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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0 高月(当代)
“陛下,马总管去的那座屋子周围戒备森严,他在那里只呆了一会儿便回来了,卑职没有看到他是去和谁会面。”
‘还能是谁?’李系眼中燃烧着怒火,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张焕所怀疑的内奸竟然会是自己最贴身的宦官,他克制住心中的愤恨,淡淡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黑衣人慢慢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张焕两人,良久,李系才低沉着声音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朕的身边有奸细?”
张焕耸了耸肩,“臣也只是以常理推测,以崔圆权倾一时,陛下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他安插的耳目,但臣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马内侍,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朕也知道自己身边有人不可靠,但也没料到会是他,也亏得爱卿思维缜密,留了一手,否则这次军权之争,朕必输无疑。”
说到此,李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朕现在心里很乱,你说说看,下一步棋我们该怎么走?”
“陛下,既然有马总管在,下一步棋我们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张焕意味深长地笑了。
.........
在随后的两天里,西受降城内局势异常平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天清晨,一骑军使从城外飞驰而来,带来了回纥军已完全撤军的消息。
与此同时,马英俊的一纸密函也悄悄地送到朱希彩的手中,上面只有一句话,‘张焕率三千军已秘密抵达百里之外。’
朱希彩冷冷一笑,摊牌的日子终于来了,下一步,李系必然会找一个理由离开西受降城,以诱引自己出城追击,既然如此,自己又何不将计就计。
果然,午饭后没多久,皇上那边传来消息,由于回纥军已退,皇上决定移驾代郡,准备返京,西受降城一切军政事宜皆由安北大都护段秀实全权处置。
申时正,城头上旌旗招展、长号齐鸣,城门大开,一千羽林军侍卫护卫着李系的马车缓缓起拔,离开了西受降城,向代郡开去。
就在李系刚刚离开,朱希彩立刻秘密召集了几名心腹开会商讨对策,窗户被厚厚的帘幕遮盖,房间里光线昏暗,充满了紧张和杀机。
“大将军,末将以为皇上其实并未离开,正如大将军所言,他移驾代郡是为诱引大将军追击,所以他这样做也有很大的风险,而以他的谨慎和胆小,是绝不会以身涉险。”
“孙将军说得对!”
另一名马天宇的将军接口道:“末将在皇上车驾离城时特地观察过,当时段秀实向他叩首告别,而他却始终没有露面,这于情于理不符,所以末将敢断言,皇上根本就不在马车里,也就是说,他并没有离开,还在城内。”
朱希彩笑着摆了摆手,“大家都说得不错,我也认为他还在城内,但兵不厌诈,我们须将计就计,派兵去追赶,而且还要打着我的旗号,以迷惑对方,然后趁他们防备松懈之时,出奇兵抓住李系和段秀实,一举夺权,下面就听我的部署!”
几名将领立刻肃然起立,等待朱希彩的命令。
朱希彩沉吟一下,便对其中一人道:“孙将军,你可率本部二千人,打上我的旗号,再选一人装扮成我的模样,黄昏时出城。”
“遵令!”
朱希彩接着又下了第二道命令,“马将军,我给你五百人,替换今晚的巡防哨,一更时听我火箭令动手,给我直接杀了段秀实。”
“至于李系。”朱希彩阴阴一笑,“就由本帅亲自来对付他。”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七十五章 争兵权(四)
夜色深沉,圆月冉冉升起在远西峡谷的雾霭上空,透过摇曳的树叶闪着清光,月光也同样洒在西受降城内,混着雾气,屋顶和大街上都铺了一层朦胧的灰白色。
大街上,一队队巡逻的士兵从周围走过,脚步声渐渐远去,西受降城内原有数万居民,大多是随军家属,回纥人占领西受降城后,城内居民有的逃亡,有的被抓为奴隶,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万人,房屋大多是空关着。
自从八万唐军被围困后,原本人口稀薄的西受降城立刻变得拥挤不堪,城内的居民被赶到一角居住,八万军则被分为二十个区驻扎,段秀实和皇帝李系就住在第十五区,正好是军营中央,而朱希彩和大唐使臣们住在第八区,两地相隔约三里远。
自从皇上移驾代郡后,第十五区的戒备立刻松懈下来,士兵们早早地吹灯睡了,一座座房屋和帐篷漆黑一片。
只有段秀实的住处戒备森严,屋子里灯火通明,段秀实正倚靠在床边看书,几名亲兵垂手站立一旁,气氛十分平静,和往常并无区别。
时间渐渐地到了一更,一片乌云从西方飘来,遮住了一半圆月,阴山里的野狼开始对月长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诡异。
这时,一队百余人的巡逻队慢慢向段秀实的住处靠近,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有巡逻队朝这里走来,仿佛是巧合一般。
与此同时,另一支约两千人的军队在一里外正整装待发,朱希彩顶盔贯甲,骑在一匹骏马之上,他冷冷地注视着远方。
那五百人不过是他的一个诱饵,他才是黄雀在后,真正的动手之人,只要喊杀声一起,他便会立刻杀上去救驾。
时间到了,朱希彩轻轻一挥手,一名士兵点燃了手中的火箭......
段秀实的住处百步外,五百人的巡逻队终于会合在一起,就在这时,从西方突然升起一支火箭,划过漆黑的夜空,显得明亮而夺目。
动手的信号已经发出,为首的马将军一挥手,五百人犹如洪水泄堤,一齐抽刀向段秀实的住处奔去,喊杀声骤然而起,惊碎了寂静的夜。
杀声已起,朱希彩锋利的战刀缓缓出鞘,他的眼光也变得和战刀一眼犀利。
“杀!”朱希彩低喊一声,二千人如离弦之箭向喊杀声之处射去。
段秀实住处大门口已经是伤亡籍枕,层层叠叠的尸体几乎将大门都堵死了,但房子里喊杀声依旧,显然段秀实还没有被杀死。
“冲进去,无论是谁,一律格杀无论!”朱希彩命令刚落,忽然又一支火箭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条亮丽的弧线。
但朱希彩的心却蓦地沉入了深渊,这支火箭不是他安排的,也就是说,在他身后还有一只黄雀,远方已隐隐传来闷雷般的声音。
是脚步声,不少于五千人的脚步,朱希彩的战马慢慢地开始向后退,此刻他已经知道,段秀实根本就不在房子里,而李系也不知躲在何处?
他中计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朱希彩掉转马头便向自己的住处疾奔而去,第八区主要是自己的部队驻扎处,只要逃进那里,至少自己的性命便可以保住。
战马越跑越快,朱希彩紧紧抱住马头,耳畔除了呼呼的风声,还有就是身后二千士兵的哀叫和求饶声。
朱希彩拼命抽打战马,蹄声如雷,转瞬之间,他已经奔出了三里多路,两旁军营和房间内的灯光都已经点亮,持续不断的喊杀声惊醒了每一个酣睡的士兵。
.........
汗水已经湿透了朱希彩的后背,他终于逃进了自己的控制区,马速开始放慢,前方百步外便是他的住处,直到此时此刻,朱希彩的一颗心才悄然落下。
他牵马进了小院,院子里出奇的安静,两名亲兵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将我的马牵走,听见没有!”朱希彩不悦地命令道。
但两名亲兵依然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命令,“不好!”朱希彩向后猛退一步,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他正要拔刀,可是已经晚了,前后左右忽然出现四把军刀,一齐指向了他,不足一寸,朱希彩慢慢举起手,身上的刀随即被一名士兵摘走。
“朱将军不用惊慌,皇上并没有杀你的意思!”
他的房门开了,从里面悠悠走出一人,正是几天前去代郡押粮的张焕,他笑容可掬地向朱希彩施了一礼,“朱将军,陛下并不想因为你而和相国翻脸,只要你识时务,将手中军权交回,陛下可放你回长安。”
朱希彩紧紧地盯着张焕,冷冷道:“原来是你在后面捣鬼!”
“彼此!彼此!朱将军下午不也出城了吗?”
张焕淡淡一笑,“时间已经没有了,陛下还在等你的答复,我只数到三。”
“一!”张焕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朱希彩.
“二!”张焕笑容依然可亲,仿佛在和朋友开玩笑,朱希彩牙关紧咬,他不相信李系敢冒唐军内讧的风险杀他,他手上已有两万人,就算他拿不到全部兵力,但已经到手的部分不能失去,否则他如何向崔圆交代。
“我可以和皇上谈判,给他想要的东西。”
张焕的笑容骤然消失,硬直的唇线里绷出一个字,“三!”
话音落下,一把锋利的军刀霎时间捅进了朱希彩的后腰,从小腹穿出,朱希彩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张焕,手指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焕慢慢走到他身边,低声笑了笑道:“你判断得很对,皇上不想杀你,但是,我想杀你!”
他抓住刀柄,猛地一抽一送,朱希彩眼前一阵晕黑,软软倒下,在他生命消失的刹那,耳畔只听见一声冷笑,“你若活着,崔庆功那蠢货怎么会有出头之日?”
这是朱希彩一生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他死了?”李系霍地站起来,“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朱希彩是崔圆的头号心腹,又是朝中掌握军权的金吾卫大将军,他这一死,自己与崔圆的矛盾就将不可避免的激化,而现在自己势力尚弱,还不是和他翻脸的时候,以后的日子将会变得艰难了。
“臣是迫不得已,当时形势危急,若不杀他,必然会发生大规模的内讧。”
张焕上前单膝跪倒,“臣有负圣恩,请陛下治罪。”
“算了,既然你是迫不得已,朕不怪你。”
李系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他低头沉思半天,又问张焕道:“关键是该如何善后,你可有什么办法掩盖此事?”
张焕早已成竹在胸,他微微一笑道:“西受降城为争粮发生兵乱,朱大将军为保护陛下而不幸遇难,请陛下给予体恤!”
.........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七十六章 返长安
夜已经深了,当长安城明德门即将关门之时,十几匹军马从远方风驰电掣般奔来,吓得数百名准备出城的百姓纷纷向两边躲闪,骑兵队转瞬即到,为首军官高举着一面令牌,大声喝道:“八百里紧急军情!闪开。”
守城士兵认出令牌,急忙闪开一条路,骑兵队马不停蹄地冲进了长安城。
........
崔圆霍地站起,“什么!朱希彩死了?”
他眼前随即一黑,重重地跌坐在榻上,朱希彩居然死了,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启禀相国,十三名都尉将欲联合谋反,朱大将军为阻止他们,竟死在乱军之中,陛下已经追赠他为朱国公、开府仪同三司....”
“那十三名都尉呢?”崔圆异常虚弱地问道。
“回禀相国,十三人已全部伏法!”
崔圆无力地挥挥手,“我知道了,赏你百贯钱,去吧!”
报信之人谢恩退下,崔圆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大脑里一片空白,夺权未成,居然还赔上一名最得力的干将,这是他十几年从未有过的重挫,甚至比上次立太子失败还要严重。
李系几时变得这般厉害?
崔圆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张苍白而瘦弱的脸,十五年来沉溺于酒色的天子,从年初朝会开始,他便似换了一个人。
“李系!”他喃喃念了两遍,他忽然咬紧了牙关,“你尽管嚣张吧!老夫倒想看一看你能笑到几时?”
很快他便从朱希彩之死中恢复了冷静,伸手轻轻地拉一下绳子,大管家立刻出现在了门口,
“去!把朱泚给我找来。”
大管家犹豫了一下,“老爷,夜已经深了,他来会影响老爷的休息,老爷的身体.....”
崔圆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大管家吓得一哆嗦,慌不迭地去了。
崔圆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又重新坐直身子,他取过军报又重新仔细地看起来,‘成立天骑营,这倒有趣,自己成立龙武军,他就成立天骑营,’崔圆哼了一声,又继续往下看.....
忽然,他的眼睛停住了,他看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名字,天骑营中郎将张焕,‘张焕?’崔圆愣了一下,张焕做了天骑营中郎将!
崔圆一下子站起来,他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还看不清楚,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速走,忽然,他停住了脚步,心中的结豁然解开,是河东军,张家的军队竟然被李系用作天骑营,果然和自己的推测不谋而合,这就是他们勾结的确凿证据。”
“李系、张家”崔圆冷冷地笑了,他眼中闪过了一道杀机,“张若镐,看来老夫想放过你都不行!”
这时,门轻轻敲了敲,大管家在门外道:“老爷!朱泚来了,在门口候见。”
“让他进来。”崔圆迅速收起了战报。
“末将朱泚叩见相国大人!”朱泚大步走进,干净利落地向崔圆行了一个半跪礼。
崔圆温和摆了摆手笑道:“来!坐下说话。”
朱泚坐了,他挺直了腰等待崔圆的继续问话。
“我听说龙武军上下都在叫苦不迭,这是为何?”
朱泚连忙欠身道:“龙武军子弟大都来自京城的官宦及世家子弟,威严有余而杀气不足,我每日苦练他们,就是要磨去他们身上的浮躁之气,成为一支真正的军队。”
“哦!原来是这个缘故,那效果如何?”
朱泚轻轻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沮丧。
崔圆看在眼里,他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西受降城之围已解,你可有父亲的消息?”
“禀报相国,属下父亲已经去世。”朱泚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在讲一件与他无关之事。
崔圆怔住了,他叫朱泚来的目的就是想安慰他,不料他竟已经事先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一个时辰前,父亲的一名亲兵逃回来向我报告了此事。”朱泚依然平静地答道。
崔圆深深地盯着他眼睛,才一个时辰,他就变得神色如常了吗?过了半晌,崔圆又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是的,我知道!”朱泚慢慢垂下头,低声说道:“我很难过。”
“我也很难过!”崔圆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他声音低沉而缓慢,“你父亲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他死了对我是巨大的损失,我希望你能补上这个缺口。”
他走到朱泚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道:“好好干,你的心愿我很清楚,说不定有一天我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朱泚眼睛忽然亮了,他立刻半跪下向崔圆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相国成全!”
“现在谢我还早了一点。”
崔圆淡淡一笑道:“我的女儿可不是这么容易娶到,去吧!好好表现给我看。”
“是!”
朱泚挺直了腰,大步走出房门,崔圆望着他背影消失,脸上忽然露出了不屑的冷意,“在我面前装,你还嫩了点!”
..........
西受降城,朱希彩死后第十天,段秀实的病势渐渐有所好转,李系便留下张延赏暂时辅佐段秀实,他本人则在张焕三千军马的护送下向京城而去。
天已到大暑时节,乳白色的轻雾弥漫在空气里,笼罩着远处的树林,树林里散发着燃烧似的气息。
这一天,离凤翔已不到三十里,骑兵队在官道上列队而行,尽管天气酷热,但三千骑兵依然军容整齐,精神饱满。
“你又在笑什么?”
张焕见刚刚被提拔为牙将的李横秋不时嘿嘿直笑,便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你小子整天除了女人还能想什么?”
“这一次倒不是!”
李横秋挠了挠后脑勺,咧开嘴笑道:“这次发了一笔大财,我在想媳妇和老母若知道了,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
“那你呢?”
张焕用鞭稍又指向另一名亲兵笑道:“听说你搞到不少宝石,是不是要分我一半?”
那名亲兵犹豫一下,万分舍不得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递给张焕道:“喏!都在这里,将军自己挑吧!”
张焕见他真拿出来,不由仰天大笑,一纵马向李系的马车追去。
“爱卿在笑什么?”李系拉开车窗,饶有兴致地问道。
“陛下,臣的手下都想家了。”
李系瞥了他一眼笑道:“那你呢?你又在想谁?”
“臣谁也不想!”
“真的吗?”李系的眼中忽然涌出了浓厚的兴趣,“这次你出了名,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名媛小姐要抢着嫁你,你说说看,对谁有兴趣?朕让皇后来替你说媒。”
张焕笑而不语,他忽然想起了崔宁,几个月不见,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
夜里,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凤翔郡,天色已经黑尽,空中蒙蒙地下起小雨来,李系则住进了位于凤翔郡的一处行宫里。
行宫不大,由数十间房舍组成,布置得精致华丽,颇象一户殷实人家的宅院,它的东面是一个军营,一般是用来驻扎羽林军,现在则驻扎着张焕的五千军马。
入夜,凤翔郡刺史蒋涣赶来觐见李系,并向他禀报了这几个月朝廷发生的大事。
蒋涣走了没多久,李系新提拔的内侍总管陈仙甫便急匆匆找到了张焕,“将军快去劝劝吧!陛下在发怒,吓死人啦!”
张焕走到门口,便听见‘砰!’地一声巨响,一只砚台飞出,正砸在门框上,掉在地上摔成三瓣。
“大胆!”李系咬牙切齿之声从房间里低低传来。
张焕一步跨进了房间,只见李系背着手,脸胀成赤红色,象一只受伤的野兽在房间里来回疾走,喉咙里不时发出低低的咆哮。
“陛下!请息怒。”
李系见张焕进来,满腔怒火才慢慢克制住,他取出一份邸报,扔到张焕的面前道:“你看看,太极宫那个女人做了什么事,她竟敢下旨无限期延长崔圆的右相之位。”
张焕瞥了一眼邸报,这份报纸他在代郡时便已经看到了,只是没有告诉李系,虽然崔圆使了手段,但他继续为相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系见张焕脸上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讶,心中的怒火便渐渐烧到张焕身上,“怎么!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陛下,臣也是第一次听到此事。”
张焕躬身行了一礼,“可否容臣说几句话?”
“你说吧!”李系脸色疾变数下,终于无奈叹了口气,慢慢坐回到榻上。
“陛下是否记得,臣当时被太后免职时就曾说过,太后是被崔圆利用了,而现在她已经完全被控制,成了崔圆的傀儡。”
“说下去!”李系沉思不语,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某个点,一动也不动。
“崔圆用她的目的,不过是想光面堂皇的继任相位,以堵天下人之口,臣以为陇右之战后,他续任右相实际上就已经没有悬念。”
李系眼一挑,瞥了张焕一眼,“为什么?”
“因为他已有最强的实力!”
张焕淡淡地说道:“陛下想一想,除了崔圆,谁还能做这个位子?”
“可是朕实在不甘心啊!”
想着又要被崔圆掣肘五年,李系心中郁闷难遣,他背着手走到窗前,长叹一声道:“难道他真的没有把柄给朕抓住吗?”
‘把柄?’张焕暗暗冷笑一声,崔圆的把柄就在自己的怀里呢!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七十七章 狭路逢
庆治十六年七月初,大唐天子李系终于平安返京,崔圆亲率数百名文武大臣,到二十里外叩迎皇上。
“陛下,老臣年迈,不能以身替陛下受苦,老臣有愧啊!”
崔圆伏在李系马车前哀哀痛哭,在他的带动下,裴俊、王昂、韦谔等一班内阁大臣及各省台的官员皆跪下流泪不止。
李系快步下了马车,他将崔圆搀扶起来,连声安慰道:“朕不怪相国!不怪相国!”
他微笑着挥了挥手,高声道:“各位爱卿,请起吧!”
这时,一辆华丽的龙辇缓缓驶上前,大臣们齐声道:“恭请陛下登辇!”
李系登上龙辇,他将张焕召到面前,对众人朗声道:“众位爱卿想必已知,这次回纥人大败,功在张焕一人,朕已决定封他为天骑营中郎将、襄陵县开国伯!”
群臣面面相视,一片窃窃之声随即响起,李系返回的第一道圣旨不是告慰列祖列宗,更不是向太后请安,而是直接宣布成立天骑营,并任命张焕为统领,其意图已十分明显,他要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了。
“陛下,老臣有话说。”
崔圆重重咳嗽一声,干笑道:“陛下爱才之心臣等已经体会到,张焕居功甚伟,但毕竟资历不足,一步上高位恐怕让那些苦熬出头的底层官吏不服,依臣的意思,暂封他为太子司议郎,这可比今年的状元郎还高了两级,待日后慢慢升迁,陛下看这样可好?”
天骑营中郎将是正四品下阶,而襄陵县开国伯也是正四品,但崔圆建议的太子司议郎却只是正六品,而且是东宫闲官,毫无实权。
今年的新科状元楚潍在五月经过吏部选考后,被授与礼部员外郎一职,虽只是从六品下阶,却握有实权。
崔圆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要剥夺张焕的军权,将他放入东宫闲职。
张焕一直沉默不语,他很清楚李系和崔圆之争已经不仅仅是为了他,他们是在争夺一个风向标,争夺一种气势,
不过他并不担心,有人会为他出头。
崔圆的话音刚落,一阵冷笑声便从大臣最前面一排传来,只见兵部尚书韦谔站了出来,他不屑地扫了崔圆一眼,冷哼一声道:“张焕立下如此大的军功,封他为国公都不为过,陛下封他为中郎将已经很委屈了他,偏偏某些人心怀嫉妒,竟要让他作文官,实在是荒谬绝伦,估计是今回找不到冒功的机会。”
他慢慢走到李系的面前,躬身长施一礼道:“陛下,既然金吾卫大将军朱希彩为国殉职,他的位置也空出来了,老臣就建议封张焕为金吾卫大将军,以激励后来者为国效力!”
“韦尚书说得有些过了。”
左相裴俊站了出来,他向李系施了一礼,笑眯眯道:“张焕虽然立了大功,但让他做金吾卫大将军却有些不妥,正如崔相所说,资历不足,不过他立的是军功,做太子司议郎也同样不妥,我倒以为陛下的建议极为合理,中郎将,职位不高也不低,正合适他。”
他回头看了看崔圆,微微一笑道:“崔相国,你以为呢?”
崔圆会意一笑,他当然知道让张焕做太子司议郎不可能,但他必须要压住李系的气势,看来裴俊也是深谙此道,他两人一进一退便将李系的旨意改成了建议。
“陛下,既然裴相和韦尚书都认为张焕做太子司议郎不妥,那老臣愿听从陛下安排,现在时辰已不早,请陛下登车。”
李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坐进了龙辇,张焕笑了笑,他一挥手,三千铁骑护卫着龙辇,缓缓向长安开去......
“张贤侄!”
崔圆马车减速,慢慢靠近张焕,他拉开窗户微微一笑道:“刚才本相只是就事论事,贤侄千万莫放在心上。”
“相国说哪里话?张焕听说崔贤大哥本应任太常卿,就因相国反对,而改任汉中刺史,如此严人律己,正是名相风范,张焕敬仰还来不及呢!”
崔圆轻捋短须呵呵笑道:“老夫还记得贤侄在几个月前曾失意长安,可短短数月又荣耀而归,让人不得不感叹人生际遇竟奇妙如斯,老夫有一语,不知贤侄可想听?”
“张焕愿听相国教诲!”
“贤侄得意而不忘形,孺子可教也!”
崔圆淡淡一笑便道:“这次贤侄成了我大唐的英雄,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贤侄的事迹,也有不少年轻人会群起效仿,所以老夫希望贤侄能约束自己的言行,莫要起到负面作用。”
‘约束自己言行’,张焕自然知道他说此话的意思,他笑了笑,漫不经心道:“相国赠言张焕铭刻于心,只是张焕也是个就事论事之人,言行自会有分寸!”
崔圆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我有一员爱将,他性子和贤侄很相似,不如我介绍给你们认识。”
“哦!不知相国说的是何人?”
“我说的是朱希彩之子朱泚!”崔圆微微一笑道“他现在是龙武军中郎将,等会儿进城时或许你会碰到他。”
..........
李系的龙辇慢慢驶进了明德门,天子平安归来,整个长安城都沸腾了,朱雀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场面热烈,数十万百姓夹道相迎,更有无数士者当街跪倒,为皇上的归来喜极而泣。
张焕默默地看着这个场面,他知道自己的宝押对了,大唐皇帝无论有没有实权,他永远是大唐百姓心中不可取代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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