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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63 高月(当代)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二十二章 风云突变
张掖郡,这里是吐蕃在河西的统治中心,也是吐蕃进攻大唐的桥头堡,一直有重军驻扎,但从庆治十三年开始,吐蕃的战略重心便渐渐移到了安西,在和回纥争夺北庭的拉锯战中,河西的吐蕃军基本上都集中在敦煌郡一线,配合安西吐蕃军的北攻,这时的张掖郡只有两万驻军。
但大唐宣仁二年末,就在武威郡张焕大举进攻陇右之时,张掖的吐蕃兵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安西五万吐蕃军和敦煌郡的三万吐蕃军开到了张掖,张掖郡的吐蕃兵力已达十万,这一切都在极度保密中进行,就连管理张掖政务的吐蕃刺史也不知晓。
宣仁三年新年后不久,也就是吐蕃使臣尚赞婆进京正式和大唐定盟的同一天,吐蕃赞普赤松德赞悄然抵达了张掖郡。
和回纥战略重心转向西不同,吐蕃对大唐百年的渴望从未减弱过,十年前,赤松德赞决定西征天竺和吐火罗,便暂时放松了对大唐的进攻,但随着吐蕃南征天竺的不顺利,以及大食出兵阻挠吐蕃征服吐火罗,赤松德赞的目光再一次转向东方,可就在这时,吐蕃又和回纥爆发了争夺北庭的战争,使得赤松德赞再一次放缓了进攻东方的计划,也就是这时候,张焕占领了武威郡。
但随着回纥国内政局变化,吐蕃和回纥两国罢兵,赤松德赞便再次一举起了砍向大唐的战刀。
为了麻痹对方,赤松德赞策划了一个近一年的阴谋,他提出与大唐会盟,似乎吐蕃是无力进行三线作战的无奈之举,其间河湟都督马重英擅自出兵会西堡,险些坏了赤松德赞的计划,结果被召回逻些狠狠斥责一通。
一边与大唐会盟,一边秘密调兵到张掖准备。赤松德赞更是本人抵达了张掖郡,他要亲自指挥这场攻占陇右的战争。
武威郡天宝县西十里外有一座城堡,叫做交城堡。它是大唐目前最西端的一座城堡,远方便是祁连山支脉焉支山险峻的山峰,它和被皑皑白雪覆盖地祁连山连为一体,只有在山脉的南麓有一条两里宽的峡谷,交城堡便扼守在这条峡谷地最南端。
三月十五日,张焕发动河湟战役第十五天的夜里,本该是月圆之夜却乌云密布,星月无光。漆黑的山脉仿佛一条酣睡的巨龙,交城堡的八百名驻军也大多睡了,只有十几名当值的哨兵无聊地望着天空的乌云,确实,平静的日子已经好几年了,一个普通地夜晚相对于数年的平静是微不足道的,士兵们早已经麻木了。谁也不会想到。一支三千人的吐蕃最精锐军队借着夜色和山形的掩护,正悄悄向城堡潜来,已经到了百步外,而在数里之外的峡谷另一头,十万吐蕃大军列队待发,无边无际,旌旗铺天盖地,仿佛正是他们漫天的杀气遮蔽了星月。
赤松德赞今年已快四十岁,他地身体里拥有一半汉人地最高贵的血统。他的母亲就是大唐金城公主,他身材不高,说话也轻言细语,甚至显得有些羸弱,但他却是吐蕃的九五至尊。他一句话便可以决定天下百万人的生死。
他是继松赞干布后吐蕃最杰出的赞普。为扫荡旧贵族,巩固自己的绝对统治。赤松德赞引入佛教,最终确定佛教为吐蕃国教,改变了由旧贵族控制民众信仰的局面。
在他手上,吐蕃的国力一度达到地最强盛的顶点,但他野心勃勃,且好大喜功,对大唐的侵略也是百年来最为凶暴,正是由于他这些年四方征战不止,吐蕃的国力渐渐走向衰落。
此时,这位吐蕃的最高统治者正坐在由五十匹雄壮骏马所拉地车上,他身后半圆形地白色帐篷俨如一轮明月,他凝视着谷口,正用一种千年不动的耐心等待消息传来。
忽然,马蹄声惊碎了寂静地夜,一名百夫长飞奔而至,跪倒在赤松德赞面前,“禀报赞普,交城堡已经拿下。”
赤松德赞微微点头,他回头对随军大论囊热尔轻言细语道:“你先行一步,告之武威军民,投降我者,可为吐蕃臣民,我秋毫不犯,但若有半点抵抗,那怕是武威郡的一只蚂蚁我也要斩成碎片。”
说完,他紧闭双目,一言不发,过了半响,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依然轻言细语道:“传令大军,进兵武威。”
十万吐蕃大军缓缓启动,伴随着夺人心魄的低沉的脚步声,他们俨如地域来的恶魔大军,剑指东方,杀戮一切,吞噬一切!
金城郡北五十里的黄河沿岸,留守陇右的节度副使贺娄无忌正在巡视烽火台,都督西征河湟已半个月,一路连战连胜,十分顺利,最新的情报是大军拿下了湟水城,至此,河湟的大半已归大唐,虽然一路大捷,但贺娄无忌却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或许是太顺利了一点的缘故。
贺娄无忌站在一座土岗之上,带着一丝忧虑地望向武威郡方向,他并不担心河湟的战局,事前有充分的斥候探察,应该不会有问题,他是有点担忧河西方面,在张焕出兵河湟前,他一直便是河西主将,对武威总有一种特殊的牵挂,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裴明远反对出兵河湟时说过的话,张掖郡那边情况我们并不知道。
应该说都督也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所以武威郡的一兵一卒都没有出征河湟,二万驻军,又有高墙坚城,对付张掖郡的二万吐蕃军应该是足够了,但贺娄无忌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担忧,他自嘲地摇头笑笑,难道是自己又想回武威了吗?
忽然,他身后一名亲兵指着远方大喊,“将军,烽火!”
贺娄无忌猛地扭头,他的一颗心仿佛坠入深渊。只见数十里外,两道笔直的狼烟直冲云霄,这是河西那边传来的警报。吐蕃攻打河西了!
他不假思索地掉转马头冲下山岗,“整军,立即返回武威!”
“可是将军,都督那边怎么办?”亲兵的一句话俨如迎头一盆水,顿时将他浇醒了,是的,都督临走之前是把整个陇右交给他,而不是只让他负责武威一域。
贺娄无忌沉思片刻。毅然下令道:“命顺化、延安、平凉、绥德四郡的军队悉数赶往会郡,再命会郡地船只西靠,接应逃难之民渡河。”
说罢,他调转马头向金城郡疾奔而去。
武威城的战斗惨烈无比,城内城外尸横遍野,鲜血将大地染成了红色,城墙前火光冲天。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箭矢密如暴雨射向城头,护城河早已经填平,数百架云梯架上城头,城墙上,士兵们刀砍箭射,与不断冲上的城头地吐蕃兵进行浴血奋战。
不仅有士兵,数万百姓也自发地投入了战斗,年迈的老翁吃力地搬起石头砸下去,妇人披头散发抡起木棍砸向冲上城头的吐蕃兵。少年被射死在城垛之上,一万名唐军士兵已经死伤过半,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面对铺天盖地的吐蕃大军,只有死战到底。
战斗最激烈之处是在城西。一处城墙在攻城的猛烈撞击下轰然坍塌一个大洞。数千吐蕃军嗷叫着如蚁群般冲向坍塌处,一千余名唐军在林德隆的率领下正拼死抵抗。
林德隆是为治疗姑藏县发生的一场流行疫病而从开阳郡赶到武威。却正好遭遇到了吐蕃人的大举进攻,这时镇守武威郡地中郎将李横秋已在保卫天宝县的战役中阵亡,五千唐军全军覆没,林德隆毅然挺身而出,肩负起保卫武威城的重担。
此刻坍塌处洞口的尸体已经堆积一丈多高,林德隆身上中了三箭,浑身是血,但他仍然强悍无比地和野兽一般的敌军拼杀,在他的大刀下,已经劈死了二百多名敌人,但涌上的吐蕃军实在太多,坍塌地洞口已经三度易手,一千多唐军也只剩四百余人,可他们没有一个人逃走,就连林德隆文弱地儿子和他的女儿平平也和父亲一起死战不退。
“爹爹!”林知愚忽然一声哀叫,一支狼牙箭射穿了他的胸膛,他无比留恋地望了一眼父亲,身子一软,倒地死去。
“哥哥!”林平平疯了一般,她挥刀连劈死三名吐蕃兵,转身冲倒大哥的身边,抱起他软软的身子拼命地摇晃,但林知愚已经死了,林平平忍不住哀声痛哭,“哥哥,你不能死,你不是明年还要参加科举吗?”
林德隆呆呆地望着长子死去,这一刻他的心已经没有了,浑身燃烧着刻骨的仇恨,这时,他见几十名吐蕃军已经冲破防线,正面目狰狞地举刀向女儿砍去,他狂吼一声,几步冲上去,抡刀猛劈,顿时人头滚滚,血肉横飞。
林平平一声尖叫,跳起来和父亲一起与吐蕃军拼死厮杀,四百唐军将士在他们这对父女的鼓舞下,也爆发出最后的潜能,一鼓作气将千名吐蕃兵杀退出洞
二里外,赤松德赞面无表情看着两军争夺武威城地攻防战,他已经投入四万大军,血战了大半日,死伤近万人,但城池依然没有拿下,他扭头瞥了一眼大将尚息东赞,冷冷道:“再投出两万军,我再给你一个时辰,若还拿不下武威,你提头来见。”
尚息东赞脸胀得通红,他跪下道:“唐军无路可退,所以死战,我恳请赞普同意放开东门,敌人有了生路,就不会再拼死抵抗,我再用骑兵追杀,他们还是一个都逃不走。”
“怎么打是你的事,我只给你一个时辰。”赤松德赞眼睛闭上,再也一言不发。
尚息东赞猛地站起来,大吼一声,“命东门撤开围困,再传我的军令,半个时辰内拿不下城池,百夫长以上皆斩!”
吐蕃军又投入了两万生力军,鼓声隆隆,喊杀声震天,吐蕃大军全力压上进攻,随着东门之围撤离,开始有大量百姓从东门蜂拥逃命,武威城的防线渐渐出现了崩溃之势,
西门坍塌之处的吐蕃军进攻最为猛烈,近万名吐蕃军轮番疯狂进攻,最后地四百名唐军用他们血肉之躯结成一道人墙,为捍卫大唐军人地尊严,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林德隆知道大势已去,东门之围解开地消息也传到了他这里,望着女儿倔强而孤独的背影,他忽然想起了她小时候总拎着一只平底锅和男孩子们打斗,父亲的慈爱之心最后一次充满了他的内心。
他一把拉住平平的胳膊命令道:“你火速去金城郡报信,告诉他们,这不是一般的吐蕃人进攻,是吐蕃赞普亲自领兵大举攻唐,让他们向朝廷求救。”
林平平倔强地一摇头,“爹爹,你让别人去报信,我今天就要死战沙场。”
“浑蛋!”林德隆勃然大怒,他狠狠扇了女儿一个耳光,“我们父子为国捐躯也就算了,你死了,谁来照顾你母亲,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爹爹!”林平平含泪重重给父亲磕了个头,她一抹眼泪,翻身上马向城东奔去。
林德隆望着女儿远走,他仰头长啸一声,“弟兄们,为国尽忠的时候到来,跟着我杀出去!”
数里外,林平平立马站在一处高岗之上,她呆呆地望着武威城,忽然,轰地一声闷响,一股浓烟冲天而起,这是武威城的火药库爆炸了,也就意味着吐蕃军已经攻入城内。
一颗晶莹的眼泪顺着林平平的脸庞滑下,她转过马头,狠抽一鞭,向东狂奔而去。
宣仁三年三月十六日,武威郡失陷。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军压境
三月二十日,在攻陷武威郡后,又有三万吐蕃军从张掖赶来支援,赤松德赞安排少量的军队驻扎武威,自己亲率十二万大军,直扑黄河。
经过三天的行军,吐蕃大军终于抵达了黄河边,此刻黄河边上已经没有一艘船,码头已经毁掉,大船远去,也没有一个人,能逃来的难民都被运之对岸,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堡垒,会西堡,它现在是大唐在河西的最后一座城堡。
会西堡内还有五千唐军,他们也是大唐在河西的最后一支军队,没有撤走,他们已决心与会西堡共存亡,城门已经被巨石堵死,城中房屋已被拆除大半,得到了大量的石块,数百架投石机严阵以待,备有五十万支箭,还有少量的火药武器和火油球。
县令兼兵马使罗右军正站在城墙之上,冷冷地望着远方浩浩荡荡的吐蕃大军,敌人若不是渡河到对岸,那他们就会沿黄河南下,如果是后者,那会西堡就将是他们极难啃下的硬骨头。
吐蕃军并没有急着攻打会西堡,反而在城堡五里外扎下了大营,从张掖以及武威抓来的万名工匠正日以继夜地赶制大船。
赤松德赞则在数千人护卫下来到了会西堡两里之外,他饶有兴趣地打量这座让马重英饮恨而退的坚固城堡,而现在这座城堡变成了他前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赤松德赞是在攻陷武威郡后才得知陇右唐军正在大举进攻河湟,这个意外的消息打乱了他的原计划,这就意味着他将没有现成的船只渡河,他必须造船过河,这会延误他进占陇右的时机,他立即做出战略调整,现在不仅要占据陇右。还要截断河湟唐军的后路,将陇右的唐军主力悉数歼灭在河湟。
这时,大将尚息东赞跪下大声请令道:“赞普,我愿亲自领兵拔掉这根讨厌地芒刺!”
赤松德赞没有说话。他仔细看了看会西堡周围的地形,这才微微一笑,对尚息东赞道:“你带四万军,绕过城堡到河湟去,给我截断唐军的退路,马重英会配合你作战,至于这座城堡,暂时不用管它。等我们拿下陇右之时,它会自然就会消亡。”
说到这,他又冷冷下令道:“我再等十天时间,必须给我造出一百艘大船。”
河湟石堡城下,唐军大营内,杜梅背着手在营帐里来回踱步,张焕则面如冰水般凝视着大帐一角。他刚刚接到鄯城传来的快信。河西烽火点燃,吐蕃人从河西进攻了,但具体地情况还不清楚。
现在张焕终于明白了马重英的策略,他诱自己深入,就是在给河西的吐蕃军创造机会,让自己大军深入,难以回防,可问题是河西那边倒底有多少吐蕃军,以至于马重英甚至不惜放弃整个河湟来掩护。这才是让张焕忧心之事。
“都督,我有个很荒谬的想法。”杜梅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说说看!”
“我在想吐蕃人会不会也正准备大举进攻我们,而我们也正好进攻河湟,两军就这么交错了。”
“不是荒谬,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张焕轻轻摇头道:“否则马重英不会以放弃河湟的代价来引我们深入。”
他叹了口气。吐蕃人捏拿的时机确实很准。蜀中一战关中之军损失惨重,自己又刚得陇右。立足不稳,所以此时大举进攻,这和自己进攻河湟只是巧合罢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陇右怎么办?朝廷或许能派援军。”说到这,杜梅猛地想起一事,霎时脸色惨白,能救陇右的只有河东,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裴家之军或者崔家之军来了后还会再走吗?
营帐里气氛肃然,半晌,张焕站起来挺直了腰板,他淡淡一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跌倒这一次,以后再慢慢爬起来就是了。”
他当即下令,“命龙武、湟水、鄯城地驻军火速撤回陇右,再命绥戎城、临蕃城、绥和城三地的唐军立即向我靠拢。”说罢,张焕缓缓走到营帐前,远眺巍峨高耸的石堡城,他喃喃自语道:“马重英,你是不是在等着我仓惶撤退呢?”
长安城,夜幕已经降临,此刻的长安城还沉浸在收复河湟的欣喜之中,但已有少数高层者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了吐蕃从河西大举进攻陇右的消息,消息被严密封锁,但高层者之间的紧急协调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在崔圆地静室内,大唐新右相崔寓正就陇右局势和家主崔圆进行着紧张地商量,两人的想法是一致的,那就是无论如何,裴俊都会出兵陇右。
但谈及崔家的出兵方案时,房间的气氛立刻有些凝重起来,崔寓背着手在房内慢慢踱步,和崔圆不同,作为现任右相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击退吐蕃的进攻,至于崔家的利益,对他来说并不重要,至少现在并不重要,最重要是如何利用这次机会建立起他的个人威望,从而摆脱他为崔圆傀儡地现实。
可是要救陇右只有发兵一条路,而发兵也只有四种方案,一是从蜀中发兵,但让朱出兵,无异于请狼驱虎,此方案万万不行;其二就是灵武的段秀实,但听说其手中只剩下五千余军,他本人也已接受崔小芙的旨意,以给养的条件返回西受降城,再者他杯水车薪,也无济于事。其三就是从关中出兵,或是崔、裴;两家联军,或是崔家单独出兵;而其四就是从河东出兵,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
除去前两种不可行地方案,后两种方案都要涉及到崔家出兵,这却又绕不过崔圆,崔寓无奈,只能和他进行商量。
“家主,从凤翔出兵虽然近,但关中地崔家军队太少,无论如何不能再减,所以我想也只能从河东出兵,家主以为呢?”
崔圆现在的身体已经渐渐康复,和从前一样地精神奕奕,但是他的腿却失去了知觉,永远也站不起来了,他坐在一个特制的圈椅上,专门有四名家将负责抬他行走。
此刻崔圆并没有急着回答崔寓的话,他在考虑从河东出兵的可行性,自从蜀中一战后,崔家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崔家的实力已经弱于裴家,事实上这还不是崔家所面临最严重之事,严重之事是崔家内部出了乱子,山东二十万清河军已经被崔庆功掌握,而崔庆功一向与崔寓不合,又恨崔圆罢免他的官职,所以连崔圆想调动六万山东军补充河东,也是写信软语相哄,崔庆功才勉强调了三万军到河东。
这是一个极为可怕的苗头,如果此事解决不好,崔家很有可能就会象河东张家一样,最后分裂,为此崔圆也是极力隐瞒,他很清楚,这是他几十年独用崔庆功掌军权留下的恶果,一时他也不敢操之过急,只能靠时间来慢慢修补。
偏偏这时陇右出事,使得他的窘况暴露无遗,他根本就无力出兵陇右,山东军调不动,而崔家在河东的军队只有七万,而裴家在河东却有二十万大军,而且随时可以从河北调军过来,一旦让裴俊知道崔家内部不合,后果不堪设想。
沉思良久,崔圆才徐徐道:“你现在就去一趟裴府,坦率告诉裴俊,崔家在蜀中一役损失惨重,这次支援陇右崔家就不参加了,另外,为防止吐蕃人从凤翔攻入关中,我决定调两万河东军补充凤翔兵力,请他酌情让军队通过潼关。”
夜渐渐深了,不少长安人都进入梦乡,长城内一片寂静,忽然,激烈的马蹄声在朱雀大街上敲响,数十匹战马从明德门方向狂奔来,这是裴明远一行十人经过三天日夜不停的疾奔,赶回了长安,他是受裴莹的嘱托,特来向父亲求救。
战马掉头,驰进了宣义坊,片刻便抵达了裴府,老远,裴明远便看见府前站着无数人,父亲站在台阶前,似乎是在送客,他放缓了马速,慢慢靠近府门,这时他已经看清楚了,父亲是在恭送右相崔寓,裴明远索性停下马来,等崔寓上了马车,并驶远了,他才催马上前。
裴俊刚刚和崔寓谈妥了这次救援陇右的方案,由朝廷出钱出粮,而他裴家从河东出兵,渡过黄河救援陇右,作为回报,裴俊同意崔家在河东的二万军经潼关驻防凤翔。
就在裴俊含笑送走崔寓,刚要转身进府之时,他忽然若有所感,一扭头,却猛地发现自己的儿子裴明远带着几名随从就站在二十步外,他一身风尘仆仆,脸上憔悴不堪。
两人对视半天,裴俊才微微一笑道:“我刚才还在想,你应该赶回来了。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二十四章 针锋相对
裴明远上前几步,向父亲跪下,“孩儿明远,参见父亲大人。”
裴俊点点头,“起来吧!”
他眼一扫,只见裴明远身后不远处站有一人,年近半百,长袍儒巾,三缕白须飘然于胸,目光清朗,不像是随从的样子,而且眉眼之间隐隐有些记忆,他微微一怔,问裴明远道:“这位是?”
不等裴明远回答,那人便主动上前施礼,“在下胡镛,是张都督的幕僚,参见裴相国。”
“胡镛?”裴俊将这个名字读了几遍,又疑惑地问道:“我们似乎曾经见过面?”
胡镛微微一笑道:“在下名为镛,顾名思义就是平庸之意,相国说见过我,实际上是因为我相貌大众寻常的缘故。”
“先生好口才。”裴俊微微一笑,便不再多问,将他们带进自己书房。
走到书房门口,胡镛惶恐道:“在下只是一介庶民,怎敢进相国书房,我在门外等候便是。”
“先生真是庶民吗?”裴俊眯起眼睛笑道:“当年的胡安然可是官拜太子左庶子,正四品衔,我那时也只是户部侍郎,比先生还低半品呢!”
胡镛见他认出了自己,便笑了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俊又瞥了一眼裴明远,见他站在门口,便淡淡一笑道:“你虽是我儿子。但你现在是张焕军中判官。公事为先,你也坐吧!”
裴明远没有多说什么,便坐了下来,两名丫鬟给他们献了茶。裴俊开门见山便道:“先说说陇右最新局势。”
裴明远给父亲略一欠身道:“这次吐蕃大举攻唐是赞普赤松德赞亲自率军,有十余万兵力之众,由此可见吐蕃蓄意已久,据最新情报,吐蕃大军现在会郡地黄河对岸造船,一旦船造好,他们就沿河而下,进攻陇右。”
裴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不露声色地又问道:“那陇右现在尚有多少军队?准备怎么应对吐蕃大军?”
裴明远与胡镛对望一眼,他便小心翼翼答道:“陇右尚有七万军队。主要布置在会郡和金城郡。”
裴俊却冷笑一声道:“我儿又何必骗我呢?张焕上报朝廷一共十二万军队。在河西两万,武威失陷时几乎全军覆没,张焕远征河湟又带走六万,那现在也就四万人,而且大多是新军,难道张焕瞒着朝廷招募私军吗?”
“相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胡镛拱拱手笑道:“我家都督深知吐蕃残暴,为让百姓自保,便在军户中实行民团操练,适才明远多说三万人。其实就是刚刚装备起来地民团,并非正式军队。”
裴俊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张使君有足够兵力,派二位前来。是不需要朝廷援助呢?”
“相国说笑了。我家都督尚在河湟,现在陇右势急。我们难以抵挡吐蕃虎狼之军,夫人特派我们向朝廷求救。”
裴俊沉吟片刻,便徐徐道:“刚才你们也看见了,我与崔相专门商谈了此事,我们一致认为现在吐蕃的战略重心已经东移,以后战事会频繁发生,仅靠张焕一人,恐怕难以抵挡,所以朝廷会再派朔方节度使,张焕将不再兼任。”
胡镛半晌没有说话,他知道会有这个后果,如果崔、裴二人不趁虚而入,那才是不可思议之事,这就是政治斗争,没有什么仁慈怜悯,说到底是实力不如人,这一点在他们来之前众人已经达成一致,只要保住陇右一地,其他之地,也只能放弃了,事实上,这已经由不得他们。
想到这,胡镛和裴明远交换了一个眼色,胡镛毅然道:“诚如相国所言!”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裴俊站起身肃然道:“陇右是我大唐国土,抵御外敌是朝廷份内之事,内阁已做出决定,太后也已下旨,朝廷将出兵救援陇右,二位一路辛苦,请先歇息吧!”
裴明远与胡镛二人下去了,裴俊依然站在窗前沉思,当年他放张焕去河西,就是希望张焕能成为韦家败亡之根,为自己西进创造机会,张焕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仅两年时间便赶走了韦谔,这次吐蕃东侵和张焕西征河湟,又给自己创造了千载难逢之机,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占关内北道。
但让裴俊奇怪的是崔圆却放弃了这次机会,竟然任他西进,这可和他崔圆的一贯作风不符,他完全可以渡河西进,在这次吐蕃东侵地机会中分一杯,却最后提了补充凤翔军的条件,难道他不知道渡黄河后一样可以走开阳郡补充凤翔军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这次吐蕃东侵的机会,难道他崔家就不能补充凤翔军了吗?他们完全可以借道宛西,走汉中最后到凤翔,王家、韦家都会给他这个便利,但崔圆就象不明白这一点似的。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裴俊忽然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
这时,门外侍卫禀报,裴侍郎来了,裴侍郎就是裴俊之弟户部侍郎裴佑,他是被裴俊临时命人找来。
裴佑进门便拱手笑道:“恭喜大哥了。”
“来!快进来坐下。”裴俊笑着将他拉进来坐下。
“你可能想不到,我的儿子竟然代表张焕的利益来和我谈判。”
裴佑愕然,“大哥是说明远吗?”
“除了他还有谁。”裴俊苦笑了一声道:“而且我那宝贝女儿似乎也是偏向于张焕。”
裴佑见大哥心中有些忿忿不平。便笑着劝慰他道:“说倒底。张焕是你女婿,明远偏向舅子,莹儿偏向夫婿,这也是正常之事。大哥就将心放宽一点吧!”
“女婿?”提到张焕是自己地女婿,裴俊不由冷冷一笑道:“他还真当自己是我女婿吗?上次崔小芙干政就是他暗中所为,他又在凤翔摆我一道,这难道是女婿该干地事吗?我早就看出来了,此人绝不甘心居于人下,就算娶我女儿,也只是想利用我而已,我与他之间早就没有什么翁婿之情了。”
裴佑沉默不语,其实大哥当初何尝又不是在利用人家呢?若不是张焕拿下河西,他会将女儿嫁给人家吗?现在又说断翁婿之情。不过是想趁机拿陇右罢了。
裴俊见他没有说话。便继续道:“我已决定让裴伊为朔方节度使兼灵武郡刺史,率军二十万渡黄河抵御吐蕃军,明天便出发。”
裴佑沉吟良久,方徐徐问道:“大哥可是想趁势占领陇右全境?”
“不!”裴俊缓缓摇头,他冷然道:“张焕手中还有军队,暂时不能撕破脸,金城、陇西、开阳三郡我会留给他,不过他必须将儿子质于京中。”
裴佑立即明白了大哥叫自己来的用意,恐怕是想让自己跑一趟陇右。不等裴俊说下去,他立刻站起来躬身道:“三月底是户部一年最忙之际,我恐怕走不开,大哥还是让别人去吧!”
裴俊盯着他,半晌才淡淡道:“那就不勉强你了。我让别人去说。”
宣仁三年三月二十五日。太后崔小芙正式下诏,出兵救援陇右。并任命太仆寺卿裴伊为朔方节度使兼灵武郡刺史、充御史大夫,同一天,裴家二十万河东军从昌化郡定胡县渡过黄河,大军兵分两路,一路进发会郡,另一路转头南下,占据平凉、安定等郡。
贺娄无忌闻朝廷大军到来,立刻命集结在会郡的四万西凉军悉数南下保卫金城郡,在黄河对岸造船地赤松德赞得知唐军二十万大军来援,知道战机已失,他恼羞成怒,集中八万大军攻打会西堡,经过一天一夜地血战,五千唐军毙敌二万余人,终因寡不敌众,会西堡失陷,五千唐军战死至最后一人,无一人投降。
赤松德赞深恨之下将会西堡铲为平地,他随即率领大军南下河湟,截断了张焕的退路。
三月三十日,裴伊抵达了金城郡
张焕不在陇右的日子里,裴莹一直在督促着陇右节度各个司曹间的正常运转,她并不干涉具体事务,但她每天都会出现在军营、屯田以及军器制作坊间,听取底层士兵和普通军属的意见,偶然也会和胡镛、罗广正、裴明远等留守大员进行会商,筹措钱粮支援前线。
但从吐蕃大军进攻武威开始,裴莹便一反旁观者的姿态,主动召集贺娄无忌等军方将领商讨军事安排,又派裴明远和胡镛二人前往长安求救,同时,她代张焕连连下发命令,征集各地民团兵转为正规军,又亲自到军队中进行动员,激发士兵们保家卫国的热情。
随着局势的一天天变化,吐蕃军进攻陇右的可能性在降低,但父亲趁机抢占丈夫基业地意图却越来越明显,裴莹渐渐沉默了。
这天中午,裴莹正和崔宁说话,忽然管家来报,新任朔方节度使在府外求见。
这个所谓地朔方节度使裴莹当然知道是谁,她沉思片刻,便对管家道:“请裴使君到节度使行辕等待,我即刻便到。”
说罢,她又命张焕地亲兵将西凉军的军政要员一起请到行辕,踌躇良久,裴莹忽然长叹一声对崔宁道:“我父亲真是贪心不足,我们已经让出陇右北面十几个州郡,但他还要打金城郡的主意,一般人不知情,还以为是我出卖了丈夫地利益,这让我如何面对陇右军民?”
崔宁在一个多月精心调养下,病势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身子还有些弱。但基本上已经无恙了。她见裴莹心中难过,便搂着她地肩安慰她道:“在这种情况下,你也只能向朝廷求救,大家眼睛都亮着呢!你为保卫陇右耗尽心神。我想除了别有用心者,没人会指责你。”
裴莹苦笑一下,换了身衣服,便乘马车到节度使行辕去了,节度使行辕位于五泉大街中段,离张焕府约三里远,很快,马车便抵达了行辕,这时很多人已接到裴莹地通知,纷纷赶到了行辕。
裴伊本来是想和裴莹私下谈一谈。劝她以回家探望父亲及外公地名义。将张焕之子带回长安,不料裴莹却不肯私下见他,而是以官方姿态公开接见,裴伊本来就因为上次凤翔之事对张焕耿耿于怀,现在裴莹又不买账,他心中着实不爽,现在他有二十万大军在手,若不是因为裴俊不准他轻举妄动,他早就一口气端掉张焕的老巢。
大堂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众人皆在窃窃私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赶回来的胡镛和裴明远却隐隐感到了不妙,而裴伊却背着手欣赏墙上地画,所有来人。他一概不理。
“夫人驾到!”士兵一声高喊。众人纷纷站起来,给走进大堂的裴莹施礼。裴莹含笑一一给众人回礼。这时裴伊慢慢转过身来,望着裴莹呵呵笑道:“我来只是想叙叙家常,侄女怎么把我请到这里来了?”
裴莹上前施了一礼,她轻启朱唇朗声答道:“请叔父见谅,现在吐蕃人虎视在黄河彼岸,陇右形势紧张,侄女不得不先公后私。”
裴伊眼一眯,徐徐说道:“侄女不用害怕,你父亲正是担心你的安危,特命为叔率二十万大军来救你。”
裴莹的脸刷地变得惨白,她当即高声回道:“我们向朝廷求救,是为了挽救陇右百万民众和大唐千里河山,我父若是救我,只派一辆马车足矣,请裴使君体谅朝廷派兵的良苦用心,不要妄加曲解,寒了我们陇右军民地
“夫人说得好!”贺娄无忌带头鼓起掌来,大堂里跟起一片掌声,贺娄无忌瞥了裴伊一眼冷冷道:“我们夫人深得将士们爱戴,裴使君地挑拨离间是不会得逞的,少废口舌吧!”
裴伊仰天大笑,他忽然笑容一敛,取出一卷圣旨,大声道:“太后懿旨到,请陇右节度使夫人裴氏接旨。”
裴莹一怔,她慢慢跪下,“臣裴莹接旨!”大堂里地众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裴伊抽出圣旨,展开念道:“陇右节度使张焕一心为国,哀家闻其得子,取名为琪,不胜欣喜,特赐钱百万,绢五百匹,勋其为上骑都尉,即日起迁往京师居住
“不行!”不等裴伊念完,行军司马罗广正一下子胀红着脸站了起来,他厉声道:“都督之子为我西凉军少主,岂能送往京师为质!”
“绝对不行。”贺娄无忌也站了起来,按着刀柄森然道:“要想把都督之子带往京城,先问我这把刀答应不答应。”
裴伊大怒,“这是太后的懿旨,尔等什么身份,竟敢咆哮公堂,蔑视太后,这可是欺君大罪!”
这时,辛云京连忙出来打圆场道:“请裴使君不要动怒,众人只是对太后懿旨有些不理解,并非蔑视。”
辛云京地面子裴伊不得不给,他忍住一口气道:“既然辛尚书这样说,我就当没听见,不过太后地懿旨已下,请张小公子即刻上路。”
眼一瞥,见裴莹面无表情,裴伊不由冷冷道:“怎么,张夫人也要抗旨不遵吗?”
裴莹轻笑一声道:“我听说蜀中朱也有个儿子,为何朝廷却不让他送儿子进京为质?”
“朱已派兄弟进京为质,不需要再派儿子。”
“兄弟就可以了吗?”裴莹指着周围之人,微微一笑道:“他们都是张都督的兄弟,让他们去可好?”
“张夫人不要把话题扯远了,太后旨意中写得清清楚楚,命张使君之子进京,我只有一句话,张夫人接不接旨?”
裴莹脸一沉,冷冷道:“我不接又怎么样?”
“不接?”裴伊眯着眼笑了起来,他傲然道:“请夫人不要忘了,我可是带了二十万大军到陇右,若夫人抗旨不遵,那我只好率二十万大军来金城郡恭送张小公子进京。”
“二十万大军又如何?”裴莹上前一步,怒视着裴伊道:“我陇右还有七万儿郎,个个视死如归,可和你死战到底,你若不信,那就来试试吧!”
说罢,她回头高声令道:“贺娄将军何在?”
贺娄无忌一步上前,“末将在!”
裴莹盯着裴伊一字一句道:“你去告诉弟兄们,有人要带二十万军来抢都督的儿子,叫弟兄们把肚子吃饱了,把刀磨利了,我们去长安讨公道去。”
“得令!”贺娄无忌迈开大步要走,裴伊见裴莹强硬,知道事情有些闹大了,他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却不知所措,辛云京看在眼里,他连忙上前拦住贺娄无忌,“将军且慢一步,夫人也不要生气,我来和裴使君谈一谈。”
他将裴伊拉到一旁,低声怨道:“你们想逼反张焕吗?他若一反,后果可不堪设想。”
“可是太后懿旨
裴伊的话没说完,裴莹便朗声道:“请转告裴相国,凡事要留一点余地,此事张都督回来后自会向太后、向崔相国解释清楚,若裴使君没有什么事,请回吧!”
裴伊无可奈何,只得恨恨而去,裴莹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忽然给众人跪下,含泪道:“都督平日待大家不薄,这次他遭此重挫,我恳请大家不弃不离,和都督一起度过难关,东山再起!”
大堂中所有人都一齐跪了下来,罗广正代表众人大声道:“请夫人放心,我们忠心耿耿,绝不放弃!”
此时,赤松德赞大军赶赴河湟,从九曲赶来的三万吐蕃军也悄悄增援了石堡城,远在河湟深处的张焕已经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绝地反击(上)
巨大的投石机‘吱吱嘎嘎’拉紧,随着军士一声命令,斗大的巨石被抛射上山崖,击在石堡城的城墙之上,泛起一道灰尘,犹如海面上激起的一朵小小浪花。
但一百余架投石机同时射出,密集的石块‘噼噼啪啪!’打在城墙上,尘雾蓬起,大片碎石片从山崖上落下,蔚为壮观。
但这种进攻对攻克石堡城没有丝毫作用,坚固的城堡修筑在赤岭之上,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上去,可谓‘一夫当官,万夫莫开’,天宝八年,四百名吐蕃军守卫此堡,可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却以死伤数万人的代价才拿下城堡,由此可见拿下此堡的艰难。
张焕已经进攻了整整十天,他不时退兵诱马重英来追,见对方不上当,却立刻返身回来攻打,但真正的进攻也只有两次,死伤数百人后便立刻停止进攻,改用石砲和飞弩攻击,而马重英却始终坚守不出,两个人都有点心照不宣,一个是在争取时间给河湟各地的唐军撤离,另一个则是在等援军,准备大举反攻。
这天半夜,唐军正悄悄地收拾着物品,准备撤退,张焕站在帅帐旁,不甘心地望着被夜幕笼罩的石堡城,这座坚固的城堡他始终未能拿下,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形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危急,他刚刚得到急报,吐蕃赞普亲率十万大军从会西堡方向杀来,准备撤离到陇右的五千党项军在龙支县被敌军包围,已经了投降吐蕃军,现在吐蕃前锋已经杀到了湟水。
原路是回不去了。
现在只能从南面走宁塞郡,走斥候小兵刘帅逃回陇右的那条路,但就是走这条路,估计也是充满艰辛。
“都督,准备走了。”杜梅见张焕目光中充满了不甘,便安慰他道:“只要保存好力量,过几年我们再重新杀回来。”
张焕没有说话,他凝视着石堡城,忽然道:“你说我们若不从原路撤退,马重英会不会着急追赶?”
“都督的意思是?”杜梅忽然明白了张焕地想法。
张焕淡淡一笑道:“打了一个多月的仗。却始终没有能见到这位吐蕃名将,不给他留点纪念怎么行?”
次日一早。马重英和平常一样,站在城堡上眺望唐军的动静。三天前,从九曲地区赶来支援的三万军队已经悄悄抵达石堡城,现在,他需要盘算时间,等待赞普断张焕后路。
马重英是在进攻会西堡失利后被赤松德赞召回逻些训斥,这时,他才知道赞普进攻大唐的计划。凭心而论。他并不看好赞普的计划,毕竟攻打陇右和攻打河西完全不同。但他也知道吐蕃连年征战,财力逐渐枯竭,赞普也是不得已才兴起东征之念。
虽然赤松德赞事先并不知晓张焕会进攻河湟。而马重英却知道,赞普一定会趁机断张焕的后路,从时间上算起来,应该是得手了。
“都督,有点奇怪。”身旁的副将悉大藏忽然发现了一丝端倪。
“哪里奇怪了?”
“都督请看。”悉达藏远远一指投石机道:“前几天投射的石块尚能打到城头,可从今天上午到现在,最高的一块也只打到城墙中段,而且似乎只有一半地石砲在投射。”
马重英被提醒,他仔细地察看情况,确实射来的石头都懒洋洋地,一点也没有昨天那种呼啸而来的劲道,他知道,这种石砲是张焕临时所制,缺乏借力机巧地零件,一架石砲至少要两百人才能拉满,而现在这种力道不足的情况,只能说明唐军没有那么多人投入进攻了。
“难道张焕已经开始撤退了吗?”念头一起,马重英立刻跑到最高的瞭望塔上,扑在城垛上向远方察看。
远远地,只见数里外唐军营依然在,但它却十分安静,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人来人往的热闹,‘等一等,不要着急。’马重英一再告诫自己,当心中了张焕之计。
从一大早开始,马重英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唐军的变化,投来的石头越来越稀疏,力道也越来越微弱,一直到中午,唐军终于停止了进攻。
百架石砲摆在空旷的原野中,已经看不见一个唐军,营帐也还保持着原样,照理,这是唐军回去吃饭地时间。
马重英紧紧地盯着营帐地西面,那里每天都有炊烟燃起,但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忽然,一缕细细的青烟飘了起来,柔弱地盘旋向上。
“点兵!”马重英终于下定了判断,唐军真地撤军了,他激动得挥舞着手臂,连声大吼,“快准备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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