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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_128 高月(当代)
裴莹将丈夫安排好了,快步向门外走去,出了门,转一个弯便到女儿的房间,她推开一条缝看了看,见女儿侧身躺在帘帐里睡得正香,而她的乳娘正坐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绣着金线荷包,没有发现皇后娘娘的到来,裴莹笑了笑,便悄悄把门关上了。
她惦记丈夫,便匆匆向餐堂走去,走到门口只见马元英愁眉苦脸地垂手站立,象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她心中一动,便低声问马元英道:“陛下今天怎么了,心情好像很糟糕,出什么事了吗?”
“本来还好好地,崔相国给了陛下一本劝谏的奏折,陛下看了后心情就坏了,就怪奴多事。”马元英极为沮丧,早知道就不接崔寓地折子了。
裴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间,见丈夫已经开始吃饭了,她慢慢走到近前,在他对面坐下笑道:“去病怎么不喝酒了,再喝一杯吧!臣妾也陪你喝一杯。”
“秋儿在做什么?”张焕扒了一口饭,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道:“怎么不来看她爹爹?”
“你今天回来晚了,小家伙等不了便睡着了,嗯!你慢慢吃,别噎着了。”裴莹给丈夫夹了一筷子菜,托着腮爱怜地望着丈夫狼吞虎咽的吃相,这才是她喜欢的丈夫,就像他在武威时一样,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他的酒杯也满上,笑道:“琪儿却很用功,练字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去病呆会儿吃完饭去看看他,你们爷俩好几天没见面了,下午他还说要向父皇学习呢!”
“是吗?他想向朕学什么。”张焕三口两口扒干净了饭,这才又端起酒杯饶有兴致地问道。
“学的地方可多了,比如学父皇的勤政,学父皇的节俭,学父皇的虚心纳谏等等。”裴莹抿了一口酒,微微笑道,雪白的脸庞顿时飞起了一抹霞红。
虚心纳谏四个字却戳了张焕的心一下,和妻子呆了一会儿,他一天地劳累和烦恼渐渐地消失了,适才地怒气也慢慢平了下来,他放下酒杯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有些着实让人恼火,这些天碎叶战事吃紧,大家省吃俭用支援前线,连皇后也带领后宫给将士缝制鞋袜冬衣,大家万众一心,可偏偏就有一个不识时务的人,一个从八品县尉上书抨击碎叶是不义之战,指责朕劳民伤财,本来这种反对意见不是不可以,如果在战前提出,或许朕不但不生气还会褒奖他,可现在战事正酣,他却大声反对,难道让碎叶地将士们向大食人投降?结束战争,就不是劳民伤财了吗?朕就是生这个气,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家就应该团结一心,就是要算帐,也应等战事结束后再来指责朕,偏偏这时候来,让人觉得他有哗众取宠之嫌,坏了朕本来的好心情。”
裴莹笑而不语,又给丈夫倒了一杯酒,“陛下是累了的缘故,今晚早点歇息,明天再处理此事。”
张焕端起酒杯,看了看妻子,“怎么,你觉得朕是冤枉他了。”
裴莹摇了摇头,“臣妾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好妄下结论呢!说不定他在战前就上了这个折子,只因人微言轻,直拖到现在才让陛下看到。”
张焕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从一旁又取过那本折子,翻开第一页便看见被他忽略的一句话,微臣已是第三次上奏,望陛下能听闻微臣肺腑一言
第三次!张焕眉头微微一皱,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冤枉此人了,但面子上却有些下不来,一时他沉吟不语。
裴莹见他已有所悟,便耐心劝他道:“陛下,再好的事情都不会十全十美,总会有不利的一面,也必然会有人看到它,为陛下指出它,这是好事才对,就害怕万众一心,人人都欢呼陛下圣明,到头来让陛下听惯了奉承,偶然出现杂音,陛下就会翻,认为这是破坏大局,可陛下若真的处置了此人,恐怕将来再没人敢说实话,臣妾也常常听陛下言以太宗皇帝为榜样,殊不知太宗皇帝就是因为虚心纳谏而成就了贞观之治,陛下,臣妾肺腑之言,望陛下三思。”
“朕知错了。”张焕将手中酒一饮而尽,长长叹道:“其实我应该想到,既然朕能看到这个折子,说明相国们也看过了,如果真是哗众取宠,一个小小的从八品县尉的折子相国们还会呈上来吗?明天朕再好好和相国们谈一谈此事,今天朕真的有些累了,就在皇后这里歇息了。”
说罢,他将酒杯放下,站起身笑道:“歇息之前,朕要先去看看儿子,给他讲一讲朕和他一般年纪时的事情。”
“今晚臣妾会好好服侍陛下。”裴莹嫣然一笑,拉着丈夫的胳膊,夫妻二人快步向儿子的书房走去。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三十章 碎叶风云(十一)
翰耳朵八里,正如张焕的担忧,在碎叶战争爆发二十天后,回纥忠贞可汗便得到了一支大食军在伊丽河流域徘徊的消息,忠贞可汗敏感地意识到,这是大食在给他的暗示,或者说一种诱惑,两家共取北**,当然,大食人是不会要这块太遥远的地方,应该是给它回纥,即使作为同盟者的奖励,也应该给回纥,而大食人真正的目地是通过进攻北**,以最终赢得碎叶战争的胜利。
坦率地说,在大食没有做出这个姿态前,忠贞可汗对大食十分不满,这种不满不是因为大食不支援葛逻禄人而导致其灭亡的背信之举,而是大食哈里发拉希德在和亲一事上欺骗了他,原以为拉希德会把他最美丽动人的两个妹妹之一阿巴赛或者安丽丝嫁给自己,但最后迎来的却是一个哈希姆家族的普通女子,一个二十五岁还嫁不出去的老处女,被拉希德临时封为公主塞给了他,这使得忠贞可汗对拉西德充满了怨恨和不满,他甚至没有等到举行册封婚礼便将她拉上了自己的床,以作为对她的羞辱,而对货真价实的大唐公主却礼遇有加,保证在册封可敦之前绝不碰她一根毫毛。
忠贞可汗对大唐充满了感激,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大唐皇室公主,一个年仅十八岁,美貌如花的女子,还借给了他三十万石粮食,尽管他从未想过要还。当然,忠贞可汗知道这不是大唐皇帝的女儿或妹妹,他的女儿还小,也没有妹妹,这是大唐晋王李亿的女儿,被封为韩国公主,尽管如此,他还是感激大唐对他的尊重。
这种感激从年初一直延续到了六月,随著碎叶唐军灭掉葛逻禄人,占领了伊丽河流域。他的感激之心便慢慢地消失了,一种不安而焦虑情绪开始弥漫在他心头,唐军离他太近了,很快,碎叶战争爆发,渔翁谋利的心情又再次取代了先前的不安而焦虑。他开始心绪不宁,自己怎么才能从碎叶战争狠狠地捞一把。
现在机会来了,大食人在北**门外徘徊的姿态,使他对拉希德的不满又变成了兄弟般地情谊,而对大唐的感激之心则蜕变为一把宰向肥羊的利刀,大唐在他眼里从来就是一头肥羊,当这头肥羊犄角尖利、身强力壮时,他不敢擅动,可如果有机会。他是会毫不介意地狠狠宰上这头肥羊一刀。
但忠贞可汗并没有急着出兵,他在等,等大食人给他明确的答复。他要好好盘算一番,如何才实现利益最大化。
或许是命运之神开始蛆回纥的缘故,他的等待没有过两天,一名大食使者便来到了翰耳朵八里,这名大食使者叫易卜拉欣,几年前曾经出使过回纥,他现任撒马尔罕地首席税务官,地位仅次于阿古什亲王。
听说易卜拉欣再次到来,忠贞可汗立即将他迎进自己的王宫。并命宰相颉干迦斯、次相药罗葛灵以及国师苏尔曼陪同接见,二人坐下,略略寒暄几句,易卜拉欣便直奔主题,“可汗是否知道我大食军已经兵临弓月城下?”
“这是什么时候之事?”忠贞可汗脸上的肉突!地抖了一下,一脸惊讶,“我竟然不知道此事。”
易卜拉欣紧紧地子着忠贞可汗的目光,从他的眼里看不出任何作伪的迹象,他又扭头向其他几人笑道:“难道各位重臣也不知道此事吗?”
易卜拉欣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宰相颉干迦斯和次相药罗葛灵皆不声色,唯独国师苏尔曼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极难捕捉的怪异,易卜拉欣立刻明白过来,他对面这位忠贞可汗是知道此事,佯作不知,无非是想最大程度地勒索大食罢了,他暗暗冷笑一声,脸上却呵呵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现在过来就是奉哈里发之命通报贵国,我大食八万大军欲进取北**。不知贵国可有兴趣一起南下猎羊?”
易卜拉欣已经挑明了大食有意与回纥共取北**之意。他含笑望着忠贞可汗。等待他地答复。宫殿里顿时变得沉寂起来。笼罩着一种暧昧地气氛。半晌。忠贞可汗咳嗽一声。尴尬地笑了笑道:“大食和回纥从来都是盟友。大食有意东进。回纥岂会袖手旁观。请贵国放心。回纥一定支持大食进取北**。”
“那么贵国准备怎样支持大食?”易卜拉欣丝毫没有婉转表达地意思。他毫不让步地继续追问道。
这时。旁边地宰相颉干迦斯忽然开口了。“那大食又希望我回纥怎么支持呢?”
颉干迦斯在安西张三城之战中失利。以至于最后败在唐军之手。为此他一直耿耿于怀。寻找复仇之机。作为宰相。他当然知道可汗是在摄取最大地利益。但作为军人他却知道。碎叶战役拖住了唐军地精力。无法分身再对付回纥。这是取北**地千载良机。况且又有大食人相助。如果能发动北**战役。唐军在碎叶和北**两条战线上必然会顾此失彼。最后导致大唐在西域地全面溃败。西域格局必将重新划分。回纥能否重夺北**、突破阿尔金山地阻隔。一举将版图扩张到伊丽河流域。机会就在此一举。他心情激荡。已经不耐烦可汗弯弯绕绕地试探了。
易卜拉欣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颉干迦斯。笑眯眯道:“很简单。大食希望回纥出兵。两家共取北**。”
忠贞可汗不满地瞥了颉干迦斯一眼。脸色微微一变。他忽然哈哈大笑道:“好!既然贵使如此坦率。那我也不绕弯子了。”说到这。他眼睛一眯。逼视着易卜拉欣道:“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回纥出兵北**。贵国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好处嘛!当然有。”易卜拉欣不慌不忙地笑道:“我们哈里发答应将整个北**交给回纥,两国以伊丽河为界,共分大唐西域。”
伊丽河为界?忠贞可汗摇了摇头,他的底线是以大清池为界,把大清池以北、以东地土地全部划入回纥的版图,伊丽河为界,他得的利益太少了。但他也没有明着拒绝,只淡淡一笑道:“这件事容我再考虑考虑,我希望贵国也再考虑一下,毕竟还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
一般而言,谈判的进度是呈螺旋形向前推进,而不会象一根梭镖一样勇往无前。双方谈到一定时候就需要放一放,夯实已达成的共识后再向前走,今天就是这样,双方的条件虽然还谈不拢,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食与回纥已达成了进军北**地共同意向,只要再加一点催化剂,双方最后就能达成协议。
易卜拉欣起身告辞,忠贞可汗则向宰相颉干迦斯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留下来,次相药罗葛灵和国师苏尔曼代表可汗将大食使者送出王宫,药罗葛灵心事重重。先走一步,这时,苏尔曼见左右无人,便迅速用大食语对易卜拉欣低声道:“晚上来找我,我有要试你说。”
易卜拉欣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又寒暄几句,便各自散了。
且说药罗葛灵回到府中,换了一身衣服,便骑马向城外疾驶而去。药罗葛灵原名吕葛灵,是前任回纥可汗地汉人义子,官拜回纥次相,是回纥亲唐派的代表人物,今天他参见了接见大食使者,对回纥与大食可能出现的联合攻唐深感忧虑,但现在亲唐派在回纥国内处于劣势,尤其是葛逻禄人灭亡后,回纥国内掀起了一股大唐威胁论的叫嚣。粟特人、摩尼教、回纥军方三派联合推动了这股声势浩大的反唐舆论,严重地影响了回纥与大唐地关系,使得大唐公主嫁给回纥可汗的典礼迟迟无法举行,至于忠贞可汗却态度暧昧,药罗葛灵知道他是在观望碎叶战役的结果,以准备婚礼为借口,不愿过早地迎娶大食或者大唐公主。
大唐公主一行并不住在翰耳朵八里城内,而是在离城约五十里的一座叫哈林城地小土城驻扎,这里背靠韫昆水。前方是大片森林。而遥远地南方可以看见延绵千里的乌德山,风景十分秀丽。大唐公主一行约一千五百余人,由一千骑兵和五百名随从组成,而送婚使正是曾经出使过回纥地裴明远,他们五月从长安出发,历时三个月,八月中旬抵达了回纥都城翰耳朵八里,暂住哈林城,刚达回纥,裴明远便积极地去和回纥可汗交涉成亲事宜,忠贞可汗十分热情,一口承诺尽早迎娶大唐公主,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回纥方面依然以种种借口和理由拖延迎娶一事,让裴明远不得不怀疑他们的诚意。
这天中午,裴明远和往常一样准备前往翰耳朵八里,他刚上马,一名随从便从远方驰来,大声禀报道:“裴使君,药罗葛灵来了,有要事求见使君。”
“带他到我书房。”裴明远翻身下了马,既然药罗葛灵来了,他也就没必要再前往翰耳朵八里了,很快,药罗葛灵便匆匆被引进了裴明远地书房,裴明远的书房是临时设立,里面藏着裴明远随身携带的一百余本书,聊作旅途解闷。
“我正好要去翰耳朵八里,葛灵兄却来了。”裴明远笑着向他抱拳施礼,“是不是回纥让葛灵兄来商议迎婚之事?”两人一起北上,在三个月地旅途中结下了十分不错的私交。
药罗葛灵脸色凝重,他摇了摇头道:“我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恐怕回纥要和大食联合进攻大唐了。”
裴明远大吃一惊,他连忙追问道:“这是为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食军进逼弓月城,摆出进攻北**的姿态,又派使者来邀战,可汗已颇为心动,而且双方条件差距不大,我估计明天就能达成协议。”药罗葛灵的脸色十分阴沉,事后可汗把颉干迦斯单独留下,必然是讨论出兵的可能,颉干迦斯是死硬的反唐派,他定会极力劝说可汗进兵,还有粟特人和摩尼教徒的怂恿,形势危急啊!
“不行!我要立即去见忠贞可汗,他不能这样言而无信,刚和大唐联姻却又反目成仇。”裴明远极为恼怒,他现在终于明白回纥可汗迟迟不肯迎娶大唐公主的原因了。根本就是他毫无诚意,裴明远转身要走,药罗葛灵却一把拉住了他,“明远兄请留步!”
“葛灵兄还有事吗?”
药罗葛灵叹了口气,“明远兄这样去是没有效果地,可汗根本就不会见你。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就在这时,忽然从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我去。”她声音轻柔,但语气却十分果断,“我去劝他!”
两人急忙回头,只见门口出现了一名一名极为美丽的宫装丽人,她梳着高髻、肩披红帛,上着绿色窄袖短衫、下著黄色曳地长裙,气质雍容华贵。正是大唐韩国公主李素,李素是晋王幼女,原封为丹阳郡主。今年只有十八岁,在候选地五名郡主中,其余四人皆哭哭啼啼不肯为胡人之妻,唯独她挺身而出,愿为大唐和亲回纥,张焕赞其义节,当即认她为妹,并封她为韩国公主,北嫁回纥。从五月离京北上,一路风沙漫漫,却难以掩盖她俏丽的姿容,她此刻是来找裴明远借书,却正好听见了裴明远和药罗葛灵的****,她当即挺身而出,愿意以大唐公主的身份去劝说忠贞可汗。
“不行!”裴明远当即便否定了她的想法,“你现在是大唐公主,还不是回纥可敦。你怎么能单独见他。”裴明远已经听说了大食公主尚未成婚便被忠贞可汗掳到内帐一事,他深为警惕,事关大唐地尊严,他绝不会允许李素只身犯险。
旁边地药罗葛灵却若有所思,他悄悄拉了裴明远一下,低声道:“我却认为由大唐公主出面倒是良策,她可以代表大唐皇帝,她的意见可汗会重视。”
“可是裴明远咬了咬嘴唇,深深地看了李素一眼。“我担心她的安危。”
药罗葛灵微微笑道:“明远请放心。我可以担保公主平安归来,我们可汗虽然有进攻大唐之意。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不会做自丢身份之事,况且韩国公主是真正的大唐公主,和哈希姆家族的那个女人完全不同,他绝不敢妄起祸心。”
裴明远沉思片刻,确实是自己想多了,他微微地叹了口气,便来到李素面前,一字一句对她道:“你要记住,我大唐是泱泱上国,宁可与回纥一战,绝不能丢了帝国之尊严。”
李素明亮的双眸深深地凝视裴明远,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向外走去
一队骑兵护卫着李素离开了哈林小城,由送婚副使礼部郎中林元礼送李素前往翰耳朵八里,裴明远一直将李素送出城,他再三叮嘱林元礼要保护公主的安全,林元礼一一答应了。
“公主,保重!”
李素向他挥了挥手,“裴使君请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裴明远一直望着公主远走,他忽然又飞跑上城头,站在城墙上遥望李素在马上婀娜多姿的身影,直到她渐渐消失在天际,他嘴唇动了动,喃喃低语道:“愿你平安归来。”
李素在三百骑兵地护卫下,黄昏时分来到了忠贞可汗地宫殿前,药罗葛灵先去替她禀报了,等了一会儿,数百名侍卫簇拥着忠贞可汗从宫内走出,虽然回纥已不再像从前那样为大唐的臣下,但近百年地仰视惯性,使忠贞可汗不敢怠慢大唐公主,他快步走到李素面前深施一礼,”回纥贺禄莫达干参见大唐公主殿下。”
李素抬起纤纤玉指,轻轻虚托道:“可汗免礼!我这次来访是为国束来,请问可汗是否有时间接见?”
“公主亲自来访,我怎能没有时间。”忠贞可汗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瞅了公主一眼,他早闻她美貌无双,却从未见过真人,此刻他见公主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心中也按捺不住暗暗赞叹不已,勘和昭君相比了,正好李素也在打量他,他和李素清澈地目光一触,立刻惊醒,忠贞可汗连忙摆手道:“请公主殿下随我进宫细谈。”
李素淡淡一笑。回头对林元礼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候,我即刻便回。”说罢,她轻轻拉起长裙,款款移步进入了王宫,
李素随忠贞可汗进入王宫,她一边走。一边打量这座回纥人的王宫,虽然布置得富丽堂皇、金光闪闪,但远远不能和大唐的皇宫相比,它缺少一种壮丽的大气,缺少一种海纳百川般的胸襟,就仿佛一个暴发户的人家将各种值钱的东西堆砌一起。
“公主,你可喜欢这里?”忠贞可汗尽量温柔地问她,大唐公主的美貌令他无比震撼,他开始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自己先娶了她,也不至于今天这样被动,他已经决定出兵。这样一来美丽的公主就极可能与他失之交臂,不过他还抱着一线希望,那就是大唐能够满足他天价地条件,此刻他就像一个即将大婚的丈夫,热情洋溢地望着自己的未婚妻。李素却微微一笑,极有礼节地回答道:“我也没想到遥远的漠北会有如此富丽的宫殿。”
忠贞可汗哈哈一笑,公主的回答让他很满意,大唐公主既然身份高贵,当然是喜欢富丽堂皇了。自己费尽心机从各地寻来地珍宝,有些恐怕连大唐皇宫也没有。
很快,他们便来到可汗接见贵宾的侧殿,忠贞可汗一摆手命道:“还不赶快给公主准备座位?”
两名侍女连忙上前给公主铺了坐垫,随即垂手退了下去,李素施礼谢过,便坐了下来,忠贞可汗回到自己位子,他摸了摸胡子笑着问道:“公主今天专程来找我。不知有什么要事?”
李素冷冷一笑,她开门见山便问道:“我听了一些传言,回纥准备与大食进攻我大唐,所以特来求证。”
“这忠贞可汗满脸尴尬,他狠狠地瞪了旁边药罗葛灵一眼,大食使臣上午才来,大唐公主当天便来问罪,不用说,这一定是他泄了消息。
“公主怎么能听信这种谣言。回纥与大唐向来是兄弟之邦。而且很快我又要迎娶公主,我们两家又将是姻亲关系。公主请想想看,回纥怎么会进攻大唐?”忠贞可汗笑着摇了摇头,“公主实在是多虑了。”
“如果是我多虑,那请可汗立即把大食使者驱逐出翰耳朵八里,向大唐表现出同仇敌忾的兄弟情谊,现在大唐与大食正处于交战状态,回纥却热情接待大食使者,这让我怎能不多虑。”
李素义正言辞地话使忠贞可汗哑口无言,这一刻,他忽然不喜欢眼前这个大唐公主了,长得虽然漂亮,却是个极厉害的角色,这不是他想要的公主,他想要的公主不仅要相貌美丽,更要性格温婉,象小鸟依人一样的依靠他,而不是现在这样咄咄逼人,让他下不来台。
沉默了半晌,他忽然重重地哼了一声,极为不悦地道:“大唐与大食交战与我回纥何干?我贺禄莫达干也要同时迎娶大食公主为可敦,难道我就不能见大食的使者吗?”
“正如可汗所言,大唐与大食交战和回纥无关,那就请忠贞可汗保证绝不进攻大唐。”李素慢慢站了起来,昂声道:“我是大唐地韩国公主,是大唐皇帝陛下的妹妹,可以代表大唐皇帝陛下接受你的保证。”
忠贞可汗地脸一阵白一阵红,他明天就准备出兵北**了,怎么可能现在做出承诺,就算可以哄哄这个女人,但药罗葛灵却在旁边,他不想在臣子地面前丢掉帝王的尊严。
僵持了良久,忠贞可汗才徐徐道:“我做出保证可以,但大唐也要答应我地一些条件才行。”
李素轻蔑了一笑,回纥人果然是要趁机讹诈大唐,她不声色问道:“你要什么条件请尽管说,如果你想要封号,我即刻便可答应你,如果你想要大唐的钱粮,我也会立即向我大唐皇帝和朝枉报。”
“不!我不需要什么封号。”忠贞可汗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摆了摆,眯着眼笑道:“我要大唐送我回纥五百万石粮食和一百万匹绢,我就保证不进攻大唐。”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三十一章 碎叶风云(十二)
大治五年九月,回纥人和大食人达成了协议,两国将联合进攻大唐北庭,大食人以书面形式答应了回纥人的条件,保证碎叶战役胜利后,将大清池以东、以北的土地划入回纥的版图,作为回报,忠贞可汗也答应不立大唐公主为可敦,回纥的可敦只有大食公主一人。
回纥当即发兵十万,由忠贞可汗亲自率领,向大唐的北庭进军,半个月后,回纥大军抵达了位于阿尔金山的多逻斯水北岸,大军在此扎营,正如李泌所料,回纥大军引军而不发,忠贞可汗在等待大唐对他所提条件的答复。
就在大唐北庭的危机慢慢开始酝酿之时,一队唐军骑兵正在夷播海以北广阔无垠的土地上疾驰,他们从胺不来城出发,穿过大片黑黝黝的森林,跃过潺潺的小溪,与驯鹿同行、与野狼共舞,足足行了十日,这一天他们抵达了黠戛斯腹地。
“将军,再行三十里,我们便到黠戛斯王族聚集的地方了。”一名曾几次押运武器赴黠戛斯的骑兵队正成为向导,他指着远方一座巍峨的大山道:“我记得绕过那座大山,就到了。”
率领这支骑兵来寻找黠戛斯人的首领正是都尉将施洋,十天前他接到碎叶用飞鸽转来的命令,皇上命胺不来城派人前往黠戛斯,命黠戛斯人立即向回纥发动进攻。
皇上的命令十分严厉,施洋意识到了情况紧急,他命赖金麟防守胺不来城。自己亲自率一队骑兵向遥远的北方而去。
黠戛斯人汉朝时称昆坚,汉将李陵投降匈奴后,便被封于此,故黠戛斯人也自称李陵后人,他们大多是红发白肤,喜欢用油彩覆面,唐初时属薛延陀汗国,其首领失钵屈阿栈入唐,唐以其部为坚昆都督府,封失钵屈阿栈为都督。后被回纥击败,成为其一部,被其奴役近百年,但反抗回纥人地起义此起彼伏。始终没有平息过。
黠戛斯人控制的地方原本位于剑河上游(即今天俄罗斯叶尼塞河上游),但十几年前,回纥人派五万大军残酷地镇压了黠戛斯人的一次大规模起义。当时回纥登利可汗一怒之下便将黠戛斯人赶出其家园,黠戛斯人被迫离开世代居住的土地,向西迁移到夷播海以北,靠放牧和捕鱼为生,每年的收获都要向回纥上缴大半,去年北方连续降暴雪,黠戛斯和回纥皆遭受了严重灾害。黠戛斯人在回纥人的逼迫下开始向大唐求援,大唐皇帝张焕当即决定扶持黠戛斯人,经过近半年的支援,从碎叶发出的大批物资绕夷播海以西,秘密送给了黠戛斯人。
唐军骑兵越过一条小河。*****来到一片丛林前,唐军们都有些疲惫了,两名斥候准备去探路,其余的唐军则纷纷下马,在小河边休息。
但他们刚刚下马,忽然传来斥候的一声大喝,“什么人!”
嗖!地一箭从树林射出,疾若闪电,直取施洋地脸庞,施洋却一动不动。冷冷地盯着这支箭。箭嚓!地从他的耳轮边擦过,直定定地钉在他脸旁的一棵大树上。
唐军惊得纷纷跳了起来。就在这时,从密林里涌出大群武士,足有数百人,个个红发鬼脸、身着皮甲,他们围成一个半圆,拉弓搭箭,逼住了唐军。
“不要反抗!”施洋一眼便认出了他们的装备,皆是唐军地武器和皮甲,他知道,这些人必然就是黠戛斯人。
他将手高高举起,走到这群人面前,用突厥语大声道:“我们是唐军,从碎叶而来,寻找你们的可汗。”
这时,从队伍里走出一名年轻精壮的男子,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施洋,又看了看刚才那支箭,眼中出了惊讶之色,他忽然回头喝喊两声,大群黠戛斯人纷纷将弓箭放了下来。
“库尔班德,是你吗?”领路地唐军队正忽然认出了那个年轻的首领,他激动得大喊起来,那年轻的黠戛斯人一怔,他随即也认出了唐军队正,严肃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是李队正!”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象孩子似的紧紧搂抱在一起。
“李队正,你们认识吗?”旁边施洋不声色地问道。
一下子提醒了队正,他连忙将这个年轻的黠戛斯人汉子拉过来介绍道:“他叫库尔班德,黠戛斯人地第一勇士,以箭法出名,我前两次押送武器,都是他来迎接。”
你叫库尔班德。施洋淡淡一笑道:“箭法果然不错!”他头也不回,拎起钢弩反手就是一箭,只见箭光一闪,二十步外刚才那支钉在树上的箭忽然掉了下来,它的位置被另一支弩箭取代。
“好箭法!”库尔班德悚然惊叹,如果是他,他也能射下来,而且还会射得更好,比如钉在对方的箭尾上,可是对方却没有回头,全凭感觉而射,这他就办不到了。
李队正连忙给他介绍施洋,“这是我们的都尉施将军,也是我们碎叶军中第一神箭手。”
库尔班德深深地看了一眼施洋,郑重地向他拱手行礼道:“在下刚才只是试探,得罪了,请将军恕罪。”
“小束已,不用放在心上。”施洋摆了摆手道:“我有要事寻找你们叶护,事情紧急,请速带我去!”
“好!我们也正是在回去地路上,请施将军随我一起回去。”
黠戛斯人从树林里牵出了大批战马,马上驮载着无数的猎物,他们翻身上马,纵马奔驰,带着唐军沿着小河向下游疾驶而去。
又行了二十余里。绕过了一大片森林,众人眼前顿时一亮,只见一条大河静静地流淌在草原之上,仿佛一条蜿蜒的玉带,在河两岸,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帐篷,一望无际,这里就是黠戛斯叶护地牙帐所在地了。
见猎人们回来了,无数的孩子欢呼着向这边奔来,猎人们纷纷下马。张开臂膀将孩子们抱起来,又高高地抛向天空,笑声、叫喊声连成一片。
这时,远方又奔来几匹马。为首之人正是出使大唐的石慕华,他已事先得到报信,前来迎接唐军一行。而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的骑士,一袭黑袍将她紧紧包裹,只出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她自然就是古黛了,黠戛斯人的规矩,未婚女人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如果不愿脸上涂油彩。那就必须以黑袍遮面。
库尔班德见到她,兴奋得从马上一跃而下,他捧起一只猎获地火狐,双手奉上,深情地目光目不转睛地子着她。黠戛斯的公主,是要嫁给黠戛斯第一勇士,而他就是黠戛斯地第一勇士,古黛见库尔班德拦住去路,便对他笑道:“库尔大哥地火狐应该献给你的母亲或者我们的可汗,而不应该给我,如果你一定要给我,那我就代可汗收下它。”
库尔班德眼中一阵黯然,古黛又一次拒绝了他,自她从长安返回后。已经是第三次婉拒了他的爱意。他悲伤地收回了火狐,一咬牙翻身上马。向远方地营地打马狂奔而去。
古黛歉意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她摇了摇头,她心有所属,不可能再接受他了,她随即催马跟着大哥向唐军而去,她是来找碎叶的唐军,问他们是否认识一个叫崔曜地少年郎。
“欢迎你们,我是黠戛斯王子石慕华,我代表父亲欢迎你们到来。”
石慕华流利的汉语让施洋颇为惊讶,他连忙拱手见礼,“我们是从碎叶来,在姓施,是碎叶第一军霞尉,这次奉大帅的命令带着我们皇帝陛下的旨意来见你们的可汗。”
“请问!”古黛听说他们是从碎叶来,她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插口问道:“你们认识一个叫崔曜的年轻人吗?他也在碎叶做官。**
崔曜,施洋地脸上浮起了少有的笑容,“当然认识,他是我的大哥。”
古黛吓了一跳,崔曜才十六岁,难道眼前这个看上去老气横秋的军官还不到十六岁吗?但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她现在关心的是她地崔郎,迟疑一下,她又问道:“他、他现在还好吗?施洋少年老成,已经略略懂得了男女之事,见眼前这个蒙面女子提起崔曜的名字时,眼睛闪放出一种异彩,他心中若有所悟,便微微笑道:“其实我一直在外,还没有机会见到他,我只听说他现在是碎叶的户曹参军事,是最近一批年轻官员中的佼佼者。”
古黛还想再问,石慕华却拦住了她的话头,“妹妹,他们是有要事来见父亲,我们不要耽误了大事。”
古黛无奈,只得退后一步,施洋从她身边经过,又爽朗地一笑道:“我回后一定会把你的关心转达给崔曜。”
古黛呆立了片刻,她忽然又大声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施洋已经冲出了数百步,远远传来了他的声音,“我们下午就走!”
黠戛斯人只是回纥人的一个部落,因此它的最高首领只能称为叶护,但黠戛斯人并不理这一套,他们都称自己的首领为可汗,况且前不久大唐皇帝已经册封他们地首领为忠雄可汗,这是一个让黠戛斯人极为满意地封号,回纥是忠贞可汗,他们是忠雄可汗,在大唐眼里,黠戛斯人和回纥是平等关系。
黠戛斯人的可汗,也就是石慕华与古黛地父亲,他的名字叫做苏达罗努尔曼,是一个五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虽然他有古黛这样娇小美丽的女儿,但他本人却长得十分粗壮,身材魁梧、体壮如牛,最让他自豪之事,就是他的四任妻子先后给他生了十三个儿女。石慕华与古黛是他的第三任妻子所生,现在地妻子只生了两个女儿,按照黠戛斯人继承人立幼的原则,石慕华就将是黠戛斯人的下一任可汗,当然,如果他现在的妻子或者下一任妻子又生了儿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苏达罗将施洋热情地迎进了大帐,命人用最新鲜的马奶招待远来的唐军,对大唐给予黠戛斯人的无私帮助,苏达罗心中充满了感激。他们现在有了四万人的武器和铠甲,这样到了十月时,回纥人再向他们勒索牛羊,他们就可以大声地说不。而且他们还要迁回剑河祖地,那是祖先留给他们的土地。
施洋喝了一大盆马奶,擦了一下嘴角。从怀中小心地取出皇上的手谕,这是用鸽信从长安转来,写在一幅薄如蝉翼地绢上,施洋将绢旨慢慢地抖开拉伸,双手递给了苏达罗,“可汗,这就是我们大唐皇帝给你的手谕。希望你们遵照旨意行事。”
苏达罗脸色异常严肃地接过张焕的手谕,他虽然不认识汉字,但下面鲜红的大印他不久前却见过,这时,石慕华靠近父亲。将大唐皇帝地旨意翻译给他听,旨意里说很清楚,命黠戛斯人立即进攻回纥。
进攻回纥?苏达罗猛地想起一件事,他急忙对施洋道:“我前天刚刚听说回纥集结大军向南方进军,极可能是进攻你们北庭。”
施洋脸色刷地变白了,回纥人竟然进攻北庭,难道那两万大食军也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皇上命黠戛斯人出兵回纥的用意,从北边牵制住回纥人。
“可汗,我大唐皇帝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你们出兵回纥。现在事态紧急,还请可汗即刻派兵。以解北庭之危。”
苏达罗沉思不语,旁边的石慕华却急道:“父亲,大唐如此帮助我们,我们应知恩图报才是。”
“我们当然要出兵!”苏达罗不高兴儿子对自己地误解,他摆了摆手道:“现在回纥军大军南下,翰耳朵八里必然空虚,我们可杀他个措手不及。”
说到这,他又回头对儿子道:“我决定亲自带兵去回纥,你负责将族人们暂时北迁,防止回纥军调头来报复我们。”
石慕华连忙答应了,施洋见他们肯出兵,心中大喜,连忙起身向苏达罗深施一礼道:“多谢可汗了。”
苏达罗微微点头,“施将军请放心,我会立刻集结军队,后天便出兵回纥,七天之内就可杀到翰耳朵八里,这一回我们要狠狠地教训回纥人。”
下午,略作休整的唐军便动身返回胺不来城,苏达罗率领二十几名黠戛斯贵族一直送唐军到二十里外,直到唐军消失在远方,他们才返回营地,准备集结各地的军队,忽然,远方一匹战马疾驶而来,马上正是黠戛斯人有名的勇士库尔班德,只见他满头大汗地禀报道:“大汗,古黛公主失踪了。”
苏达罗一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回头向儿子石慕华望去,石慕华心知肚明,他点了点头道:“妹妹一定是追赶唐军去碎叶了。”
苏达罗也知道女儿喜欢上了一个汉人,不过黠戛斯人从来都视繁衍族人为第一要务,所以对男女间的恋爱十分宽容,从不干涉他们的婚姻自由,所以苏达罗也没有干涉女儿的感情,只是女儿单身前往碎叶让他有些不放心,秋季正是虎狼出没地季节,女儿虽会一点武艺,但毕竟年少,不等他想好,库尔班德便大声道:“可汗,让我去保护公主,我不准任何人欺负她。=苏达罗笑了,他重重地拍了拍库尔班德的肩膀,又牵了两匹马给他,“你去吧!你是我黠戛斯的第一勇士,如果你能把古黛劝回来,我就把她嫁给你。”
库尔班德激动得面如猪肝色,大吼一声,猛地一抽战马,战马冲出,向南方的唐军方向疾追而去,三马一人也渐渐消失在草原的尽头。
苏达罗一直望着他地背影消失,立即回头命道:“速去通知黠戛斯人所有的勇士务必两天之内赶到牙帐集结。”
大治五年九月下旬,一支三万人的黠戛斯犀利骑兵如箭一般向回纥人地腹地杀去。
多逻斯水北岸,回纥大军的营帐密密麻麻、一望无际。渡河后再向前走两百里,便到了大唐北庭的地界,但回纥军在此已经驻扎了五天,却丝毫没有渡河的迹象。
在河边的一处高丘上,回纥忠贞可汗目光冷漠地子着远方的莽莽群山,他看不见群山背后唐军的动向,也看不见千里之外碎叶地鏖战,但他却能感受到自己八万大军给大食和大唐带来地压力,弓月城外的大食军已经三次来人催他进军,大食军将配合他进攻北庭。
进攻北庭。忠贞可汗地嘴角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迄今为止,他布的棋都走得极为顺畅,现在这步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就看大唐如何回应他所施加的压力了,他不相信唐廷对回纥地出兵会无动于衷,他也知道唐廷会对自己极为恼火。但他并不在意,关键是自己这一棒敲到了大唐的骨节眼上,碎叶的战役已经进入胶着状态,大唐如果不想输掉这场战役,那就算再有冲天地怒气也会不得不拿出钱粮来交换回纥的退兵。
至于大食人,忠贞可汗更是不屑一顾,才出兵两万人便要叫嚣共取北庭。这明显是把他当冤大头了,什么让出北庭〔么以大清池划界,诸般动听的承诺都是水中之月罢了,如果拿不下北庭呢!大食人又会有什么损失?就算拿下北庭,大食人也同样没有任何损失。而且还会变成大食人的一面盾牌,所以他采取的策略是引兵而不发,要在这场三国博弈中赢得最大的利益。
就在忠贞可汗子着远方思绪万千之时,数骑战马从大营疾驰而来,“禀报可汗,大唐使者再次到来,要求见可汗。”
“终于来了!”忠贞可汗忽然纵声哈哈大笑起来,他就知道大唐人一定会来。
忠贞可汗的大帐里杀气腾腾地站满了近百名大汉,他们刀剑出鞘,挥眈眈地盯着大唐使者缓缓走进大帐。大唐来地使者还是裴明远。就在回纥人出兵的第三天他接到了张焕的密旨,皇上的旨意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张仪之策,其余便没有任何说明了,裴明远当然知道这张仪之策的含义,可就算忠贞可汗是楚怀王,要实施这张仪之策还是需要许多技巧,而这些技巧旨意里并没有说明,也就是需要他裴明远地即兴发挥了。
尽管大帐里杀气腾腾,但裴明远却视而不见,他快步走进大帐,上前向忠贞可汗躬身施礼道:“大唐银青光禄大夫裴明远参见回纥可汗。”
忠贞可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半天才哼了一声,“两国交战在即,莫非唐蜕你来做我的祭旗之牲不成?”
“可汗言重了。”裴明远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自可汗向公主提出退兵条件后,我们立即向朝枉报,但报信人未去,朝廷便发来了旨意,大唐希望与回纥结为长期盟友,为此我大唐愿向回纥追加援助部分钱米。”
忠贞可汗点了点头,他知道裴明远说的是实话,唐廷应该也意识到了回纥与大食联手的可能,所以才主动提出援助,这是唐廷的对回纥的一贯做法,援助只是好听的说法,他对此并不奇怪,如果说大唐公主向朝廷汇报后得到了指示,那才是奇怪之极,相隔数千里,就算使用鸽信,时间上也来不及,想到这,忠贞可汗的脸色略有和缓,又问道:“那你们朝廷准备给我回纥多少钱米?”
“回可汗话,大唐结束乱世不久,又要应对碎叶战争,国力已疲乏之极,所以朝廷提出两个援助方案,一是按年援助,每年大唐援助回纥二十万石米,五万匹绢,分六年完成,另一个方案就是一次性援助回纥一百万石米和二十万匹绢,另外去年借给回纥的钱米也不用再还,两个方案请可汗选择其一。”
“贵国似乎没有足够的诚意啊!”忠贞可汗冷笑一声道:“我提出五百万石米和一百万匹绢,可你们只给二成,真当我回纥是叫花子吗?”
“可五百万石米大唐实在拿不出
不等裴明远说完,忠贞可汗狠狠一拍桌子,砰!地一声巨响,忠贞可汗站起来厉声喝道:“拿不拿得出是你们地事,我告诉你们,我开出地条件一文一斗都不会让步,十天之内给我明确的答复,否则,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他一脚踢翻桌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大帐。
但不用等待十天,仅仅一刻钟后,一匹快马风驰电掣般从翰耳朵八里驰来,马上骑士连滚带爬地冲进忠贞可汗地大帐,“可汗,大事不好了
紧接着,大帐里传来了忠贞可汗暴跳如雷的吼声,“该死的黠戛斯人,我要剥了他们的皮!”
大帐里,裴明远正应忠贞可汗的要求提笔给朝廷写信,他已经看出了忠贞可汗无心进攻北庭,只是想借此机会勒索大唐,在信中他提议把援助追加到两百万石粮食和四十万匹绢,当然,这封信送达长安一来一往至少要两个月时间,再谈判、再准备,那时碎叶战争也该结束了,他这个张仪的使命也由此结束,至于回纥人会不会杀他泄愤,那就要看碎叶战役的结果了。
信还没有写完,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你们有什么事?”这是他随从的声音。
“奉可汗之命而来,可汗要见你们裴大夫。”
裴明远微微一笑,居然称自己的官名了,看来忠贞可汗似乎想通了什么,他立刻将信收了起来,背着手走出帐问道:“什么人在这里喧哗?”
一名千夫长上前施礼道:“裴大夫,我家可汗要见你,请立即跟我们前去。”
裴明远点了点头,“好吧!我这就跟你们去。”
一行人快速向可汗大帐走去,一路之上,到处可见士兵们窃窃私语声,人人面带惊惶之色,整个大营里充满了一种紧张的气氛,裴明远心中也颇为惊讶,难道回纥出了什么事不成?
“请问这位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千夫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道:“裴大夫,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就不要问我了。”
裴明远知道他不肯说,便不再多问,随他来到了忠贞可汗的帐前,千夫长高声禀报道:“可汗,大唐使者已经带到。”“请他进来!”大帐内传出的声音充满了愤恨和无奈。
裴明远走进大帐,只见忠贞可汗正负手盯着一幅地图出神,他立刻上前躬身道:“裴明远参见可汗。”
良久,忠贞可汗才缓缓转过身,铁青着脸道:“裴大夫,我可以答应贵国的第二个方案,一次性给我回纥一百万石米和二十万匹绢,我立刻退兵。”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三十二章 碎叶风云(十三)
“啊!如果一个人能像鸟一样飞,
逃走吧!象乘着船一样向前航行!
同你——我的灵魂,越过一切,进入一切。
象船一样在水中航行。
收集这暗示和预兆,蓝天、溪水、清晨的珠,
这乳沁草的芳香,这披着暗绿色心形叶子的灌木丛,
含羞花,那名叫天真的娇小精致的白色花朵,
为装饰我心爱的丛林——为了与鸟儿一起歌唱,
为在记忆中归来的欢乐唱一首深情的歌。”
古黛优美动听的歌声回荡在清晨的乳白色树林之中,在一顶顶帐篷中,唐军们或躺或靠,出神地聆听着这来自天籁的歌声,离开黠戛斯,古黛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宽大的黑袍丢掉了,改穿一身绿色紧身劲装,显示出她修长而动人的身材,一头金黄的长发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她的性格十分活泼,有时用火红的树叶编织花环戴在头上,有时又像孩子一样追赶小鹿,有时和清晨的小鸟一起歌唱,她美丽和外表和优美的歌声吸引着每一个唐军将士,连施洋也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可爱而充满了生机的女孩,他依靠在一棵大树上,静静地听着她的歌声,仿佛从她歌声中看到了一个遥远而美丽的世外桃源。
在百步外的一潭清澈的溪水前,雾气弥漫,古黛仿佛一个来自森林中的精灵,坐在一块大石上梳洗着金瀑般的长发,雪白的肌肤上沾着清晨的珠,和她那如天鹅般优雅的脖颈上的一串珍珠项链相应生辉,她湛蓝的眼睛带着一丝淡淡地忧伤,不知她心爱的人能否知道她此时的思念和彷徨,
她又婉转地唱道:
“我来寻找你。因为我思念。在我独坐。
或是深夜醒来地时候。
我会一直等待。坚信你我将再次相逢。
我会留心。决不要错过你。
这时。一声长喝打断了清晨地宁静。“我打到了一头野猪。快来帮我忙!”
这是库尔班德的喊声,溪边地歌声嘎然停止,唐军们象结束了早晨的仪式,纷纷跳起来,向树林外跑去,古黛也急忙拢好了头发,穿上长靴。沿着小河向树林的西面跑去。
树林外的一片草丛中躺着一个黑色的大家伙,这是一只足有四百斤重的雄性野猪,两支箭从它的两只眼睛射入。贯穿了头脑,这就是黠戛斯第一勇士的由来,不仅箭法出众,能独自一人搏杀野兽,而且力大无穷,可以将四百斤重的庞然大物从数里地外抬来。
在黠戛斯,库尔班德有无数崇拜他地少女,连古黛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渴望能嫁给他,但他却发狂似的爱上了黠戛斯最美丽地公主。可惜!流水有情,落花却无意,向往汉文明的古黛却喜欢上了一个大唐的读书郎。
库尔班德有着黠戛斯男人的自尊,虽然他是为古黛而来,但他绝不会在唐军面前表现出他的单相思,而且他坚信,古黛只是一时糊涂,她早晚会幡然醒悟,她是属于北方的森林和草原。属于黠戛斯,等她醒悟的时候,他会带她回家。
库尔班德就像唐军的伙伴,为他们带路,进行他最擅长的狩猎,他地勇敢和朴实也同样赢得了唐军的尊重,已经没有时间举行早餐烧烤会了,唐军纷纷拔出匕首,一边赞扬库尔班德的勇猛。一边从野猪身上割下一块肉。在河水中洗净,放进皮囊中。或许今天晚上他们能吃到一顿烤肉。
库尔班德有些得意地嘿嘿笑着,他很喜欢听赞美的话语,尽管他听不懂唐军的赞扬,但他却可以从唐军的眼中读到他们的真诚。
他见古黛跑来,立刻从野猪的腰上割下了最嫩的一块,递给她道:“给!这是你地。”
“多谢库尔大哥。”古黛欢喜地接过,学着唐军们样子在河水中洗净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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