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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83 高月(当代)
在新昌坊的东南角,有一座寺院,叫做青龙寺,在长安众寺院中只能排为中等。香火也不甚旺,寺里的僧人便在寺院周围种满了粮食蔬菜,元载地府第就在青龙寺对面。
这座府第是他原来做礼部郎中时张若镐为他争来地宅子,虽然地方不是很好,但元载却看中了周围空地较多,林木茂盛,可使他在喧嚣的都城中享受山野之静。
元载出身贫寒。多年来始终官运不佳。虽然当了几年的礼部侍郎,但又因为妻子的缘故。所以一直不得裴俊的重用。
元载的妻子是张若镐地族妹,与他育有两子,都是准备明年参加科举,由于家中条件并不富裕,元载每日上下朝只有十几名家人护送,骑劣马、拿钝刀,几年来都平安无事,但从前日起,他地护卫忽然变成了近百名除去盔甲的骑兵,元载也知道,张焕与崔小芙地矛盾开始尖锐了,他小心翼翼为官,勤奋处理公务,对家人严加管束,唯恐被人抓到把柄,每天他天不亮就要出门,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这天晚上,他和平时一样,一直处理公务到天黑才起身回府,他又饥又累,疲惫地躺在车厢里休息,这几天,各地团练使的报告都陆续送京,兵员、衣甲、武器、马匹、各地方官府的粮食供应,他要将这些数据先汇整成册,再和往年数据一一核对,这才能交给张焕。
而且必须赶在四月一日之前完成,工作量十分巨大,每天都要做到天黑。
马车行使得很快,车厢里十分黑暗,不时有一道一道的光从车窗缝里射入,照在元载疲惫的身躯之上,车外,近百名侍卫分两队护卫在马车两旁,神情严肃,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地情况,在哒哒的马蹄声中,元载几乎要睡着了。
马车拐了一个弯,进入了新昌坊,路两边野草横生、足足有半人高,大树茂密,黑黝黝的房屋零星地分布在大路两旁,房屋之间则种着各种农作物,走到这里,侍卫们的警惕性更高了,他们手上的刀已经出鞘,在夜色中闪着雪亮地光芒。
走到一半时,他们来到一大片空地里,周围没有房子,道路就从空地中央穿过,两边只有几座被焚毁房屋的地基,大片蒿草齐人半腰,夜风吹过,发出一片沙沙!声,在蒿草中,两棵三丈高的大树巍然挺立,就仿佛两个巨人,一左一右地注视着远远走近的马车和骑兵队。
忽然,在空地的尽头射出一支火箭,赤亮的火焰直刺天空,划过一条漂亮的抛物线,发出尖厉地鸣叫声。
几乎是火箭升空地同一时刻,两边草丛里扑出了百名黑衣人,他们各执刀剑,杀气凛冽地冲向元载地马车。
骑兵队临危不乱,他们迅速结成一个圆圈,将马车围在当中,随即两人疾驰而去报信,在寂静的夜里刀剑声叮当!作响,不时传来中刀地惨叫声和战马的惊嘶,两处兵马扑在一处,互相厮斗,混做一线,在不断扭曲,可谁也破不了谁的阵,人与人斗、刀与刀击,杀得难解难分。
可是这些黑衣人并不是真正的刺客,真正的刺客此时正蹲在大树上,接着枝叶的掩护,一左一右,两把钢弩正冷冷地对准马车的车窗,箭头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蓝光。
元载似乎知道外面的危险,他始终没有露面,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两支箭仍然万分耐心地等待着机会,就仿佛两只等待捕猎机会的饿狼。
约一刻钟后,巨大的马蹄轰鸣声在远方响起了,近千骑兵呼啸而来,将路两旁的蒿草践踏成泥,瞬间便赶到了战场,黑衣人见势不妙,一声唿哨声,纷纷向东逃窜。
跑得慢一点的二十几人立刻被大队人马包围起来,他们扔下刀剑跪地请降,一场有惊无险的刺杀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这时,领队的军官上前向元载询问情况,车帘拉开,露出了元载惨白的脸庞,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可就在这时,咔地一声弦响,一支离弦箭闪电般地射到了,只见一星蓝光闪过,弩箭噗!地射中的元载的肩头。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各逞心机(中)
半个时辰后,张焕在近五百亲卫的重重护卫下赶到了元载府上,他的脸色异常难看,元载被刺无疑打乱了他的部署,若元载一旦身故,将会造成朔方和兵部两处空挡,让他顾此失彼,兵部是不能放弃,会影响到襄阳、长沙的布局。
朔方也不能放弃,它关系到陇右和河西的安危,它又不比蜀中,蜀中蔽塞,自己只要掌握军队便能控制整个地区,而朔方南接关中,东邻河东,若不能以大义占有,必然会留给别人下手的口实。
张焕一时心急如焚,亲兵来报,元载中的是毒箭,现尚有一丝气息,张焕疾步进了府门,只见护卫元载的骑兵队正跪在地上,等候发落,旁边站着亲兵都尉李定方。
李定方见张焕进来,立刻上前禀报道:“禀报都督,伏击战中阵亡了七名弟兄、十五人受伤,我们杀敌二十一人、抓获二十九人,但由于队正一时疏忽,没有搜查大树,导致藏在大树上的刺客得手。”
他一指跪在地上的队正道:“请都督发落!”
张焕瞥了队正一眼,见他垂下头一声不语,便道:“百密一疏,功劳就变成了罪责,推下去,杖五十军棍!”
“谢都督不杀之恩!”队正死里逃生,他激动地磕了一头,跟着几名行刑兵下去了。
张焕又扫了一眼众人道:“细节决定成败。希望此事大家都引以为戒,若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众人凛然,一齐抱拳答应。处理完失职之罪,张焕便在元载府家人地引导下,大步向内宅走去,李定方则紧紧跟在后面。
“都督,我已查清,被抓住的人犯都是广武王李承宏的私人护卫,请问都督。此事该如何处置?”
张焕停住了脚步,沉思了片刻便道:“此事先封锁消息,若有人问起,就说元侍郎病了,绝不能将他的伤情泄露出去,包括给他疗过伤地医师,都不能放走,明白吗?”
“遵命!”李定方施了一礼,安排去了。这时,元载长子带着一名医师出来,他抬头看见了张焕,急忙上前施礼,眼一红,他颤声道:“我父亲伤势垂危,请尚书为我元家做主。”
“此事是我的责任,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张焕歉然地叹了一口气。又问医师道:“元侍郎现在伤势如何?”
“启禀张使君,箭伤无大碍,但箭上的毒却十分凶猛,小人也无法破解,只能暂时稳住毒性说到这,医师连连叹气摇头
“那他还能撑多久?”张焕克制住心中的焦急,沉声问道。
“这个医师看了一眼元知礼。吞吞吐吐道:“最多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张焕的心猛地沉下了深渊,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渗出,他一侧身,快步进了病房,元知礼喊之不及,急忙跟了进去。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臭,两个家人正捂着鼻子清扫地上地污血。见有人进来。吓得二人慌不迭地端着水盆出去。
张焕走到帐前,拉开一半帐帘。只见元载面色发灰,隐隐笼罩着一层黑雾,气息短而微弱,虽然他不懂医,但毕竟从小在林德隆的药堂里见得多了,只看这情形便知道元载确实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这种毒十分可怕,一般捱不过一炷香便死,多亏士兵当场剜去中箭的伤口,才大大缓和它的毒性,不过若不早点想办法,他肯定捱不过天亮。”
医师的话忽然给了张焕一线希望,他猛地回头问道:“听先生的意思,难道他还有救?”
医师苦笑一下道:“任何毒都有解药,只是我无能为力罢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张焕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加思索地转身向外走去,他大声令道:“命弟兄立即集结!一刻也不得耽误。”
令出即行,张焕几乎是脚步不停顿,走到大门处时,五百余亲兵已经集结完毕,张焕翻身上马,马鞭一挥喝道:“去十王宅,广武王府!”骑兵们催动着战马,马蹄飞扬,尘土滚滚腾空,几十个化缘归来的和尚吓得纷纷躲闪,骑兵队象一条黑龙,在沉沉的夜幕中风驰电掣而去。
十王宅是地名,位于大明宫以东,最初是唐玄宗李隆基登位后修给几个兄弟居住,以便集中进行监视,后来他地儿子们也搬了进去,扩大成十六王宅,到了天宝年间,子孙繁衍众多,便又修了百孙院,最终形成长安最集中的皇族聚居地。
广武王李承宏是高宗李治与武则天所生儿子李贤的孙子,他是李承业的兄长,今年刚过了七十岁大寿,在长安皇族中,他是资格最老的一个,不过他资格虽老,却是个没骨气之人,整日跟在李俅的屁股后面,为他摇旗呐喊、为虎作伥,这次伏击元载,便是李俅命他所为,虽然他痛心兄弟之死,但要他去为兄弟报仇雪恨,却是万万不可能,他才七十岁,还想再多活三十年呢!要他舍身涉险,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李承宏的王府位于天宝街上,在这条大街上,各家亲王、郡王地府邸一座连着一座,一座比一座奢华、一座比一座气派。
大唐皇族的权力虽然失去了,但他们的经济实力仍然是十分雄厚,尤其是土地,关中六成以上的膏腴之地都被皇室占据,他们收租放钱、蓄养奴隶。关中平原上一处又一处地巨大庄园仿佛在述说着他们往日的辉煌。
李承宏最喜欢的一件事情便是养伎、养伶,在他后院里,他效仿李隆基栽了大片梨园,在这里吹拉弹唱、排练歌舞。他躺在祖先留下地余荫下尽情享受着人生,大唐兴也好、衰也罢,与他又有何干?
此刻天色已晚,他正在数十名美貌梨园舞姬地陪伴下有滋有味地品味着醇厚的美酒,烛光靡靡,使他蜡黄的脸上泛起一层油光,他眯缝着眼。在一片莺莺燕燕中神情惬意舒畅。
忽然,他隐隐听到了一阵闷雷般地声响,起初不经意,可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啪嗒一根蜡烛从烛台上摔落,断为三节。
李承宏惊讶地站了起来,端着酒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他的管家跌跌撞撞跑进来。惊恐地喊道:“王爷快去看看吧!外边有大队骑兵上门了,把前门和后门都堵住,正在砸门呢!”
“什么!”
他心中一阵哆嗦,手一松,砰!地一声脆响,酒杯落地摔得粉碎,几十个女人都一起惊呆了,本来就涂满白面的脸上更加没有一丝血色。她们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抄家。
“怕什么!”李承宏色厉胆薄地吼道:“我是广武王,谁敢在我家放肆,带我前去察看。”
众女人怜悯地望着王爷,原本在床上生龙活虎地宝刀老将,竟突然间变成了一个颤巍巍、行将朽木地半死人,没有谁下指令,舞姬们一个接一个心照不宣地偷偷溜走了。
李承宏几乎是在两个家人一左一右地扶持下来到前院。形势已经急转变化了,士兵已经砸开大门,在李承宏的前后左右都是执刀士兵,他脸色惨白,眼中竟是惊惧之色,也没有人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走到前院,他地心仿佛一下子坠下了深渊。大院里***通明。数百名士兵一手执火把、一手提刀,围成了一个大圆圈。在圆圈中间,站着数十名老老小小的男子,都是他的儿子和孙子,一个个惶惶不安。
李承宏一眼看见了一个骑在马上之人,目光冷峻,正是兵部尚书、陇右节度使张焕,他陡然间明白了,李俅借走自己的百名武士,现在出事了。
“张尚书,你这是何意?”黑暗处传来了一个颤巍巍的声音,紧接着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被两个家丁左右搀扶着,似乎老得连路也走不动了。
李承宏。张焕在几年前见过他,一个傲慢而无礼的老王爷,他使了眼色,十几个亲兵一拥而上,丝毫不顾及王爷地颜面,强行将他拖进***里。
“广武王,你派人暗杀朝廷大臣,证据确凿,本官为防止你逃走,现特将你一家带到军营收押,明日再移交刑部,给我统统绑走!”
士兵们开始动手,象杀猪宰羊一般,片刻便拿翻一大片,开始捆绑,喊声、哭声骤起,李承宏刚才几乎被士兵们捏断了骨头,痛楚尚未消失,现在听说要去军营,他当然知道去了那里不死也得脱成皮,他顾不得面子,立刻仓惶地喊道:“张尚书误会了,我并没有杀朝廷大臣,是李俅干的,和我无关啊!”
“和你无关?”张焕冷笑一声,回头一挥手,十几名亲兵拉着三个被抓的男子上前,张焕指着他们对李承宏冷冷道:“这就是你派去刺客,你莫要说你不知道此事。”
李承宏的脸上剧烈抽搐,心中痛恨自己到了极点,前天李俅向他借人之时,口口声声说绝不会连累于他,事先让他们服毒药,可现在看来,自己显然是被李俅愚弄了,李俅就是要利用自己来脱开他和此事的干系。
“张尚书,这些人是我的不错,但他们两天前被李俅借走,干了什么事,我真的实在是不知!”
张焕已经明白过来,这些被抓的刺客不过是李俅地一个幌子,树上的两人才真正是李俅派来的人,一个被杀,一个自杀。没有留下一点线索,这样所有地证据都指向了李承宏,其实这个蠢货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张焕要的是解药,就算李承宏没有解药。他也是一个极好的药引,更关键是他没有时间了,张焕在背后暗做了一个手势,亲兵们一把将三个刺客摁翻在地,手起刀落,三颗人头一齐被砍断,脖腔里喷射出大量地鲜血。几个离他们近的李承宏儿子被喷得一头一脸都是,几人尖叫一声,一齐吓晕了过去,不仅是他们,其他子弟平日都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恐怖的画面,又一连吓昏了七八个人,其余之人都吓得闭上眼睛。瑟瑟发抖而不敢再看。
张焕催马上前,他重重哼了一声,弯下腰,冷视着李承宏森然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你解释,等会儿在军营,或许你就会想起来,倒底是谁指使你杀了元侍郎。“
他一挥手,厉声令道:“给我绑走!”
三个身材魁梧的士兵上前。象抓小鸡一般将李承宏按翻在地,粗大的绳子几乎要勒断他的骨头,李承宏虽然是谄媚之人,但他并不愚笨,他已经听懂了张焕的意思,他地脸被摁在地上,就在他正对面。摆着三个无头地脖子,血还在汩汩地向外冒,从地上的视角来看,更分外恐怖,李承宏吓得魂飞魄散,他嘶声竭力地哀求道:“张尚书、张都督,这都是太后指使我干地。我愿意指控她。求张都督饶命!”
张焕笑了,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温和无比。“王爷为何不早说,害得差点误会了,来人!赶快给王爷松绑,再给王爷揉揉筋骨,好让王爷写状纸。”
士兵又将李承宏的绳子松了,扶他站起来,李承宏见自己虽松了绑,可儿子、孙子们却仍然被捆翻一地,雪亮的刀就架在他们脖子之上。
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乖乖地跟着士兵到书房去写供词,很快,士兵拿着三本供词上前,递给了张焕道:“都督,这是你要的供词,一共写了三本。”
张焕打开看了看,果然是照他的意思所写,后面按着鲜红地指印,他将供词收了,马鞭一指李承宏道:“我丑话说在前面,若你再胆敢翻供,我就把你们全家送给党项人为奴!”
“走!”
大队人马跟着张焕旋风一般离去,片刻间,人马便走得干干净净,王府的前院里变得一片漆黑,李承宏目瞪口呆望着满地呻吟的儿孙,他腿一软,无力地坐了下来,他此生第一次尝到了权力斗争的残酷。
大明宫九仙门百步外,张焕在十几名亲卫的簇拥下,静静地等待着崔小芙的回信,在他身后,五百多骑兵一字排开,他们杀气收敛,却更有一种令人压抑的逼迫感,九仙门城楼上,近百名守卫紧张地注视张焕,又在一里之外,二千多名闻讯赶来的千牛卫士兵远远地监视着这边地情况,并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还一个多时辰,远方关闭坊门的鼓声已经开始响了,但张焕仍然面色冷漠地等待着,丝毫不为所动,他知道崔小芙一定会给他解药。
麟德殿内,崔小芙满脸怒色地负手走来走去,在她的御案上,摆着李承宏墨迹未干的供词,言辞凿凿,一口咬定是她崔小芙下令暗杀元载,是为了夺取兵部。
不远处,李俅垂手而立,他的脸色也是既愤怒又无奈,一个多时辰前,他刚刚进宫向崔小芙表功,刺杀元载成功,且把刺杀主谋撂给了李承宏,就在二人谋划一下步夺取兵部或者朔方之时,张焕便已随影而至,却又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大大出乎李俅的意料。
这是,宦官冯恩道快步走进来,他拿着一只小瓷瓶,上前放在御案之上,低声道:“太后,老奴已从王爷府上拿来了您要的东西。”
李俅望着那只小瓷瓶,不甘心地说道:“太后,既然张焕敢把供词原件给你,就说明他手上至少还有一份,若我们把解药给他,他却背信弃义,将此事宣扬开来,岂不是坏了太后地名声?依臣的主意,索性就不给他,一口否定此事,他张焕又能如何?”
“只怕到了那时,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了。”崔小芙长叹了一声道:“此事是我决策失误,以杀戮对抗杀戮,我们怎么敌得过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承宏一定遭受了他此生从未遇到过的惊吓。”
她转身走到案桌前,拾起瓷瓶,仔细地打量这只小瓶,瓶子只比拇指略大一点,晶莹剔透,精致之极,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淡淡的蓝光。
“你用地是什么毒药?这一小瓶解药够吗?”
李俅摇了摇头道:“量够不够其实我也不知,这是十年前一个游方道士送我,一瓶毒药,一瓶解药,除了它,天下无药可解那毒。”
崔小芙笑了笑,她将站在旁边地吕太一招上前,把瓷瓶交给他道:“把它给张焕,就说我对此事十分抱歉!”
吕太一答应一声,他伸手要接,崔小芙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一下缩了回来,她看了看瓷瓶,又怀疑地看了一眼吕太一,此物事关重大,且天下独此一瓶,若有半点疏忽,后果将不堪设想,她在宫中几十年,早已是心细如发,想了一想,她还是将瓷瓶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宦官冯恩道。
冯恩道接过瓷瓶快步去了此刻,长安城关闭坊门地第二道鼓轰隆隆地响了,离元载毒发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张焕的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表情,他身后的李定方也有些焦急了,压低声音道:“都督,我担心就算解药拿出来,坊门业已关闭,我们恐怕赶不及了。”
“你手上是什么?”张焕冷冷地问道。
李定方一怔,他的手上握着的是一把刀,他顿时恍然大悟,立刻挺直腰,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九仙门的侧门吱嘎嘎地拉开了,只见宦官冯恩道飞奔出来,他气喘吁吁向张焕行了一礼,从怀中取出瓷瓶,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张尚书,太后让我把此物给你,并向你表示诚挚的歉意。”
张焕将瓷瓶小心地揣好了,便将另外两本供词递给了冯恩道,有些话不用多说,他和崔小芙心里都自然明白。
张焕一催战马,战马扬起四蹄,数百战马一齐掉头,蹄声轰鸣,仿佛急风一般地快速向东飞驰而去。
远处,二千多千牛卫士兵警惕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远去,渐渐地,他们也撤退了,九仙门前再一次被沉沉的黑雾所笼罩。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各逞心机(下)
“你是说,她差一点就把那解药给你了?”裴俊的书房内,这位大唐右相正背着手,饶有兴趣地问道。
书房的光线有些暗淡,在裴俊对面的书房的门旁站着一个灰衣男子,模糊的灯光下,霍然正是宦官吕太一,他是一早趁外出的机会,溜到裴俊这里来汇报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听裴俊似乎只对那瓶解药感兴趣,他遗憾地说道:“她确实是差点给我,听说那解药只有一瓶,若她给了我,属下一定将它换成水,以助相国成大事。”
裴俊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有些不悦,一个小小的宦官口竟敢出狂言,且不说他未经同意便想擅自做主,还居然口口声声说助自己成大事,他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吗?尽管裴俊心中十分不悦,但现在是用人之时,他忍住了心中的不满,温和地笑道:“如果崔小芙把它给了你,那她就不是崔小芙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岂能不谨慎?你以后要小心做事,千万不要小看她,否则被她看出你的身份,恐有杀身之祸。”
“是!相国的爱护属下铭记于心,我在外时间不能太长,先告辞了。”
“去吧!”裴俊眼皮也不抬一下,他拾起一本奏折,坐了下来,吕太一还以为自己表达谢意后,裴俊要送他出去,却不料相国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尴尬地笑了一笑,便慢慢地退出去了,直到他的脚步声走远。裴俊才将奏折扔到桌上,站了起来。慢慢负手走到窗前。
他怎么可能不关心昨晚发生的事呢?事实上,他在天尚未亮时便得到昨晚事件地详细资料,元载被刺中毒。张焕豪夺解药。砸开坊门,都发生在短短的三个时辰之内,让他感到心惊地不是元载被刺本身,而是张焕夺取解药所表现出的雷霆手段,什么皇子皇孙,在他眼里跟猪羊一般;什么太后天威。他更是嗤之以鼻。
这是不是一种先兆,将来他夺位时,将要发生大规模的流血呢?裴俊最担心地就是这件事,裴俊目光忧虑地望着远方。他原本以为张焕会竭力笼络皇族,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如果有一天,他强到逆我者死、顺我者昌地程度,那将来自己是不是也要看他地眼色行事?是不是自己苦心谋了十年的相位,也会被他随意取摘呢?局势不妙啊!
想到这,裴俊转身下令道:“备车!去大明宫。”
张焕在无意中所暴露出的凶悍的一面。使得裴俊陡然间对他警惕起来。
元载的毒性已经好转了很多。脸色虽然依旧惨白,那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关键是他脸上罩着地那层黑气消失了,他还是在昏睡之中,在半夜里曾经有过要水喝的意识。
“这毒药太猛烈,就算解去了,它仍还有后遗症,必须要细心调养,元侍郎恐怕要修养一两个月才能逐渐恢复。”
医师忙碌了一夜,在天快亮时,他才终于收拾完了裴俊的伤势,已经是累得筋疲力尽,不过能把病人救回来,再累,他也感到无比欣慰。
张焕也一直等候在病房外间,天快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此时他就站在床榻旁,注视着医师最后对伤口进行清洗、包扎,听医师说还要一两个月元载才能恢复,张焕心里微微一叹,这样一来,兵部就恐怕成了多事之地了。
心中虽然有些遗憾,但元载的家人都在一旁呢!张焕连忙对医师拱手笑道:“多谢医师照料,不过能否请医师就暂时留在元府,替元侍郎照料伤势,元侍郎康复后我必将重谢!”
医师受宠若惊,他连忙躬身回礼,“张尚书之命小民怎敢不遵,请放心,我一定尽心治好元侍郎地伤。”
张焕点了点头,便对元知礼道:“你们就好好照顾父亲吧!我还要到兵部去看一看,先告辞了。”
元载的两个儿子对他感激不尽,连忙将张焕送出大门,张焕登上马车,向皇城驶去。
马车走得很慢、很平稳,仿佛生怕打扰都督的休息,马车内,张焕则半闭着眼,虽然身体十分疲乏,但怎么也无法入睡,离大朝还剩下十日,如何能在这十日内把朔方和兵部稳定下来,便成了当务之急的大事,还有要在宗庙中建立起生父的大殿,也是要尽早开始。
偏偏这个时候元载出了事,虽未伤及性命,但要一两个月才能恢复,这无疑给崔小芙提供了插手兵部的借口,如何将这不利局面转化成有利呢?
张焕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思之中。
马车抵达兵部时,太阳已经很高了,走进大门,张焕立刻感觉到了一种不安的气氛,从院子到朝房,一路都可见三三两两地兵部官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众人见他来了,都立刻回到各自房间办公,但那神情却没有半点在公务之上。
张焕回到自己地朝房,立刻将兵部郎中孙进芳叫了进来,兵部下辖四司:兵部、职方、驾部、库部,其中兵部司为正,当侍郎生病或其他原因不能履行本职时,一般就由兵部郎中来代管,当年元载为礼部郎中时,侍郎蒋涣被刺杀后,他便代行了礼部侍郎一职。
片刻,孙进芳快步走进房内,向张焕施一礼道:“属下参见使君。”事实上,兵部郎中共有两人,一人管武官品阶、各地团练营众寡、考评等诸事;另一人则管簿籍以及军队调遣之事,孙进芳为官近二十年。又是科班出身,故以他为长。而另一名郎中叫崔函,是崔家子弟,以门荫进阶。前年从地方上调来。资历远远不如孙进芳。
孙进芳今年四十余岁,精力充沛、年富力强,他的记忆奇好,大唐近百团练营中,他几乎每一个营地情况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最新人数、团练使名字甚至他们地后台来历。也正是因为这样,孙进芳才在兵部做了近十年、而未被调走。
对于兵部,张焕拉拢的不仅仅是一个元载,毕竟元载是从礼部调来。对兵部地情况并不了解,在很大程度上,他是为了占据兵部侍郎这个位子,而维持兵部运转的四个司的郎中,也是张焕积极拉拢地对象,比如这个孙进方是延安郡人,他在老家地父母和妻儿都被张焕照顾得很好。在平息李正己的叛乱中。还特地派人将其家人都接到金城郡居住,也正是因为张焕对属下细心的照顾。才使得元载能很快进入角色,协助张焕将兵部控制住。
“孙郎中,大家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张焕不露声色地问道。
“是!”孙进芳回答道:“一上朝大家便听说元侍郎最晚被刺,本不是很相信,但元侍郎到现在还没来,大家都十分担心起来。”
“你们的消息没错,元侍郎昨晚是被刺杀了。”张焕沉声答道。
他也知道,就算他封锁住消息,裴俊也未必能配合他,把局势搅乱,他裴俊好坐山观虎斗,待自己和崔小芙斗得两败俱伤,他裴俊再坐收渔人之利,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他和崔小芙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元载被刺案上,两人最后都克制住了,没有将事情闹大,这就是他们之间存在的一种默契,用现在地话说,就叫做有限度的低烈度战争。
他见孙进芳面露惊愕之色,便摆摆手笑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元侍郎已经无大碍,只是要休养几个月,所以要叫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以后兵部的安排。”
孙进芳听说元载无事,他地心略略放下,便一躬身道:“一切听从尚书安排。”
“好吧!”张焕点了点头便坦率地说道:“我命你能暂代侍郎一职,你事务繁忙,我再安排一人协助你,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彼此商量,或者直接禀报于我,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不管元侍郎在不在,兵部都绝对要在我的控制下运行,你明白吗?”
“请尚书放心,孙某绝不是朝三暮四之人。”孙进芳心里有数,张焕是地方势力大,但朝中无人,自己可称得上是他的第一批心腹,将来他得势,自己必得重用,而裴俊、崔小芙可用的人实在太多,未必轮得到自己。
张焕微微一笑,他向牛僧孺招了招手,牛僧孺立刻走上前,“请都督吩咐。”
“昨晚元侍郎遇刺受伤,兵部压力很大,朝会后,我可能要去一趟长沙,这期间你就留在兵部协助孙郎中,要以学生之礼敬上,不可有半点骄横,否则我决不轻饶你。”
牛僧孺连忙向孙进芳施礼,“学生请孙郎中多多指教。”
孙进芳与牛僧孺共事了几个月,他也十分喜欢这个谦虚踏实的年轻人,见张焕要派来协助自己的人是他,孙进芳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也急忙笑着回礼道:“以牛郎之才来助我,真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说罢,他忽然想起一事,又急对张焕道:“元侍郎一时不能上朝,属下担心太后会趁机提议设立兵部左侍郎,任命李怀来干预兵部事务,那时可怎么办?”
张焕笑而不答,他从案桌上找出了一本奏折,这是东海郡团练使王连江请求兵部扩大水军编制的奏折,看了片刻,他将奏折一合,淡淡一笑道:“你尽管放心,此事我已有了定计。”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朝战前夕
在世家朝政的鼎盛时期,许多重大人事变动、许多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都由内阁讨论决定,但为了对皇权的尊重,依然会在大朝时以三读方式进行表决,比如张焕的兵部尚书一职,尽管他已经任职近半年,但他并没有经过朝会上的三度,故而至今还挂着一个暂摄的头衔。
由于每次大朝会都会暴露出党派之间的利益冲突和未来的局势走向,所以一直被世人瞩目,尤其是在宣仁七年的新年朝会,因其襄阳危机爆发而延后到了四月一日,可以说,在这次大朝上将决定大唐在大乱之后的权力重组,涉及到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而且,在内阁已经名存实亡的情况下,许多重大的事情都将在朝会上提出并决定,故而这次大朝实际上就是一次真正的权力争夺战。
三月二十五日,离大朝还有五天,也就在这一天,楚行水进京、韦德庆进京、崔庆功进京,大街上随处可见身着各色军服的地方军阀的亲兵护卫,在长安的酒楼茶馆里,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着即将到来的、事关大唐前途命运的朝会。
山雨欲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暴风雨前夕的压迫之感。
大明宫紫辰阁,裴俊正与崔小芙进行着朝会内容的确认,以往每年朝会的内容和流程,都是由裴俊或者崔圆自己拟定,但这次朝会裴俊却是破天荒地第一次与崔小芙商议,这不仅仅是因为崔小芙代表着越来越多人的声音,而且更主要的原因是,裴俊原本在张焕与崔小芙之间保持的平衡。开始有一点向崔小芙倾斜了。
同时参与朝会内容确认的还有礼部尚书李勉和吏部侍郎裴佑,他们二人,一人为崔小芙地心腹,一人是裴俊的亲信,虽然他们只是陪衬作用,但他们的存在,却昭示着这次短会的严肃性和正规性。
“这次朝会须三读兵部尚书张焕的任命、门下侍郎张破天的任命、中书侍郎裴伽的任命。兵部侍郎元载地任命、礼部左侍郎秦云晓的任命,免去尚书左仆射朱的一切职位
重要的人事任免总是摆在第一位,裴俊照本宣科地读完裴佑所拟好的册子,这些人事变动早已是既成事实,崔小芙也已签过印,吏部也早已经下发任命,所谓三读不过是一个形式,走走过场罢了。
不过崔小芙却听得异常认真,裴俊见她没有表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事。便笑道:“太后对这些人事变动难道还有什么异议不成?”
“异议倒是没有,哀家是在想一件事。”
裴俊略略欠了欠身道:“请太后直言。”
“哀家在想,从前七名内阁成员,若是四人反对,提案就不会被通过,比如。那年崔圆提崔庆功升为中书门下平章事。但最后却被否决,那如果四月初大朝时有人反对这些人事变动,那又以什么规定来确认三读没有通过呢?”
应该说,崔小芙的意见很及时,这其实就是涉及到内阁究竟是名存实亡,还是依然有它的效力,几个月来,内阁已经没有开过一次会议,三大势力的形成。使得所有人都认为内阁实际上消亡了,甚至包括不少内阁成员本身,都认为内阁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但既然旧的要结束,就必须要有新地开始,否则将是一片混乱,使人无从适应。
所以崔小芙提议的本质。就是问裴俊。以什么权力平衡方式替代内阁。
这件事裴俊也一直在考虑,按照传统的权力平衡方式。是君权与相权的平衡,也就是他裴俊与崔小芙的平衡,但现在情形却是,张焕的存在不可能回避。
“太后,臣也就此事想过多次,臣以为,内阁制应该保持下去,不过需要一定地改组,以适应眼前地形势。”
“那相国以为,怎样改组才算合理呢?”崔小芙步步不舍地问道。
“这裴俊有些难以开口了,政治是现实的,任何制度都必须针对现实,时时刻刻变动以求其能适应现实,但每一项制度背后的原本精神却不能变,就像从前的内阁制是为了适应七大世家主政,它背后的精神就是权力制衡,现在世家朝政渐渐衰败了,那内阁制也要随之变动,变成三大势力参政,而权力制衡的精神却没有变。
沉默良久,裴俊终于说道:“臣只是初步考虑,内阁还是应实行九人制的标准,其中三人为常制,而其余六人为辅制,常制不变,而辅制可以随时变换,不知太后可懂我的意思?”
“这三人常制崔小芙低头沉思片刻,她眼一挑,目光异常严峻盯着裴俊,一字一句问道:“可就是指哀家、裴相国、张焕三人?”
“是!”裴俊缓缓地点了点头,“每人可自选两人为内阁辅臣,一共九人。”
随着新年朝会的即将到来,张焕也一样地忙碌,每天都不断有官员来拜访他,有夜里偷偷摸摸来拜访地卿监高官,也有三五结伴而来的中下层官员,对所有来拜访他的官员,他以礼相待、态度诚恳,决不因对方官位卑下而轻视。
这天黄昏,张焕走到门口送别几个工部的郎中及员外郎,王昂在襄阳一战中被崔庆功抓走,虽然不久就在崔小芙的干预下被放回来,但王昂基业已失,没有实力为后盾,他对工部的控制力也大大减弱了,工部侍郎严廷玉转而效忠崔小芙,不过他手下的郎中、员外郎等实权官员大多都是山南人,各自地永业田也大多在山南,不少人都从现实考虑,暗自向张焕效忠。
今天来地三个人就是水部司的郎中和两个员外郎。
“请张尚书止步。我等实在愧不敢当。”水部司郎中岳淼连连向张焕躬身致谢,请他留步,张焕也拱拱手笑道:“水利是农务之本,三位地良策我必将向地方推广,也欢迎三位常来指导,张焕的大门随时向你们敞开。”
“一定!一定!”三人一齐施礼,登上马车去了。
张焕转身回到府中。只见妻子裴莹已经换好了衣服,在两个丫鬟地陪伴下站在院子里等他。
“我的张老爷,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你究竟还去不去?”裴莹有些埋怨地说道。
张焕这才想起,今天晚上约好要到卢杞府中去吃饭呢!自己竟然忘了,他连忙拍了拍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夫人请稍等,我换件衣服就走。”
他慌忙回到房间,杨春水已经早给他准备好了衣服,张焕一边换衣服一边嘱咐道:“今晚吃完饭。我可能还要去舅父府上一趟,崔宁那里就烦你多多照顾了。”
“是!老爷请放心,二夫人我会照顾好她。”杨春水低声道。
张焕忽然觉得她声音有些异常,便转身搂着她的腰笑道:“怎么了?”
杨春水低下头,擦了一下眼泪,委屈地说道:“今天产婆来看过了。说二夫人十有八九是男孩。大夫人当即赏了产婆十贯钱,妾身也想赏产婆几贯钱,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哦!原来是这样。”张焕怜惜之心大起,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下,暧昧地笑道:“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天天来你这里插秧,机会不就有了吗?”
杨春水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她低下头轻轻扭动着身子。张焕被她磨得火气,也不管裴莹在外苦等,搂着她狠狠轻薄了一番,才放过她去了。
“怎么换个衣服也要这么长时间?”裴莹又照例埋怨他一通,“约好的时辰只剩一刻钟了,晚去了你怎么向人家解释。”
张焕的头大痛,连忙央求道:“好了!我地姑奶奶。快上车吧!”
裴莹身着盛装。在两个丫鬟的扶持下登上了马车,张焕也钻了进去。马车随即启动,向卢杞府飞驰而去。
马车里,裴莹早闻到了张焕身上有浓郁的脂粉味,知道他定是趁换衣服的时候和杨春水做了什么,她暗暗有些不满,却不敢多说什么,便微微一笑道:“老爷今天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那是当然。”张焕眉开眼花地笑道:“今天水部司的三员干将一起上门,这样一来,工部已经有三个司明着效忠于我,虞部司刘郎中现在还举棋不定,他可是江陵人,明天我派他同乡去暗示他一下,这样,整个工部都归我了。”
裴莹抿嘴笑了笑道:“那侍郎呢?去病怎么不提工部侍郎?”
张焕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冷冷道:“严廷玉效忠崔小芙又如何,哼!一个没兵的将罢了,他总有一天会为他的决定后悔。”
裴莹见丈夫难得的好心情被自己一句话赶没了,她心中也有些后悔,便话题一转道:“去病,昨天平平送婆母和林婶回陇右了,婆母临走时让我告诉你,若你实在不想娶平平,就给个准信,这样吊着人家也不是办法,你说呢?”
张焕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压力很大,实在没有时间考虑此事,这样吧!过了大朝后,我要去一趟长沙和江陵慰问士兵,你们先回陇右,到时我会直接从蜀中回陇右,如果那时她还愿意嫁我,我一定娶了她。”
裴莹瞅了他一眼笑道:“你这次说话可算话?”
张焕苦笑一下,闭上了眼睛便再也不说话。
卢杞地府邸也在永乐坊,相距张焕的府邸约两里地,马车只走了片刻,便来到了卢府,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马车缓缓在台阶前停了下来。卢杞带着他的妻子杨飞雨在府门前早已等候多时了。
“卢侍郎,我来晚了,实在是抱歉!”张焕下了马车,便拱手笑道。
卢杞笑着迎了上来,“哪里!哪里!张尚书肯来,鄙府已是蓬荜生辉,哪里还敢再有怨言?”
两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那边杨飞雨和裴莹也是无比亲热,两人早在武威时便关系很好,此时在长安相见,更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两家人说说笑笑便进了府门,卢家是大唐的老牌世家,唐初七大世家之一,虽然在中唐时已经衰败,但从府宅的富贵大气便可以看得出卢家地深厚底蕴,大树参天。数百年地名贵古木随处可见,在大片大片浓浓绿意中,偶然一角飞檐露出,却是精雕细琢,画工极为精美,走过一座用整块白玉雕成的小桥。从树缝中便可以看见气势宏大的卢府主堂。十八根两个人都抱不拢的大立柱一字排开,整个主堂足可以容纳两千人一起用餐。
“久闻卢府是长安第一美宅,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张焕由衷地赞叹道。
卢杞捋须微微一笑道:“府邸装饰得再好,也没有张尚书府的地势好,那可是开元名相张说的府邸,因位于九五之正位,张说还被人参过,我向现在太后一定后悔将此府赐给你。”
张焕亦笑了笑道:“张焕能走到今天,可不是因为住在什么地方才得来。”
“说得好!”卢杞鼓掌赞叹。“大丈夫当自强,不经一番拼搏,怎能可能出人头地,张尚书虽是世家出身,可比贫寒子弟还要艰苦几分。”
在他们身后,杨飞雨和裴莹沿着小河一路走,不时指点几簇开得正艳地名贵花木。窃窃私语着。卢杞无比怜爱地看了一眼妻子,忽然低声对张焕道:“实不相瞒于你。我这次请你来的真正用意,是想借机告诉你,你与崔小芙的争斗,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张焕一怔,他没想到卢杞说得这般直白,卢杞可是裴俊地心腹,他对自己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张焕一时想不明白,他也不回答,只笑而不言。
卢杞似乎明白张焕的心思,他淡淡一笑道:“我妻子只有一个亲弟,她十分心疼于他,我为了给他谋个前程,便将他送进宫做侍卫,没想到却被崔小芙害了,连尸首都没有,仅凭这一点,我就与她深仇难解。”
张焕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杨清一竟是杨飞雨的弟弟,难怪卢杞这样说,他点了点头,便道:“卢侍郎的心意,我领了!”
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进了一扇月门,前面便是卢府的后花园,虽然夜幕已经降临,但还是可以看得出后花园的美奂绝伦,在大片大片地花团锦簇中,隐藏着一座座亭台楼阁,一条弯弯曲曲地水廊将各个精致的建筑物连在一起,而这一切竟然是建在一片湖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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