的那一天便开始了。
夜幕初降。一辆马车在一百余侍卫的拱卫下从远处飞速驶来,停在了右相裴俊的府前,内阁九臣之一的户部侍郎卢杞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这几个月随着财政的好转,卢杞的气色也好了很多,江淮的钱粮已经完全能顺利地从襄阳转来,极大地缓解了朝廷的财政危机和长安高攀地米价,尤其今年南方的水稻大面积丰收已成定局,更使得长安的米价一降再降。目前已从六月时的斗米五百文降到了斗米八十文,但盐价却涨到了每斗两百文,盐价的上涨也就意味着盐税的大增,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朝廷便从盐税一项上拿到了五百万贯钱,腰包充足,自然使户部的腰板也挺直了,卢杞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在内阁六个辅臣中,他成为仅次于吏部侍郎裴佑的第二人。甚至在实权上还超过了礼部尚书李勉。
和其他大臣一样,这几天卢杞地心情也颇为沉重,皇上出了意外,虽然这件事本身并不影响朝廷的运转,但随后对皇位的争夺必将成为今年权力斗争的焦点,目前局势尚不明朗,无论是太后还是裴相国都保持着沉默,此时卢杞已敏感地意识到,今天相国叫自己来,恐怕就是和此事有关。
他整了整衣冠,快步走上了台阶。门房内早有裴俊的长子裴明凯在等候,见卢杞上来,他急忙走出来长施一礼,“父亲命我在此等候,卢叔父请随我来。”
裴俊的书房内,这位大唐第一权相正神情专注地批阅奏折。这些日子。他的府中十分平静,一如平常,似乎并没有收到大唐皇帝出事的冲击,裴俊也不象人们所议论的那样焦虑不安,相反,他每天依旧和平时一样,为大大小小的国事而操劳。
但这也并不是说他不关心李邈地事情,毕竟一国之君将亡。作为臣子。而且是第一权臣,他不可能不为之难过。
只能说李邈的出事。裴俊并不感到意外,或者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从年初朝会他一鸣惊人开始,裴俊便感到了一丝不安,当初崔小芙说服李系立他的太子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不更事,但现在他过早地表现出了早慧。
如果仅仅是早慧,崔小芙或许还能容他,但他地生父李俅野心膨胀,教给了他太多地叛逆和权欲,直接威胁到了崔小芙的权力,莫说他是崔小芙的假子,就算是亲生儿子,她一样也不会容忍。
归根到底,是洛王李俅的短视和愚蠢造成。
李邈将去,裴俊不可能不考虑继位者的问题,但皇位的继承并不是他裴俊一个人说了算,要考虑太后的想法、要考虑李氏皇族的内部争议、还要考虑百官及元老地意见,但更重要地是张焕的态度,内阁地构架是三权鼎立,这就决定了大唐皇帝的继承人将由这三派达成妥协。
“父亲,卢侍郎来了。”门外传来长子裴明凯谦恭的声音。
家族之事也让裴俊颇为烦心,日久见人心,自己过于早地将次子裴明耀立为家主继承人,事实证明自己的这个决定有些草率了,裴明耀能力有余、但德行不足,而裴明凯虽然厚道,但他缺少一种做大事的手腕和眼光,更因为他身有残疾,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裴俊叹了口气,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果然是这样啊!
他将思绪收了回来,放下笔道:“请卢侍郎进来!”
很快,卢杞在裴明凯的引导下走进了书房,他上前便向裴俊深施一礼,“卑职参见相国!”
“侍郎太客气了。”裴俊笑呵呵地一摆手,“请坐!”
随即进来两名侍女,为二人上了香茶,裴俊见裴明凯仍然不知趣地站在一旁,他脸一沉,不悦地道:“你也去吧!顺便把门带上。”
裴明凯惊觉,他连忙施了一礼,快步出去了,将门合拢。一直听他的脚步声走远,裴俊才微微叹一口气道:“我这几个儿子皆不成器,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
卢杞却摇了摇头笑道:“那是裴相要求太高了,我倒觉得他们都是我大唐地栋梁之才,明凯厚道宽仁、明耀精明干练、明骞兢兢业业、明诚造福一方百姓,至于明远,他现在是陇右节度府司马,张焕的左膀右臂,更是了不起。若他们也叫不成器,那我那两个儿子岂不是成了猪羊?”
裴俊苦笑了一下,“你不要安慰我了,我心里清楚得很。”
他将话题一转,便从桌上取过一本奏折递给卢杞道:“这是兵部关于这次收复安西之战中阵亡将士的抚恤方案,你先看看吧!”
卢杞接过奏折打开,他职业性的先瞥了一眼最后的抚恤额,不由地一咋舌,竟要一百一十万贯,裴俊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便给他解释道:“这是按两万人的标准计算,朝廷的定制是一人五十贯,加上军官略略高一点,所以预算一百一十万贯,不过可能要不了这么多,我最新的情报是一万三千人,后面还会增加一点,估计最后是一万五千人左右。”
卢杞草草看了一遍,他眉头微微一皱道:“百万贯钱我们还是拿得出,不过我听说陇右定下地标准是每人两百贯。而朝廷只给五十贯,大头却让地方承担,我怕传出去让天下人笑话,我的意思是朝廷要么出一百贯,要么就索性不管,让陇右自己解决去。”
“不行!”裴俊当即便否定了卢杞的意见。他肃然道:“陇右军是为收复我大唐安西而战。若朝廷不管阵亡士兵的抚恤,这才会被天下人耻笑,而五十贯是朝廷的定制,并非因为他们是张焕的军队,至于陇右还要再掏一百五十贯,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他微微冷笑一声,又道:“再者,据我所知,陇右也不是一次性拿出二百贯。而是长期供给其家属钱米。可我们却是一下子全部拿出,两者没有可比的余地。”
说到这。裴俊站了起来,他的心情很有些不平静,这次安西之战,张焕成了最大的赢家,不仅他地声誉在朝廷内外空前高涨,而且拿下安西和北庭,他实际上已经控制了大唐的半壁江山,从力量对比上,张焕的总兵力达到了四十五万,还有大量随时可以转化成正规军的后备民团,在实力上已经超过了他裴俊。
他望着突突的烛火,沉思了半晌才道:“我今晚叫你来,是想请你做一件事。”
卢杞连忙站起来躬身道:“卑职不敢,请裴相尽管吩咐。”
裴俊点了点头,他指着桌上的奏折对卢杞道:“你去一趟陇右,和他们好好谈一谈抚恤之事。”
卢杞一怔,且不说有没有必要去陇右谈此事,即使要谈也应是兵部去,裴俊怎么叫自己前往?但他的一怔只有片刻,卢杞一转念便明白了裴俊的真实用意,他立刻一躬身道:“请相国放心,属下明日一早便启程。”
卢杞走后,裴俊背着手凝视着夜空出神,国不可一日无君,张焕现在远在安西,即使赶回来也要二十几天后了,不可能等他回来后再商议立新君,派人去陇右也算是给他了一个交代,而且崔小芙在此时出手,恐怕也是怕他回来后坏了大计。
崔小芙的心思,裴俊完全清楚,但他并不想过多打压她,他还需要这个女人来替他牵制张焕,想到这,裴俊的目光又慢慢向大明宫方向看去,不知这个女人现在定好了下一任君主地人选没有?
夜已经很深了,一轮弯月挂在天空,秋风挟带着一丝寒意,刮过树梢,发出呜呜地凄凉之声,大明宫麟德殿内依然是灯火通明,崔小芙正伏案翻看着什么,她也十分聚精会神,以至于大宦官吕太一进了房间,她也没有发觉。
这两天崔小芙的心思已经不再那个即将死去的儿皇帝身上,尽管名义上李邈是她的儿子,尽管她养了他七年,不能说没有一点感情,但在权力斗争面前,她的心比铁还硬还冷,此刻她心思是要在皇族中再选一个年幼的皇帝,正如裴俊所猜,她就是要赶在安西战役结束之前,将此事铁板钉钉,不给张焕一点机会。
下午,韦谔特地来觐见她,并向她举荐李勉地孙子李延继位,李延今年才两岁,聪明活泼,崔小芙却一时拿不定主意,尽管李勉是他地心腹,而且他在宗室中的人脉并不亚于李俅,完全可以平息李俅因儿子之死而生出的报复之心,这是有利的一面,但李勉本身过于强势,一旦他的儿子继位,他会不会和李俅一样生出异心,从而架空自己呢?这是崔小芙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崔小芙在李氏宗族谱中已经看了三遍,她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她有些沮丧地放下了族谱。
这时,她忽然见吕太一站在门口,便将族谱一合,怒道:“你不在他身边看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回禀太后,御医已经找到了让他喝药的办法。”
“什么?”崔小芙腾地站了起来,又惊又怒道:“不是说已经无计可施了吗?是谁想出地办法?”
“是今晚当值地秦御医所为,他现在正在尝试,老奴见情况不妙,特来向太后禀报。“哀家倒要去看看,他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能耐。”崔小芙冷冷地哼了一声,快步向门外走去,此时地吕太一已感受到了崔小芙身上不可抑制的杀机,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战战兢兢地跟着她而去。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一十九章 安西战略(九)
中午时分,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东市里新开张的乾云大酒楼前,黄云卿跳下马车,快步走进了酒楼,酒楼大堂里客人满座,喧嚣吵嚷、热闹非常,他绕过两名客人向柜台走去,正在柜台后算账的胡掌柜见他过来,立刻给他使了个眼色,黄云卿会意,径直上了三楼,三楼是一间间档次较高的雅室,此时也都坐满了客人,莺莺燕燕声不断从房间里传来。
黄云卿走进最靠边的一间,推开门,这里面却是一个通道,里面还有一扇们,两名雄壮的侍卫分立门左右,黄云卿取出一块铜牌在他们面前一晃,两人便让开了一条路。
推开门,里面却又是一条幽暗的小楼梯,直通到四楼,楼道两边站满了带刀侍卫,黄云卿拾阶上了四楼,眼前豁然一亮。
四楼是一个大通间,光线充足,里面是一排排书架,上满堆满了各种文稿和资料,十几个人正忙碌地抄写整理文书。
这里便是西凉军内务府设在长安的情报中心,负责收集整理大唐各地的各种人文、地理信息,再汇编成册,最后送到陇右,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便暂时设在乾云大酒楼四楼,李翻云处理公务的地方也暂时在这里,就在尽头的一间房内。
黄云卿快步走到房门前,向站在门口的一名侍女道:“请通报大小姐,云卿受命前来。”
侍女进去通报,片刻便走出来笑道:“大小姐请你进去。”
房间里布置得异常简单,只有一橱一几,墙上挂着一把剑,屋角摆着一只香炉,青烟正萦绕盘旋,显得十分清雅。
李翻云身着一袭黄色道袍,秀发盘在头上,她正伏案处理一叠公文。在她的身后则站着两名黑衣女侍卫,警惕望着黄云卿进来。
黄云卿上前,躬身施一礼道:“云卿参见大小姐。”
随着时间推移,黄云卿已经正式成为了陇右的官员,官拜内务府判官,但他的公开身份还是李俅的幕僚,不过他依然不知道眼前这个神秘的道姑究竟是谁?
“快请黄判官坐下!”
一名女侍卫给他搬来个绣墩。请他坐了,李翻云将笔放下,对他微微一笑道:“我听说洛王要你搬家,你却不肯,这是为何?”
黄云卿摇摇头苦笑道:“家父和乡人住久了,彼此感情已深,不愿离开老宅,我也没办法。”
“那我就在原地给你扩修老宅。如何?”
黄云卿连忙站起来谢道:“多谢大小姐美意,只是家父念旧,现在的房子也够住,再者,我总觉得太张扬不是好事,为人还是低调点好。”
“你说得不错,为人是要低调一点。这也是我的一贯风格。”李翻云笑了笑,便不再坚持,她略略沉吟一下又道:“我得到宫里的消息。昨晚崔小芙杀了一名御医,听说和皇上的病情有关,我估计李俅也会得到消息。会和你商量此事,所以我把你找来,要告诉你一些应对之策。”
“大小姐说得不错,这几日为了皇上地病,洛王已经几次要进宫,皆被挡在外面,他无计可施,便天天在府中发脾气。责打下人。我们几个幕僚也帮不了他。”
“你既然是他的首席幕僚,怎么能在关键时候不给他帮助呢?”
李翻云狡黠地笑了。她取出一封信递给他道:“我的策略都写在信上,你自己斟酌一下说词吧!”
黄云卿就在乾云酒楼里吃了午饭,随后,他又匆匆赶回了洛王府,刚下马车,便见府中的一名管家慌慌张张跑出来对他道:“黄先生到哪里去了?王爷到处找你。”
“我到外面吃午饭去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管家见周围无人,便附在他耳边道:“听说昨晚宫里又出事了,有一个宦官跑来给王爷报信,王爷正等着你呢!”
黄云卿浑身一震,事情果然被大小姐料到了。
“贱人!”李俅狠狠地一拳砸在桌上,茶杯哐当被震翻了,茶水流了一桌子,他无比凶恶地盯着眼前的报信小宦官,滔天的仇恨在李俅心中骤然爆发了。
昨天晚上已经有御医找到了喂药的办法,却被崔小芙以大不敬地罪名给杀了,并且封了内宫,不准任何人来探视皇上病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皇上就是她下的手。
小宦官吓得向后退了两步,他不安地望着这个被愤怒激得快要失去理智的王爷,原指望他能重赏自己,可现在
他心中不由一阵懊悔,早知道自己何必来冒这个险呢?
“王爷请息怒!”
不知几时,门口出现了一个年轻的文士,正是李俅的幕僚黄云卿,他上前深施一礼,劝道:“生气于事无补,王爷不如冷静下来再想对策。”
黄云卿的话,李俅是言听计从,说起来,他当初也劝自己不要进宫太勤,自己却没有听他的劝,以至于被那贱人下了手,李俅叹了一口气,从桌上的描金象牙匣中取出一张飞票,递给小宦官道:“多谢公公仗义执言,这是几文钱,仅作聊表心意。”
“谢王爷打赏!”小宦官行了一个礼,接过飞票,眼却偷偷一瞥,见是千贯大票,他心中狂喜,又谢了李俅便匆匆去了。
待小宦官走远,李俅才命人进来收拾桌子,又对黄云卿道:“先生请坐吧!”
黄云卿坐了,等收拾桌子地侍女退下,他问对李俅道:“宫中究竟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又让王爷生气。”
“我还能为什么生气!”李俅想到儿子即将不久于人世,自己的梦想也随之破灭了,他心中一阵气苦,不由咬牙切齿道:“昨晚已经有御医想出了喂药的办法,不料那贱人却将御医杀了,这样一来,还有谁敢为皇上治病,崔小芙啊!崔小芙,你真是个蛇蝎妇人。”
黄云卿沉默了片刻,便徐徐道:“自古以来宫廷斗争就是你死我活,王爷也不必为此耿耿于怀,崔小芙无非是想再立新君,我倒觉得王爷应在这上面下下功夫,不能让她轻而易举得逞!”
“先生请说!”
李俅深深地注视着黄云卿,他与崔小芙已经势不两立,只要能打击她,他可以不择一切手段。
响鼓无需重锤,关键是要敲到点子上,要掌握住节奏,黄云卿淡淡一笑道:“我的计划可分为两步,首先是尽最后的努力挽救皇上的生命,只要皇上还活着,她就无法立新君,王爷不妨联络皇室中人一起进宫情愿,要求为皇上治病,不能任其所为,这是第一步。”
黄云卿的话让李俅深以为然,既然已经有御医想出喂药地办法,那么别的御医其实也能想到,关键是要有人支持他们,若自己不出面,还能再指望谁?
李俅点了点头便又继续问道:“那先生的第二步呢?”
“第二步其实是一个长远打算,在皇上无治下施行,当然,如果王爷认为和崔小芙还有把手言欢地可能,那属下就不多说了。”
李俅冷笑了一声,“如果我儿死了,先生认为我和那贱人还有把手言欢的可能吗?先生不必有顾虑,尽管说便是了,行与不行,我自然会仔细考虑。”
“王爷说的是,属下只是幕僚,提提建议,真正地决策还是要王爷自己斟酌。”黄云卿自嘲地笑了笑,他沉吟一下便道:“属下也认为这件事后,王爷与崔小芙之间水火之势已成,就算王爷忍让,她也未必肯放过王爷,既然她连皇上也敢下手,对付王爷也就更不会心慈手软,所以王爷已经没有退路,未雨绸缪,属下以为王爷要给自己先寻找一条退路。”
“先生是说我应投靠裴俊?”李俅目光闪烁,他迟疑着问道。
“裴相国?”黄云卿摇了摇头,“不要怪属下说话难听,若王爷投靠裴相国,迟早会被他祭作与崔小芙结盟台上的宰牲。”
这时,箭已在弦上,不容黄云卿不说了,他一咬牙便道:“王爷不妨想一想,崔小芙为何现在急着除去皇上,她害怕谁来干涉?真正威胁她地位的人是谁?当初她为何要拉拢王爷?真正能为王爷报这一箭之仇的人又是谁?”
李俅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
黄云卿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彼此有共同的敌人,王爷为何不能利用他来对付崔小芙?”
“利用?”李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亮色。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二十章 安西战略(十)
安西,经过三天的行军,张焕的大军已经推到了蔚头城,这也是一个安西古国——蔚头国的都城所在,距离疏勒还有将近三百五十里。
这里的地形已经和拔换城不同,它靠近沙漠的边缘,气候干旱、河流稀少,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已经看不见了,更多的是地势起伏的戈壁,不远方是一道道光秃秃的山梁,可再向西行一直到疏勒,戈壁又慢慢减少,土壤变得深厚,光热条件较好,又有赤河水灌溉,故西面一带便成了安西的主要农业区,安西的第二大国疏勒国便位于其中。
此时已是九月初,早晚更凉,甚至清晨时还结了霜,张焕见天色将黑,便下令道:“就地驻营,明日天亮后再行。”
大军便在一道背风的山梁下扎下了大营,埋锅造饭、休息马匹,近千名游哨奔赴四周数十里内巡防,大营内士兵们正在吃饭,众人有说有笑,十分热闹,大军在拔换城以东一举歼灭了吐蕃军的主力,士气大振,现在即将对付入侵的大食军,唐军上下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这时,几名士兵将被俘的大食阿古什亲王带到了张焕的大帐,由于阿古什的身份特殊,他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除了没有自由外,各种条件都还不错,唐军甚至还在拔换城给他搞到一些大食的书籍,经过一些日子和唐军共处,阿古什的态度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在东方见闻录中写道:我有幸认识了另一群东方人,他们是来自丝绸与瓷器的故乡,是真正的东方人,他们乐观、坚韧,知礼守纪,和安西的土人完全不同,看守我的军人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他很诚实,忠于职守,他常常给我讲述家乡的见闻。原来那些美丽的丝绸竟是从一种虫子的嘴里吐出,令人不可思议,若有可能,我真地很想随他们再到东方去亲眼看一看
张焕此时正在吃晚饭,晚饭很简单,和士兵们完全一样,几个馒头,一盘切成片的干肉,一盘炒野菜。还有一碗汤,他一边吃晚饭一边低头研究身边的沙盘。
根据斥候探得情报。大食军就在抵达这里时得到了吐蕃人全军覆没的消息,便重新撤回了疏勒,由此可以看出。大食人这次东侵的主要目的是想占领疏勒,为他们将来继续东进建立一个基地,疏勒是安西最大的农业区,如果悉数开发,完全可以养活数万军队,而疏勒同时也是他所定下的西进战略的起点,将是未来大唐统治西域地政治中心,同样也不容有失。所以,与大食争夺疏勒的战争不可能避免了。
虽然说战争只是政治地延续,但在涉及到核心利益面前。任何外交辞令都是苍白无力的,任何克制和抗议都会被对方视为软弱,从而步步紧逼、丧失更多的切身利益,而领土或者领海就是一国地核心利益,唯有用战争才能显示出一国的强硬和维护主权的决心,自古以来,丛林法则是弱肉强食,在大食人占领疏勒后。唐军若忍让或谈判。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彻底失去疏勒。
这一点。张焕比谁都清楚,此战,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疏勒,全歼入侵的大食军,要用血淋淋的后果来击溃大食哈里发东侵的野心,这是丛林法则的第二条,假如入侵者没有什么损失而退,他就还会再来,只有将他打痛或打残,甚至打死,才会震慑住后来者。
经过无数血淋淋的战争,张焕地心早已比冰还要冷、比铁还要硬。
“都督,大食人带来了。”帐外响起亲兵的禀报声。
“带他进来!”
张焕摆了摆手,先命亲兵将饭菜端走,帐帘拉开,几名亲兵引着阿古什和他的翻译走了进来,翻译已经不是那个发音古怪地大食士兵了,而是一个去长安做生意的大食商人,精通汉语,更能表达高层人士之间谈话的微妙。
张焕打量了一下阿古什,只见他胡子变长了,也略略瘦了一些,他微微一笑道:“亲王殿下,请坐!”
在张焕面前,阿古什已经没有先前的傲慢和冷漠,翻译告诉他,这个唐军主帅不是一般人,他是大唐实力最强的地方诸侯,也是大唐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大食人向来信奉实力,尊重强者,阿古什便向张焕施了一礼,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张将军已经战胜了吐蕃,为何还要继续西行?难道也要和我们大食为敌吗?”
翻译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译给了张焕,张焕心中冷笑一声,便毫不客气道:“我们东方先贤有句古话,以德报德、以直抱怨,你们大食先侵占疏勒,我们自然就不会把你们当做朋友。”
“不!不!不!”阿古什连连摆手,“我想张将军是误会了,疏勒是我们从吐蕃人手中抢来,并非是从大唐手中得来,要说抱怨,应是吐蕃人对我们才对,而不应该是大唐。”
张焕仰天大笑,他的笑声忽然一收,随即冷冷道:“你们抢了强盗地赃物,东西就是你们地吗?很好!疏勒自古就是我们大唐安西四镇中的一镇,现在主人回来要东西了,你们是给还是不给?”
“这个
阿古什语塞了,他对安西地历史并不了解,即使就是了解,他也不会理睬,在他们看来,任何东西本无主,只要抢到了,就是自己的,否则波斯人问他们要巴格达、伍麦叶人问他们要耶路撒冷,他又会给吗?问题是他本人现在还是人家的俘虏,任人宰割,他可不想逞一时口舌之快,惹恼了唐军主帅,还是保命要紧。
他眼珠一转,便无比诚恳地说道:“我们从来不知道疏勒会是大唐的领土,如果知道,我们就不会从吐火罗远道而来,我们是为了惩罚吐蕃人侵犯吐火罗而东来,如果张将军愿意放我回去。我一定会说服阿罗斯将军,让他退出疏勒。”
张焕瞥了他一眼,不由淡淡一笑道:“我们东方人的规矩向来是先给东西,后付钱,阿古什殿下可写一封信,只要他肯退出疏勒,那我就放你回去。”
翻译说得很到位,阿古什忽然听出了张焕话中的语病,他便抓住话语中的漏洞问道:“只要离开疏勒。无论去哪里都可以吗?”
“是,只要离开疏勒。去哪里都行!只要他肯离开疏勒,我决不食言。”张焕毫不犹豫地答道。
阿古什已经带下去了,他写了一封信。命大食军主帅阿罗斯暂时撤离疏勒,去占领别的城池,张焕随即命一名商人去替他送信。
夜已经很深了,张焕还在研究沙盘上的地形,从龟兹往西由于唐军斥候来得较少,故而沙盘也做得比较简单,只标出了一条主要的路段,也就是沿着赤河附近的一片。而北面大片地方都做成了连绵地群山,连曹汉臣和鲁阳都不是很熟悉。
但是京娘给他讲过,她去碎叶时并没有走疏勒。当时张焕没有留意,现在想起来才意识这个情报的重要,自己是在龟兹遇到她,也就是说,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到碎叶。
可惜京娘已经回长安了,否则她倒是个很好的向导,这时,旁边的亲兵校尉关英见主公望着沙盘上一大片空白地方发怔。便忍不住多嘴道:“都督为何不问问大食商人?”
一句话提醒了张焕。今天那个大食翻译精通汉语,他必定已经多次往返。应该知道路程才对,他立刻命亲兵去将他请来。
大食商人叫做阿明,今年已五十五岁,他从少年时起便随父亲往来于巴格达与长安之间,对丝绸之路上的一草一木无不烂熟于胸,但吐蕃占领安西后便中断了东西方陆路贸易,他便改走水路到广州,或者从回纥转道长安,这次他听说唐军要收复安西,便带着一些货物来试试运气,正好在蔚头城遇到了唐军,被请来做翻译。
他进帐向张焕深施一礼道:“参见尊贵的张尚书!”
张焕点点头笑道:“我听说你对丝绸之路十分了解,有件事情想请教你。”
阿明知道张焕在大唐的地位,若能和他搭上关系,将来自己和儿子们都会得到极大的实惠,他不敢怠慢,连忙应道:“张尚书请直言,只要草民知道,就绝不会隐瞒。”
“那好,我来问你,从疏勒到碎叶只能走盘陀岭,再绕向北吗?”
“这个听到碎叶两个字,阿明有些敏感,他犹豫了一下,张焕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便笑了笑道:“如果你不知道就算了,我再问别人。”
“不!我知道。”阿明虽然是大食人,但他对来自波斯地黑衣大食却没有什么好感,他的祖父曾是白衣大食伍麦叶王朝地宫廷官,说起来,他也是个亡国之人,但更重要的是,他是商人,商人最大的特点便是能抓住机遇。
就在张焕要下逐客令地瞬间,他立刻道:“一般商人都是走陀盘岭,但从疏勒向北约两百五十里还有一个山口,叫托云山口(今天的图噜噶尔特山口),一直走便可直达碎叶和热海。”
托云山口,张焕猛地一拍脑门,他应该知道的,当年高仙芝打怛罗斯之战,走的不就是托云山口吗?汉朝时便在那里设立了驿站,自己怎么忘了。
他一把将阿明拉到沙盘前,指着北面的群山道:“你告诉我,山口在哪里?”
阿明还是第一次见到沙盘,他啧啧称赞做的精致,他仔细地看了看沙盘,一指北面的一座山道:“就是这里,路很不好走,但骆驼和马匹可以穿过天山,直达碎叶。”
“可以直达碎叶。”张焕怔怔地盯着此处,这是一个无比大胆的念头,突然地发现完全推翻了他原来的战略计划,继续西征是他大方向,原来的计划是在疏勒积累数年,再向西进攻,可那样一来。大食也完成了它对葱岭以西文化及宗教地同化,同时也会部署大军抵御唐军的西进。
但如果出奇兵拿下碎叶,将极大鼓舞西域各国抵抗大食的决心,将大大延缓大食对葱岭以西的占领,同时,也能和北庭在西面连成一片,这将是一条完美的战略弧线。
想到这,他眼一挑,对阿明笑道:“你可愿意做我地向导?事成之后。我绝不会亏待于你。”
“草民愿为张尚书效力!”阿明躬身施一礼,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亲兵将阿明带下去准备。张焕又仔细看了看托云山口,从这里到碎叶,少说还有一千里的路程。可以出奇兵夺取碎叶,但必须要找一个胆大心细,而且敢于冒险之人来完成这个任务。
他忽然象想到了什么,转头向一旁的关英望去,忍不住笑了,笑得象只老狐狸一样,关英地心紧张得砰砰!直跳,张焕走上前拍了拍他地肩膀。沉声道:“假如你能为我拿下碎叶,我将升你为中郎将!”
中郎将,关英的眼睛里忽然迸出了一道火焰。喀什,早在汉朝时,它就依附于大汉,后来汉末中原动乱,疏勒便与中原王朝失去了联系,但几百年来,它依附中原之心便一直没有断过,从北魏、隋朝最后到大唐立国。正是疏勒王一次又一次地派遣使者进中原请求依附。才最终促使李世民下决心重建安西都护府。
安史之乱后,吐蕃占领了河西及龟兹。阻断了安西唐军的归国之路,安西唐军的生存岌岌可危,又是疏勒国王裴冷冷接纳了他们,才使得安西唐军地残部能坚持至今。
但此时的疏勒已成为大唐和大食争夺地焦点,随着吐蕃与回纥先后淡出安西的争夺,最后拿下疏勒,便是唐军近半年征西之战的收尾。
目前疏勒国王裴冷冷已经东走于阗,近五万精锐地大食军陆陆续续从吐火罗抵达了疏勒,吐火罗总督阿罗斯更是亲自坐镇于此。
阿罗斯曾任埃及总督,是黑衣大食的名将,在征讨白衣大食的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当然也是双手粘满了鲜血,他今年五十岁,身材魁梧、目光敏锐,思路异常清晰。
此刻,他正在疏勒王宫里接见从唐营赶来的一名大食商人,他带来了阿古什亲王殿下的一封亲笔信,阿古什在去会见吐蕃赞普的途中失踪,后来逃回来的随从告诉他,阿古什殿下被一支不明身份的军队抓走了,阿罗斯当然知道这支不明身份地军队就是唐军,事情严重,他立刻命三万军火速赶去与吐蕃军汇合,但刚出兵没多久,便传来了吐蕃兵败拔换城的消息,阿古什殿下虽然重要,但哈里发的东方战略更重要,阿罗斯在权衡再三后,便命军队退回了疏勒,就在他准备写信向哈里发汇报阿古什殿下出事时,阿古什地信却送到了他的面前。
阿罗斯背着手在王宫里来回踱步,阿古什让他暂时退出疏勒,以换取自由,说得是很简单,好像还占了很大的便宜,但阿罗斯却和张焕一样,很清楚暂时退出疏勒的后果,一旦失去疏勒,五万大军怎么生存?还能在这里呆多久?唐军根本就无须与他应战,便能轻而易举将他赶回吐火罗,阿古什实在太幼稚了,什么都不懂。
可是若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在哈里发面前告自己一状,自己就得步当年阿布穆斯林的后路,在怛罗斯大败唐军后,却因功高震主而被杀。
阿罗斯十分为难,如果他败给唐军,哈里发一样也不会饶过他,他不得不感叹唐军主帅的手段高明,看透了阿古什无能的本性,只是摆个姿态便将自己逼得进退两难。
最后,阿罗斯一咬牙,最多自己事后向哈里发请罪,疏勒肯定是不能退出,他立刻写了一封回信,向阿古什讲述了自己不能退出疏勒地理由,并指出即使他退出疏勒,唐军也一定不会放他,所以他不能受命,他将信交给大食商人道:“请转告亲王殿下,为了哈里发地大略,只能委屈他了。”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二十一章 安西战略(十一)
穿越茫茫的戈壁和无数奇形怪状的山梁峡谷,这一天,一支五千人的唐军骑兵队终于抵达了托云山口,这里依然是一望无际的土黄色,看不见一丝绿色,让人疲惫而烦躁。
这里海拔教高且道路艰难,一路之上人迹罕至,只偶尔可以看见倒毙骆驼的森森白骨,这次远征,唐军每人携带三匹马,携带大量的粮食及物资,足足走了四天,才从蔚头城抵达了托云山
“将军请看那里!”
阿明手指远处山脚下一片已被风化的残垣断壁道:“那里就是张尚书所说的驿站遗址。”
这次远征碎叶的主将便是以胆大和敢于冒险而出名的关英,他擅袭吐蕃赞普藏身的大石城而被王思雨免了职,但张焕却看到了他有着常人难及的毅力和果断,越是遇到困难和挑战,就越能发挥他的敏锐和决断,也因此,张焕便不拘一格地将他从一个小小的校尉提拔成统帅一支军队的主将,让他独挡一面,事实上,这就是西凉军的传统,以军功为先、以才能为先。
关英注视着驿站遗址,他忽然问道:“驿站修在这里,是不是说附近有水源?”
阿明敬佩地点了点头,“将军思路细腻,从这里向东五里,确实有一眼泉水,那里还有一片胡杨林。”
“那好,就烦劳你带我的一队士兵去打水。”关英向后一挥手命令道:“大家就地休息两个时辰。”
唐军将士纷纷下马,各自寻找阴凉之地休息,一支三百人的汲水士兵则跟着阿明向东而去。
这一次关英却没有倒地睡着,身负五千人的安危和都督交给的重任,使他感到了强烈的责任,他又一次拿出阿明手绘的地图,仔细研究这次远征地路线。
穿过托云山口再向北还是半干旱的戈壁滩。还有一片沙漠,那里数百里荒无人烟,是最考验人毅力的一段路,约有四天的路程,走过这片最艰难的地方,便抵达了真珠河,再向北就是茫茫的大草原了。约再走五天,便可抵达这次远征的目地地——碎叶,安西曾经的第五个军镇,旁边便是著名的热海(今天吉尔吉斯斯坦的伊塞克湖)。
望着地图上用炭笔画了个重重三角形的碎叶军镇,关英不由心潮起伏,几年前他还是在乡里偷鸡摸狗、调戏妇女的小地痞。被父兄赶出了家门,谁又能想到,几年后他便是率领五千军队地大将,将为国立下不世之功。
你若能为我拿下碎叶。我就封你为中郎将,碎叶兵马使。
想到都督对自己的激励,关英不由热血沸腾,他立刻站起来大声喊道:“弟兄们起来,该干活了!”北征的第一步就是要占领托云山口,先修一个简单的营地,驻兵八百人,张焕随即会派工事营来此修建一座城堡。
次日一早,一支唐军骑兵穿过了托云山口。向茫茫无际地戈壁滩行去
唐军大营,去疏勒的大食商人已经将阿罗斯的信和原话带回,他拒绝了阿古什要求撤兵的命令。此刻,阿古什的脸色异常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阿罗斯竟然会违抗他的命令,信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几乎捏成了碎片,如果不是在唐军大营内,他早已经暴跳如雷了
一旁,张焕静静地望着这个年轻的大食贵族。和这个大食亲王近一个月的相处中。他已经透彻地了解了他的性格及其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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