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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90 高月(当代)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一十章 回纥剧变
第三百一十章回纥剧变
七月下旬,安西的局势发生戏剧性的变化,王思雨部趁吐蕃西撤、回纥被牵制之机,趁虚而入,一举攻占了焉耆、龟兹,横杀入吐蕃与回纥之间的空挡,此时的颉干迦斯已无路可退,在情急之下,他连夜派数十名信使,从各路突出,向北庭的大汗求救,但他却不知道,与张焕对峙了近半个月的忠贞可汗此时也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但凡一国新君即位,总是先内后外,修内政、杀逆臣,以巩固其王位,但回纥忠贞可汗即位未及两月便对外作战,先是派颉干迦斯率十万大军南征,在被唐军断其后路后,忠贞可汗更是举大军南下救援,使得国都空虚,这是犯了新君即位的大忌。
就在忠贞可汗出兵仅仅十天,其义弟拓跋千里在仆固、阿布思两大部落的支持下,率领驻守唐、回边境的五万大军杀回翰耳朵八里,得到次相墨啜达干的拥护,他宣布罢黜忠贞可汗之位,立前登利可汗的次子继承汗位,称为英武可汗,他自己则自封为大相,统揽回纥军政大权。
国内发生剧变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正与张焕对峙的忠贞可汗耳中,忠贞可汗今年约三十余岁,身子颇为单薄,早在其父还是回纥大相时,他是回纥京中有名的浪荡子弟,当年裴明远出使回纥时,便是他收了裴明远的钱,安排其和父亲见面。
事易时移,当其父继任回纥可汗后,他作为王储,也一收浪荡的性子。开始为军国大事忧虑。他也认为中原文化深厚、历史悠远,绝不是回纥所能取代,而西方地域广阔、人烟稀少,又有突厥打下的文化底子,与回纥一脉相承,适合回纥人统治,因此他也极力支持其父亲定下的西进国策。
在他即位后没多久,他便雄心勃勃派大将收复北庭、进逼安西,企图以辉煌地战果来封住各个部落酋长地嘴,以巩固他的可汗之位。只可惜人心难测,他父亲最为赏识之人,党项贵族拓跋千里竟然夺走了他的汗位。
忠贞可汗背着手在大帐里来回疾走。他已从最初的又惊又怒中冷静下来,现在他在考虑如何能夺回汗位,他心中很清楚。之所以拓跋千里能夺位成功,得到许多部落的拥护。关键在于他父亲当年的夺位,但不管怎么说,他是绝不会甘心自己大汗之位就这么白白丢掉。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个柔和的笑声:“可汗在为何事发愁?”
忠贞可汗回头,只见帐门口站着一人,却是他的另一个义弟药罗葛灵,药罗葛灵原本是汉人,叫吕葛灵。安史之乱中随父母逃亡回纥。后来父母双亡,他被卖到后来的回纥宰相顿莫贺达干府上为奴。因其聪明伶俐,深得顿莫贺达干的喜爱,便收他为养子,在顿莫贺达干登位可汗后,便将回纥贵族之姓药罗赐给他,改名为药罗葛灵。
这次忠贞可汗亲自率大军支援安西,他便作为军师而随行,忠贞可汗见他进来,就仿佛捞到了一根救命地木头,连忙将他拉进大帐,先简单地把情况讲了一遍,最后道:“这次拓跋千里造反,为兄已心神大乱,还望弟教我良策。”
药罗葛灵听说拓跋千里另立新君,他也猛吃了一惊,但他随即便冷静下来,他略一沉吟便道:“可汗不要着急,我认为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忠贞可汗大喜,连忙拉他坐下来,急道:“你快说,我该怎么办?”
药罗葛灵想了想便道:“现在可汗手中还有七万人马,还有颉干迦斯那便的七万余军队,加起来将近十五万,从兵力对比上要强于拓跋千里,关键是要抓紧时间,要赶在军心涣散之前杀回都城,否则一旦拓跋千里用家属来威胁士兵,那一切都完了。”
忠贞可汗眉头皱成一团,他踌躇良久才道:“我也知道须抓紧时间,可现在我们与唐军僵持,还有颉干迦斯也困于安西,要我怎么办才好?”
药罗葛灵笑了,“这就要看可汗能不能做出让步了。”
“你是说放弃安西、北庭。”忠贞可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唐军与我对峙到现在,就要要寻找战机,现在形势不利于我,张焕怎肯放弃这个全歼我军地机会。”
“我倒并不这样认为,张焕可不是一般的领兵大将,可汗只要想一想他当年还只有武威一城时,便派使者来联系父汗共击吐蕃,而他现在已是大唐兵部尚书,是大唐的第二权臣,他岂能没有这个眼光?”
说到这里,药罗葛灵站起来深施一礼道:“我愿为可汗使臣前往唐营,说服张焕与可汗讲和。”
忠贞可汗想了半晌,便毅然决定道:“或许你说得不错,那拓跋千里也是他张焕地死敌,就凭这一点,他也许能考虑讲和,你现在就去,若有必要,我可以亲自和他谈判。”
唐军大营距离回纥大营约十里之远,位于咸泉镇以北,此刻张焕正盘腿坐在大帐中,聚精会神地看一封家信,信是妻子裴莹写来,希望他在军中多多注意休息、保重身体,但信的重点却是崔宁已为他生下一子,孩子是早产儿,身子比较瘦弱,但母子皆平安,母亲已为孙子取名为。
远在数千里之遥,忽然听到自己又有了儿子,张焕不由心花怒放,他背着走慢慢走帐前,眺望着东方地星辰,思乡之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这时,只见一名亲兵从远处小跑而来,张焕见他步履匆忙,知道是有要事,便将家信收进了怀中。问道:“什么事?”
“禀报都督。外面有数十回纥兵护送一人前来,说是可汗特使。”
张焕一怔,忠贞可汗派使臣找自己,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他也得知王思雨部进占龟兹和焉耆了吗?
“带他进来!”
张焕快步走回大帐,端坐下来,片刻,几名亲兵将药罗葛灵领了进来,药罗葛灵上前深施一礼,“忠贞可汗帐下宰相护都药罗葛灵参见张尚书!”
张焕听他口音纯正,没有半点回纥人说汉语的晦涩。不由有些微微诧异地问道:“你莫非是汉人?”
“正是!”药罗葛灵点点头道:“我祖籍是河东太原人,安史之乱时随父母逃入回纥。”
张焕微微一笑,“这样说起来我们还是同乡了。请坐吧!”
药罗葛灵坐下,他沉吟一下便坦率地说道:“张尚书还记得拓跋千里这个人吧!”
张焕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突然提到拓跋千里,他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药罗葛灵苦笑一下便道:“实不瞒都督。就是这个拓跋千里现在已在回纥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已经率军占领了翰耳朵八里,宣布废除我家可汗,并立登利的次子为新可汗,而他拓跋千里现在已是掌握军政大权的宰相。”
张焕这才明白,原来回纥竟发生了内乱,现在已有两个可汗了,倒是有趣。对方地用意必然是求和而来了。
他笑了笑。不露声色地道:“所以你们可汗便派你来下战书,明日两军决战。是这个意思吧!”
“不!不!不!”药罗葛灵吓得连连摆手,“我们可汗派我来是想与张尚书和解,并没有决战之意,尚书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家可汗地诚意。”
“诚意?”张焕仰天大笑,直笑得药罗葛灵心惊胆战,他刚要说话,张焕的笑声却忽然一收,冷视着他森然道:“不久前,你们可汗派人去长安求和,但他在求和的同时,却亲自率大军南下,这样地行事作风,让我如何能理解他地诚意?”
“这
药罗葛灵语塞了。
张焕长身而起,冷冷道:“要和解也可以,明日午时正,让你们可汗亲自到我大营来,我与他面谈,否则,就算他主动撤军,我也会穷追猛打,更不要说放过颉干迦斯了。”
药罗葛灵听张焕口气坚决,只得无奈地起身告辞,走到帐门口时,又听张焕在背后道:“再转告你家可汗,不要想着趁机偷袭,那样他就真的完了。”
药罗葛灵身子一震,他忽然明白了张焕地深意,回头向张焕施了一礼,便快步去了。
是的!张焕已经将自己的意思含蓄地传递给了药罗葛灵,他可以接受和解,当然是有条件的和解。
张焕背着手走到了帐外,夏夜地凉风习习吹拂他的脸庞,回纥发生内乱,这却是他没有想到之事,他心里很清楚,只要再将忠贞可汗的大军拖过十日,回纥军就将分崩离析了,他完全有把握将这十五万回纥军全歼在安西,甚至今天晚上,他便可以大败敌人。
但是他不想这样做,他必须要从长远考虑,拓跋千里是一个对大唐有着强烈仇恨和野心之人,一旦他真地当了权,那回纥西进的国策必将改变,回纥大军将重新南下,屠杀大唐边民,掠夺大唐财富和子女,不能!他决不能让拓跋千里掌握回纥,忠贞可汗虽然也不可靠,但他至少继承了其父西进的国策,而这个国策对于大唐稳定漠北局势至关重要。
这样,唐军便可以腾出手来将契丹、室韦等少数民族逐一解决,不给他们坐大地机会,甚至收复葱岭以西的广大领土,也需要在漠北有一个稳定地局势。
再退一万步说,张焕也希望回纥人内部的同室操戈进行得越惨烈、越持久,也就越好。次日午时,三千回纥骑兵护卫着他们忠贞可汗向唐军大营缓缓而来,此时的唐军大营已是严阵以待,防止回纥人可能出现的偷袭。
三千骑兵在唐营一里外停了下来,随即一队唐军前去交涉,很快,百余名骑兵护卫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向唐军大营驰来。
马车内,忠贞可汗心情忐忑地望着这座杀气腾腾的唐军大营,如果说他今天不害怕被唐军扣留甚至杀害,那是假话,而且作为一国之君,他竟亲自来唐军营谈判,这本身就是一种极为屈辱的姿态,但国内的严峻形势已使他没有选择地余地。
他也知道张焕其实已经答应了他和解地请求,就算需要条件交换也可以由双方使者来讨论,张焕却坚持要他亲自来军营谈判,一是要确认事情的真假,但更重要地、是要给他手下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马车在唐军的刀山枪林中缓缓而行,他的一百名亲卫也都下了马,徒步跟随,两边一排排唐军盔明甲亮,目光冷厉地盯着马车。
马车终于在一座白色的大帐前停了下来,张焕率领数十名文武官员早已等候在帐前,他见两名回纥将领和药罗葛灵一起将一名身着回纥华服的男子从马车里扶了出来,只见他脸色苍白、身子单薄,和想象中强壮的回纥人首领大为不同,张焕便回头悄声地问代表朝廷前来犒军的御史中丞沈房道:“是他吗?”
沈房一个多月前刚刚从回纥都城转道而来,曾觐见过忠贞可汗,他点了点头,“他正是回纥可汗。”
张焕见回纥可汗的神色有些不安,便大笑着迎了上去,向他拱手施礼道:“张焕久闻可汗威名,今天却初次见面,失礼之处还望可汗见谅。”
忠贞可汗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张焕,他其实见过张焕,他的原名叫咄莫罗达干,当年张焕大破翰耳朵八里时,他就曾经作为一名年轻的回纥贵族被唐军俘虏,只是他当时不起眼,不被张焕重视罢了。
忠贞可汗笑了笑,回礼道:“张都督与我们回纥关系极深,希望本汗今日前来,能有所收获。”
张焕见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便欣然一笑道:“可汗请进大帐里详谈。”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一十一章 安西战略(一)
宣仁七年七月,回纥国内发生严重内乱,拓跋千里率军攻入都城,宣布废除忠贞可汗,另立新汗,此举得到许多忠于前登利可汗的回纥贵族的支持,在严重的执政危机下,远在北庭与唐军对峙的忠贞可汗被迫无奈,遂于唐军讲和,双方在两天的谈判中终于达成一致,忠贞可汗以书面形式承认北庭与安西归属大唐,并命令安西的颉干迦斯放下武器、向唐军投降,而唐军承诺安西回纥军在放下武器后可以过境,并在其离开北庭后发还武器。
同时,张焕也明确表示将支持忠贞可汗重返汗位,在必要时唐军可以提供援助,七月底,可汗与唐军讲和的消息尚未送达安西,腹背受敌的颉干迦斯为打通北上的道路,在博斯腾湖以北与唐军决战,却被唐军南北夹击而大败,回纥南征军死伤近半,数日后,忠贞可汗下令放下武器的命令传到了安西,粮草尽绝的颉干迦斯也知事急,遂向唐军投降。
四万回纥军分三批在唐军的监视下离开了安西北上,最后在北庭以北的多逻河与忠贞可汗汇合,大军返回漠北,就这样,延续了整整一年的回纥南下战役最终以回纥全面失败而告终。
但就在唐军与回纥军在博斯腾湖大战的同一时刻,远在拔换城的吐蕃军开始向龟兹进发,企图将唐军赶出安西,王思雨部主动出击,他亲率八千骑兵。在龟兹以西的白马河流域截住了吐蕃军地先锋。
茫茫大草原仿佛一个巨人张开臂膀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地被炎热的蓝色穹顶笼罩着,几只雄鹰在天空翱翔。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大地上的军队。
王思雨地骑兵可以称得上是西凉骑兵中的精锐,他们一部分是随王思雨夺取石堡城的老兵,另一部分则是从河湟被解放的汉人奴隶中挑选出的强健者,还有一些羌人骑兵,他们最大地特点是个个骑术高超。可以几天几夜不下马背,随后又在三年卧薪尝胆式的残酷训练下,他们不仅掌握了骑射、刀术等搏击技术,而且有着严格的组织纪律。动则奔腾如云,静则凝重如山,正是有这支精锐的骑兵,才使王思雨能昼夜行军,一举夺取焉耆和龟兹。
作为统帅,王思雨继承了其祖父大唐军神王忠嗣地精神,他忠诚、坚毅、果断,他有时象一把锋利的宝剑,能一往无前地斩断杀伐;有时又如一片平静的大海。在平静的海平面下蕴藏着汹涌的暗流。他今年只有三十岁,但已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沉稳而不失锐气。
远方一名斥候飞驰而来,大声禀报道:“将军,吐蕃人先锋已在二十里外,约六千余骑。”
“我知道了,再探!”
“遵命!”斥候行一礼,调头而去。王思雨打手帘向两面眺望一下地势。白马河从西北方向流来,在远处划出一条弧线。又向东北方向流去,就仿佛一把长弓,蜿蜒流转,而在五里外的河边则是大片森林。
王思雨沉思片刻,便令第一营都尉曹汉臣道:“你可率三千军隐藏于树林之中,待吐蕃兵过,从后面掩杀。”
“末将遵令!”曹汉臣手一挥,三千军从队伍中分出,向北疾驰而去。
唐军放慢马速,尽量休息马力,约又向前行了三、四里,这时,远方西北方向的一块高地上出现了十几名骑兵,那是吐蕃人的斥候,王思雨立刻下令,扩张大旗,平造出万人地气势,随即一支五百人地巡哨向吐蕃斥候追杀而去,吐蕃斥候调头便远遁了。
王思雨手一摆,五千骑兵立即停止前行,在草原上静止下来,骑兵作战,除了骑士本身的装备和马匹的精良外,还讲究气势和战法,以己之长、克敌之短,唐军优势在于装备精良,不仅配有长槊和横刀,还有犀利的弓箭,尤其是西凉军,他们将传统的骑兵弓箭装备改成了硬弩,士兵们统一配备擘张弩,射程可达二百三十步,有效杀伤距离为一百五十步,它的威力、射程、精确度都远在弓箭之上,唯一的缺点就是射速和灵活性较差,为此,西凉军骑兵的一个最主要训练课程就是在高速奔行中骑射,王思雨地骑兵个个都能熟练使用弩箭。
箭也不是普通地箭矢,这次王思雨部配备的就是专门对付吐蕃人地透甲箭,箭头呈尖锥形,长而尖细,且三面开槽,是专门针对吐蕃人的锁子甲而研制。
为了对付吐蕃人的骑兵,唐军还做了大量的其他准备,比如战马,吐蕃人战马的特点是负重和耐力极好,适于在高寒地区长途跋涉,但马速不快,尤其缺乏冲击力,而西凉军主要配备突厥马为主,也是耐力持久,但体型较小,速度也跟不上,为此,张焕在几年前便派人引进了一批上好的大宛种马,派专人在河西管理繁殖,同时又购买了一批焉耆马,这两种战马高大神骏、四肢修长,对缰绳的控制异常敏感,速度和爆发力都极强,可惜这种良马也并不多,几年来,整个西凉军也只有二万余匹,其中一万匹配备在张焕的近卫军中,而另一万匹就是配备在王思雨的军中。
天高辽阔、西风劲吹,五千大唐骑兵分成两个军团屹立在茫茫的大草原上,这是一群为国为理想而战的勇士,他们血是沸腾的,为了洗刷安史之乱后大唐软弱而屡遭的耻辱,他们不远万里来到遥远的西域,为了大唐的荣耀和利益而战。
远远地,一条黑线出现了。吐蕃人的五千骑兵先锋经过三百余里地昼夜奔袭,终于赶到了龟兹,应该说,赤松德赞的战略是正确的。他命吐蕃军西撤,由此占据了渔人之势,但他却没有料到两件事的发生,一支唐军竟会从南面远道而来,进占了他让出地龟兹。其次便是他没料到回纥会发生内乱,使得本来不可避免的大规模惨烈战役,竟是以谈判的方式结束。
这样一来,他的战略撤退竟变成了战略失误。白白将焉耆和龟兹拱手送给唐军,为此,赤松德赞心中恨极了张焕,唐军还在博湖与回纥军交战之时,他便亲率五万大军扑向龟兹,其中他的五千先锋仅用两天两夜便抵达了白马河畔。
吐蕃地先锋大将叫做论莽藏布,他是赤松德赞的女婿,十分骁勇凶悍,赤松德赞在吐火罗被大食军围困之时。正是他率军杀开一条血路。将赞普救出险地,他的五千部下也是职业军人,和那些临时由牧民拼凑出的吐蕃军相比,他们更加嗜血、更加勇猛,也正是这样,他们一直便是赤松德赞开路地尖刀。
和唐军相比,吐蕃人的装备要略逊一筹,尤其在弓箭水平上。他们远不如唐军。骑兵和步兵的装备也没有什么不同,主要是披挂锁子甲、执长矛和圆盾。近身作战还是用传统的长剑,但是他们个人体质却很强,耐力持久,也极少生病,尤其在高寒地区,一般而言,若唐军与吐蕃军的战斗陷入胶着状态,最后往往是吐蕃军凭借体力的优势获胜。
这时,论莽藏布也看见了远方的唐军,他轻轻一挥手,大军放慢了速度,他已经得报,唐军从气势上看约万人,但实际上也和自己的兵力相仿,只有五千人。
论莽藏布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队伍,士气高涨、气势如虹,他傲然一笑道:“赞普有言,先拿下龟兹者可封安西王,却派我来为先锋,显然是没有把我考虑在内,弟兄们,若能助我拿下龟兹,所见女人、牛羊任你等取用。”
消息传出,五千吐蕃人发出了一片狼一样地嗷叫,他们就是职业军人,以掠夺和杀戮为生,在他们眼里,远处地唐军已不过是一群任他们宰杀的绵羊。
“杀!”论莽藏布长剑一挥,狂吼一声,吐蕃军用双腿催动战马,左手举盾、右手执矛,铺天盖地向唐军冲击而去,草原上弥漫着冲天的杀气。
唐军仿佛山一般凝重,他们手端硬弩,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冲来的吐蕃军,后军开始向后小跑,约跑出两里地停下,这样,大军呈两个方阵部署在草原上。
唐军的优势在于弩箭,对于骑兵弩箭,以轮战法最为著名,但他需要高超控马技术和最严格纪律,即使同伴在眼前被杀,也不能乱了阵势,其原理,也就是后来的三段射击。
数里远的距离对于吐蕃军不过转瞬即到,五百步四百步二千唐军静立在马上,弩箭慢慢端起,瞄准了前方,他们地阵型已经排好,分为五排,每排四百人,另外左右各有五百人压住阵脚。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吐蕃军已经进入了有效地杀伤距离,他们脸上的狞笑已经清晰可见,盾牌举起,根本就不惧唐军地箭阵。
“射!”唐军都尉一声令下,箭如雨发,第一排弩箭腾空而起,向吐蕃军射去,尽管有盾牌护卫,冲在最前面的吐蕃军还是倒下一片,战马惨嘶,横飞而出,吐蕃军的进攻速度立刻放缓,这边唐军一箭射出,第一排唐军即刻调头向后,第二排的唐军弩箭已经发出,紧接着第二排唐军也调头向后,第三排的唐军弩箭已经射出,五排后,原本第一排的唐军又安装好了弩箭,这就样周而复始、轮轮环扣,如行云流水般地顺畅,没有半点滞碍,唐军战马敏捷,后退速度极快,竟只比吐蕃人的冲击只慢上一分。
远远望去,仿佛无数的椭圆圈在大地上迅速滚动,只数轮后,吐蕃军已相隔不足五十步,唐军立刻停止射击,加快了马速,瞬间便拉开了吐蕃人,他们冲到后军之后。再一次布好了阵营。
刷地一声,二千中军的硬弩再一次平端而起,箭尖冷冷地指向敌军,唐军暴雨般地箭阵杀伤力极大。短短地数百步路程,吐蕃已死伤千人,吐蕃军的士气和斗志已经明显下降了,面对唐军狂风般的撤退,竟没有人奋力追赶。
论莽藏布也已经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若这样追下去,自己军队早晚会被唐军悉数射死,他大喝一声:“全军停下!”
剩下的四千吐蕃军嘎然停止了。两支军队相距一里在草原上对面而望,原野上西风劲吹,将各自地大旗刮得猎猎直响。
论莽藏布忽然一声令下,四千吐蕃军立刻结成一个巨大的整齐的方阵,数百名手执巨盾的吐蕃骑兵行在最前面,后面吐蕃军各执圆盾,密集地排列在一起,竟形成了一座盾山,速度也不快。哒哒!地向唐军逼去。
这也是吐蕃人在和唐军百年征战中总结出的、专门对付唐军弓箭地办法。原来是步兵阵,再配以犀利的骑兵冲击,而现在也用于骑兵,虽然吐蕃骑兵最强劲的冲击力没有了,但死亡的人数也大幅下降。
随着吐蕃人渐渐逼近,唐军也合为一处,五千唐军一动不动,仿佛山一般凝重。王思雨冷冷地盯着吐蕃人。他手中地大铁枪已经横起,又取出一面魔鬼般的青铜面具戴在脸上。
渐渐地吐蕃军又到了有效射程。唐军还是没有动,一百步了,突然,唐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两千骑兵如狂雷般地杀出,漫天的杀气连天地也骇然变色。
轰!地一声,俨如巨浪相撞,犀利的唐军瞬间便撕开了吐蕃人的骑兵阵,王思雨身先士卒,他挥动着一百五十斤重的大铁枪,大吼一声,一枪便刺穿了五六名吐蕃骑兵的胸膛,大枪一甩,伴随着长长的惨叫声,枪上地五六名吐蕃人竟被甩飞出去。
王思雨地野性陡然间发作,他的大铁枪上下翻飞,时而如梨花暴雨,时而似力挽千钧,杀得吐蕃军人仰马翻,死伤累累,他的战马异常高大神骏,步履矫健,如腾云驾雾一般,配合他雄壮的身材,以及一根大铁枪,再有他魔鬼般的脸庞,竟使得吐蕃军人人见之丧胆,见他杀来,皆发一声大喊,向两边奔逃,一时间,王思雨竟如虎如羊群一般。
论莽藏布见王思雨所向披靡,他不禁勃然大怒,舞动长矛向他扑来,王思雨一眼瞥见,他冷冷一笑,一声大喝,随即唐军一声低沉的号角吹起,五千唐军调转马头,狂风般向东驰去。
“给我追!”
论莽藏布被唐军玩弄于鼓掌之间,他气得发了疯,咆哮着向唐军疾追而去,片刻间,两军已跑出五六里远,已冲过了大片森林,唐军忽然停下,他们迅速列队,熟练地装上弩箭,等待着吐蕃人的近前。
这时,王思雨纵马从骑兵阵前驰过,阵前响起了他依稀而高亢的声音:“把弩收起来,拔出你们地战刀,父辈地耻辱要用吐蕃人的血来洗刷,大唐会记住你们,千千万万地大唐百姓将以你们为骄傲,现在是你们为大唐民族而战的时候,就让吐蕃人品尝我们大唐骑兵铁血和刀锋吧!”
他的刀向前方一挥,厉声大喝一声,“杀!”
“杀!”
五千骑兵的热血开始沸腾了,自古以来,国家的统一和大国的强盛只能在铁和血中实现,乞求和软弱只会换来更多的羞辱和耻笑,大汉的强大在于它有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大唐的强盛在于它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和铁血赫赫的战功。
男儿当在战场上挥洒血性,国家当为民族的强盛而挺直脊梁,五千大唐骑兵仿佛一把出鞘的战刀,迎着吐蕃军横扫而去,两支军队终于以最直接、最惨烈的方式碰撞了。
刀与剑碰击,发出铿锵声,刀劈入人骨发出了喀切声,人的呻吟声,垂死者的可怕的咯咯咽气声,此起彼伏。
王思雨在吐蕃军中飞驰,他纵横杀戮、所向披靡,他和他的五百亲卫仿佛一只铁拳,所过之处,吐蕃军的阵势纷纷土崩瓦解,人头滚滚而落,杀透了层层密密的人墙,他在寻找吐蕃军首领。
看到了,论莽藏布挥舞着长矛从斜刺里向他猛刺过来,吼声如雷,但不等长矛靠近,他忽然觉得自己竟腾空而起,他看到了蓝天,太阳是那么刺眼,他眼睛都睁不开来,浑身的力气已在刹那间消失了,王思雨的枪尖刺穿了他的脖子,将他象旗帜一般高高挑起。
唐军顿时欢声雷动,敌酋死了!敌酋死了!唐军士气大振,而吐蕃军却斗志低迷,人心惶惶。
就在这时,从森林忽然杀出了一支生力军,从吐蕃军后面掩杀而来,吐蕃军腹背受敌,抵抗的意志在瞬间崩溃了,开始向西溃败。
王思雨见胜局已定,他当即冷冷地下令道:“追杀到底,不接受投降!”
宣仁七年八月,王思雨亲率八千骑兵将吐蕃人的五千先锋悉数歼灭在白马河畔,斩首四千七百余人,仅不足三百人逃脱,赤松德赞闻先锋失利,他当即催动四万大军杀向龟兹,与此同时辛朗的四万军早一天也赶到了龟兹,唐军采取守势,避而不战,两军遂在龟兹对峙,八月十日,张焕亲率五万大军抵达了龟兹。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安西战略(二)
第三百一十二章安西战略(二)
八月是初秋的日子,西域的暑气已经渐褪,一早一晚更加凉了,草叶上凝结了露珠,朔风渐起,牧人们开始将晒干的牧草码成草垛,准备牛羊们过冬的食物。
天更加蓝了,大草原上飘送着苦艾和小麦杆的气味,坦平的草原上,你无论从那一个方向望去,到处都立着一堆堆的干草堆,一只鹰从草堆上飞起,在高远的空中慢慢翱翔,远处,一个牧人的帐篷起,旋升起一缕青色的炊烟。
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在原野上行军,每个士兵都骑着马,在西域,无论步兵还是陌刀军都是以马代步,作战时再下马列队。
张焕行在队伍的中段,他骑在马上缓缓地行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龟兹的一切事物,牧人的帐篷、妇女的服饰,马匹的种类,以及远处的雪山、大河,应该说这里一切都和他一路看来的景色并无区别,但因为它是在龟兹,所以感觉上也就更多了几分特殊。
前方一座黑色的城池已经依稀可见,经过整整十天的行军,他们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龟兹。
这时,远方黄尘滚滚,一队数百人的骑兵队正朝这边驰来,这是先期抵达龟兹的主要将领前来迎接都督的到来。
当先一人,身材魁梧高大、相貌英武,正是龟兹的主将王思雨,他旁边则是辛朗,后面跟着数十名都尉将及一些文职官员。
王思雨已经看到了张焕,他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单膝跪下道:“末将参见都督!”
张焕也下了马,他连忙将自己爱将扶起,赞许地笑道:“你这次突袭龟兹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你比我想的做得还好。”
王思雨谦虚地笑道:“都督过奖了,这是将士们用命。是都督几年来精心准备的结果,我不过是适逢其时。”
张焕点了点头,他又拍了拍辛朗的肩膀笑道:“焉耆之战,是你第一次实际指挥战役,就获得了全胜,不简单啊!”
辛朗也躬身道:“属下惭愧。若不是张三城守捉的五百勇士死守住城堡,颉干迦斯呈腹背受敌之势,恐怕属下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张三城守捉,张焕的脸色肃然起来,他已经听说了此事。五百名极为普通地唐军士兵,最高指挥官仅仅是个校尉,竟抵住了回纥军数万人的进攻,死战而不退,最后几乎全部壮烈战死,只有二十几人负伤生还,到最后伤愈而活下来的只剩下八人,张三城之战,可谓惊天地、泣鬼神之举。
这时辛郎从身后拉过一名年轻的军官,向张焕介绍道:“他就是最后的一名队正。叫做关英。”
他又急对关英使了个眼色道:“这就是我们西凉军的都督,还不上去见礼。”
关英在一个月前还是一名卑微地士兵,从未想过能见到西凉军的最高首领,大唐第二号实权人物,他眼中流露出激动之色,上前半跪行一军礼:“卑职参见都督!”
“快快免礼!”张焕急忙将他扶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只见他身子十分瘦小,和旁边的王思雨相比俨如孩童一般。但就这么个瘦小的士兵却能视死如归、以死来报效国家。
张焕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事,便笑问道:“我记得在蒲类县探查到葛逻禄人行踪的斥候,好像就是叫关英,这个名字和观音一样,我记得很清楚,还有个孙木人,可是你们吗?”
关英挺直腰大声答道:“都督记得不错,正是卑职。”
他不由想起了孙木人。眼中一阵黯然,低下头羞愧地说道:“卑职只是侥幸活下来,真正立下大功者是孙木人和王廷江,若不是他们之死激发了我地斗志,说不定我便退却了。”
张焕按住他瘦小的肩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道:“我会记住他们,会抚恤好每一个战死弟兄的家人。让他们瞑目于九泉。你也不必自责,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会害怕。也包括我,但是我们活着,总是需要一种精神,纵是死了,也是死有所值。”
说到这里,张焕又扫了一眼众人,高声道:“这次西征,我们已阵亡了一万三千余人,我已禀明朝廷,将在长安建立一座安西忠烈祠,来纪念这次收复安西、北庭而为国捐躯的将士们。”
众人闻言,一起跪下大声道:“都督之心,将士们感激不尽!”
张焕叹了口气,向众人摆手道:“大家起来吧!不要谢我,西凉军就是我一手创立,我与弟兄们岂能没有感情?”
这时天色已渐近午,张焕命大军驻扎在城外,他则在千余名亲兵的护卫下,进入了龟兹城,龟兹城要比高昌古城大得多,这里曾是龟兹古国的都城,又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中转站,贸易曾繁盛一时,再加上百年来这里又一直安西都护府所在地,所以城内的建筑处处可以看见大唐的风格。
龟兹城内地人口约五万余人,大多是本地土人,其次便是突厥人和汉人,道路还算笔直整齐,道路两边布满了各种店铺和民居,由于战争影响,大多已经关门,但还是有不少敢于冒险的商人牵着骆驼在街头漫步。
龟兹城中最主要的一条街道叫做天山大街,从北城门笔直地伸向南城门,显然是模仿朱雀大街,龟兹王宫和安西节度使府衙就位于正中间的道路两侧,龟兹国王在吐蕃攻占安西后,便率部分王室成员流亡到了长安,目前王宫空关中,不久前赤松德赞便住在这里,现在张焕的住处也被安排在龟兹王宫内。
龟兹王宫明显要比高昌王宫气派威严得多,仅白玉地基便有两丈余高,走进高高的大门,宫殿内金碧辉煌。打扫得十分整洁,昂贵的大唐瓷器随处可见,而且光线明亮,没有半点阴暗潮湿之气,窗外种满了各种名贵的花木,一片绿意盎然。
张焕走了一圈。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尽管他不愿住在这里,但在没有正式接管权力之前,王思雨还是安西的最高统帅,他张焕只是一个贵宾。在这一点上张焕很是小心,将来王思雨会任总督安西四镇兵马使,他不想过于喧宾夺主。
当然,这并不是张焕不想主导对回纥战役地最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朝廷发生了异动,数月前,崔庆功因屠杀百姓获罪,被剥夺汝阳郡王之爵,撤消其一切职务,并逐出内阁。同时,崔小芙封浙西观察使韩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取代了崔庆功地内阁之位,从长安辗转送来的一份情报显示,因洛王李俅入阁失败,他便在背后极力怂恿大唐皇帝干预朝政,使得崔小芙与李遥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了,这份情报已是两个月前之事,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极可能长安已经发生了大事。
所以,他必须事先安排好军务,一但有必要,他就将立即返回长安。
吃罢午饭,张焕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黄昏了,金黄色的晚霞从窗外射入,张焕躺在一张异常宽大的床上,身下是柔软地丝被。眼前是金碧辉煌地屋顶和四壁,从殿中拖下了一顶巨大的淡绿色流苏罗帐,完全地罩住了大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享受了,一时间,他竟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梦幻之中。
“都督!王将军求见。”寝殿之外,一名亲兵大声禀报。高敞的宫殿竟使他地声音传出了一阵阵回音。
“让他在偏殿等我。”
张焕一跃从床上跳起。浑身只觉得神清气爽,口中还留有睡醒后的香甜。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披上外袍,精神抖擞地向偏殿走去。
这个偏殿也就是从前龟兹国王处理公务的地方,书籍都保存得很好,大多是中原地历史类书籍,没有被吐蕃人破坏,看得出赤松德赞也是一个知书之人,在许多书中还夹有他写地注解书签,比如在史记中关于长平之战的论述中就留有他地一张书签,他用一笔漂亮的字写道:长平坑赵兵四十万,乃秦王谋划已久之策也,假手于白起,他日白起之死,便种因于此,乃秦王灭口耳。不仅是书籍没有毁坏,其他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按照原样,并没有改成吐蕃风格,不过,与大唐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木榻,更没有软席,而是一张张椅子,此刻王思雨便坐在一张椅子上等候,在他旁边还有辛朗,以及另外两个老人,一人是军官,而另一人却是一名老僧。
见张焕进来,王思雨立刻站了起来,躬身道:“属下打扰都督地休息了。”
张焕笑着摆了摆手,“军务事大,就不要客气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那两名老人,便笑问道:“这两位是?”
老将军站起来拱手道:“在下是原来的疏勒镇守使鲁阳,参见张尚书。”
张焕肃然起敬,立刻向他回礼道:“原来是鲁老将军,你们孤守安西数十年,是张焕的前辈,晚辈这里有礼了。”
鲁阳叹了口气,随即又欣慰地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正是你们年轻英俊的兴起,才让我等老兵看到了大唐的希望,我虽老朽,也愿为张尚书效犬马之劳。”
张焕大喜,有他在,将来取疏勒将会事半而功倍,这时,旁边的老僧也站起来合掌施礼道:“贫僧达摩驮都,给张尚书见礼。”
张焕见他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不由有些诧异,旁边的王思雨笑道:“这位大师从前也是大唐官员,俗名叫做车奉朝,都督可听说过?”
张焕大为惊讶,他当年读书时曾读到一些杂记,好像就有这个人记录,他迟疑一下问道:“莫非大师便是奉玄宗皇帝之命随张韬光出使西域而未归的那个车使臣?”
达摩驮都缓缓点头,“想不到张尚书居然会知道那件旧案,贫僧病居健陀罗国,病好后便出家为僧,愿效仿玄奘大师将天竺佛经带回中原,贫僧上个月方从吐火罗归来。”
吐火罗?张焕看了一眼王思雨,他忽然若有所悟,笑道:“大师莫非是想告诉我大食地情况?”
达摩驮都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道:张尚书果然见识不凡,竟能看到了大食,不简单啊!”
他沉吟一下便道:“贫僧离开吐火罗时,大食已经在石汗那陈兵十万,威胁到了吐蕃的后路,一旦这次吐蕃兵败,恐怕它们将难以回国,望都督明白吐蕃处境。”
“大食不肯离开吐火罗的原因,恐怕不仅是防御吐蕃那么简单吧!”张焕轻轻地耸了耸肩膀,淡淡一笑道:“我倒认为他们真正的原因是害怕唐军越过葱岭,继续西进。”
安西的夜幕总是降临得很晚,黄昏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天边还是泛着青白之色,大街上依然十分明亮,空气清爽、微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张焕吃罢晚饭,便打算出去走一走,看看龟兹的风土人情,不料他收拾好正要出门之时,一名亲兵脸色古怪地跑来禀报道:“都督,门口有一个女人找你,说是你的故人。”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一十三章 安西战略(三)
张焕一怔,在万里之遥的西域他还会有故人吗?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快步走出了王宫,只见在王宫的台阶上站着一个身着一袭紫色长裙的年轻女子,她头上包着一方纱巾,见张焕出来,她将纱巾拉开了一角,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露出了一张极其美艳的脸。
她笑靥如花,却正是京娘,张焕呆了一下,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迟疑着问道。
“怎么?我不能在这里吗?”京娘将头巾挽起,在发髻后打了一个结,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和脸庞,她轻轻笑道:“别忘了我的出生之地在哪里?”
张焕也摇摇头笑了,在西域他若还能遇到故人,除了京娘还会是谁呢?在异乡遇到她,张焕的心中涌出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他连忙招了招手,“快进来坐!”
京娘随他进了王宫,她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座传说中西域最富丽堂皇的宫殿,走过内殿,她从门缝里瞥见那张巨大的象牙床,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但张焕却没有带她进寝宫,而是进了旁边的一间起居室,起居室不大,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随意地摆放着几张红柳圈椅,上面铺着软垫,落地窗帘拉着,两边的墙上已经点了灯,光线明亮而柔和。
“坐吧!”张焕也略略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给她倒了一杯茶,裴莹在和京娘谈话后便坦率告诉了他,京娘不会为他放弃事业,他也知道自己和京娘之间不可能了,虽然有些遗憾,但张焕很快便将此事放下了。
事隔大半年再见到她,事易时移,张焕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激情和期盼。更多的是一种故人之情。
京娘坐了下来,她心情复杂地望着张焕。这位曾经对她有过莫大帮助,也是她曾经想嫁的男人,现在已经是大唐西域之王了,她对他依然有一种旧情,这种旧情就仿佛是一棵已经发芽但迟迟无法长大的花苗,错过了花期和季节。
她已经感受到了张焕对她的平淡,这时。她心中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失落,长长睫毛垂下,呆呆地望着地面一言不发。
张焕将茶杯放在她面前,见她似乎心情不好,便微微一笑道:“有什么难处尽管对我说,难道我还能帮不了你吗?”
今天京娘来找张焕确实是有求于他。但现在她却不想开口了。只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路过这里,听说你在,便来看看你。”
说着,她站了起来。轻轻咬了一下唇对张焕道:“在这里我觉得很压抑,咱们到外面走走吧!”
张焕点点头笑道:“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一起去吧!”
两人走出王宫,外面地夜幕终于悄悄降临了,夜色凉如水,整个城池就仿佛笼罩在一层青烟之中。两人并肩在街道上慢慢走着。后面几十名亲兵远远跟随,京娘长长地吸了一口夜雾。淡蓝色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地伤感。
“我这次去了碎叶和我的故乡拓折城,原本想寻找往日的回忆,但我从前的老屋已经不复存在了,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到处都是大食的影子,就仿佛到了一个我从未来过的陌生城市,连安葬母亲地坟地也变成了一座大食人的教堂,我的根已经彻底失去了。”
说到这,她本能收缩一下肩膀,似乎夜色给她带来一丝寒意,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腰被张焕有力而温暖的手揽住了,她不由抬头向他望去,他也正凝视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温柔和善意,这一刻,京娘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软弱,就仿佛一只从暴风骤雨中艰难飞回巢穴的小鸟,她竟有一种想哭地感觉。
她蓦地转身,将头埋进他地怀里,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张焕紧紧地将这个孤独的女子搂在自己怀里,抚摸着她削瘦的肩膀,他心中也生出一种要保护她的强烈愿望。
良久,京娘抹去了眼泪,又向他的身边靠了靠,让他把自己搂得更紧,两人都没有说话,京娘依偎着他,在大街上慢慢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张焕见前方不远处一间酒肆里亮着灯,便低声笑道:“我们的劝农居大掌柜要不要喝一杯?”
京娘依偎在他怀里,有些不舍,但她不想扫张焕地兴,还是点了点头,张焕向后面的亲兵使了眼色,命他们不要跟进,两人进了酒肆,酒肆不大,里面的摆设已颇为陈旧,此时店里没有一个客人,柜台后面的掌柜正无聊地打着瞌睡,一名少女在擦拭桌椅,见他们进来,立刻迎出来笑道:“两位客倌来得真巧,鄙店刚刚开了两坛十年的陈酿?”
张焕呵呵一笑道:“好!那就来一壶酒,再给我们上几盘小菜。”
他拉着京娘来到一间雅室里坐下,少女很快给他们上了酒菜,便知趣地出去了,京娘伸出玉指拎起酒壶,她给张焕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也满上一杯。
她端起酒杯吟吟笑道:“张都督纵横西域,小女子心仪之极,我敬了你一杯。”
张焕也端起酒杯笑道:“将来安西回归大唐,我要大力促进安西与中原的贸易,京娘可有此兴趣?”
京娘大喜,她今天来找张焕的一个主要目地就是想取得安西地贸易许可,如果有张焕给她撑腰,她也就不怕沿途官府的为难了,她将杯着酒一饮而尽,美目凝视着张焕道:“你答应了我,可不许反悔?”
张焕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淡淡一笑道:“我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还枉谈什么纵横西域,你尽管放手去做,本钱不够,人手不够,我都可以助你,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成为我大唐第一巨商。”
张焕地话让京娘软弱的内心又渐渐坚强起来,她脸上又恢复往日的自信和神采,笑语声声,给张焕讲述她一路西去的见闻。
张焕则专注地听着,他也很想知道葱岭以西的境况,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连喝了三壶酒,张焕心中也已渐渐有了酒意,他又端起一杯酒,打量了一下这间小酒肆,不由对京娘笑道:“看见这间小酒肆,我就想起当年刚认识你的时候,那个得过且过的胡姬。”
“去你的!”京娘扬起拳头在他肩膀上狠狠捶了一拳,娇嗔道:“什么叫得过且过?我又几时得过且过?”
张焕嘿嘿一笑,捏着嗓子学她的口气道:“京娘只享受今天,从不考虑将来。”
他斜睨着她笑道:“这是谁说的,我倒不知道了?”
“你这个坏家伙,这些话居然还记得。”京娘已经不胜酒力,她索性倒在张焕的怀中,娇笑不已。
张焕望着眼前这个美貌而成熟的女人,望着她滑腻如白雪的肌肤,他心中那最原始的欲望开始悄悄地燃烧了。
他低头向她樱红的唇上吻了上去,京娘身子一震,但很快便慢慢地软了,她搂住他的脖子回吻着他,张焕的手肆意地在她丰满而不失苗条的身上游走,良久,四唇分开,她的脸色异常娇艳,水汪汪的美目中欲羞还迎,她轻轻点了一下张焕的鼻子,低声道:“靠得太近你会被野花扎手,可离得太远你又看不见它的可人处,距离不远不近,反而最美,公子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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