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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45 高月(当代)
张焕点点头,又忽然问道:“岳父可是每年都有去给韦谔拜年?”
“初一时明远已经去了。”裴俊有些诧异,便追问道:“贤婿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焕笑了笑,便道:“若可能的话,我建议岳父再派明凯去给韦谔拜年。崔圆为了拿到礼部,很可能就会向韦谔妥协,以得到他的那一票,但只要两个相国都有求于他。我想韦谔就不会那么轻易答应。”
裴俊眯着眼笑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张焕道:“看来我确实要好好和你谈一谈。”
“去病!你过来一下。”车窗上,裴莹纤秀而细嫩的手向张焕招了招,张焕加快马速追了上去。
“你给爹爹说了什么?”裴莹的脸上笑得如一朵娇艳的牡丹,她已经听到了爱郎对父亲地称呼,掩饰不住的心花怒放。
“我说带你去见婆母,岳父便让我今晚也把母亲接到府中。说到婆母,裴莹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望,张焕的母亲可是二十几年前长安的第一美人,是楚家的长女。听说她出了家,不知道她是否会喜欢自己,虽然她也知道婆母的意见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她还是希望婆母能真心喜欢自己。
“去病,你、你说婆母会不会不见我?”裴莹有些紧张地望着张焕。
“不会,她很可能会见你,而不会见我。”张焕苦笑了一声,母亲外表柔弱而内心刚强。这极有可能。他这次也准备把母亲接到武威去,没有了张若镐地照顾。把母亲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长安,他实在不放心。
过了曲江池,一行人很快来了秋水观,秋水观还是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半旧的大门,油漆剥落的匾牌,除了几段残破地围墙被修好外,去年捐得一万贯钱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一名士兵上前敲了敲门,很快,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开门地之人还是那个黑瘦的女道士,她乍见外面站着这么多士兵,不由吓了一大跳,唬得脸都有点发白了,口中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直到看到张焕,一颗心才微微放下,便立刻摆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拉开了大门,观主从去年到现在就几次交代,假如去年那个大施主来了,必须要用最诚挚的笑容,要用最隆重的礼节,要用最快的速度通知她,这就是秋水观的三个最,人人都必须熟记。
张焕不敢怠慢,立刻取出一封信恭敬地递给黑瘦女道士,“请先把它转给我母亲,我就在外等候。”
黑瘦女道士接过信有些犹豫,她望着外面大群精壮的士兵,这大门是开着还是关上呢?这时,她远远看见观主在一群长老的簇拥下来了,这才对张焕友善地笑了笑,转身送信去了。
“无量寿福,张施主别来无恙?”长得白白胖胖的观主笑咪咪迎了出来,她似乎并不害怕大群士兵们,这也难怪,她眼里只有钱,哪能再看到别地什么?
张焕行了一礼,从怀中取出一张飞票递给她道:“这是今年的五千贯香火钱,请观主笑纳。”
观主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僵滞,去年可是送了一万贯,今年怎么变成五千贯,对一般人而言,心和手往往是互相配合,可这个观主却非同一般人,她地心中犹豫而且有怨气,但下手却一点也不迟疑,两只白胖如水萝卜般的手指一夹,迅捷无比地将张焕手中地五千贯钱转到自己手里,随即消失不见。
“实不满施主,今年物价上涨得厉害,去年一斗米只卖九十文,可今年就涨到了一百三十文,敝观害怕外人来打扰你母亲修行,更是关门闭户,不再接受香火,这米价涨而收入降,真是度日艰难啊!”
“观主请放心。等会儿观主若肯帮我个忙,另外五千贯我自然会双手奉上。”
张焕说着,他见那黑瘦女道士已经走来出来,不由紧张地迎上前,“我母亲怎么说?”
女道士苦笑一声道:“你母亲让裴小姐进去,张施主就在外等候。”
张焕一呆。过了片刻,才无可奈何地将裴莹叫到自己身边,低声嘱咐她道:“你要说服我母亲,让她跟我回武威。”
裴莹点了点头,跟女道士进去了,穿过一道长廊。又走过一片竹林,裴莹进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干净而整洁,铺着一层薄薄地白雪。一群鸟雀在叽叽喳喳地在雪地上争食散碎的麦饼,旁边站着一个清秀的中年道姑,正慢慢将手中麦饼揉碎,轻撒给它们。
她若有所感,回头向院门处望来,正好和裴莹对了一眼,尽管裴莹自负美貌,但还是被中年道姑地清丽绝尘地容貌所震惊,只见她皮肤百腻如玉,眼睛仿佛宝石一般明亮。目光清澈似水,不含一点杂质,裴莹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盈盈深施一礼,“裴莹参见楚伯母。”
楚挽澜连忙上前扶起裴莹,又上下打量她一下,眼中露出会心的微笑,“焕儿在信中说你一路骑马跟随他西去。我就在想。这该怎样一个硕健刚强地女子,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美貌娇媚的小娘。”
楚挽澜的语速不快。声音温柔,仿佛春水一般流淌过裴莹的心中,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便羞涩地低头唤了一声:婆母!
“孩子,外面凉,咱们里面去谈!”楚挽澜慈爱地挽起裴莹的手,徐徐走进屋里,屋子点着火盆,十分温暖,陈设很简单,却一尘不染,一只古琴斜斜地摆放在窗前,窗前地白玉瓶中插着几枝晚开的腊梅,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处处都显示着房间主人心静如水的出世情怀。
楚挽澜在火盆边铺了一张软褥,让裴莹坐下,又仔细看了看裴莹,轻轻一叹道:“你母亲就是颜芳菲吧?我应该想到地,长得真象啊!”
裴莹听她提到自己从未见面的母亲,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黯然,低头不语,楚挽澜见了,便拉过她的手笑道:“说起来也是一种缘分,楚裴两家世代交好,当年我父亲就是想把我许给裴家,可惜不遂他愿,没想到我的儿子最后还是娶了裴家的女儿,让人不得不感叹命运弄人。”
“婆母!要不让去病也进来。”沉默了一会儿,裴莹轻声建议道。
“不了,那头犟牛一定会劝我去河西,我若不去,他定要威胁明心观主,什么拆她的观,断她的香火钱之类,明心观主又该哭哭啼啼向我哀求。”
楚挽澜取出一只包裹,递给裴莹笑道:“你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有你在他身后帮助他,我也就放心了,这个包裹里有一些他父亲留给他的东西,你一起给他吧!”
裴莹接过包裹,听她的口气是不想跟去,不由着急地道:“可是婆母不去,若被有心人当作人质,那去病在河西岂不是处处被动?”
楚挽澜地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她拂过额头上的一络青丝,不急不缓道:“我也并没有说我不去,我只是不想让他开口,你明白我地意思吗?”
裴莹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楚挽澜送给自己的见面礼,好一个聪明的女人。
张焕将母亲安置在永嘉坊的泉宅内,并留了一百名亲兵保护,便带着裴莹匆匆赶回了裴府,这时天色已经将黑了,裴府的大门前平时只挂一盏灯笼,而今天却悄悄地挂上了八盏灯笼,美其名曰,为新姑爷洗尘,但明白人都知道,今天其实是小姐出嫁。
裴府占地面积极大,亭台楼阁众多,后园还有一片小小地湖泊,这座占地数百亩地大宅里住着裴俊和他的二十几个儿子,加上数不清地丫鬟仆役,足有上千人之多,裴俊儿子们大多在外为官,适逢新年,裴俊特地修书将他们一一叫回来,使府宅里显得格外热闹。天刚擦黑,裴府里便***璀璨,笑语喧阗,摆出了上百席酒宴,随意府中人吃喝,府中下人一概赏钱五贯。比除夕和上元夜还要热闹几分。
裴莹一进府门,便被一群姐妹姑嫂迎进了内院,而张焕则被裴明远悄悄请到了裴俊地书房。
书房内已有几人在等候他,裴俊、裴佑、楚行水,而裴明远和长子裴明凯却站在一边旁听,见张焕进来。裴俊急忙迎了上来,他是一个极细心的人,虽然张焕已经是他女婿,但张焕却绝不是和其他女婿一样地依附他。他可是一个有着自己地盘的一方诸侯,在某种程度上他是和自己平起平坐,所以在公开场合自己可以接受他的尊敬,但在私下场合,他裴俊必须表现出两人之间的平等,而绝不能居高临下地审视。
“你怎么不把母亲接来,要不然我亲自去一趟。”裴俊一见张焕面,便有些埋怨道。
张焕歉然地笑了笑,“母亲已经习惯清净,她已经接受了莹儿。便让舅父全权代表她。”
说到此,他笑着向裴俊身后地楚行水望去,楚行水一怔。随即大喜,张焕的意思是妹妹已经原谅自己了,他心中畅快,拉过张焕便笑道:“你现在终于肯认我做舅父了,来!来!快些坐下!”
裴佑也向张焕拱拱手。做个请坐地动作。张焕坐了下来,裴明远到门口拍了拍手。立刻进来几个侍女给他们上了茶。
书房里慢慢安静下来,隐隐可以听见远处喧笑的声音,裴俊轻轻咳嗽一声,先对张焕道:“我们要商议这次礼部侍郎一事,你已经是我裴家之人,所以应该参加这次会议。”
张焕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裴俊又扫视了众人一圈,这才徐徐道:一个时辰前,崔圆要求明日召开紧急内阁会议,商讨新礼部侍郎一职,可我希望这个问题在后天的大朝中解决,七个内阁大臣分别表态后,由太后拍板,从表面上看,崔小芙是崔圆之妹,按理应偏向他,但实际上恰恰相反,她会反对崔圆的提案,若形势对我们不利时,崔小芙一定会终结朝会,所以,我已经借口身体不适拒绝了崔圆召开紧急内阁会议的提议,把表决时间推迟到后天的大朝之上。”
说到这里,他沉吟一下,又道:“无论这次蒋涣之死是谁下地手,礼部侍郎的位子已经空出来了,这个位子我想要,崔圆也想要,当然最后的一个可能是设左右侍郎,两家各占一个位子,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这个方案绝不会采用,现在我就想让大家说一说,怎么样才能拿到礼部侍郎。”
他看了一看楚行水,便笑道:“润泽兄先说吧!”
楚行水今天心情颇好,见裴俊先问他,便爽快一笑道:“我估计韦谔两边都不会支持,坐看崔裴两家厮杀,他还会抛出自己的人选,所以最后很可能会形成三对三对一地复杂局面,这样一来,就如裴相所说,最后两家达成妥协,设左右两个侍郎,可谁做右侍郎呢?我看关键就是各家礼部侍郎的人选,就看谁推荐的人过硬。”
“那二弟怎么看?”裴俊又问裴佑道。
“我支持楚尚书的意见,大哥在选择候选人时要慎重。”裴佑话不多,但他是裴家的第二号人物,说话极有分量,末了他又追加一句,“房修没有州县经历,建议大哥放弃他!”
不经州县,不得进省台,这一直大唐官场的潜规则,当年李隆基为提拔杨国忠为相国,特地放他去蜀郡当了半年长史,以免被人诟病,而房修一直便在京中为官,虽然房家是大唐名门,有相当的人脉基础,若在平常,他也能做到侍郎,但这次是和崔圆争夺位子,一句话便可将他驳倒。
裴俊点了点头,二弟的这个建议极重要,他采纳了,可是让谁来接这个位子呢?裴俊倒一时没有合适人选,他见时辰已经不早,这件事便先暂时放一放,回头对长子裴明凯道:“明日一早,你代表为父去给韦尚书拜年,礼要行重一些。”
裴明凯是裴俊的嫡长子,年纪约三十五六岁,为人恭谦厚道,知书达理,遗憾的是他跛了左脚,极大地影响了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和仕途,所以他虽名义上是家主继承人,但却没有得到家主爵位,为官十年也只做到六品的太子司议郎,而最近一两年,老二裴明耀、老三裴明骞势头咄咄逼人,在朝中声望和品阶都已超过了他,而在父亲面前,老五裴明远又比他得宠,所以在裴府中便开始有了家主后继不定地说法。
裴明凯答应,不过五弟已给韦谔拜过年,而韦家娶媳在即,父亲是不是弄错了,他想问却又不敢,可又怕没有机会,犹豫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道:“父亲
疑问还没说出口,旁边的张焕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岳父大人就是要二次拜年,让韦谔知道他意不在此,此事十分重要,大哥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裴明凯心中恍然大悟,却同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此话要是问出来,一定要被父亲斥责了,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张焕,便不再多嘴。
裴俊瞥了一眼张焕,微微笑道:“看来是我把你遗忘了,在这里不甘寂寞呢?那你也说说吧!”
“我也是赞同舅父和二叔的意见,不过——”说到不过,张焕地脸上露出一种诡秘地笑容,“兵者,诡道也,我的建议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岳父不妨频频接见房修,给崔圆造成一个错觉,然后我们再想办法查出崔圆地人选,找出他的弱点,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裴俊念了两遍,便欣然笑道:“这就叫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自会一一安排,现在时辰已不早,大伙都在等着我们,我们去吧!”
众人笑着站起身,就在出门之时,楚行水却忽然发现张焕给他使了个眼色,便不露声色笑道:“我还要和外甥说几句体己话,你们先走一步,我们随后便到。”
一条通向小路上,楚行水和张焕并肩缓缓而行,脚下是硬梆梆的冰渣子,嘎吱!嘎吱!地响着。
“你母亲真的让我代表她吗?”
“是的,母亲虽然对你有宿怨,但你们毕竟是亲兄妹,过了一时激愤,她对往事也看淡了,今天她还给裴莹提到了外公。”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她一面?”楚行水向夜空长长地呼一口白气,回头问张焕道:“说吧!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张焕沉吟一下,便坦率地笑道:“不瞒舅父,蒋涣是我杀的。”“什么?”楚行水大吃一惊,他盯着张焕看了半天,才低声直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张焕随手掰断一根树枝,淡淡一笑道:“很简单,我希望岳父把礼部侍郎让给崔圆,换取段秀实任朔方节度使一职。”
楚行水沉思一下,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裴俊对礼部已谋划很久,恐怕他不会轻易答应。”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楚行水没有说话,走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帮助你?”
张焕笑了笑道:“我想请舅父先和他谈一谈,告诉他,这其实是崔小芙的人情。”
楚行水点了点,“好吧!明天我就和他谈一谈,然后你再劝他。”
这时,忽然从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大群裴家女眷端着物什迎面跑来,看见了张焕便大叫道:“新姑爷,就等你入席了,老爷让我们来给你换一件衣服。”
说完,其中一人便抖开了一件大红色的喜袍。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两日风云(三)
裴府中此时已是热闹非常,下人们在外院吃饭喝酒,点了几十盏死气灯笼,照得如白昼一般,平时裴府规矩严厉,但今天老爷却特地放出话来,准许下人们喝酒尽兴,于是,平时不敢做的事情在酒气的熏蒸下都一一显现出来,赌钱的、拼酒的、素日里不服气借着酒意指桑骂槐,也有悄悄地向大房丫鬟表达爱慕之情的,外院里一片喧闹沸腾。
而内院大堂里却相对安静得多,大堂里***璀璨,荷叶古铜灯、童子拜佛灯、仙女散花灯,各式各样的灯挂满了大堂屋顶。
裴家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裴俊的妻妾;兄弟侄子等等,数百人济济一堂,众人席地而坐,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满了酒菜,虽然没有象外院那般吵闹,但还是充满了窃窃私语之声,男人的谈话大多集中在今天发生礼部侍郎被刺一案上,以及今年世家子弟大量从政,而女人们的话题则暧昧得多,虽然没有人敢提小姐之名,但意思却八九不离十。
裴俊没有正妻,只有两个次妻陪他坐在正席上,在他左边坐着裴莹的外公颜真卿,右边则坐着张焕的舅父楚行水。
张焕和裴莹并肩坐在次席,张焕自然是一身红色喜袍、头戴纱帽,而裴莹则穿了一身翠绿色曳地长裙,外套短襦、肩披红帛,她梳着高髻,发上斜插一支流光异彩的碧玉摇,上面镶满了宝石,一张俏脸不知是因为兴奋而含羞,还是因为肩上红帛衬托显得那样红润娇嫩。
裴莹瞥了一眼爱郎,见他穿着一身喜服,正傻乎乎地举酒杯向众人一一点头致意,她心里不由感到一阵甜蜜。便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去病,你在和谁敬酒?”
“我在和那个长蒜头鼻的。他是谁?”
“那是我三哥裴明骞,什么蒜头鼻,难听死了!”
“嘿嘿!他旁边长一对招风耳的是你二哥吗?笑得倒挺和善。”
“你真是酒喝多了,那是一尊弥勒佛像。”
裴莹又好气又好笑,在他手背上狠狠掐了一把,“大傻瓜,快点起来跟我去向爹爹和外公磕头去。”
张焕笑咪咪地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和裴莹一起向正席走去。他们向正席上的长辈们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这时,裴俊站了起来,大堂立刻安静下来。他端起酒杯看了一眼二人道:“今天是莹儿和她的夫婿第一次回门,我没有什么要说地话,只希望这对新人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大家干了这一杯,为他俩祝福。”
众人一起站起来,欢呼了一声,举杯喝了,张焕和裴莹则端着酒杯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对方,今天是他俩的婚礼,没有司仪。没有红烛喜字、也无法拜天地,可喝完了这杯酒,他们就将正式成为夫妻。
两只小巧玲珑地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两人对望着慢慢地饮下了这杯蕴藏着浓情蜜意的喜酒
新房里温暖如春,一对大红喜烛突突地跳着,金色的喜字张贴在墙上,浓郁的檀香、粉红的纱帐,一对用绢绸扎成了同心结悬挂在房间正中。
“去!去!去!两个小丫头。什么时候不好服侍。这时候跑来服侍什么。”张焕笑着将两个丫鬟赶出去,关上了门。又忍不住探头出去交代一句,“今晚上夫人由我来服侍,天大的事也不准打扰,知道吗?”
“去病,你给她们说乱说什么。”裴莹见她口不择言,大为娇嗔道。
张焕呵呵直笑,大大咧咧一挥手道:“她们还小,不懂这等男女之事,不妨事!不妨事!”
见爱郎喝酒昏了头,裴莹恨不得狠狠在他头上敲上几个包,十二三岁的小娘还不懂男女之事?
她见门在轻微晃动,便悄悄上前,猛地一把拉开了门,只见两个小丫鬟猫着腰,竖着耳,一副偷听的模样,还对视掩嘴直笑。
“你看看,她们懂不懂?”裴莹拉长了脸道。
“哦!她们或许只是好奇,想知道为夫怎么伺候你。”张焕趁裴莹没有看见,悄悄向她俩挤挤眼,嘴上却凶巴巴喝道:“你们两个,上床睡觉去,不准再闹了,听到没有!”
两个小丫鬟虽不怕张焕,却害怕裴莹,低头怯生生应了一声,转身慌慌张张地跑了。
张焕笑呵呵关上了门,反锁好了,笑道:“就当她们是闹洞房吧!娘子,咱们歇息吧!”
可走了两步,发现裴莹没有动静,张焕诧异地回头看她,只见她娇俏地白了自己一眼,撅着嘴道:“抱我!”
张焕挠了挠头,干笑一声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般肉麻干嘛?”
裴莹大嗔,一跺脚娇嚷道:“我就知道不能早给你这个坏家伙,到手了现在就不稀罕了,是不是?”
“嘘!”张焕吓得直摆手,连连指着外面道:“我的小姑奶奶,小声点,她们会听到地!”
裴莹扑哧一乐,用手背掩口,笑得花枝乱颤,“看来你不糊涂啊!”
张焕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这时才看清了喜烛下的娇妻,只见她黑发如云,皮肤雪白滑腻,明亮的眼珠如同清澈的冰下游动着地两粒纯黑的蝌蚪,晶莹明净,灵动活泼,左右流转间溢出一种诱人的风情。
他忽然想到这个美丽聪颖、充满了生活情趣的女子从此将是自己的妻子了,心中不由一热,上前一把抄起裴莹的腿弯,笑道:“娘子有令,为夫自当听从!”
裴莹嫣然一笑,伸出手臂搂住他脖子,忽然问道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酒味。不由白了他一眼,幽幽地怨道:“明明知道今天是我们洞房。还喝这么多酒。”
张焕却暧昧地嘿嘿一笑,在她耳边悄声道:“为夫喝了酒就会变得神勇无比,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你”
裴莹羞得满脸通红,身子都软了,想捶打他,可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可脑海里偏偏又忍不住想起他神勇无比的模样儿,更加娇羞不已,肩膀乱扭不依。张焕被她的媚态撩得欲火中烧,隔着两丈远,呼地一口,便将两支酒杯粗细的喜烛一齐吹灭。端是神勇无比。千字)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裴莹从沉睡中忽然一下惊醒,手一下摸了个空,爱郎已经不在身边了,她坐了起来,却哎!一下又躺下去,只觉浑身酸软无力,根本就动弹不得,想到昨夜地鱼水之欢,裴莹地脸上禁不住一阵阵滚烫。她用手冰了冰脸,吃力地坐了起来,这会儿不知那坏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
她从帐帘的缝隙向外看去。外面一对大红烛只剩下半截,疲惫无力地燃烧着,张焕穿着小衣坐在一张矮几前,怔怔地看着几上摆放地物品,裴莹瞥见一块蓝布的一角。忽然想起来。那是婆母让自己给他的东西,好像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什么。他的父亲不就是豫太子吗?
想到此,裴莹好奇心大炽,低声唤道:“去病!”
张焕惊觉,他连忙站起来,躺回到榻上笑道:“现在才四更,怎么就醒来了?”
裴莹娇软地身子钻进了他怀中,撒娇地嗔道:“没有你在旁边,人家当然睡不着。”
甜腻地声音使张焕心中一荡,见她娇慵无力的模样,又想起了昨夜和她地放浪形骸,忍不住再一次食指大动,裴莹忽然感觉到了他地变化,吓得连忙摆手求饶,“求你,别!别!莹儿已经承受不起。”
张焕见她真的不行了,心疼娇妻,只得放下了这个念头,“那好,本将军就饶你这一次。”说着,便将她的头枕在自己胳膊上,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
裴莹见他体贴自己,心中感到一阵甜意,便在他身上拱了拱,一面嗲声问他:“刚才你在看什么?”一面又趁他不注意,调皮地从他下颌上崩!地拔下了一根胡须,张焕措不及防,痛得一龇牙,一翻身又将裴莹压在身下,笑道:“竟敢偷袭本将军,看我怎么收拾你!”
裴莹忍不住一阵娇喘,她媚眼如丝地笑道:“将军长、将军短地,将军就应该去征服天下,怎么只想着征服一个小女子。”
“一女不扫,何以扫天下。”张焕嘿嘿一笑,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征战。字)
良久,裴莹轻轻擦去他满头汗水,爱怜地道:“就今天让你放纵一下,以后要爱惜身子,不准这样子了。”
“遵命!”数度云雨,张焕确实也吃不消了,他从枕头旁取过一幅已经发黄锦书,递给裴莹道:“这是我父亲特地留给我的身份证明,承认我是他的儿子。”
裴莹一惊,“去病,难道你现在就想认祖归宗不成?”
“不!现在不行,现在就认祖归宗只会成为众矢之的,以后再说。”
“我也想劝你低调行事,埋头发展自己,毕竟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说话硬气,你要尽快返回河西。”
张焕点了点头,“我知道,等我把河陇的布局完成,我便立即赶回河西。”
“那崔宁呢?”裴莹幽幽地问道:“她也愿意跟你走吗?”
张焕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道:“昨晚你外公不是太高兴,这却是为何?”
裴莹见他岔开了话题,也只得放下崔宁之事,低声笑道:“外公想让我们拜天地,正正经经地举行婚礼,可父亲不肯,两人为此事吵了一架,外公拗不过,他当然不高兴了。”
张焕心中歉然,坐花轿、拜天地。风风光光出嫁,对于绝大多数女子来说。平生只有一遭,小户人家女子尚能享受到,而自己的妻子,堂堂相国嫡女却没有,这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
裴莹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便柔声安慰他道:“两个人在一起重要地是夫妻恩爱,重要的是白头偕老,有没有仪式倒并不重要,至少莹儿不在乎。”
张焕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他轻轻点了点头,抚摸妻子那如黑色瀑布般头发道:“总有一天,我一定会用天下最隆重的仪式来补偿你今天地缺失。”
裴莹幸福地叹了口气,便温柔地替他把眼睛闭上。“你今天还有很多事,睡一会儿吧!”
“不了!”张焕有些吃力地翻身坐了起来,把衣服穿上,“今天是关键的一天,我得起床了。”
虽然新婚令人迷醉,但张焕却无暇享受这新婚地浓情蜜意,他已经没有时间,天还没有亮,他便在凛冽的寒风中出门了。
今天是正月初六,是百官正式上朝的时间。也是科举第一天开考地日子,大街到处是车马人流,在数十名家丁严密护卫下入朝地官员。一群群坐在马车里赴考的士子,紧张而又充满了期盼地眼睛,两条人流汇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壮观的灯的海洋。
张焕在百余名亲兵地护卫下来到了崇仁坊,这里的国子监是这次科举的主考场。本来今年的主考官就是礼部侍郎蒋涣。他死后,崔圆临时任命礼部司郎中元载接任为这次科举地主考。而张焕所寻找之人,正是这个元载。
虽然他希望裴俊能放弃礼部尚书,换得朔方节度使,但他也知道,以裴俊的谋划或许用不着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裴俊只让出礼部右侍郎来换取朔方节度使,毕竟崔圆也希望看见韦家被削弱。
若事情真走到这一步,那裴俊就需要找一个礼部左侍郎的人选,既然已经排除了房修,那自己能不能替他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呢?也为自己的将来打下一根暗桩。
而元载曾是张若镐的铁杆心腹,其妻便是张若镐之妹,他最早做过河东的虞乡县令,后来被张若镐一步步提拔,进入了礼部,先做膳部司员外郎,又做到主客司郎中,前年转任为礼部司郎中,按照正常的升迁顺序,元载的下一步就应该是侍郎,只是不一定是礼部。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地,就因为他是张家女婿的身份,至少在张破天未死之前,崔圆是绝不会重用他,他元载也应该清楚这一点。
国子监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数万名应试的考生排成了十几条长龙,缓缓前行,等待验过考引后进入考场。
张焕找到已在国子监担任教授地韩愈,他也是今天的监考官,在韩愈的帮助下,张焕从一扇小侧门进了国子监,在一间小休息室里等待元载的到来。
大唐的科举考试是实行不糊名制度,考试环境较为宽松,主考官也不用刻意隔离,不过就算主考官无须隔离,但也不会有谁在这个敏感地时候跑来,谁又没有几个门生子弟呢?这个嫌疑还是得回避地。
过了一会儿,门外想起了轻缓的脚步声,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门慢慢地推开了,进来一个身材高胖地中年男子,他便是今年科举的临时主考官,礼部司郎中元载,他得到了张焕的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礼部侍郎,于是,在犹豫良久后,他终于推开了张焕的房门。
礼部司是礼部下四司之一,礼部、祠部、膳部、主客,而礼部司郎中是正五品官,品阶不高,但权力很大,是本省尚书、侍郎之副,张焕虽是从三品都督,品阶要比元载高得多,但若非他有军队在手,仅从权力而言,张焕并不如元载。
“张都督,我不宜久留,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元载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是张若镐最欣赏的接班人,将来有一天,他或许还会成为礼部侍郎,可惜旧人已逝,所有的梦想和希望都破灭了,但他们二人之间却因为张若镐的关系,有了一种微妙的故旧之谊。
“那我就明说了。”张焕微微一笑道:“裴俊正在考虑礼部侍郎的候选者,如果元兄有意的话,今天不妨去拜访一下左相,表个态。”
“就这件事吗?”元载目光狐疑地看了张焕一眼,轻轻一笑道:“礼部侍郎一职朝廷自有考虑,我想不需要张都督来操心吧!”
“既然元兄不相信张某,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告辞!”张焕向他拱拱手,拔脚便走,元载却眼疾手快,一把将门关上,他低声道:“并非元某不相信,只是事出突然,心中有些狐疑。”
他请张焕坐下,想了一下便坦率地问道:“张都督为何想到元某?”
张焕淡淡一笑道:“因为我姓张,而元兄在张家败亡后也没有休妻另娶,仅此一点便足够了。”
元载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道:“多谢张老弟的好意,当初张阁老曾让我有机会多多提携你,但以你去年的抢眼又何须我来提携,不过我以为裴相国选择房修的可能性会更大,恐怕不会考虑我,毕竟我是张家的女婿。”
“我不也是张家的人吗?他照样让我做他的女婿,所以这个世上并没有一定的事情,事在人为,崔圆为人多疑,又和张家仇深,他不一定会用你,但裴俊就不一定了,这次是你唯一的机会,若你不争取一下,新人入主礼部,岂能再容得下你?”
“这元载犹豫了,如果说他不想做礼部侍郎,那是骗人的假话,他曾经考虑过投靠崔圆,但他也很清楚,以崔圆多疑的性子,就算接受了自己也不会重用,他崔圆手下可用之人多着呢?实在不缺自己这一个。
对裴俊他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可若让他休妻另娶,且不说他的几个儿子不会答应,而且传出去反而让人不齿,但张焕今天来找他,他却有些动心了,毕竟张焕是裴俊唯一的嫡女婿,难道张焕知道了什么消息不成?
张焕见他沉思不语,知道他已经动心,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如果元兄有兴趣,那中午时就辛苦跑一趟,不过不要去找裴相,而是要去找户部侍郎裴佑。”
张焕离开国子监便向永嘉坊飞驰而去,他昨天已经下令,命令手下日夜监视崔府和韦府,以事情的紧迫性,昨天晚上崔、韦二人应该会有行动。
天渐渐地亮了,长安城也热闹起来,今天也是朝廷百官出勤的第一天,说说天冷好个冬,比比新纳的妾什么的,总之应该很热闹才是,但今天皇城和大明宫内却份外安静,甚至气氛有些诡异,两个相国、尚书甚至一些侍郎都没有出现在朝房,崔圆是借口巡视考场,而裴俊索性就推说感恙,其他人也各自有借口。
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为了那个忽然空缺的礼部侍郎之位,表面上朝局平静无波澜,但这平静的下面却是暗流激荡,充满了刀光剑影般的争夺。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两日风云(四)
今天韦谔也没有上朝,他找的借口是儿子要娶妻,娶儿媳应是欢喜之事,但此刻韦谔胸中的郁闷却几乎要使他爆炸开来。
他背着在房间里来回疾走,虽然蒋涣死了已经有一天,但韦谔心中的烦闷依然无法解开,蒋涣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刚刚到手的礼部就这么丢掉,他认定了,这件事只能是崔圆下的手,堂堂的相国竟采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韦谔狠狠一脚踢翻了桌案,桌案上笔墨纸砚滚得一地都是。
“老子也去杀了吏部侍郎!”韦谔象狼一般低低嗷叫一声。
喊完这一声,韦谔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杀了畅催和崔寓又能怎么样?吏部就不属于崔圆了吗?不能,吏部属于崔圆已是各大世家的默认,这和礼部仅仅只有一个侍郎投靠他完全不同,没有经过五年以上的实际控制,是形成不了他对礼部的占有,他其实只是得到了开启大门的钥匙,而并没有进入门内,所以,崔圆就利用这种最直接的手段,消灭了这把钥匙。
韦谔慢慢冷静下来,他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子,凛冽的寒风吹拂过他的脸庞,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自己已经五十有四,这一生中经历的风浪不知有多少,就连去年回纥入侵几乎毁掉了整个韦家,那样的打击他都能承受,还有去年底张焕侵入河西。造成了整个河陇巨变,相比之下,这点小事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一条上钩地鱼在半空脱落而已,实在是不值得自己这般失态。
韦谔听见身后有动静,眼微微一斜,只见儿子韦清正蹲在地上收拾满地的笔墨,韦谔又忽然想起他的婚姻。不觉有些歉疚。儿子已经几次告诉自己不喜欢蒋英,但自己却一意孤行要为他迎娶,可现在呢?娶蒋英已经毫无意义了,自己却又把说得太满,现在却拉不下这个脸。
“清儿,你是否还在怨恨为
韦清把最后一支笔拾起。连忙站起来低头道:“孩儿不敢,父亲的决定是为家族着想,孩儿怎敢有怨恨?”
为家族着想。韦谔苦笑了一下,儿子的口气中是带着一丝讥讽呢!
他叹了口气,轻轻摆了摆手道:“你坐下吧!我们谈一谈。”
“是!”韦清坐下,他依然不声不语。
“我知道你是为了婚事而不满,为父确实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个后果,但婚事已经宣布,这不娶的话,恐怕很会有损你的名声。所以为父为难啊!”
韦清慢慢抬起头,他地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他已经听出父亲有让步之意。只是面子拉不下来,这又有何难?韦清按捺不住心中地激动,立刻道:“父亲,我有一个办法,既可保全面子。也可不受这个婚姻的约束。”
“你说说看!”韦谔也有了十分的兴趣。
“拖!”韦清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道:“我们也答应娶她。只是她父亲新亡,不宜行嫁娶之事。我们就把这婚期向后拖一年,到时再娶她进门,不过已经不是正妻,就让她做个次妻好了,那时所有人只会夸我们重情义,守信用,至于是不是正妻,我想已经不会有人在意了。”
“妙!”韦谔狠狠一拍大腿,对儿子的智慧赞不绝口,他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了,便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舒心地笑道:“你放心!你地正妻为父会考虑你的感受,在你喜欢的前提下咱们再看她的家族背景,不会再象这一次了。”
我还有喜欢的么?韦清暗自伤神,他想起了裴莹象花锦一般的笑容,不由心若刀绞。
韦谔却并不了解儿子细腻的心理变化,在他看来,女人嘛!上了床榻都是一个样。
他心情愉快地理了理桌案上散乱的文书,却忽然看见一张精致的拜年帖,拾起仔细看了看,不由一愣,这竟是裴俊长子裴明凯代表父亲的拜年贴,自己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韦清见了,急忙道:“这是裴明凯一早送来地,当时父亲心情不好,吩咐谁也不见,孩儿便斗胆替父亲收下了,还有一盒礼物,是一对玉马,孩儿刚才进来就是要告诉父亲此事。”
“不对!”韦谔眉头猛地一皱,一下子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书橱旁,他在一叠拜年贴中翻了翻,取出了一张一摸一样的拜年贴,这却是大年初一时裴俊派第五子裴明远代表他来给自己拜年。
他走回桌案旁,把两张拜年并放在一起,问儿子道:“你看懂什么了吗?”
韦清仔细地看了看,也不由有些惊异,他抬起头问父亲道:“难道是裴俊忘记已经拜过年,或者他搞错了,应该是来祝贺婚礼。”
韦谔摇了摇头,“裴俊做事滴水不漏,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搞错,他两次拜年,必然是有他的用意。”
说到这里,韦谔地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明悟,他已经明白了裴俊的意思,他是在求自己呢?想要自己手中那一票,他呵呵笑了一下,又提示儿子道:“你不妨把这两天最重大的事情联系起来想一想,你就明白了。”
韦清低头苦思,最重大的事情无非就是蒋涣遇刺,可是它和裴俊两次拜年有什么关系,韦谔见他想不出,又笑着再提醒他一下,“你再想想内阁中的权力平衡,裴俊想要为父什么?”
韦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多拜一次年还有这么多名堂,他凝神想了想又道:“可是父亲。一张拜年贴能说明什么,裴俊也并没有答应你什么条件啊!”
“傻孩子,你不懂吗?这只是裴俊地投石问路,如果我有意和他谈,那我自然也会用含蓄地方式提出我的条件,比如我再让你去回礼,这一种高妙地交际手段。你已经做了主客司员外郎。这些都要学着一点,知道吗?”
“是!孩儿记住了。”
韦清迟疑一下,又问道:“那父亲可是要孩儿去回礼?”
“不!不要着急。”韦谔眯起眼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崔圆也一定会有所动作。”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便想起了管家的声音,“老爷。吏部崔侍郎在府外求见。”
韦清慨然叹服,“父亲真是神机妙算也!”
韦谔笑着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你在官场上混上十几年,也会和为父一样了。”说着,他站了起来对管家道:“有请崔侍郎。”
崔侍郎也就是崔圆地族弟崔寓,官拜吏部左侍郎,在尚书省六部中,每部并非只能有一个侍郎,吏部就是有两个侍郎。一个是右侍郎畅催,一个就是左侍郎崔寓,畅催由于身体不好。也不大管具体事务,吏部地权力就主要握在崔寓的手中。
除了吏部外,户部原来也有两个侍郎,一个是杜鸿渐,一个就是裴佑。去年九月杜鸿渐调为市舶使。赴南海郡(今广州)任职,户部也就没有增加新的侍郎。
崔寓虽只是崔圆的族弟。但其精明能干,深得崔圆的信任,故被任命为最重要的一个职务:吏部侍郎,他今天来,自然是受崔圆之托,来和韦谔谈一笔交易。
他性格温和,在朝中颇有人缘,故以韦谔对崔家地仇恨也能容忍于他,韦谔带着韦清亲自迎了出来,老远便笑道:“崔侍郎不是病了吗?怎么还能到敝宅来。”
崔寓拱手施一礼,也微微笑道:“我也听说韦尚书在准备儿子的婚礼,和在下生病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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