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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_4 高月(当代)
“那这张批单上详细内容是什么,我想你们应该还记得?还有这笔钱是被谁提走的?最后去了什么地方?”
谭东主苦笑了一下,“批单上只有‘支出’二字,具体明细在杨管事手上,当时你们三老爷要求开出飞票,因为这笔钱金额巨大,我们特别从成都和长安调钱,钱后来是在广陵郡分店被提走,运上一支船队,最后去了哪里我们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谭东主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表情立刻又恢复了常态。
张焕看在眼里,他端起茶杯慢慢呷了一口,目光冷冷盯着对方,等待着他的下文,房间里的气氛十分压抑,谭东主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渐渐地顺着脸庞滚落下来。
最后他终于长叹一声,压着嗓子低低说了一句,“船到浔阳郡时,我们发现有军船护卫,便不敢再跟踪下去。”
张焕将茶杯放下,他起身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多谢谭东主的招待!”随即唤了钱总管,便扬长而去。
一直目送马车的背影消失,秦执事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道:“此人好厉害!”
谭东主摇了摇头叹道:“女色相诱而不淫欲致昏、施手腕则宽严相济,我若是张若镐,当立此子为家主继承人,可惜啊!他只是一个庶子。”
.......
马车沿着小河又走了一里路,眼看杨家大门已遥遥在望,张焕跳下马车,一挥手道:“老钱,你有事便先回去吧!杨管事家那边我一人去便可。”
钱总管一呆,他早不说,到了家门才提出来,他刚想坚持,忽然转念想了一下,便呵呵笑道:“我确实有事,既然公子不让我陪,那我便先回去了。”
说罢,他不敢看张焕的眼睛,急忙催促马夫调头回去,张焕一直看他背影消失,这才轻轻冷笑了一声,‘想借自己的手杀人,做梦去吧!’
张焕也不进门,索性便坐在河边一块大石上,怔怔地望着河水,他已经慢慢想通了,家主让自己负责审批收支绝不会是一个巧合,他必然也听到了什么风声,又不好和兄弟翻脸,所以便让自己这个和门第牵连甚少的庶子来掌权半年,随即再命钱管家让自己介入到此事来,甚至孙管事把那本大宗帐塞给自己,紧接着赵管事请自己吃饭,然后故意泄露一些机密,极可能都是钱总管的安排,当然,钱总管只是一条狗,家主张若镐才是真正的幕后策划者。
张焕仿佛在河水里看到了张若镐的银发飘动,一脸老谋深算的笑容,张焕又想起谭东主最后说的话,那笔钱居然还有军队护送,看来此事不得小,甚至还会牵扯到几个家族之间的斗争,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去傻呼呼地趟这淌浑水?
他轻轻松了口气,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随手拣块扁石侧身打出几个水漂,水波荡漾,仿佛将张若镐的银发搅乱成一团,张焕仰天哈哈一笑,“要我查帐便直接开口好了,何必假手于人,我张去病就是那么好利用的吗?”
夕阳斜射,他背着手拖着细长的背影,悠悠闲闲地向杨管事的家走去。
卷一 河东张氏 第十四章 小聚会
杨管事的家和赵管事的家大不相同,赵管事的家可以被称为宅,四房三进,前院后园皆有,而杨管事的家只能称为房,一个独院,将三间瓦房包起来,这和张焕住的地方倒有些相似,据说杨管事今年已快四十岁,但仍未娶妻,和老父住在一起。
门没有关紧,似乎只有门栓的一点末梢连着插口,松松垮垮地,他用力拍了拍门板,大声喊道:“杨老爹,我是张府之人,请开开门!”
一连喊了三声,没有动静,忽然屋子里传来一阵碗盆落地摔碎的声音,随即听见有人低低地呻吟,张焕急将门缝推到最大,从缝隙里看去,只见左面房间一个老人摔倒在门口,浑身缩成一团,正痛苦地呻吟。
张焕猛地想起,昨天上午杨管事的手下说过,这几天杨父的痛风发病,想必现在就是了,他不假思索地一掌推开了门,大步冲了进去。
房间里充满了酒味,地上全是酒瓮的碎片,只见杨父拼命地抱着脚,在地上缩成一小团,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见有人进来,他拼命张开枯黄的手指向张焕求救,张焕也不及细想,一把将他背上身便迈开大步向南市奔去。
暮色已经悄然降临,刚才杨父还拼命地咬他的肩膀,这会儿已经没有动静了,头软软地搭在自己肩头,张焕心急如焚,他使尽全身力气,如同风驰电掣一般飞奔,两旁行人吓得纷纷让路,几个看守南市大门的杂役远远看见了,急忙返身去取哨棍,可一回头,人已经如旋风一般卷进了南市,向右一拐,霎时不见了踪影。
杂役们面面相视,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片刻,张焕已奔上林芝堂的台阶,却迎面看见林平平从大堂走出,她手里拎着个马鞍,一脸千般不情愿的样子,一抬头看见张焕,眼中不由惊喜交加,“张十八,你怎么现在过来?”
暮色中,她忽然看见了张焕背上的杨父,惊喜立刻变成惊讶,“他是谁?好象晕过去了。”
张焕跑得浑身是汗,吁吁喘道:“快去叫师傅!”
.......
林德隆替杨父用完针灸,又开了副方子命药童去抓药,这才慢慢站起来对张焕道:“问题不大,他只是疼晕过去了,这样反而会减少痛苦,他醒后疼痛会慢慢减轻,我再帮他治两天,后来我会派人送他回去,只是....”
说到此,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这个杨四爹一直就是我的病人,去年一年都没有复发,我再三叮嘱他,他这个痛风滴酒不能沾,可你闻闻,他浑身的酒味,唉!”
张焕见杨父已无大碍,便放下心来,他拉了拉林德隆的衣襟道:“师傅!我想和你说句话。”
林德隆见张焕脸色严肃,便点了点头,将他带到内室,张焕便将自己掌管张家财权一事告诉了师傅,但四十万贯之事却只字不提。
林德隆沉思了片刻道:“我觉得此事有点蹊跷,你大伯身为一家家主,岂不懂偃苗助长的道理,他应该先让你做些事,再一步步提拔你,而现在你毫无根基,又是庶出,便一步将你提上高位,他现在在太原,或许还没人敢动你,可等他走了呢?张若锋岂能放过你,还有那些红眼嫡子们,很容易便炮制个罪名给你,以你大伯的心机,他不会考虑不到,我觉得这里面恐怕另有玄机。”
张焕也不由暗暗佩服师傅的阅历,大伯当然是有目的,但四十万贯之事他已不想再过问,便不提此事,起身向师傅拱手笑道:“请师傅放心!我以后自会小心从事。”
林德隆欣慰地点了点头,站起来重重地拍了拍张焕的肩膀,肃然道:“不畏难而退方是男儿本色,多经历些事情总是一件好事,我就不管你了,大风大浪你自己顶着,别来找我!”
张焕摸了摸鼻子,幽默地道:“连饭也不管吗?”
林德隆哈哈大笑,一把揽住他肩头往外便走,“今天正好巧巧和她夫婿来了,另外平平煎了十几个鸡蛋,我正发愁没人吃......”
......
饭桌上谈笑风声,十分热闹,林氏夫妇坐在上首,旁边林平平的大哥林知愚和他的妻子,林知愚素有大志,他现在官办太原书院复读,他已经连续两届科举落榜,但锲而不舍、夜夜苦读,明年准备进京参加第三次科举,他的妻子出身小户人家,长相一般,但温柔贤惠、孝敬公婆,平日在家里帮婆婆操持家务,极少说话,林氏夫妇十分喜欢她,这几日她天天呕吐,一早被婆婆发现,便让丈夫替她诊治,不料竟是喜脉,林氏夫妇喜出望外,便把女儿女婿都叫来,全家人在一起庆祝此事。
林平平的姐姐叫林巧巧,紧挨着嫂子坐,她长得酷似其母,肌肤雪白、美貌大方,她新婚的夫婿叫赵严,是太原县尉之子,在太原书院读书,恰好明年也要参加科举,他的剑术不错,为人十分侠义,和张焕关系极好,也曾是他的狐朋狗友之一,可惜成婚后便被妻子管死了,开始用心读书,立志要为妻子博个一品夫人。
在林德隆的左边还有一个位子空着,那是给林平平的二流子三叔留的,他叫林德奇,已经四十好几,还没有成婚,整天就喜欢在街头小偷小摸,吃吃大姑娘小媳妇的豆腐,不过林德隆却认为这只是有损小节、并无大碍,也就随他去,他无意学医,倒对家传武艺十分痴迷,武艺很是高强,若要想偷财窃香实在是易如反掌,说起来还算人品不错,今天也不知逛到哪里去了,到现在还不回来。
张焕则是碰巧加入了林家的聚会,他坐在赵严的旁边,正揽着赵严的肩膀给他讲述郑清明在胡姬面前丢丑的事,赵严听得悠然神往,旁边的林巧巧一眼瞥见,便伸出纤纤玉指,不露声色地在丈夫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赵严顿时脸色一肃,挺直了腰开始和张焕谈论明年参加科举的事。
杨玉娘看在眼里,不由抿嘴笑道:“你们几个正好可以结伴同往,在京城互相有个照应!”
张焕点点头笑道:“师娘,我们已经商量好,连同郑清明和宋廉玉,我们一共五个人,十二月初起程去京城。”
林巧巧不放心地瞥了张焕一眼,连忙道:“娘!我也去京城。”
“胡闹!人家去参加科举,你去做什么?”
林德隆脸一沉,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斥责女儿道:“男儿在一起喝喝酒怕什么?再说去病素来都有分寸,从不去那种地方,他是我徒弟,难道我还不了解他吗?他不会带坏你夫君。”
赵严连忙替妻子解释道:“岳父大人有所不知,这次是家父特地让巧巧和我一同前去,要到京城慈恩寺替家母还愿!”
杨玉娘连忙推了推丈夫,劝道:“大郎,既然是替亲家母还愿,你就让她去吧!”
林德隆无奈,只得点了点头,吩咐张焕道:“你是他们的头,一切都由你来拿主意,尤其是巧巧,她是第一次出远门,你要特别注意她的安全,不准惹事!知道吗?”
张焕见师傅只对自己说,却不吩咐他的女婿,知道他是不放心赵严,只得苦笑一声道:“师傅放心,我会保证所有人安全!”
“好了!好了!进京时间还早呢!菜都要冷了,大家吃饭吧!”杨玉娘笑吟吟地招呼大家,忽然想起林平平还未回来,不由眉头一皱道:“平平去哪里找她三叔?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门‘吱嘎!’开了一条缝,只见林平平探头进来扫了一眼,小心翼翼问道:“十八郎走了吗?”
张焕忍住笑应道:“他已经走了!”
林平平连忙推开门走进来,轻轻地拍了拍胸脯道:“走了就好,他要我顺便去给哑叔说一声,不回去吃饭,结果我忘了!”
这时,房间里的人再也忍不住,一齐哄堂大笑起来......
卷一 河东张氏 第十五章 不速客
吃完饭,张焕向师傅告辞,林平平留恋地跟在张焕后面,要送他回家,张焕见她喝了不少酒,脸上红扑扑的,脚下已经微微有些踉跄,便止住她道:“我自己回去,你就早些歇着吧!”
林平平却没有说话,她仿佛没有听见张焕的话,依然固执地跟着他,张焕无可奈何,只得随她了,一直走到南市大门,张焕再一次回头道:“平平,你可以回去了,否则我还得送你回来!”
林平平使劲地揉搓着衣角,依然一声不吭,张焕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迈开大步便走,林平平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眼睛忽然红了,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伏在墙上失声痛哭起来。
半晌,她哭声渐止,抬起头来抹去了眼泪,却忽然发现张焕正站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声音轻柔地对自己道:“我送你回去!”
两人并肩慢慢地走着,林平平的声音有点伤感,“今天爹爹告诉我,下个月我和娘就先要回蜀郡老家了,以后我们林家就将在太原消失,你也不用再吃我的煎鸡蛋了。”
“我答应过师傅,会去剑南看你们!”
“看一看还是要分别,不如不看!”林平平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听不见了。
张焕瞥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假如我考中进士,做了一方父母官,你可以跑来告状啊!”
张焕将声音拉尖,叉着腰、学林平平的口气道:“张十八!你胆敢判我输,我就天天让你吃一百个煎鸡蛋!”说着,张焕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平平‘扑哧’一笑,转身扬起拳头便打,“你这个坏家伙,我以后再不给你做煎鸡蛋了!”
张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左右看了看,夸张地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没带平底锅。”
林平平笑容忽然凝住了,她呆呆地望着张焕,张焕的脸上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他松了林平平的手腕,仰头看了看天,干笑一声道:“夜晚倒是挺黑的啊!”
林平平却一头扑进张焕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宽阔的胸膛,泪水汹涌而出、扑簌簌地往下掉,张焕心中渐渐地生出一种感激之情,他轻轻地抚摩着林平平的头发,柔声道:“回家去吧!考完省试,我一定会来蜀郡看你。”
“那我等着你!”
林平平顺手拉过他的袖子将眼泪擦了,她不敢看张焕,掉头便往回跑,老远还隐隐听到她的喊声:“张十八!我一定会去找你告状,你胆敢判我输,我天天让你吃一千个煎鸡蛋......”
张焕回到家时,夜已经很深了,张府的大门早已紧闭,但张焕的住处却不需进大门,过了拱桥,向右一拐,沿着护宅河走数百步便到了。
一路走来,几十户张家的旁枝庶子们比邻而居,这些都是张家地位最低的宗族,连进大门的资格都没有,说起来,张焕虽是庶出,但他的父亲却是嫡系,所以张焕的身份要比这些庶族的庶子身份要高得多。
而且他在书院里成绩极为优异,年年都是张家子弟中的第一名,也算小有名气,不少张家长辈都认识他,仅凭这一点,他也不该住在这里。
关键是他的母亲,一般小时候是子凭母贵,张焕在十岁前是住在张府里,但他母亲出家后,他很快便被迁到张府的最外面,而他的父亲张若钧似乎也不管,甚至对张焕从来都不闻不问,就象没有他这个儿子。
在张焕的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一次是新年祭祖,他和所有的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吃了顿饭,给父亲敬了一杯酒,从此音信渺无,甚至连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也难得见到一次。
不过,现在自己竟莫名其妙地掌了张府的财权,不知他那些兄弟姐妹们听到了,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或许明天就会看到了。
张焕心里一阵厌烦,若上苍能再给他一次选择,他宁愿做林家的儿子,也不稀罕这个天下第五世家的名头,今天晚上饭桌上那种温馨的感觉让他久久难以忘怀。
门栓没有插上,张焕推门进了院子,三个房间里都没有灯光,哑叔已经睡了,张焕今天心情有些纷乱,他站在院子里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进自己屋子,而是推门进了母亲的房间。
这是张焕特地给母亲留的一间屋子,虽然母亲从来没有在这里住过一天,但他内心渴望有一天母亲能还俗回来。
屋子里很暗,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儿,张焕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走了一圈,最后在屋角的一口柳条箱前停住了脚步,他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着这口箱子,这是母亲唯一留给他东西,但是他从来也没有打开过,不知道里面是何物?
张焕的手颤抖着摸向箱子边缘,只须轻轻一抠箱子便开了,但他猛地缩回了手,长叹一声,站起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
半夜,哑叔轻轻敲了敲他的门,张焕翻身起床,夜泳的时间到了,今夜的雾很大,灰茫茫一片,张焕走出院子,雾气便象将他融化了一般,又使他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今天张焕没有直接跃入河中,而是选了个有河床的地方,抱了一块大石慢慢走下去,直到冰凉的河水没过头顶,一直走到河底深处,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在黑暗的水世界里,他烦躁的心境迅速冷却下来,渐渐地,又恢复了他往日的冷静。
他扔掉石块,双脚用力猛地一蹬,身子象一条灰龙激棱棱向上冲去,张焕随即张开臂膀,奋力击向水面,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天已经快亮了,但雾气却越来越浓,仿佛牛乳般的浓厚,几乎五步外便看不见任何物体,张焕已经游到第六圈了,凭着熟悉的水感他很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现在应该离拱桥很近,最多还有二十步,忽然,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桥上似乎有一个人在看着他。
就在他游进桥底的一瞬间,他隐隐约约看见了桥上是有一个人,随即他听见靴子踩木头发出的‘咔!咔!’的声音,穿过桥底,张焕停了下来,再细细感受桥上的动静,人已经离开了。
游完第六圈,张焕一跃上岸,和往常一样,他进院子第一件事便是要将门栓插上,可今天他却犹豫了,林平平还会来吗?他想了一想,还是将门栓插上了。
可走了没两步,他忽然发现地上有一样东西,似乎是一个蓝布包裹,他弯腰拾起来,包裹里象是一本书,‘这会是谁送来的?’张焕想起了桥上的那个人影。
包裹没有打结,张焕手一抖,包裹便开了,里面不是书,而一本帐,张焕的瞳孔陡然收缩成一条线,帐本上清清楚楚写着一行字:‘大宗钱物支出明细帐’。
张焕忽然淡淡地笑了一下,他已经知道桥上那个人是谁了。
......
‘四十万贯,一次性划拨给山南王家......’
帐本很新,字迹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看得出是重新抄誉的,他翻了一页,后面还贴着一张批单,正是这四十万贯的单子,申请付款人是张若锋,批准人还是他本人。
张焕怔怔地看着帐本发愣,命运之神就是喜欢这样的恶作剧,就在他不想再过问此事时,谜底却悄然出现在他面前。
忽然,院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砰!’地一声,破旧的木门痛苦地被撞了一下腰,只听见林平平风风火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张十八!你是不是又没有穿衣服?”
......
卷一 河东张氏 第十六章 顺水情
一早,张焕先去了书院,将自己写的策论交给先生,随即又匆匆赶回了张府,不料刚进帐房大门便险些和一人撞在一起。
“你眼瞎...哦!是十八弟啊!”
站在张焕面前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锦衣玉袍,皮肤比女人还要细腻几分,他正是张焕的八哥张灿,也就是张焕之父张若钧唯一的嫡子。
他四年前科举不中,一直就闲在家里,吟吟风月、读读诗书,每月领二十贯例钱,日子过得倒也遐意,只等父亲再升一级,便可荫他个八品官,也算正式踏入官场,可父亲却似乎官场不顺,一个汾阳郡长史竟当了六年,现在儿子都要上私塾了,自己却还是个闲人,他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在张焕被家主张若镐任命主管财权的那天,他也在场,在当时的各种目光中,他的目光是属于嫉妒的那一类,而且比别人更胜几分。
不过他也不是蠢人,在嫉妒的同时也发现张焕被提升后,竟能给他带来好处,比如一向目中无人的嫡长子张煊,昨晚就特地请他去碧玉坊喝了一回花酒,并许诺去求家主给他安排个实缺,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当然,张煊是有事求他。
“呵呵!十八弟可为我们家扬眉吐气啊!”张灿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欣慰地道:“我昨日已将此事修书给父亲,让他也高兴高兴。”
张焕拍拍他的手笑道:“多谢八哥的心意,今天过来,可是找我?”
张灿点点头,他向两边看了一看,便揽着他的肩膀低声道:“走!咱们去外面谈。”
......
“八哥是说张煊想买一处宅子?”
张焕见他绕了半天,最后才吞吞吐吐说出真实目的,竟是想让府里出钱给张煊在外置办宅子,这自然是属于不许开支的范畴,所以张煊才请八哥来转话。
张灿挠了挠后脑勺,无可奈何道:“哎!自然是为花二娘之事,家主准他置别宅妇,但买宅子之事却只字不提,意思就是要他自己掏钱,可他手上哪有这么多钱?就是有,这种钱,又怎么可能自己出?”
说到此,张灿躬身向他拱手道:“但对于你,这却是小事一桩,所以八哥只能求你帮帮这个忙了。”
张焕沉默了,张二流被杖毙后,张煊那点小事他早已不放在心上,批给他倒也无妨,只是正如师傅所言,他以庶子身份掌重权,一旦张若镐不在,找他麻烦之人绝不在少数,尤其这些嫡子们更须要防范,所以这件事说不定就是张煊设的陷阱,让他违规批钱。
但是若一口回绝,也同样不妥,他并不想和张煊为这点小事结下深仇大恨,毕竟他是家主继承人,没必要刻意去得罪他。
此事着实让他有些为难,要是哪里有不花钱的宅子就好了。
忽然,张焕似乎想到了什么,脑海里象电光矢火一般闪过一事,林二叔不是给自己说过吗?米行的裘掌柜想用乾运坊的老宅子来换南市靠河边那块地的优先权。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此事最好能让家主知晓并点头,这样即使将来此事暴出,也能堵住众人之口,想到此,张焕笑着握住张灿的手诚恳道:“八哥亲自来求情,小弟焉能不给面子,只是族规严厉,钱是不能乱批,不过宅子之事我来替张煊解决。”
......
今天是张若镐省亲的最后一日,明天一早他就要返回长安了,此刻他正倚在软榻上看书,而身旁不远处,王夫人正反复地向他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张焕进京赶考后,这张府的财权交给谁?是不是还要交还张若锋,按照她的想法,最好是交给自己的二儿子,一个庶子都可以掌大权,那为何嫡子却被撇在一边?
“老爷!这两天府里可是乱了套,我们张家还从来没有庶子掌财权,就是那张破....他也是因为会打仗,为张家立下大功才掌军权,可老六家这个算什么呢?莫名其妙一步登天,你可以去问问,府中有哪个心里服气?现在你在这里才没有人敢说话,可明日你就走了,谁来给他撑腰,你想过没有?”
王夫人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丈夫的脸色,见他正全神贯注看书,压根就没理会自己,不由心里暗暗发狠,心下一横道:“我就直说了吧!如果老六家的十八郎进京赶考后,你肯将他手上的收支审批权移交给烨儿,那这几个月里我来替他撑腰,你看怎样?”
张若镐还是没理她,依然在看自己的书,已经磨破嘴皮子的王夫人终于恼羞成怒,她一把抓下张若镐的书,眼中充满嫉妒地盯着他道:“我早就怀疑静心观那个女人和你有什么暧昧关系,否则你怎么会对一个庶子如此感兴趣,我哪天真要好好审一审那个女人!”
张若镐忽然爆怒起来,他‘腾!’地挺直了腰,恶狠狠地逼视着她,眼中怒火中烧,“你若敢动她一根毫毛,我不仅会休了你,而且你们山南王家就是我河东张氏之敌,休怪我对王昂不客气了!”
王昂是王夫人的大哥,刚刚接任王家家主没两年,现任朝廷的工部尚书,资历尚浅,一直就被左相裴俊排挤,多亏张若镐在关键时候支持他,才勉强保住内阁的位子。
王夫人从来没见过丈夫发这么大的火,她一阵胆怯,话虽还硬气,但口气明显软了,“为一个出家的女人竟要让张、王两家翻脸,难怪你会突然提拔张焕,果然是有原因,哼!这些年我竟然看走眼了!”
张若镐懒得理他,只重重哼了一声,继续看他的书,王夫人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她又让了一步道:“那烨儿也不要那个财权,只要你把虞乡子爵给煊儿,这样总行了吧!”
河东郡虞乡县,也就是张氏祖地所在,虞乡子爵一直是张氏家主所继承的第一个爵位,极具象征意义,一般而言,谁得到这个爵位,也就正式承认了他为家主继承人,需要报朝廷备案,这就如皇帝立太子前,一般先封他为关中之地的雍王,两三年后,便可直接入主东宫,所以王夫人的意思就是要丈夫先将张煊为家主继承人这件大事,以族规的方式确定下来。
张若镐已经略略平静下来,他冷冷地瞥了妻子一眼道:“家主继承人直接关系到我张家的兴衰,岂能草率从事,我才来不到十日,便已听到不少关于煊儿的传闻,荒淫好色、欺辱同族,就算他是嫡长子,但德行不足一样不可立,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在考虑修改族规,并不一定要由嫡长子继承家主之位,他若再不知收敛,就算是我要立他,家族也绝不会答应!”
“你—”王夫人听他的意思竟是要废自己儿子的家主继承人地位,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丈夫吼道:“好!好!我也不求你了,你既然对我们母子这般无情无义,那也由你去,就去提拔你的庶子偏房吧!将来就是位列朝班也低人一等。”
王夫人尖声喊叫了一通,转身一阵风似的走了,张若镐望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眼中不由露出极为厌恶的神色,为防止这个女人做出偏激之事,看来他必须得给太原尹打一个招呼,加强静心观的戒备,低头又想了一想,张若镐轻轻将书搁在一边,吃力地站起身来,吩咐下人去做还是有点不放心,必须亲自去叮嘱太原尹。
就在这时,门外传下人的禀报声:“老爷,六爷家的十八郎在外求见!”
张若镐微微一怔,随即又坐了下来,就算张焕不来,他也会命人去找他来,明日就要走了,有些事情必须要交代在先。
“十八郎见过家主!”
张焕躬身地行了一礼,“听说家主明日要走,张焕特来求见!”
张若镐颌首一笑,指了指坐垫道:“来,坐下说话。“
张焕坐下,略略欠身道:“有一件事我想请家主同意。”
“说吧!什么事?”
张焕沉吟一下道:“张煊想在外购宅安置小妾,按家规,这笔钱不予支出,我也无权批准,现在我有两个方案可解决此事,一个方案是请家主特批此笔支出,让我好交代帐房。”
说着,他取出一张批单平推至张若镐面前,上面已经填好了用途预算,张若镐瞥了批单一眼,笑意渐渐消失,平静地问道:“那另一个方案呢?”
“南市丰盛米行的裘掌柜想买靠市河的那块空地,若我张家能同意,他愿意奉上一座宅子给张家。”
张若镐拿起批单,随意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忽然微微一笑,将批单递还给张焕道:“此事你看着办便是了!”
张焕接过批单,迟疑一下道:“我的权限只在批准钱财,卖地造屋、经营南市那都是由张三叔决定,恐怕我不能过问!”
“不妨,此事是我特批给你做,我自会向老三交代!”
“谢家主信任,那张焕就不打扰家主休息了。”说罢,张焕施了一礼,准备退下去。
“十八郎!”
张焕刚走到门口,张若镐却叫住了他,他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那四十万贯钱可查到了去向?”
张焕沉默了,过了半晌,他回头望了一眼张若镐满头的银发,淡淡一笑道:“钱去了山南!”
........
“山南,果然是这样!”张若镐喃喃地念了两遍,背变得僵直,眼睛里陡然闪过一道骇人的厉芒。
卷一 河东张氏 第十七章 相亲会
当天下午,张焕便找到林二叔,告诉他事情已成,并让他带裘掌柜来见自己,此事大哥已有交代,又是对张煊有利,故张若锋也没有为难张焕,办理得极为迅速,当天晚上便交割完毕,张煊也得到了宅子,虽拉不下面子亲自上门感谢,但他还是托张灿送来一瓶酒,算是了结过去的恩怨。
深秋的季节里,天空总是显得那么高远,清风拂面,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白云,天空下,红色和金黄色便成这个季节的主色调,甚至包括人们的脸膛,因丰收而显得容光焕发。
丰收后,也是谈婚论嫁的时节,少年男女的脸庞更是显得红扑扑的,男孩是因为兴奋和激动,而女孩的脸上则更多出现羞涩之色。
但对于林家,这却则是他们在太原度过的最后一个秋天,过了这个秋天,他们就要还乡了,还乡之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了结,林德隆不再收治需要耗时的病人,还要将老病人治疗结束;而二叔林德利则需要将各项赊帐回笼,一些积压了多年的老药也要卖掉。
至于师母杨玉娘则要考虑各种人情,住了十几年,礼尚往来颇多,有没有欠人家的人情尚没有还,若有的话,得赶紧找个借口清掉。
杨玉娘在房间里翻了整整一个上午的老帐,午饭后,她便将丈夫拉进了房间,盯着他的眼睛肃然道:“大郎,你还记得乔厚根乔老先生吗?”
“怎么不记得,他是知愚和知兵的先生,连平平也在他那里读了几年书呢!我们年初不是还去给他拜寿吗?”
林德隆见妻子一本正经,不由抓了抓后脑勺疑惑道:“怎么了?乔老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你呀!”杨玉娘埋怨丈夫道:“你忘了吗?年初我们去拜寿的时候,老爷子很喜欢平平,当时他说什么来的?”
林德隆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说平平和那乔公子的事。”
乔厚根是一个书香门第世家,在经学方面堪称权威泰斗,乔老先生早年是玄宗皇帝的翰林供奉,开元年间的好几次省试都是他出的题,安史之乱后,他便回乡隐居,开了一间学堂教育子弟,林德隆的两个儿子林知愚和林知兵就是乔厚根的子弟。
年初乔老先生过八十大寿,林德隆夫妇带着平平去给他拜寿,他很喜欢平平,席间便提出将林平平许配给自己的孙子乔玉书,林德隆碍于情面便答应下来,事后林德隆也忘了此事,今天杨玉娘翻看旧日物件发现了乔玉书的生辰贴,这才想起此事。
不过林德隆却不以为然,乔玉书他见过,一天到晚只知读书写字,说起话来酸味十足,他不喜欢,他见妻子很是担忧,便笑着安慰她道:“已经大半年不提此事,想必乔家也忘了,这不算什么人情,不要去管它!”
说罢他转身要走,杨玉娘急了,一把抓住他道:“大郎,你真是糊涂了!这不是为了还人情,平平今年十八岁了,你还以为她是那个拖鼻涕的黄毛小丫头吗?她得出嫁了,你明白吗?”
林德隆一愣,随即嘿嘿笑道:“她今年十八岁了?我怎么觉得她还是个八岁的小娘。”
“那不得都怨你吗?整天由着她的性子,风风火火,象个傻小子似的,你知道大家都叫她什么?平底锅!你听听,这还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吗?”
杨玉娘越说越泄气,说到最后只得叹口气道:“本来十八郎和她青梅竹马,他母亲也很喜欢平平,他们俩最合适不过,可我也看出来了,十八郎把平平就当妹妹一样,压根就没那种想法,不能勉强人家。”
林德隆的脸却阴沉下来,“他要什么想法,两个人成亲生孩子,平平淡淡过日子就是了,他的命是我救的,又是我徒弟,我叫他娶就得娶,什么妹子,拜了堂就得叫娘子!”
杨玉娘摇了摇头,“话虽这样说,可我们马上要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三年五年,平平也拖不起啊!况且人家要进京赶考,你现在也不好提此事,依我看,乔家是书香门第,平平嫁过去,也不亏了她,我们不妨试一试。”
林德隆沉吟片刻,便用不容商量的口气道:“那得要平平喜欢他才行,这样,你让知愚去请乔家那小子过来吃顿饭,让平平和他见一见,若平平愿意,那我也没意见。”
.......
下午,杨玉娘便打发儿子去了乔家,乔家也心知肚明,虽然双方门第不符,但乔老爷子喜欢平平心切,便一口答应下来,选了吉日,正好就是第二天,由乔玉书来林家吃顿午饭。
杨玉娘大喜,立刻便将大女儿也叫来,帮忙参谋一下,再加上媳妇,三个女人正好可以商量一番,至于平平,现在还不能告诉她,否则会坏事。
次日一早,杨玉娘便和巧巧将林平平叫进屋去,好好地开导了她一番,给她讲述女人年龄与出嫁的关系,又给她举了大量的例子,说女人老了嫁不出去,命运是如何如何悲惨,总之就是一句话,你已经老大不小,该出嫁了。
林平平样样都答应了母亲,可是一出大门,看见蔚蓝如大海一般的天空,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变成一朵白云,融入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此刻,婚姻大事在她眼里变得微不足道,在她看来,世间再没有比快乐和自由更重要的事。
近午时分,有着严谨家风的乔玉书准时抵达了林家,他今年二十一年,是乔老先生的末孙,据说深得其祖真传,学识渊博厚重,可看了他单薄的身子骨,却总让人怀疑这一点。
他的脸庞削瘦而苍白,这是长年在屋里读书、不见阳光的缘故,他今天头戴平巾帻,穿着一身白练裙襦,外面再套了一领青袍,倒显得不是那么瘦弱。
既然是来见礼,手中也拎了五色点心,他兴匆匆下了马车,只见林家大门处门庭若市,来看病的人坐满了台阶,正各自吃着带来的干粮清水。
乔玉书眉头紧锁,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从病人中穿过,惟恐被蹭了一下,就会将什么不知名的疫病带回家中。
林德隆正好送一病人出来,一眼便看见了如履薄冰的乔玉书,脸当时便沉了下来,这样娇贵的女婿,恐怕自己当不起。
乔玉书好容易走上台阶,他一抬头正好看见了林德隆,急忙整了整衣冠,长施一礼道:“世叔在上,小侄玉书这厢有礼了!”
“哦!你来了,里面坐吧!”林德隆极勉强地挤出一点笑意,招呼他进大堂。
这时,林德隆的长子林知愚正好出来,他与乔玉书是昔日同窗好友,关系极厚,两人一见面,分外亲热,互相躬身行礼,‘之乎者也’地说个不停,林德隆听得心烦,哼了一声,自己先去吃饭了。
饭桌上,林德隆一声不吭,只管低头大口刨饭,而杨玉娘对乔玉书则异常热情,不停给他布菜添汤,劝这劝那、惟恐他饿着了,不料乔玉书却以为美貌温柔的林巧巧是平平,不时偷偷向她看去,眼里流露出爱慕之色,
林巧巧的脸胀得通红,她再也呆不下去,便将一盆菜往桌上一放,低声说一句,“我还有一点事!”便跑进了里屋,乔玉书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品味着她温柔的声音,心神皆醉。
林知愚见他不通俗务,竟看不出自己妹子所梳的发式表示已经嫁人,便忍住笑道:“刚才是我大妹巧巧,已经出嫁了,今天玉书要见的,是我二妹平平,上次老爷子过寿时不知你见过没有?”
“娉娉?”乔玉书想了半天也记不起爷爷过寿时的情景,不过大乔都如此温柔美貌,那小乔应更胜其姊才对,想到此,他喜上眉梢,虽是深秋时节,可若有一把羽扇,他也愿意扇一扇.
乔玉书四处张望一圈,不见佳人倩影,便含笑问杨玉娘道:“请问林母大人,娉娉小姐现在何处?可是在闺房化妆?”
他话音刚落,只听林德隆闷哼一声,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嘴便要走,杨玉娘一把拉住丈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对平平迟迟不归而又恨又急,早知道就该给她说清楚的。
这时,她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象是有人向这边跑来,便立刻伸手把偏门拉开,准备一把将女儿抓进来。
偏门外就是林芝堂的侧巷,连着大街和后面的空地,平时极少有人来,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跑到门口,才发现不是林平平,而是个约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他扛着一把木制的青龙偃月刀,满头大汗,正惶惶落荒而逃,杨玉娘大失所望,正准备将门关上,忽然她听到了平平的声音,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回头对乔玉书笑道:“平平学刺绣去了,刚刚返回。”
乔玉书恍然大悟,眼中的期盼之色更加浓厚,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不只一人,只听平平捏着嗓子瓮声瓮气道:“那关云长逃到哪里去了?徐公明,本相限你一个时辰内将他拿过来!”
“遵命!”
随即只见另一名满脸通红的小男孩从门口冲过,肩上却扛着一柄木制的宣花大斧,众人面面相视,杨玉娘心中更是暗叫不妙,不等她关门,只听那小男孩激动得大喊:“丞相,末将抓住了关云长!”
“好!记你首功一件。”
终于,让人千等万等的林平平拎着个平底锅出现了,她带领一大帮小男孩‘呼啦啦!’从门口冲过去,一扭头,她看见一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便急忙停住脚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道:“娘!马上就要走了,我最后再陪他们玩一玩。”
乔玉书眨巴眨巴眼睛,张口结舌问道:“请、请问林母大人,你们可有三个女儿?”
林德隆哈哈大笑,指着林平平道:“乔公子,这就是小女平平,你可中意?”
卷一 河东张氏 第十八章 软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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