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名门

_123 高月(当代)
崔曜地心突然砰砰!地剧跳起来,他这才想起,这是自己押在珠宝店里的玉,这几天忙于科举竟将它忘了,怎么会又到了祖父的手上?
“这块玉上有我的名字,谁敢收它?”崔圆瞥了他一眼。见他面带愧色。便淡淡道:“这是福宝记东主当天下午便亲自送来,因为你要科举。所以我也不提此事,我来问你,这块玉为什么会到了福宝记地店中?”
崔曜满脸通红,他见事情已经隐瞒不住了,便将自己给古黛买项链一事吱吱呜呜说了个大概,最后他一咬牙道:“孙儿和她两情相悦,求祖
他话没有说完,崔圆便狠狠地在桌上一拍,一阵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他腰都直不起来,崔曜慌了神,连忙上前给祖父捶背,崔圆却一把将他掀开,厉声喝道:“你给我跪下!”
崔曜心已经凉了,他慢慢地跪了下来,崔圆等嘶声气喘略略平息后,才颤抖手指着他道:“你糊涂啊!她是什么人,是一个偏邦异族的女子,而你是什么人,是我崔圆的嫡长孙,莫说是她,就是大唐的公主我也不会让你娶,我崔家是大唐第一名门望族,岂能让一个金发碧眼的番邦女子成为家族大妇,荒唐!你实在是荒唐之极。”
此时崔曜的心已经完全坠入了寒窟,他很了解祖父,他竟然说出了两个荒唐,那自己和古黛之事他就绝不会同意了,崔曜的热血忽然涌上了头顶,他赌气道:“孙儿功名未成之前谁也不会娶,这下祖父满意了吧!”
“哼!”崔圆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休想给我瞒天过海,我实话告诉你,你地终身大事不解决,我是绝不会闭目而去。”
他从桌案上取过一本红色的纸贴,扔在他面前,用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口气道:“我已经给你定下了婚姻,你的妻子将是户部侍郎房宗偃的小女儿房敏,此女温柔贤惠、又是房家嫡女,正是你的良配,她今年十三岁,我已经写信给你父亲,并和房侍郎也讲定了,四年后你们将正式成婚。”
“什么!”崔曜眼前一黑,一股刻骨铭心的痛几乎使他痛死过去。
崔曜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祖父的书房,他茫然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客房,崔曜站立住了,呆呆地望着古黛的房间,也不知道立了多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便向后面走去,可刚走没两步,身后却传来了极为熟悉的声音,“崔公子!”
崔曜浑身一震,他慢慢转过身,眼前出现了那张清丽绝伦地脸庞,“你这是生病了吗?”古黛被他惨白地脸色吓了一大跳,“崔公子,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身体有些疲惫。”崔曜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来告诉你一声,曲江我可能不能陪你去了。”
“没有关系,你快回去休息吧!”
为去曲江池,古黛已经换了一身艳丽的长裙,也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她从早上就在盼望崔曜考完试带她去曲江池了,曲江池优美地风景她听兄长不止说过一次,早神往已久,不料最后还是去不成,她心中也微微有些遗憾。
“你快回去休息吧!后天一早便要出发了,你休息不好怎么行。”她见崔曜仍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便催促他快走。
崔曜还是没有动,他绝望地盯着古黛,他那柔和的脸庞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扭曲着、发出了痛苦的哽咽声。
“你究竟怎么了?”古黛有些慌乱了,她冰雪一般的心中感受到了崔曜的极度痛苦,而且这种痛苦似乎和她有点关系,否则他怎么会这样看着自己。
崔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发狂似的一把将她搂进自己怀中,头仰上天空无声地呐喊,上天何以不公?祖父为什么要让他发那样恶毒的誓言,为什么一定要把他逼向绝路,他泪流满面,
痛苦将他彻底吞噬了。
这一刻,斯文儒雅的崔家长孙不见了,变成了一个为情所困、为伊发狂的少年郎,古黛没有推开他,她感到到了他浑身的战栗和绝望,她仿佛一只金丝小猫一般依偎在他怀中,希望能用她的温情驱赶走他的惊惧。
咳!咳!不远处忽然传来重重的咳嗽声,顿时将小院里的一对少年情侣给惊散了,两人惊惶地分开,只见老管家正站在月门处,他面无表情地说道:“长公子,太老爷让你回去收拾行装,后天就要出发了。”
“我知道了!”崔曜一咬牙,头也不回地向内院跑去。
老管家望着他的背影,怜悯地摇了摇头,他又看了看古黛,似乎想对她说点什么,可又有点不忍心,转身地便缓缓地去了。
古黛呆呆地站在那里,一阵风拂过,将她的金发和裙角吹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酸楚滋味慢慢涌入了她的心田。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十三章 重返西域
三月的疏勒尚有一丝春寒料峭,空气中淡淡地弥漫着树脂的清香,那是春天的气息,赤河的水已经开始涨了,丰沛的水源和温暖的气瞎河两岸变得生机勃勃,一片片的雏菊已经绽放了洁白的花朵,大草原上仿佛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绿衣。
在伽师城东三十里外的草原上,正缓缓行来一队车马,这是由近五千辆马车组成的庞大运输队,车上装满了帐篷、盔甲、兵器、箭矢、攻城器等等军用物资,另外还有几百辆马车装载着这支运输队路上要消耗的粮食,队伍浩浩荡荡,延绵足有十里之长,三千骑兵在左右严密地护卫着,任何企图靠近马车的牧民都要被警告、驱逐。
这是大唐开始备战西域战役所运送的第一批军用物资,从陇右而来,经过近两个月的艰难跋涉,漫长的旅途渐渐要到了尾声。
离疏勒还有三十余里,新任疏勒都督曹汉臣便已远远地赶来查看,大唐西域的战略调整在一月中旬正式缓缓拉开了序幕,王思雨升任第一任西域大都护,从星星峡以西的广大领土都由其节制,兵部侍郎李翰任西域都护府长史,全面负责西域政务诸事,二月初,西域各都督府之间的兵力和物资调动便开始了,五万安西军精锐被调驻碎叶,王思雨也迁去碎叶,和曹汉臣办理交接手续后,彼此交换了防务。
此刻,疏勒和其他都督府一样暂时只有一万驻军,但这里却新修了数百个巨大的仓库,不久的将来,疏勒将成为碎叶的后勤基地,而且从内地调来的八万府兵正源源不断地奔赴疏勒。
黄昏时分,庞大的运输队到达了伽师城。将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一早转道向北,他们的目地地不是疏勒,而是通过金龙道运到碎叶,这些足可以武装四五万人的军用物资最终将被分批转运到更加遥远的北方,夷播海以北的黠戛斯人领地,这是大唐扶持黠戛斯人所走出的实实在在的一步。
此刻黠戛斯年轻的两名皇族石慕华和古黛就在队伍之中,陪同他们一路行来的崔曜也在其中。万里之遥地路途。他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默,但一路地风沙和沉默并没有把他的初恋冲淡,反而像酒一样越来越浓。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敢去看古黛、也不敢和她说话,心中的刻骨铭心自然也就更加痛彻,两个月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地生活将我们这位初尝爱情滋味的少年郎竟折磨得憔悴不堪。
崔曜一路上的躲躲藏藏和冷淡的态度,古黛的心中渐渐明白了八九分,刚开始时古黛还鼓足勇气找他说话,但过了肃州后。她的心也终于冷了,人家是名门望族的嫡孙,族中有相国、皇妃,而自己只是个偏邦异族地女子罢了,他怎么会看得上眼。自己又何必去攀这个高枝,受人家白眼和歧视呢?她立刻便坐上了一辆马车,离他远远的,实在遇到了也冷眉冷眼,不和他说一句话。
就这样,本应使感情变得如胶如漆的万里情路,反倒成了万里蜂之路一般。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在伽师城十里外停了下来,车夫纷纷跳下马车,聚在一起聊天喝水,算计着这一路的车钱。而士兵们则开始搭建帐篷。准备在此过夜。
崔曜则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啃着干饼,落日的余晖照在他削瘦的身上。显得十分落寞,这时,石慕华慢慢走上前来笑道:“崔公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石慕华对这两个人的感情变化看在眼里,他心中也十分清楚,虽然黠戛斯人对青年男女的爱恋十分宽容,但崔曜是汉人而且身份特殊,在没有弄清崔曜对妹妹是真心喜欢、还是萍水相逢之前,他不会过问他们之间的事。
崔曜凝望着夕阳徐徐说道:“我在看落日,不知道当年的班超是否也和我一样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述的估。”
“不要再自我伤神了。”石慕华笑着把他拉了起来,“有人找你呢?”
“谁?”崔曜的心忽然砰砰!地跳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向古黛的马车望去,石慕华好笑地摇摇头道:“不是我妹妹,是曹都督找你。”
崔曜仿佛一脚踩空,跌入失望地深谷,这时,远方已经有人哈哈大笑走来,“崔公子,别来无恙否?”
只见曹汉臣大步走上前来,他重重地拍了拍崔曜地肩头,点头赞道:“不错,变瘦了,但也结实了。”
“晚辈参见曹都督。”崔曜连忙后退一步,向曹汉臣深施一礼。
“崔公子不狼读书人,知礼啊!不像施洋那小子见到我居然敢拍我的肩膀。”曹汉臣咧开嘴大笑道:“不过我也喜欢。”
崔曜心中一跳,他连忙问道:“施洋现在怎么样了?他人在哪里?”
“他现在还在碎叶,非常不错!”曹汉臣一竖大拇指赞道:“这小子箭法超群,葛逻禄大酋长就是被他一箭射死,他现在已经升为校尉。”
崔曜默而无语,他既替好友感到高兴,心中又隐隐有一丝嫉妒,他也是来西域发展,可是已经远远落在了施洋地后面。
曹汉臣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其实你也很不错,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晚辈不知。”
“你已经考中了进士,第八名,礼部将你的中榜消息用飞鸽传到了疏勒。”啊!”崔曜呆住了,他仿佛在梦中一般,自己居然考中进士了,他简直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曹汉臣大笑,他重重拍了拍崔曜的肩膀感慨道:“人才啊!人才都到我们西域来了。”
旁边的石慕华也笑道:“恭喜了,崔公子竟考中第八名,真是不简单。”
崔曜慢慢回过神来。他忽然急切地向古黛的马车望去,想要把这个喜讯也告诉她,可是她的车帘依然严严实实地拉着,崔曜一颗急切的心又慢慢冷了下来,她还关心自己吗?
这时,曹汉臣地笑容收敛,他忽然肃然道:“有皇上手谕,崔曜接旨。”
崔曜一惊。他连忙跪下。“臣崔曜接皇上手谕。”
曹汉臣瞥了石慕华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卷鸽信递给崔曜,“你自己看吧!”
崔曜展开鸽信。他身子忽然僵住了,皇上竟取消了他陪同石慕华兄妹去黠戛斯的任务,又命他为从使,就在疏勒等待大唐正使一行,将秘密出使拔汗那,崔曜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定是他祖父的意思。不准他和古黛一起回国,崔曜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此时竟对祖父生出了一股恨意,他为什么一定要强迫自己走他所安排好的道路。
“崔公子,出什么事了?”石慕华看出了崔曜的激动。崔曜长叹一声。“石兄,我不能陪你们去黠戛斯,皇上交给了我新的任务。”
“好了,我要去看望护送的军队了,就不陪你了。”曹汉臣转身便走,走了几步他又回头问道:“我晚上要回疏勒,你可要跟我一起回去?”
崔曜摇了摇头,“我明天一早自己过去,多谢曹都督关怀。”
曹汉臣也不多劝,径直去了。崔曜负手凝视着西方地最后一丝晚霞。他地初恋难道就和这晚霞一样,即将被黑暗吞没了吗?
虽然是春天。疏勒的夜里却依然寒气袭人,草地上结了薄薄一层白霜,雏菊也悄悄蜷起了身子,苦苦地抵御着寒气的侵袭。
崔曜正坐在自己地小帐中写着今天的日记,这是他从六岁起便养成的习惯,每天都要写一点东西,或千字、或三五百字不等,一天都不能纳下。
帐子里十分寒冷,他不停地将笔放下,向手中呵着热气,忽然,帐帘挑了一下,一股寒风吹进,“是我,你出来一下。”
是古黛的声音,崔曜腾地站了起来,他大步向帐外走去,只见清冷的月光下,古黛牵着一匹马,脸似寒冰一样冷冷地看着他。
“你跟我来!”她翻身上马,又回头扫了他一眼道:“你上我的马来。”
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崔曜还是翻身上了她的马,“你抓紧我了!”
古黛忽然放开缰绳,马如离弦地箭一般射出,向营帐外疾驶而去,几名士兵认识他们,也没有过问,战马驰出营盘,在茫茫的草原上飞速疾行,黠戛斯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古黛虽贵为公主,但她的骑术也极为精湛,再加上大唐皇帝所赐的神骏战马,竟如腾云驾雾一般,片刻功夫,战马便奔出了十几里路。
崔曜只觉耳畔的风呼呼作响,黑咕隆咚地世界从眼前一闪而过,他紧紧地搂住古黛柔软而苗条的腰肢,战马冲上一座草丘,慢慢地放缓了速度。
“下去!”古黛依旧口气冷淡。
崔曜从马上跳下,却险些摔了一跤,古黛一惊,伸手要扶他,忽然又将手收了回来,她也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一甩,任战马在草地上吃草。
“我来问你,你明天就要走了吗?”古黛极力克制,但她的声音已经有一点发抖了。
崔曜默默地点了点头,“是,皇帝陛下命我去疏勒,接受新的使命。”
“你这个骗子!”古黛忽然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将崔曜打翻在地,她的眼睛忽然红了,抽出剑抵住了他的脖子,她咬着牙道:“你知道我们黠戛斯女人是怎样对付负心汉吗?我告诉你,就是一剑杀了他。”
崔曜呆呆地看着她,他凄凉地一笑,慢慢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从他的脸庞滑落,“你杀了我吧!失去了你,我生不如死。”
当啷!古黛的剑掉落在地上,她跪了下来。忽然抱着他大哭起来,“崔郎,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憋在心里,看你一天天消瘦,我心象刀割一样啊!”
崔曜心中痛苦之极,他一字一句道:“是我祖父。他坚决不准我喜欢你。并逼我发下重誓。”
古黛的哭声渐渐停止了,她拭去眼泪,凝视着他道:“我不管你祖父怎么反对。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崔曜忽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猛地吻住了她地红唇,古黛一下子神思迷失了,她地身子渐渐软了下来,搂着崔曜地脖子婉转相迎。
在茫茫地大草原上。他们俩紧紧地搂在一起,忘情地深吻着对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唇慢慢分开了,古黛爱恋之极地楼住他脖子,舍不得将他放开。“崔郎,我终于知道你喜欢我了,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崔曜把她抱了起来,这一刻,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勇气充满了他的内心,他不!他绝不会放弃自己深爱的佳人,他会努力拼搏,实在祖父的夙愿,但在婚姻大事上,他绝不会听祖父的安排。
“古黛。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古黛幸福地趴在他的肩头。嘤嘤对他耳畔道:“你知道吗?不是真心发地誓言是不用作数地。”
崔曜一怔,他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激地再次吻了吻她的唇,喃喃低语道:“你肯等我吗?等我事业略有所成,我就一定来娶你。”
古黛忽然拉着他跪了下来,她一手放在胸前,对苍天大声道:“我,古黛努尔曼向苍天纺,我虽为番邦女子,但我一定为崔郎恪守贞洁,我此生非崔郎不嫁。”
崔曜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崔曜也向苍天纺,无论岁月蹉跎,我对古黛地爱永远不变,我纺将娶她为妻。”
两人对望一眼,忽然喜极而泣,紧紧拥抱在一起。
次日一早,大队马车调头北上,远处草原上的云层呈现出粉红色光辉,朝阳女神已经拉开了大门,展示着孔雀开屏般的美丽,崔曜和古黛依依不舍,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崔曜驻马在一座山丘之上,目送佳人远去,远方的天际翻腾着紫色的朝霞,万紫千红的光芒照耀在崔曜的脸上。
他胸中燃烧起了无穷地斗志,他蓦然调转马头,向遥远的西方苍穹一声长啸,“我来了!”
他放开马缰,战马如箭一般奔出,向茫茫草原奔去,渐渐的,他的身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之中,这一天是大治五年三月十五日,大唐地西扩步伐开始加快,无数甘愿为国建立功业的年轻人开始融入到这个将改变他们人生的历史潮流中去。
黑衣大食全称为阿拔斯哈里发帝国,公元七百五十年阿拉伯贵族艾布?阿拔斯率呼罗珊起义军攻占大马士革,推翻了白衣大食,也就是伍麦叶王朝,自立为哈里发,这一年也就是大唐的天宝九年,大唐安西都护府都护高仙芝利用西方巨变的机会,出兵昭武九国地区,由此爆发了两国争夺中亚的怛罗斯之战。
四年后,艾布?阿拔斯病逝,由其弟艾布?贾法尔继承哈里发之位,迁都新城巴格达,正式奠基了阿拔斯王朝,阿拔斯王朝也从他的手中开始走向兴时期。
现任大食哈里发叫哈伦拉希德,是黑衣大食的第五任哈里发,他即位已经三年,逐渐取得了阿拔斯王朝各大家族和势力的支持,统治开始稳固下来。
虽然哈里发王位的争夺异常残酷和激烈,但阿拔斯地国策始终没有改变,无论哪一任哈里发即位,他都会沿着先辈道路继续走下去,那就是扩张,这是政教一体国度地共同特点,他们要将伊斯兰教散播在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首先是在地中海南岸,他们要灭掉伍麦叶王朝地残余势力,其次在地中海北岸,他们要拔掉世敌拜占庭帝国的挡路,继而向西征服法兰克王国。
而在东方。怛罗斯之战后,大唐势力全面退出葱岭以西的广袤土地,阿姆河流域和真珠河流域全面被阿拉伯人统治,黑衣大食王朝的触角继续向南延伸,甚至伸向信度河地区。
哈伦拉希德年约三十岁,他是一个锐意进取地君主,他的进取不仅表现在他的对外扩张上,他根据波斯萨珊王朝的统治经验。健全行政体制。加强中央集权,扩大法官权力并完善司法制度;设驿站,建立中央情报机构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和监督。实行新税制,发展农业≈工业、商业和对外贸易,仅仅三年时间,大食的国库充盈、经济繁荣,开始步入全时期。
也就在内部刚刚安定后,拉希德的目光再次投向东方,投向那把插入热海流域、他已经整整忍耐了三年的大唐利剑——碎叶。
金碧辉煌地巴格达王宫内充满了来自各个被征服国家地珠宝和财富。还有上万佳丽的倩影徘徊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而这座宫殿地主人拉希德却没有心思享受财富和女人,他在接见一名来自东方的老朋友。
“世间最尊贵、最伟大的哈里发陛下,我九死一生,几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跪在他脚下是一个颤抖着的黑袍人。他显得无比激动。
他就是从石缝中死里逃生的苏尔曼,他翻下悬崖后并没有掉下百丈山崖,而是跳进了他事先便看好一条石缝,那里长满了千百年来积累的枯藤,虽然身受重伤,但由此捡了一条命,不过左臂也从此坏死,成为了独臂人,他在阿不来城足足养了一个月的伤,才启程前往巴格达。
“好了。我地老朋友。快给我讲讲你的东方见闻,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你了。”
拉希德的声音很柔和。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亲和力,他皮肤白皙、漂亮、健壮,浑身蕴藏着尚未释放出来的巨大能量,他地身架笔直,和蔼的态度使他的脸上微微闪烁着奇特的光芒。
他半躺在一张镶满了宝石的金背椅上,身后两名娇媚的阿拉伯少女正轻轻地给捶打着肩膀,拉希德一摆手笑道:“快给我的老朋友搬一把椅子来,他可是我的贵客。”
两名侍卫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拉希德的对面,苏尔曼慢慢坐下,叹了一口气道:“哈里发陛下,大唐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要夺走您的城池,屠杀您地臣民,难道您还有心思在这里高枕无忧吗?”
“你是说大唐成立西域都护府之事吧!此事我也听说了,不过这还谈不上什么行动,也只表示他们对西域地重视而已,这很正常,毕竟碎叶的银矿已经成为他地血液,若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拉希德的语气中有一点漫不经心,他微微一笑道:“我关心的是回纥人和葛逻禄人,我希望他们两家能联手对付大唐,怎么样,你能带给我什么样的喜讯?”
大唐在西域的行动拉希导清清楚楚,无数的商人给他带来了各种最新的情报,他并没有高枕无忧,相反他每天都在巨大的地图前度过了长长的时间,揣测着唐军下一步的动向,他非常关心大唐的一举一动,只不过他不想和苏尔曼谈论此事罢了,他从苏尔曼那里想得到的,仅仅只是回纥人和葛逻禄人的消息。
苏尔曼碰了一个软钉子,他心中略略有些不快,却又不敢表现在脸上,连忙谦卑地笑道:“哈里发不狼高瞻远瞩,只要牢牢控制住回纥人和葛逻禄人,大唐就不敢轻举妄动,我这次来巴格达就是为了他们。”
拉希德被勾起了兴趣,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子着苏尔曼的眼睛道:“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
“回纥人国内遭了重灾,发生了严重的粮食危机,亲大唐派已经说服他们可汗,派人去大唐求援,并准备和大唐联姻,在粟特人和摩尼教的强烈反对下,回纥可汗终于答应也同时向大食求援,采我来请求哈里发陛下支援五十万只羊,以解他们燃眉之急。”
支援五十万只羊。拉希德冷笑了一下,他背着手在宫殿里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那他准备给我什么样的条件?”
“他答应娶陛下的妹妹安丽丝公主为可敦
不等苏尔曼说完,拉希德便打断了他的话,“那你刚才说他准备和大唐联姻是什么意思,他到底要立谁为可敦?”
“陛下,他打算立双可敦。”
拉希德仰头大笑起来,“好!好一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我还指望他替我钳制大唐,看来要想让他掏出一点兵,又不知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拉希德笑声忽然一敛,他望着苏尔曼冷冷道:“假如你能完成我的心愿,我便将布哈拉封给你做伊克塔,准许你苏尔曼家族世代为布哈拉的主人。”
苏尔曼轰然狂喜,他翻身跪倒在拉希德的脚下,无比崇拜地亲吻着他的脚面,“我的主人,我愿做你最忠实的奴仆,相信我吧!不仅是回纥人,葛逻禄人也一样会成为你的看家之犬。”
苏尔曼走了,拉希德背着手在宫殿里来回踱步,他刚刚得到的消息,大唐已经将碎叶作为他们在西域的统治中心,并将大量的军队调到碎叶,这样一来,大唐人就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默契,也就意味着这场战争将不可避免。
“大唐人。”拉希德望着遥远的东方天际喃喃道:“难道你们真忘了怛罗斯之战的惨痛教训吗?”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十四章 占领阿图木镇
“陛下,阿古什亲王来了。”一名侍卫官小心地向拉希德禀报道。
“哦!让他进来。”拉希德立刻放下思路,转身回到座位上。
片刻,阿古什被引起皇宫,阿古什便是在疏勒战役中被唐军所俘虏的那个亲王,在疏勒度过了近两年的囚禁生涯后,被大食人以二十万金币的代价赎回,他本人和拉希德是堂兄弟关系,两人私交非常好,回巴格达后,他整天将自己关在家中,一方面撰写他的东方见闻录,另一方面被大唐俘虏的耻辱让他始终难以见人,一直到去年七月,他才应黑衣大食最高学术机构智慧馆的邀请,出任副馆长一职。
至始至终拉希导没有过问他的事情,他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下去,但没想到半个月前,拉希德忽然召见他,欲任命他为撒马尔罕总督,全权统揽阿姆河以东的一切军政要务,这让阿古什一时难以决定,而今天,是他答复的最后期限了。
阿古什心情忐忑地走进了宫殿,一眼便看见拉希德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立刻上前一步跪了下来,沉声道:“臣弟阿古什拜见哈里发陛下!”
“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没想到你还是在最后一天才来,可见你的犹豫。”拉希德微微一叹,“难道你真的不愿再替我做事了吗?”
“臣弟已经想通。愿意担任撒马尔罕总督。”阿古什终于答应了拉希德地要求,不过看得出,他答应得十分勉强。
此时的阿古什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满脑子里充满着浪漫色彩,考虑问题有些偏执而且幼稚的耶路撒冷总督了,两年的战俘生涯和随后的自我封闭,使他变得成熟起来。他知道哈里发任命他负责阿姆河以东事务的深意,这并非是重用他。也不是因为他多少了解一点唐军,真正地原因是他曾被唐军俘虏,在大唐手中失败过,所以让他来做先头试探之人,积累与唐人交手的经验。一旦稍微被唐军小创,拉希德也能向国人交代,这并非是大食地实力不济,完全是他阿古什个人责任。
拉希德的权谋手段他是十分了解,虽然看透了他,但阿古什也有一种重新证明自我的强烈愿望。他渴望能重新和大唐交手,他渴望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事实上,当拉希德提出任命他为撒马尔罕总督的那一刻,他心中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所谓犹豫不决和勉强之色,也不过是他为谋取更大利益的一种姿态罢了。
“哈里发陛下,臣弟曾经亲眼目睹了大唐士兵地实力,他们的善战和骁勇不在我们的近卫军之下。我此去撒马尔罕,只求哈里发陛下给与我足够的力量。”
“好!这没有问题。”拉希德一下子兴奋地站了起来,他招了招手道:“你随我来!”
两人快步来到宫殿旁的一间偏殿里,这里守卫森严,任何人都不准随便进入,是拉希德部署各项战役的决策室。
偏殿里***通明,在四周地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地图,拉希德走到正面墙边,轻轻敲了敲墙壁,随即一幅巨大的木制地图缓缓落下。尽占据了一整面墙壁。这是阿姆河以东一直到大唐疏勒的地图,包括了呼罗珊以东。阿姆河、药杀河、信度河(即印度河)流域、吐火罗地区、以及回纥、葛逻禄在内的广大区域,城池、河流、山川,都雕刻得纤毫毕现。
“怎么样?”拉希德有些得意地笑道:“这幅沉香木地图足足用了三年时间才制成,两千多人参与,是我所有地图中最昂贵、最庞大、也是最为实用的一幅,可以堪称国宝,有了它,和大唐的战争我至少已占了六成的胜面。”
“久闻哈里发陛下地理渊博,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阿古什淡淡地送了他一顶高帽,他曾经见过大唐人的地图,那是用泥、沙石和水塑成,山是山、河就是河,虽然没有象拉希德这样用贵重的沉香木雕刻,但在实用上却胜过了眼前这幅地图一筹。就在这瞬间,阿古什捕捉到了拉希德语气中地一丝骄傲,在对未来与大唐可能会发生的战争上,哈里发似乎有些过于自负了。
不过他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默默地望着地图不语,他所关心的是拉希德究竟能给他多少军队和钱粮。
拉希德似乎明白他的想法,便微微一笑,拾起一根木杆指着撒马尔罕道:“撒马尔罕有五万人的奴隶军团,这支军队我会完成交给你指挥,另外,我已命令呼罗珊第二、第四军团,一共四万人进驻布哈拉,在紧急情况下你可以调用这支军队,在吐火罗地区还有四万军队,你也可以调用,这是军队方面,另外,你是以亲王的身份任撒马尔罕总督,属于高级总督,这个地区的安息总督、大宛总督、拔汗那总督以及吐火罗总督都将被你节制,你可以任意调动当地钱粮和奴隶,同样在紧急事态下,你可以不经过我便能直接罢免他们的职务。”
说到这里,拉希德忽然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才发现自己竟忽略了一件极重要之事,那就是在阿姆河以东拥有巨大实力的萨曼家族,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是在伍麦叶王朝的基础上建立,它同样继承了伍麦叶王朝地许多制度,其中伊克塔分封制就是其中最重要地一环,伊克塔在阿拉伯语中就是分封的意思,它实际上就是大食人地土地制度,将大量的土地分封给贵族、功臣、军事将领。逐渐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地家族。
阿拔斯本人就出身于呼罗珊的哈希姆家族,在征服埃及和东方的过程中,阿拔斯同样也分封无数的将领和功臣,使他们成为新兴家族,目前,在黑衣大食广袤的土地上存在在大大小小近百个家族。一些著名的家族如呼罗珊地哈希姆家族、叙利亚的巴尔马克家族、埃及地图伦家族以及阿姆河以东的萨曼家族等等,这些家族控制着大量的土地和奴隶。他们每年向哈里发交纳税金,而在自己的领地里享有绝对的生杀大权,有地领主同时还是地方总督,比如大宛总督就是萨曼家族的首领萨曼塔维尔。
萨曼家族不仅拥有巨大的财富和土地,还拥有二万人的奴隶军。当然,拉希德是不能容忍不听从于他的军队存在,所以这些家族的私军并不叫军队,而叫牧场守卫者,名字虽不同,但实质却是一样。
拉希德之所以能登上哈里发地王位。和这些大家族的支持密不可分,所以在执政之初,他对这些家族抱着一种宽容的态度,随着王位渐渐坐稳,他开始越来越不能容忍这些家族的存在了,他已经意识到,这些家族早晚会威胁到阿拔斯哈里发帝国的生存。
沉吟了良久,拉希德才徐徐道:“已经有很多人向我抱怨萨曼家族的飞扬跋扈,在真珠河流域收取数倍于帝国的重税。我希望你到东方以后要好好约束萨曼家族,不要让我们阿拔斯王朝毁在这些蛀虫的手中。”
阿古什深深行了一礼,“请哈里发陛下放心,臣弟将忠实地执行您的每一个命令。”
时间已经到了五月,天气开始慢慢热了起来,这时也是草原上最黄金地时刻,羊羔已经出生,正在迅速长大,马群的身边也多了一群群的小马驹,牧草丰美、水源充沛。草原上呈现出了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一天清晨。在碎叶东北方向的阿图木镇忽然来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队,他们来得是这么突然。无声无息地进入镇子,刚开始,镇里人并没有将他们的到来放在心上,几十年来,回纥军过境、葛逻禄军过境,甚至大食军过境都早已习以为常,这里是粟特商人和突骑施人的实控地,没有谁想过要占领此地,但很快,镇里的粟特商人便开始不安起来,这竟是一支大唐的军队,只有三千人,如果他们去进攻葛逻禄人似乎少了一点,可如果他们是来探查情报地斥候,却又太多了,精明地粟特商人开始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果然,这支唐军很快便开始在阿图木镇旁边靠近妖龙湖地一片空地上安营扎寨了,甚至到了中午时分,阿图木镇的街头上出现了唐军的巡逻兵,他们竟然在大街上维持秩序,很显然,唐军占领了阿图木镇。
这一下,镇上的数千名粟特商人仿佛炸窝了一般,他们中的重量级人物纷纷聚在一起,惊恐地商讨着对策,在事关切身的利益面前,粟特商人份外地团结,很快他们便达成了一致意见,一方面向回纥人和葛逻禄人紧急求援,另一方面派代表和唐军进行交涉,要求他们立即退出阿图木镇。
正午刚过,数百名身着长袍的粟特商人出现在大街上,他们群情激昂,呼喊着口号,气势汹汹地向唐军的驻地大步走去,但他们离唐军营还有数百步时,一支三百人的唐军骑兵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端着钢弩冷冰冰地对准了他们,为首的年轻将领用不太熟练的突厥语厉声喝道:“前面是军事禁地,擅入者死!”
这名年轻将领正是施洋,做了近半年的斥候,他不仅对大清池流域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也学会了突厥语,虽然不太熟练,但已经勉强能交流了。
这次唐军进驻阿图木镇正是基于他的一个发现,三个月前,在又一次拦截大食人向葛逻禄运送武器的过程中,他偶然发现阿图木镇旁边的妖龙湖北面竟然有一条河通向伊丽河,最后汇入夷播海,而且河水很深,足可以行驶千石大船,他的这个发现一层一层地上报。最后惊动了西域大都护王思雨,在派人几次实地考察后,王思雨毅然拍板,在妖龙湖上修建码头并建造船舶,成为碎叶唐军通往夷播海地主要运输途径,而且占领了阿图木镇后。这里也将成为进攻葛逻禄人的桥头堡。
唐军的杀气渐渐使粟特商人安静下来,一名年长的老者上前施礼。用熟练的汉语道:“我们要求见你们的将军,并没有别地意思。”
“你们不得妄动,我去问李将军愿不愿见你们。”施洋一挥手,一名骑兵斥候飞快地向营地驰去,唐军依然端着钢弩。丝毫没有放松对他们的警戒。
片刻,那名斥候骑兵飞驰回来,“校尉,李将军同意接见,但只准三人入内。”
施洋点点头,又对那老者道:“你也听见了。只能三人入内,你们自己决定吧!”
粟特商人商量了一阵,很快便推选出三名代表,那老者指了者自己和其他两人道:“我们三人去见你们将军。”
“你们随我来!”施洋嘱咐了副尉几句,便亲自带着三名粟特商人代表向大营而去。
目前,大唐在安西和北庭地区一共设立了七大都督府,每都督府有常驻军一到二万左右,分布在西域三百多个守捉城堡之中,这些都督府军队平时听从于朝廷地调度。战时得到朝廷指令后将受控于西域都护,另外,有大战爆繁,朝廷还会追加内地的府兵,这些府兵各自有大将率领,战时也服从西域都护的指挥,另外还有西域各国的胡兵,战时有义务接受大唐朝廷的征调。
在七大都督府中,碎叶都督府驻军最多,有六万人之多。集中了整个安西军地精锐。他们由西域都护王思雨直接指挥,这六万人分为六军三十个营。每营二千人左右,目前驻扎在阿图木镇的五千唐军,便是由第三军郎将李天辰率领,他们只是先头部队,如果立稳了脚,第三军的另外五千人也将随之而来。
李天辰是凤翔人,今年只有二十八岁,但他已经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他当年也是天骑营的一名伍长,随张焕来武威创立基业,参加大大小小近百场战役,累功做到郎将,不过他也不知道施洋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一名从长安天骑营转来地伍长,在保卫玄武城之战中下了奇功,正因为他和施洋有着共同的起点,因为对他颇有几分关注。
“报告李将军,粟特商人带到!”帐外传来了施洋的禀报声。
“带他们进来!”李天辰放下笔,目光严肃地子着三名走进帐的粟特商人代表,徐徐问道:“你们谁是头,可会说汉话?”
“我是头,我们都会说汉话。”那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礼,又自我介绍道:“鄙人姓康,是此地粟特人商会的执事,也是妖龙客栈的东主。”
阿图木镇没有什么官府,粟特人商会就是这里的最高自治机构,由粟特人选举十名执事组成,每两年一换,其中又有三人为常任执事,这名姓康的老者就是其中之一。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李天辰见对面态度谦和,他的语气也稍微放缓和了一点。
三个粟特人面面相视,对方居然问他们有什么事,着实匪夷所思,难道他们认为占领阿图木镇是理所当然吗?
迟疑了一下,康姓老者硬着头皮道:“将军来阿图木镇视察,我们当然十分欢迎,但我们想问一下,将军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既然你们欢迎,那我们自然就要长期驻扎下去了。”李天辰呵呵大笑,他手一摆又道:“不过你们放心,唐军军纪严明,断然不会欺辱你们,若有人敢违反军纪,你们可随时告诉于我,我定当严惩,而且有唐军驻扎也会使你们地生意更加兴隆,大家皆大欢喜,不是很好吗?”
“可是,这里是我们粟特人的地盘,你们怎么能随便闯入?而且还要长期驻扎,这怎么行!”康姓老者有些发急了。
粟特人的地盘。李天辰脸一沉,冷冷道:“我从未听说过有这种说法,我来问你们,这阿图木镇是属于回纥人,还是属于葛逻禄人?”
“都不属于,这是我们粟特人自治之地。”
李天辰忽然一阵呵呵冷笑,“这里既然不属于回纥人和葛逻禄人,那就是无主之地,我们唐军取之又有何妨?实话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这里正式改名为妖龙城,为碎叶的附属城之一,如果你们不愿意做大唐臣民,尽可以离开,我们绝不阻拦!”
“你们!”一名粟特人气得浑身发抖,“岂有此理,我们粟特人在此苦心经营了三十年,你们说来就来,你们就不怕粟特人与大唐为敌吗?”
“混账东西,你算什么玩意?竟敢威胁于我!”李天辰顿时勃然大怒,他狠狠一摆桌子喝道:“来人!把他们给我赶出去,有谁胆敢再闹事,一律处死!”
康姓老者吓得连忙作揖,“将军檄,将军檄,我们绝没有威胁之意,只是想知道唐军会怎么样对待我们?”
康姓老者老于世故,他进唐军占领阿图木镇的事实已经无法挽回,那就不能再意气用事,当务之急是要先保住粟特人的财产和人身安全,然后再从长计议,他连声道歉,终于使李天辰的怒气稍稍平息。
“我刚才已经说过,现在再重复一遍,若愿为大唐子民,你们可以在这里继续做生意,按照大唐的商税,二十税一进行纳税,唐军将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完整,从明天开始进行户籍登记,
若不愿做大唐子民者,那三天之内给我搬离此地,唐军也不会为难,可如果既不肯走又要暗中通敌
说到这里,李天辰严厉地扫了他们一眼,“那唐军将以奸细罪一律处死,并没收全部财产,你们听明白没有!”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十五 章 战争的第一条导火线
次日一早,唐军便开始挨家挨户地散发碎叶官方的文书,文书用汉语、突厥语和粟特语三种文字写成,一是宣布阿图木镇改名为妖龙城,正式并入大唐的版图,其次要求所有镇上居民到政务所去登记户籍,以三日为限,三日不到者将被驱逐出妖龙城,另外商徊要同时进行登记,就在唐军进行户籍动员的同时,在镇西面临街的一处空房前挂出了妖龙城政务署的牌子,署衙里一共只有两名年轻的官员,分掌民户和商户。
很快,政务署前开始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但排队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突骑施人,粟特人只来了零星几户落魄人家,而粟特人的商铺却一徊没有。
妖龙城中变得异常安静,大街上只有几队唐军骑兵在来回巡视,行人稀少,偶然可以看见一家几口去登记的突骑施人,而粟特人一个也看不见,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异,但这平静的下面却似乎藏着一丝暗暗的杀机。
就在施洋打探消息的那个小酒馆里,生意已经停了、店门紧闭,此刻,七八名粟特人聚在一张桌前正在紧张地争论着什么。
“各位,你我都是有身家之人,在阿图木已经打拼多年,各自都积累了不少产业,难道我们就这样为了一个虚名而白白放弃这二十几年来的创业吗?做大唐的臣民也好,做大食的臣民也好,关键是要有利可图
说话的是那个康姓老者,他在镇上开了最大的一家客栈,前两年刚刚翻新过,在它身上耗费数以万计的金币,这些财富都化成了种种精美的装饰和家具,还有大片的宅院,根本就无法带走,所以他倾向于服从大唐的统治,缴税买个平安。
但这显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在坐的其他商会中人,绝大部分都反对与唐军妥协,这是十分浅显地道理,粟特商人一向是倾向于大食而反对唐朝,若投降了唐朝,虽然能保住眼前的一点利益。但在大食、回纥的其他粟特商人怎么能原谅他们的背叛,还有摩尼教中的长老,非把他们逐出教会不可。
所以康姓老者刚说完,其他几人便群起反对,一名长着一张马脸的中年人更是阴阴地说道:“康执事莫非是得了唐人什么好处不成,这么帮他们说话。”
“你血口喷人!”康姓老者怒不可遏,他腾地站起来,指着那马脸人斥道:“只有你这种小人才会尽想着背叛,我是为了大家好。若你认为我有私心,那好,你有种现在就搬走。等唐军把你从妓院里赶出去,我第一个就占了你地老婆和房子。”
“你说什么!”马脸人也勃然大怒,他捏紧拳头、身体前倾,恶狠狠地瞪着康姓老者,康姓老者也毫不示弱,他向后退了一步,拾起一张长凳准备防守反击。
众人慌了神,纷纷上前把两人劝开,“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伤了和气,有话好好说。”
“哼!既然说不拢。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们要放弃家产。我可不干!”康姓老者扔下凳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众人默默望着他走远。谁也不说话。康老头说得也很现实。唐军一共只给他们三天时间。回纥人和葛逻禄人无论如何都来不及赶来。难道他们真地要丢弃房产店铺离开吗?
“各位。我以为还是按十年前对付吐蕃人地老办法来做吧!”另一名老资格地执事终于提出了解决地办法。众人精神一振。这确实是一个办法。十年前。一支吐蕃军队过境。也一样强迫他们效忠吐蕃赞普。当时大家嘴上都同意了。却暗地里写了两封联名信。一方面向回纥地粟特人求救。另一方面向大食哈里发表示忠心。事后吐蕃人退去。哈里发就因为他们写过效忠信而原谅了他们。现在十年前地一幕又重演了。他们为什么不能故技重施呢?
“那姓康地老贼要不要他参与?”马脸人冷冷地说道:“我担心他会出卖我们。”
“好吧!康明就不要他参与了。此事大家要谨慎从事。千万不要被唐军知晓。”
从下午开始。终于有粟特人陆陆续续地去政务署登记了。继第一家妖龙客栈之后。又开始有第二家、第三家商铺出现在政务署地商簿之中。就这样。一直强烈抵触唐军占领阿图木镇地粟特人终于出现了松动。到第三天期限将满时。已有超过八成地粟特人前来登基。唐军主将李天辰索性又放宽了半日期限。采人去还没有登基地粟特人家挨家挨户警告。到第四天中午期限到来前。最后一户粟特人终于在登基簿上签下了自己地名字。自此。阿图木镇便在大清池地北方消失了。而碎叶地最远地一个子城。妖龙城却出现在大唐地版图之中。它离碎叶八百里远。但距葛逻禄地实控地却不足五十里。
几天之后,唐军战刀上弥漫的杀气已经飘到了葛逻禄人的上空。
和回纥一样,粟特人对葛逻禄也有着极为深刻的影响,他们精明能干,将大量地日常用品贩运到葛逻禄,又将葛逻禄人的牛羊、马匹运到西方贩卖,逐渐地控制了他们的经济命脉,几十年来,葛逻禄人对粟特商人产生了极深的依赖性,甚至到了离开粟特商人,他们就难以生存下去的地步,渐渐地,粟特人又通过联姻、代理贸易等方式将手伸进了葛逻禄的决策层,前任大酋长阿瑟兰的正妻就是一个粟特大商人的女儿,三个儿子都是她所生,现任大酋长阿特雷也就有了一半的粟特人血统。
阿特雷出任葛逻禄人大酋长并非是什么利益权衡地结果,而是大食哈里发的直接命令,尽管窥视大酋长之位的葛逻禄贵族多达十人,但没有一人敢违抗哈里发的命令,在几个老资格贵族的主持下,刚刚从回纥返回的阿特雷便正式成为了新地葛逻禄大酋长,此时,他即位还不足两个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