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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84 高月(当代)
前方站着两队十八名美貌地少女,皆身着白纱长裙,手里提着橘红色的灯笼,在柔和的光晕中,她们是仿佛是一群天上飞来地仙女一般。
杨飞雨见裴莹十分喜欢这座后花园,便上前对卢杞道:“老爷,我想带莹妹先去游玩一番,你们先喝两杯酒,我们很快就回来。”
卢杞对妻子是千依百顺,他连忙陪笑道:“不妨!不妨!你还可以带张夫人去补补妆,我们自己会安排。”
两女低声笑了几句,便在几个侍女地陪同下去了,卢杞和张焕来到设宴的一座花亭之中,整个亭子都被花团团覆盖,看不见一砖一瓦,就仿佛全部是用花来编成。
两人坐了下来,一名侍女给他们奉了茶,张焕慢慢呷了一口茶,似乎不经意地问道:“我听说朝廷财政状况不容乐观,究竟如何?”
卢杞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朝廷有钱,可惜只能看得到而用不了。”
“这是何意?”张焕故作不解地问道。
“钱不在长安而在广陵,前年和去年在江淮各地征收的五百多万贯盐税现在还在广陵,可惜就是运不来长安,还有八百多万石的粮食,也堆在广陵和丹阳一带。”
卢杞不由长叹了一声,“漕运被崔庆功那贼人断了,朝廷干着急也没办法啊!”
“那左藏现在还有多少存钱?”张焕依然不舍地问道。
卢杞瞥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是照实说道:“这么给你说吧!左藏的存钱只够维持到这个月底,裴俊想方设法再搞到一些钱也只能维持到四月中旬,若到四月底还不能解决漕运问题的话,恐怕朝廷真的就难以为继了。”
张焕半天没有说话,他早就听说裴俊被钱粮问题弄得焦头烂额,连百官去年的俸料都拖了好几个月,但这些也只是道听途说,现在由户部侍郎亲口说出,那就是真的问题严重了。
沉吟良久,张焕才徐徐说道:“其实解决漕运问题,可以采用杨炎地办法,改道,从襄阳走丹水,我这次回京特地沿丹水考察了一番,大船虽不能行,但小船没问题,现在正是涨水季节,也就更为可行,卢侍郎能否在月初的朝会上提一提此事?”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朝战风云(上)
张焕的府上在四更不到便开始忙碌了,下人们开始烧水、做饭,裴莹则带着杨春水给张焕准备官服,梳洗、更衣,忙得不可开交。
但今天要上朝的主人却显得十分悠闲,他起床后便呆在静室里,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殿中监派人送来朝会议程,这只是一个框架性的大纲,规定了朝会时间、着服、贺词等等礼仪方面的细节,至于朝会内容,上面只字不提,这一点和往常的朝会大不相同。
尽管它写得简略,但张焕还是从字里行间之中嗅到了一丝端倪,今天大唐天子李邈将出席朝会,崔小芙坐于稍后的太后席上,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信号,意味着崔小芙今天将强势出击。
张焕笑了笑,将奏折慢慢合上,这显然是专门针对他的安排,可时至今日,谁又会没有准备呢?
“老爷,夫人已收拾好了,请您去吃早饭。”门外传来裴莹贴身丫鬟娉儿的声音。
随着时间推移,他当年的许多小丫鬟都长大了,一直伺候他的花锦绣已经十八岁,现在陇右的府中管家,不久将入他房中为妾,而从前伺候裴莹的小秋也在去年嫁给了蔺九寒为次妻,年初时听说她已生下一子。
这个丫鬟娉儿是孙管家的小女儿,去年接替小秋,今年只有十五岁,张焕站起身,走出了屋子,小丫鬟乖巧地行了一礼。道:“夫人说时间已经不早,吃罢早饭老爷就该出发了。”
“我知道了。”
张焕快步来到前堂,大堂里***通明,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早饭,周围站了十几个侍女,见他进来,裴莹连忙上前笑道:“今天估计朝会的时间会很长。所以多准备一点,让你吃饱了再走。”
“多谢夫人!”张焕笑着点点头,坐了下来,他伸手拈起一个馒头,刚啃了两口,门外却急匆匆跑进一人,禀报道:“老爷,楚尚书来了!”
天快亮了,天边显出了鱼肚白,黑色的天空在渐渐褪色。大街上已经开始有马车奔行,大多是进宫参加朝会的官员,有被家丁重重护卫的高官,也有单身骑马而行的低品小官,橘红色的灯笼在马车上摇曳。
越往大明宫方向,上朝地人数越多,浩浩荡荡,汇成了一道蔚为壮观的上朝大军。
张焕和楚行水同乘一辆马车。今天楚行水是专门有事来寻找张焕,他将车帘放下,低声对张焕道:“昨晚裴俊来找过我了。”
在上朝的前一晚来拜访,这里面显然透露着太多的玄机。“他说了什么?”张焕不露声色问道。
“是关于内阁,他提出一个新的方案。”楚行水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了张焕。
“一共是九人,三人首席阁僚,裴俊、你、还有李勉,太后将旁听内阁会议,不占名额,其余六人为辅助阁僚,由首席阁僚每人各提名两人,可随机变动。”
张焕一边听。一边翻看册子,册子是裴俊亲笔所写,是专门给自己的一份,通过楚行水来转交,这是裴俊根据朝廷所形成了三大势力所做出的新地权力调整,崔小芙身为太后,她当然不能为内阁大臣。但她却可以旁听会议。无形中便占了人数的上风,她在朝中的势力虽大。但实力不足,所以裴俊便用内阁人数占优来弥补她这个弱项。
沉吟一下,张焕又问道:“崔小芙的辅阁可确定出来了?”
“他没有说,不过我也能猜得到,一个是崔庆功,一个必然就是韦谔,这两人都是实力派的人物,也是她崔小芙目前最为缺乏的力量,而裴俊的二人,一个是户部侍郎卢杞,另一个则是吏部侍郎裴佑,只可怜那个王昂,没有了基业,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说到这,楚行水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消失了,他何尝不想得到自己的位子呢?之所以一大早赶来,为的就是要从张焕这里拿到一个名额,从庆治元年开始,他们楚家就一直就是内阁成员,他可不想被排斥到朝廷地权力圈之外。
但他也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下来,他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等待着张焕的结论。
张焕确实是在考虑他的两个名额,一个不用说,必然是楚行水,而另一个名额却让他有些为难,按他的本意是给张破天,借此机会重振张家,但这样一来,崔家就被排斥到权力圈之外。
只沉思片刻,张焕便有了结论,应该是崔寓,这不仅仅是因为崔寓是左相国,更重要是崔寓的身后是崔圆,是潜力依然巨大的崔家,他必须要将崔家牢牢拴在自己的战车之上。
忽有所感,张焕一抬头,只见楚行水正注视着自己,眼睛里流露出了紧张之色,他微微一笑便问道:“舅父可愿为我的辅阁?”
“那是当然,我不助你难道还助裴俊不成?”楚行水也笑了,一颗心悄然落地。
马车地速度开始减慢了,前方丹凤门附近已是人满为患,丹凤门前的大街上已经不准任何人通行,数千千牛卫的士兵控制着人流,所有随行人员皆被排斥到一里之外,不得入内,所有官员都必须一一登记。
张焕和楚行水在登记后便各自分手,此刻,一轮红日在滚滚的云海中喷薄而出,东天际紫色地霞光布满了天空,丹凤门广场上已经站满了官员,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议论着今天朝会可能要发生的事情。
众人见张焕走来,皆不再说话,只默默地让开一条路,张焕一边和官员打着招呼,一边缓步前行,这时,他看见前方不远处十几名官员正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为首之人正是韦谔。
韦谔一扭头看见了张焕,他脸色一变,随即冷笑一声,便拉过一人走到张焕面前。
“听说张尚书荣任内阁三首之位,春风得意啊!”
张焕淡淡一笑道:“张焕久不在朝廷,其实这内阁之位对我意义也不大,如果韦世叔有兴趣,我让给你如何?”
“张尚书是在挖苦我呢!”
韦谔冷冷一笑,他拉过身旁之人对张焕道:“我这位侄儿,张尚书可认识?”
入眼是一位断了左臂的男子,身材瘦长而蕴藏着力量,皮肤黝黑而富有光泽,目光冷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正是进京来述职的韦德庆。
“德庆兄,我们应该是老相识了吧!”张焕望着他微微笑道。
“不错,若没有张都督反戈一击,我韦德庆岂能有今天,张都督当年之恩,在下铭记于心。”韦德庆毫不留情面回击道。
“彼此!彼此!那我们就看谁笑到最后吧!”张焕向韦谔一拱手,转身便走了。
韦谔一直凝视着张焕的背影走远,他才咬牙切齿地对韦德庆道:“你要记住了,此人是我韦家不共戴天之敌,你若能夺回陇右,我便将家主之位让于你。”
韦德庆也望着张焕的背影,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家主之位,以嫡长子而居,德庆不敢妄想,但若要张焕的人头,德庆义不容辞!”
“咚!咚!浑厚而悠扬的钟声在大明宫上空响起,这是大朝正式开始的钟声,丹凤门广场上地人潮开始涌动起来,大臣们纷纷寻找自己的位子,不多时,数千人便排成了长长的两队,在两名侍御史的引导下,沿着龙尾道浩浩荡荡向含元殿走去。
今天的含元殿上已经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琉璃砖光亮鉴人,大殿广阔而深远,两边早已按三省六部九监五寺的位置排好了坐位,另外,许多在京的地方官、没有担任职务地散官、皇族中人等等也一齐出席了朝会。
“太后、皇帝陛下驾到!”随着殿中监地一声高喊,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紧接着,一队队的宫娥和宦官从两边走来,执着罗伞、举着团扇,簇拥着崔小芙和大唐天子李邈从后殿走出。
李邈今天是第一次参加朝会,他地小脸因紧张而没有一丝笑容,紧紧地牵着母后的手,崔小芙神色冷峻,她带着儿子走上大殿,低低叮嘱他一声,李邈便松开她的手,独自走到御座前坐下,崔小芙则坐在他身边,腰挺得笔直,头一昂,示意朝会开始。
“当一声清脆的钟声响起,殿中御史高声喊道:“见礼!”
众臣一齐躬身道:“臣等参见陛下、参见太后!祝吾皇万岁、万万岁!祝太后千岁!”
“诸位爱卿免礼!”大殿上传来的不是小皇帝稚嫩的声音,而是崔小芙冷静而略显得低沉的声音。
“谢陛下之恩,谢太后之恩!”众大臣起身,各自坐了下来,朝会自此正式拉开序幕。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朝战风云(中)
朝会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枯燥而冗长的三读到了尾声,“邺郡刺史裴伽为中书侍郎,可有人反对?”
大殿里一片寂静,反对又能怎么?在内阁新结构图未推出之前,所有的反对都是毫无意义的,除非能举出新任者的重大过失。
“邺郡刺史裴伽为中书侍郎,可有人反对?”
大殿里还是一片寂静,吏部侍郎裴佑见无人反对,便上前向崔小芙施礼道:“启禀太后,本次四品以上官员任命共十九名,全部以三读通过。”
崔小芙点了点头,“人事任免到此结束,下面各位爱卿可有本奏?”
大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太后,臣有本奏。”只见裴俊站了起来,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无容置疑,他要宣布新内阁的构成,这个早上已传遍了群臣的消息,将是大唐最高权力机构的重组,三大内阁首臣,六位内阁辅臣,权力层次分明,他们之间的利益纠葛也一目了然。
张焕也和所有人一样,静静地等待着裴俊的宣读,在进殿之前,他已经给了裴俊两个名字,楚行水、崔寓,这是他所推荐的两个内阁辅臣,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和崔寓商量,或许这就是裴俊所期望的。
张焕的目光向崔寓望去,恰好,崔寓的目光也在向他望来,两人目光一触,张焕微微一笑,向崔寓点了点头。他已经用眼神和表情将自己所想表态的意思传递给了对方。
“微臣欲提请太后修改门荫制度,恢复庆治以前的标准,扩大吏部考的录取名额
裴俊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几乎所有地人都没有想到裴俊上奏的竟然是门荫。而不是新内阁的构成,交头接耳之声开始在大殿里响起,谁也不明白裴俊为什么不提内阁之事,不!有一个人明白了裴俊的真实用意。
张焕地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已完全明白了,裴俊天平已经偏向了崔小芙,在这个朝会上将不会有什么新内阁推出,即使是有。也将是朝会以后的事。
没有了内阁的存在,崔小芙的权力一下子变得无限大。她可以轻易决定或者否决一个提案,比如朔方节度使。
“门荫的本意是给予有功之臣的一种奖励,只是对我大唐吏制的一种补充,但时至今日,新官选任十之七八都是来自门荫。而进士得官者百中仅一、二,长此以往,不仅新官才俊者日益稀缺,而且民怨沸腾,阻万千士人子望,所以微臣认为门荫已到了非改不可之时,特提出本案,请太后批准。”
裴俊清朗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大殿里已是一片寂静。惊讶、疑虑、赞成、愤恨,所有地情绪交织在一起,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征兆的提案,连吏部地官员没有听说过,这是裴俊的第一次提出,没有经过任何讨论,便直接要太后批准。
张焕依旧在冷笑不止。这还是崔小芙和裴俊二人在继续做戏。相国提出议案、太后直接批准,这就等于在告诉所有的大臣。今天在朝堂上,太后可以决定一切。
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布局,目标就是他张焕。
“相国所言极是,哀家听闻去年九十七名新科进士,录用为官者只有五名,这无疑是对大唐科举制度的严重损害,相国门荫改制一案,哀家批准了,转发吏部执行。”
崔小芙当场在裴俊地奏折上批了个准字,交给了旁边的宦官,裴俊深施一礼,“臣谢太后恩准!”
他眼一挑,迅速地瞥了崔小芙一眼,随即慢慢地退回了朝班,当年,崔圆提出新门荫制度,经过了激烈的交锋和幕后交易,好容易才最终得以通过,可今天废除当年的新门荫制度,却仅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只有裴俊和崔小芙二人的表态,便算通过了,这让许多人都惊疑不止,不知道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崔小芙有些得意的笑了,这就是今天朝会的精髓所在,没有内阁的制约,没有裴俊地反对,那么,一切就由她太后说了算,
她的目光扫了一圈大殿,落在了李勉的身上,下一个,就该是他提出段秀实任朔方节度使了。
“臣有本要奏!”一声响亮的呼声将她的目光向另一个方向拉去,崔小芙的眼睛陡然间眯起来了,她身体前倾,紧紧地盯着大殿上,张焕出列了,他是看懂了什么吗?
崔小芙身上所散发的强烈地敌意连她身旁年幼地李邈也感受到了,他不安地侧头向母后望去,崔小芙立刻便发现了皇上的不安,她地身体随之放松下来,笑着拍拍儿子的手,示意他不要紧张。
“张爱卿,请讲!”
“臣今天要说的是关于我大唐兵制的一些革新。”张焕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取出一本奏折,向众人微微欠身,朗声道:“众说周知,在天宝六年以前,我大唐实行府兵制,百姓半兵半农,自备衣甲粮草、就近而从军,朝廷则以无偿授田和减免赋税来补偿百姓,此府兵制实施百年,造就了我大唐强盛一时的威名,也使大唐的军队牢牢被朝廷控制,但后来土地制度崩溃,朝廷也无力约束士兵,使得府兵制最后名存实亡,改为募兵制,但不管募兵制也好,府兵制也好,毕竟朝廷都能控制近百万大军,可时至今日,朝廷手中能用的团练兵还不足十万人,且星罗棋布,有的州郡还不到五百人,连当地土匪人数都比不上,能被朝廷所控制的军队还不足区区十万人,传出去实在是让人笑话,可臣也知道若人数多了。地方官府又承受不起,所以臣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到这里,不仅是大殿里的大臣。就连崔小芙也有了浓厚的兴趣,张焕虽然仅是指团练兵一块,回避了世家和军阀手中地军队,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并不是朝廷不想增加地方团练兵,而是负担不起,安史之乱后大唐人口锐减,由近五千万降到一千五百万。虽然经过近二十年的休养生息,人口数慢慢上升到了二千二百万。但自耕农的户数却非但没有增加,反而有所下降,这其实就是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土地兼并的严重,朝廷地财政收入更多的是依靠盐税、商税等来维持,而不是租庸调的赋税。
相对应的。就是地方官府的窘迫,土地上生产出来的财富都到了世家豪门的手上,所以七大世家能各自养兵数十万、数万,也就是这个原因。
地方官府无钱无粮,自然也无法募兵养兵,也就造成了团练兵数量的稀少,如果张焕能解决这个难题,倒也是一大本事。
张焕见众人地兴趣都被吸引过来,连裴俊也十分专注地听他的讲解。他不由微微一笑,轻捋长须继续道:“臣在地方为官多年,深知流民地数量十分惊人,他们也渴望能够安稳下来,所以如果能给他们一片土地,地方官府也无须负担什么粮饷,让他们半兵半农。这样。按最保守的估计,地方团练兵至少也能增加二十万。”
这时。大殿已经一片沸腾之声,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张焕所谓的改革其实就是恢复府兵制,只不过范围稍小一点,说白了,也就是他陇右的军户田亩制。
赞成者有,反对者有,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连崔小芙也陷入沉思之中,她似乎觉得张焕的目地并不是那么单纯,改革兵制,这是何等大事,需要反复商议讨论,将其利弊一一剖析清楚,才能择机推出,但他却在朝会上轻描淡写说出,似乎几句话便可以确定,是不是太轻率了一点?
就在众人喧沸的讨论声中,只听张焕高声道:“兵部可以择一地进行试验,若切实可行,再向全国推广。”
崔小芙忽然眼前一亮,她明白张焕的意思了,当即便向殿中监李秦川摆了摆手,李秦川立刻高声道:“肃静!朝堂之上,请保持肃静!”
大殿上立刻安静下来,裴俊一步站出来道:“太后,臣并不赞同张尚书所言,且不说各地流民人数只是泛泛而谈,官府并无统计,就算这部分流民的人数就象张尚书说的一样,人数众多,那安置他们的土地呢?从哪里来?地方官府手中虽然是有一点土地,但这些土地的收入是要保障地方官府能正常运转,还有官员的职分田,还要养活现有的团练兵,如果都用来募兵,那地方官府也就无法生存了。”
崔小芙却笑了笑道:“哀家倒赞成张尚书地后一个建议,找一处地方来做试验看一看,不试试看,怎么能知道行或不行呢?裴相国,你说是不是?”
裴俊见崔小芙一意坚持,他也知道崔小芙是另有目的,便不再反对,“臣听从太后安排。”他行一礼便退了下去。
这时张焕又取出一本奏折,交给一名宦官道:“这是东海郡团练使王连江请求增加团练军人数的奏折,臣考虑,就从东海郡着手。”
宦官将奏折交给崔小芙,她翻了翻,用哪里为试验地她并不关心,她关心地是谁来做这件事?
崔小芙将奏折一合便对张焕笑道:“此事哀家同意了,不过兵部元侍郎伤病在身,无法处理公务,现在兵部人手本来就不足,又增加了这档子事,哪里还忙得过来,所以哀家想个折中的办法,在兵部再设立一名左侍郎,专门负责兵制革新之事,尚书以为如何?”
朝堂之上霎时间悄然无声,静得连心跳的声音都听得见,不少人斜眼向张焕瞅去,他作茧自缚了,张焕却微微一笑道:“不知太后打算推荐何人为兵部左侍郎?”
“济阳郡王李怀曾任剑南节度府长史,略略知兵,哀家推荐他为兵部左侍郎,张尚书以为可行?”
张焕沉吟片刻便道:“臣并无异议。”
“那相国呢?”崔小芙的目光又向裴俊看去,此时,裴俊也明白了张焕的用意,他是看出今天朝会地安排,所以他让步了,以兵部左侍郎换取朔方节度使,这个买卖对崔小芙是合算地,毕竟张焕的军队驻扎在朔方,就算段秀实得了朔方节度使这个名,他也未必能控制住朔方,而元载有伤,一两个月之内不能上朝,李怀去一趟东海郡,只稍加部署,便可返回夺权,崔小芙岂会让他一直真地呆在东海郡?
这一刻,裴俊忽然觉得自己对张焕做得有些过分了,他心中十分不安,这种不安不是因为张焕是他的女婿,而是长安的粮食要从陇右送来,一旦真把张焕惹怒,断了粮食供应,他裴俊又去找谁去?
想到这,裴俊立刻出列对崔小芙道:“启禀太后,臣也同意设立兵部左侍郎一职,不过臣也想借这个机会提请太后同意,任命原朔方节度副使马复出任朔方节度使。”
“好!传哀家旨意,封济阳郡王李怀为兵部左侍郎,立刻赴东海郡考察兵制改革一事,另外封原朔方节度副使马,出任朔方节度使,即刻上任。”
这个结局就是崔小芙想要的,博弈了近一个月,她终于在朝会上赢了张焕,她心情十分舒畅,今天朝会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她见时辰已经不早,便对殿中监道:“再问问百官,还有无其他事禀奏,无事便散朝。”
“太后有旨,各位大臣有事可禀奏,无事便可散朝。”高亢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声音尚未消失,只见从宗室的队伍走出一人,他朗声禀报道:“臣有事要禀奏太后!”
出来之人正是顺化王李侨,这时,张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意。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朝战风云(下)
含元大殿上略略有些骚动起来,不少心机灵动的人已经猜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了,张焕输了一局,他岂能不再别的方面找回来,而现在,李侨的出面似乎正应对了这种猜测。
不仅是一般的大臣,崔小芙、裴俊、李俅、李勉,甚至崔寓、楚行水等等,谁也没有料到李侨会在这个关键时候有奏折要上,这是一个连京城都懒得返回的逍遥王爷,他从来不干政,更不会在大朝上发言,就是这么一个几乎让人遗忘的王爷,偏偏在最敏感、最紧要的时候他出面了。
“臣弹劾宗正寺卿三年未组织臣等对宗庙的祭祀,失职在先,且对诸先帝之大不敬。”
李侨的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寂静的含元殿里还是清晰地钻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臣要求立即罢免宗正寺卿李俅!”
大殿里一片大哗,一个绝妙的反击,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在被迫以兵部左侍郎换取朔方节度后,张焕的反击到了,几个准备借大朝上奏折的大臣,也悄悄地将自己的奏折收了起来,大朝之上,他们只是看客,去感受大唐第一军阀和大唐最高统治者的碰撞。
站在殿角的崔庆功有些吃醋了,他竟然在这场权力斗争中被边缘化,在几个月前引发惊涛骇浪,本该在这次大朝中出尽风头的他,彻底被人遗忘了韦德庆依然保持着他冷漠的神色,仿佛大朝中的风起云涌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地注意力始终在张焕的脖子上。
裴俊似乎半睡着了。他的戏已经唱完,剩下的就是崔小芙与张焕的对手戏了,和他无关,宗正寺,宗正寺是做什么的?张焕的目的还不显而易见吗?
在短暂的大哗后便是沉寂,死一般地沉寂,连崔小芙也保持着沉默,这个问题不该她来解释。
“臣冤枉!”当事人出现了,宗正寺卿李俅几乎是扑了出来。肥硕的身躯撞开了一条路,仿佛泰山压顶般地横在李侨面前,再配合他那两道狰狞的目光,如果将大殿换成丛林,那李侨早已被他嚼成了碎片。
“你血口喷人!”李俅气得浑身发抖,无论如何他都认为自己是冤枉的。
“我血口喷人?”李侨重重地哼了一声,他指着大殿里所有的宗室和文武官员,高声质问道:“祭祀宗庙并不是什么秘密之事,你问问所有人。这三年来,你几时开启过宗庙的大门?”
“不要激动,冷静下来!”离李俅最近的金吾卫大将军李运忍不住提醒他道。
提醒声清晰入耳,俨如一盆冷水淋下,李俅忽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李侨不过是条狗而已,真正的幕后者还站在那里冲自己冷笑呢!
这是个阴谋。
李俅猛地后退一步,他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便昂声道:“太后。臣也承认确实是有三年没有进行宗庙拜祭,但并非是臣不想,而是臣有难言的苦衷。”
“爱卿不妨说一说是什么苦衷?看看顺化王能否理解你。”
崔小芙地话虽然是说给李俅和李侨二人听,但她的目光却是注视着张焕,含元殿虽然极为深阔,但崔小芙与张焕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不足三十步,她在暗处,张焕在明处,从她这里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张焕的表情变化。
他脸色很平静,和所有的官员一样都在看着两位王爷之间的博弈,仿佛此事和他毫无关系,退一步说,李俅三年未祭宗庙,大殿里所有人都知道。却没有人将它当回事,当违规成为习惯之后,那习惯也就成了新的规则,如果深究起来,该被弹劾的人和事还有很多,比如将公文带回家批阅问题、比如官员禁止经商问题、包养情妇问题、违规娶妾问题、私占公廨田田租问题,这些都是大唐律法中明令禁止的。但这几年来散漫地作风已经侵入到朝廷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不酿出大事,也不会有人来过问这些琐事。说到底,这是大唐监察制度缺位所导致的一系列后果。
“每祭祀一次宗庙,最少也需要耗费两万贯钱,但臣所在的宗正寺每年经费只有三万贯,而日常公务开销,官吏的差旅开支及补贴、薪炭补贴、车马用度,宗室子弟的婚丧嫁娶补贴等等,所有这些都要用钱,三万贯钱已经是非常紧张,哪还有钱举行宗庙祭祀?各位大臣,朝廷地财政状况想必大家都很清楚,每一个部省都在考虑如何节俭开支,我想,不止是宗正寺,就连大明宫上月烧毁的蓬莱阁,太后也不是明着表态不再重建吗?”
李俅言词凿凿,他不举行祭祀固然是各种原因综合考虑的结果,包括他与嗣寿王李的不和,甚至太后崔小芙也暗示他少举行宗室活动,但他也知道,两年未举行宗庙祭将有免职的危险,为此他的幕僚早就和他商量好了对策,以无钱举办为由进行推脱,朝廷财政拮据,须例行节俭之风,这是一个极为光面堂皇的借口。
他越说越有理,瞥了一眼李侨,冷冷哼了一声道:“朝廷的艰难不是那些在陇右醉生梦死的人所想得到地?”
“宗正寺卿所言差矣!”一直在等待机会出列的卢杞终于站了出来,他向崔小芙施一礼道:“太后,请容臣禀明情况。”
事情似乎有些复杂了,现在不仅是两个王爷之间的斗口,连户部也被牵扯出来,卢杞是裴俊的心腹,那是不是张焕与崔小芙的斗争终于牵涉到了裴俊呢?
众人拭目以待。
“卢爱卿请说!”崔小芙克制住心中的不悦,冷冷道。
明明李俅已经占据上风,此事将不了了之。却不料卢杞跳出来多事,她不满地向裴俊望去,只见裴俊还是闭着眼睛,对外事不闻不问。
张焕的脸上却露出了淡淡地笑容,在他地布局中,最担心的一环就是卢杞,如果他不肯站出来,那只好自己亲自出面了,可那样一来。崔小芙或裴俊就极可能识破他地计划,而现在,他便可以从容地看着水到而渠成。
“宗正寺卿,你所言不进行宗庙祭祀的原因是无钱,那我就问你,宗正寺每年都预算都是三万贯前,那为何从前可以祭祀,而现在却不能祭祀了呢?”
“这个李俅一时语塞了。
卢杞冷笑了一声,便对众人道:“太后、陛下、各位大臣。宗正寺举办宗庙祭奠的费用并不在每年的三万贯经费之中,而是要他单独申请,可事实上,他三年来从没有申请过这笔费用,是他自己不作为,怎么能说是户部不肯拨钱给他呢?”
“哼!自己不作为,还想将责任推给户部,若没有卢侍郎的解释,我还以为洛王真有难言的苦衷呢!”
抓住了把柄地李侨。不再给李俅解释的机会,他上前向崔小芙施一礼道:“臣这次回京就是为了参拜宗庙,昨日所见,宗庙内已有多处殿堂腐朽,损毁之处颇多,而这是宗正寺不可推卸的责任。臣再一次建议罢免宗正寺卿之职,以能者居之。”
在愤怒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大殿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所有的人都向崔小芙望去,看她将如何庇护李俅。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玉阶上传来,“顺化王安知宗正寺卿不肯提出经费申请的原因其实是为了节约朝廷的开支呢?”
整整两个时辰,大唐天子李邈都是一言不发,就在大家都已将他遗忘之时。他却在这个最关键地时候出手了。
血浓于水,李俅是他的生父,父子之情使他终于不顾母后事前令他不得参政的敬告,毅然替其父解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向这个年幼的皇帝望去,连一直闭目的裴俊也睁开眼,露出了惊讶之色,李邈索性站了起来。高声道:“朕以为。祭祀宗庙纵然是礼制而不可擅废,但在朝廷财政拮据之时。可以考虑拜祭的次数和方式,比如将一年一祭改成三年一大祭、每年一小祭,尽量利用现有物资和宫廷中人,以节俭开支,这样便可以将钱用到民生大事中去,朕想,祖宗也会同意我们这样做,宗正寺卿李邈的目光投向了站在大殿正中的李俅。
“臣在!”李俅心中一阵激动,自己地儿子在关键时挺身而出了。
“朕建议你重新拟定祭祀宗庙的规则,交与太后和相国批准,三年不祭祀宗庙确实不该,希望你尽快准备,在中元节时一并开始祭祀。”
“臣遵旨!”
李邈又看了看李侨,微微笑道:“顺化王激愤的心情朕能理解,但朝廷财政确实拮据,朕已命宗正寺改正,也请王爷多多包涵。”
李侨躬身施礼,“臣不敢!”
三言两语,李邈便化解了一场即将兴起的风浪,他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着冷静,考虑问题面面俱到且顾全大局,着实令人刮目相看,几乎所有人都深感鼓舞,心中暗暗大声喝彩:大唐幸矣!竟得此明君。
但李邈的出彩并不是所有人都高兴,张焕姑且不去说,崔小芙的心中也是一阵阵发冷,多年来,李邈一直是她翅膀下地一只鸡雏,从来都是她执政的一块垫脚石,而这一刻,鸡雏变成了即将展翅高飞的雄鹰,垫脚石变成了一座隆起的小山,这怎能不令她感到胆战心惊,权力,任何威胁到她权力的人或事、她都无法容忍。
“母后以为儿臣做得可对?”李邈最后向崔小芙请示了。
望着眼前这张因兴奋而胀得通红的小脸,崔小芙心中竟陡然生出了一线杀机,但这丝杀机又瞬间消失了,她温和笑了笑道:“皇上做得很好,你看,大臣们都为你喝彩呢!”
“陛下、太后,臣还有本奏。”这时,卢杞取出一本奏折,上前躬身禀报道。
崔小芙脸色一变,卢杞无意识地将帝、后的顺序颠倒,恰恰刺痛了她那颗敏感的心,半天才听崔小芙冷冷道:“卢侍郎请讲。”
卢杞也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大错,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启禀太后,正如刚才所言,朝廷财政确实十分拮据,因漕运沿路匪徒众多,为了安全起见,臣建议漕运改道,从长江走襄阳,再转道丹水至关中,请太后批准。”
这时,太府寺卿房宗偃也从朝班走出来道:“卢侍郎说得不错,朝廷财政危机确实已经迫在眉睫,少府寺已开始收集铜器铸钱,但也只能解决所欠年俸,和所需的钱款相差甚远,是要及时将漕运运至长安才是久安之道,原盐铁监令杨使君也曾提议漕运改道走襄阳,不过臣担心丹水能否通过大船?”
“此事倒不用担心!”卢杞笑着接口道:“昨日接到杨炎之信,丹水现在可行小船,且杨使君已在襄阳建立了中转仓库,钱粮可暂存于库中,以小舟连队送来,臣计算过,虽比从前地漕运慢上几天,但长江运力颇大,实际损耗比老路更为合算。”
“请太后批准!”卢杞与房宗偃竟异口同声向崔小芙请示。
漕运为何不走老路,崔小芙比谁都清楚,但此一时彼一时,谅现在崔庆功也不敢再截漕运,更主要是襄阳可是张焕的地盘,将漕运受控于他,这怎么可以?更不用说在襄阳建立仓库,仅凭这一点,她崔小芙就绝不会同意。
不过,崔小芙也没有表现得太过于自信,她沉吟片刻,便对裴俊道:“相国,哀家以为既然朝廷财政危急,不妨先从老路运送百万贯钱来救急,而襄阳新路从未走过,不能确定的事情太多,一旦发生不测,反而坏大事,此事应慎重缓行,相国以为呢?”
裴俊的想法和崔小芙完全一样,已经被张焕控制了粮食,就决不能让他再扼住财政,既然崔小芙建议走老路,那也就是说,她能保证崔庆功不打漕运的主意。
裴俊当即点头答应,“好吧!先从老路运百万贯税钱来应急,可命沿途团练兵保护船只安全,至于襄阳漕运之事,以后再商议。”
“太后,臣也有一个建议,既然兵部左侍郎李怀正好赴东海郡考察兵制改革,可命他兼任漕运接引使,调团练兵护卫漕船安全。”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左相国崔寓。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八十九章 漕运之争(上)
“太后,你怎么能答应崔寓的建议,他必然不会安什么好心!”紫辰阁崔小芙的御书房里,李勉有些忧心地道:“我就担心,我们好不容易才争来兵部左尚书,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前功尽弃?”
朝会已经散去了半个时辰,崔小芙依然觉得疲惫不堪,她很想回宫休息,但还有很多事情又不容拖延,她不得不强打精神来到御书房。
此刻,崔小芙浑身放松,闭着眼半躺在御案后,一名宦官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为她轻揉太阳穴,李勉莫名的担忧让她觉得好笑,她没有睁眼,只微微一笑道:“爱卿,你多虑了,崔寓的心思我知道,他无非是希望崔庆功抢夺漕船,然后以李怀失职来弹劾他,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如果漕船能顺利抵京的话,我们便可让李怀名正言顺地掌管团练兵,任何事情都是双刃剑,他只想到伤到我们,却不怕割了自己的手么?”
“太后高见!”李勉赞叹一声,又试探着问道:“太后这么有把握,想必在崔庆功那边已经有安排了吧!”
“安排倒是没有,不过我会警告他。”
崔小芙刚说完,门口便传来了吕太一的禀报声,“太后,崔庆功来了,正在殿外候见!”
李勉吓了一跳,连忙道:“太后,那臣就先告退了。”
崔小芙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轻轻淡笑了一下,“好吧!你可以告退了。”
“臣告退。”李勉慢慢地退了下去,待他走了,崔小芙坐起,她摆了摆手,命宦官们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今天的朝会可谓喜忧参半。喜是她夺下了兵部一半。忧却是皇儿露出了锋芒,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他今年十岁,离独立当政还有八年,难道八年后,自己就将一无所有了吗?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压迫感让崔小芙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秦王政。
“太后,崔庆功来了。”吕太一的禀报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宣他进来!”崔小芙暂时放下李邈之事,挺直了腰,嘴角含笑地等待着崔庆功的觐见。
片刻,崔庆功大步走了进来,脸上余愠未消,刚才他在殿门口遇到了李勉。李勉竟以教训的口吻告诫他要以大局为重,什么叫大局为重?他崔庆功难道还需要人教训吗?
“臣参见太后!”崔庆功拱了拱手,脸上极为不高兴,李勉的话想必也是崔小芙地教唆。
“二哥请坐吧!”崔小芙看了看他地脸色,待他坐下,便微微一笑道:“怎么,今天朝堂之上感觉被冷落了吗?”
崔庆功拉长了脸道:“冷落倒也谈不上,我只是一武夫罢了,勾心斗角不是我擅长。”
“二哥不要这么说。勾心斗角不是什么本事,实力才是第一,二哥手上有二十万大军,这比什么都重要。”崔小芙轻言细语地安慰他,停了停她又笑道:“二哥可听说新内阁之事?”
提到内阁,崔庆功地注意力被转移了,他也是在早上听说了一点点。三个首阁。六个辅阁,不知这里面可有他的位子?
崔小芙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便笑着告诉他道:“李勉为首阁,两个辅阁一是韦谔,另一个就是二哥,其实你们都是一样,都是由我来决定。”
“李勉?”崔庆功的火腾地升了起来,他脸一沉道:“我来问你,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实力第一重要,那为何不让我做首阁,却让一个白面书生骑在我的脖子,这是为什么?”
崔小芙见他气势咄咄逼人,不守君臣之礼也就罢了,偏偏还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她的心中也微微有些动怒了,她极力克制着自己道:“让李勉为首阁大臣,一是他地资历要比你老,其次他常在京中,而你却在外
话没有说完便被崔庆功粗暴地打断了,“你这理由实在是没有道理,什么叫资历比我老,若论资历,他比得过韦谔吗?那你为何不让韦谔来做首阁大臣?常在京中更是无稽之谈,张焕是首阁大臣,可他常在京中吗?这分明是你不把我放在眼里。”
“够了!”崔小芙忍无可忍,她腾地站起来,怒不可遏地指斥他道:“在哀家面前你就是这般放肆吗?”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说得没错,我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我是不敢把你放在眼里,你看看你的所作所为,攻打襄阳你杀了多少人,在枣阳你几乎屠了全城,连几岁的小娘都不放过,我至今都无法为你圆这件事,就凭你这副德性,还想做首阁大臣,你知道你和张焕差得多远吗?就凭人家放弃江夏,改为救助襄阳百姓一件事,就让他收尽天下民心,又有多少大臣投奔于他,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豫太子的儿子,是要与我争夺天下的敌人!这些,你都替我想过吗?”
说到最后,崔小芙几乎声嘶力竭,她激动得用镇纸敲打着御案,泪水从眼中汹涌而出,这一刻,女人软弱的一面在她身上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崔庆功有些呆住了,他从未见过妹妹发这么大地火,他嘴唇动了动,一口气闷进了心中,只咬牙低头不语。
房间里静悄悄的,仿佛暴风雨后的风云消散,过了一会儿,崔庆功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你站住!”崔小芙叫住了他,“你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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