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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109 高月(当代)
李勉给众人一一打着招呼,见所来之人大多是宗室,还有一些退仕的老官和闲官,他忽然在人群中见到了王昂,便欣然上前去打招呼,“连王阁老也来了。”
王昂家族地产业大多在襄阳,在当年崔庆功进攻襄阳时已经被乱民洗劫过一次,后来张焕占领襄阳后又再次清洗,王家在襄阳地家业已败,好在他在江都还有三处店铺以及一支运输船队,尤其是运输船队,得当年效忠于他们王家的江淮转运使庇护,竟成为江淮水运中首屈一指地船队,有各种货船五百余艘,正是这些店铺和船队带来的厚利勉强维持了他们王家的巨额开销。
现在,支持王家富贵的最后根大梁也断了,新仇旧恨,使王昂毅然参与到反对张焕的集团中来,但他又不愿抛头露面,便缩在众人中想低调行事,不料却被李勉一下子将他点了出来,众人一起向他看去。
王昂无奈,只得向李勉拱拱手,尴尬地笑道:“我和大家一样深恨那厮所为,大家应众志成诚,为保护自己的利益而战。”
李勉点看点头,他大步走上前台,一挥手高声道:“各位请安静。”
厅堂里顿时安静下来,百余双眼睛注视着李勉,厅堂里只有李勉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回荡。
“诸位想必都已经看出来,这次张焕一手制作了江都事件,但我认为这是他蓄谋已久之事,诸位想过没有,他为什么要查封店铺,真是为所谓的灾民吗?不!不是,他是借赈灾的名义收敛财富,为支撑他庞大的军费开支,为他西征作准备,而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宗室就是他下手的目标,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姓张,他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作是李氏宗室,现在是查封我们的店铺,下一步他就要没收我们的土地,为了保护自己,我只有团结起来阻止他的上位,我李勉愿出头带领大家斗争。”
李勉富有煽动性的话语深深刺痛了这些有钱无权的宗室,世家朝政后,他们在政治上已经没有发言权,只能低头敛财,现在他们积蓄了数十年的财富和土地竟要被张焕夺走,他们怎么会甘心、怎么会束手待毙,李勉的话刚说完,李伸便振臂高呼道:“没有谁可抢走我们的财务,大唐是我们李家的天下,轮不到他张焕来支配。”
李承宏也心潮澎湃,他一步站出来高声道:“请李尚书吩咐,我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绝不会有半点推辞!”
“好!”李勉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对众人肃然道:“我已经有了一个方案,需要大家出钱出人。”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八十三章 困兽犹斗(中)
中午时分,太极宫的长乐门开了,一批出去办事的宦官皆挤到宫门前,拿着有当值校尉签字的批单吵吵嚷嚷要出去,守宫门的士兵一个个懒精无神,小宦官拿着批单在他们面前一晃,士兵们只随意瞥了一眼,便手一挥放他们出去,这也难怪,日复一日地盯着空空洞洞的宫殿,士兵们着实也烦腻了。
一连出去了七八个宦官,这时轮到了大宦官冯恩道,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出宫,心中有些忐忑。
“老公公,怎么又出宫了?”从旁边走来今天的当值校尉笑着问道。
冯恩道连忙解释道:“家里人病了,太后准了假,特去探望一下。”
“原来如此。”校尉笑了笑,一挥手令道:“给老公公放行。”
冯恩道谢了一声便慌忙向宫外走去,校尉从后面望着他的帽子,微微地冷笑了一下,这时负责看守太极宫的中郎将李定方慢慢走了过来,他瞥了一眼冯恩道的背影,忽然问道:“他又换了帽子吗?”
校尉一惊,见是将军过来,连忙行了一军礼道:“回禀都督,这是他今天换的第三顶帽子。”
李定方摇了摇头,看着冯恩道头上的帽子有些不屑地说道:“连帽子这种细节都考虑不周到,他们还能做什么大事?”
随即他又问校尉,“派人盯住他了吗?”
“内务司已经有人盯住他了。”
李定方见有两人骑马跟上了冯恩道的马车,这才对校尉道:“从今天开始,执勤由一日两轮改为一日三轮,告诉弟兄们,谁也不准懈怠。”
且说冯恩道出了皇城。他并不急着去皇城对面地务本坊。而是顺着春明大街向东走。在东市地某个店铺里换了一辆马车才折返回务本坊。这一来一去便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冯恩道已经完全放心地去务本坊。他却不知道有两匹马一直便紧紧地跟着他地马车。
自从二十几天前他第一次替崔小芙出宫找了李勉。他便知道崔小芙已经铁下心要和张焕干一场了。这个时候他反倒不再劝说崔小芙。而是尽心尽力为她做好每一件事。大不了他为主人殉身就是了。
会面地地点并不是李勉府里。而是李勉府第附近地一座茶楼。这里李勉专门安排了一个人和他碰头。冯恩道上了二楼。找一间雅室坐下。和他碰头之人立刻跑去通报李勉了。
冯恩道命人煮了一壶茶。有些心神不宁地喝茶等候。今天早上他来找过李勉。得到了张焕在广陵制造江都事件地消息。崔小芙立刻意识到这是机会地到来。她当即指示李勉要抓住这次机会。为此她特地写了一份手书。号召宗室们为了李家王朝地尊严而战。
冯恩道只喝了一杯茶。门外便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随即雅室地门推开了。李勉匆匆走了进来。向冯恩道施礼道:“让冯公公久等了。”
“不敢!”冯恩道连忙站起来身回一礼。“是我打扰李尚书了。事关重大。太后十分重视。命我给尚书回信。”
说着,他取下帽子,拉出上面的活线,从帽子夹层中抽出了一份手书。递给李勉道:“太后命我今天务必要等到李尚书的回信再回宫。”
李勉小心地将门反锁了,他在桌上铺开白绫,仔细地读了一遍,他的眉头忽然紧紧地皱了起来,崔小芙命他抓紧时间联络江都事件中地受害宗室和官员,要赶在张焕回京之前更换大唐皇帝,阻止张焕上位,在诏书的最后,崔小芙写了两个新皇位备选者。一个是李勉的次子李跃。另一个则是广武王李承宏,但崔小芙在写这两个名字时明显有区别。李跃二字是重新用粗笔描过,而广武王李承宏依然是原来的细笔,这个意思就是说崔小芙倾向于李跃登位。
李勉地次子李跃也就是当今小皇帝李邈的亲生父亲,由父亲取代儿子的皇位,历史上似乎没有先例,但也不能说绝对不行,李勉微微叹了口气,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又何必立自己的孙子为帝呢?
如果是在从前李勉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地儿子为帝,可今天他犹豫了,他不能不考虑自己儿子将来会面对张焕的煎迫,这个皇帝的作用仅仅是阻止张焕登位而已,和从前的汉献帝并没有什么区别。
沉思了良久,他才从怀中取出一顶帽子交给了冯恩道,“请转告太后,让我再考虑一下她的人选,最迟明天,我一定会给她答复。”
冯恩道换了帽子,向李勉拱拱手道:“那好,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准时在此等候李尚书的到来。”
最早得到江都事件之人是在江都开店的宗室权贵,但很快这件事情就在朝野中扩散开来,到了下午时分,几乎所有的上朝官员都知道了在江都发生的封店事件,出乎意料地是,大多数官员都对此事持赞成态度,这不仅可以大大改善朝廷财政窘迫的现状,这几年就是因为财政窘迫,朝廷职官已经连续三年未能加薪了,众官怨声载道,大家就指望着张焕新官上任后能考虑一下职官们的福利,就算不加薪,那冬炭费、车马费以及避暑费之类补贴也总该有吧!还有退仕官员的年金也该加一点了,但不管是加薪还是给福利,前提都是朝廷的财政要略有宽裕,现在,他一定从江都大大盘剥了一笔钱,这样一来,加薪就有望了,福利也有盼头了。
而从另一个角度,朝廷的官员、尤其是那些科班出身地中低层官员都普遍对大唐宗室心存不满,这是一群典型的寄生虫。他们从不为国分忧,整日里醉生梦死、无所事事,而且拼命榨取财富、兼并土地,对佃农残酷剥削,蓄奴过万的亲王宗室比比皆是,他们一步步动摇着大唐地国本,整个关中地区的自耕农户数现已不到贞观年间的一成,这就是稍有灾情,关中地区就会饥民遍野的根本原因。
而无论是崔圆当政还是裴俊掌权,他们对宗室的态度都是以宽容为基调。似乎就是以财富利益来换取大唐宗室对世家朝政的让步。
所以当张焕在江都地铁腕手段传到了朝野后,不仅鲜有官员为之悚然,反而是更多地官员暗呼痛快,当今世风。仇富者多,恨不均者更多。
随着下朝的钟声敲响,丹凤门前很快便挤满了回府地官员,众人互相打着招呼。相约一起去酒楼喝两杯,崔寓婉拒了几名下属地热情相邀,他急不可耐地赶到了宣阳坊。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江都事件或许就是大唐变天的导火索。
“坐吧!”崔圆笑眯眯地请他坐下,“你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大哥可听说了江都事件!”崔寓急问道。
“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崔圆指了指桌上的一卷鸽信,淡淡一笑道:“你忘了吗?我们崔家也在江都开了一家瓷器店。”
崔寓一怔,他异常惊讶地道:“难道我们崔家地清河堂也被封了吗?”
“不仅我们崔家,裴家的明珠坊和白玉堂也一样被查封了,可以说。江都的官商这次是被一网打尽,张焕此举明显是有蓄谋,我居然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一手。”
崔圆并没有因为崔家店铺被封而感到遗憾,相反,他对张焕此举相当支持,他执政大唐十年。也深知官商对朝廷财政的负面影响以及对大唐国力恢复地阻碍,但他也没有那个魄力去铲除这个毒瘤,而张焕在居然在上位之前便动手了,这使崔圆既感到意外,同时也十分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他果然是一个有魄力的君王。
想到这,崔圆精神一振,他挺直腰笑着问崔寓道:“你是怎么看这次江都事件?”
崔寓想了一想便道:“我认为这次他南下广陵其实就是欲擒故纵之计。他想要上位却一时找不到借口。便主动给李勉创造机会,而他又担心李勉的力量不够大。便在江都一手制造了查封官商事件,这样就将一部分宗室逼向李勉。”说到这里,崔寓长叹了一声,“我没猜错的话,恐怕一场腥风血雨就要发生了。”
崔寓想着崔小芙在这次风暴中恐怕也不能幸免,他眼中不由露出了一丝黯然之色,但崔圆却似乎压根就没有考虑到崔小芙,这也难怪,当年裴俊对崔家下手之时,她又几时替自己的大哥想过,崔家三兄妹,崔圆、崔庆功、崔小芙,早已经在一场场残酷的权力斗争中分道扬镳了。
“你说得一点不错,张焕此举就是他即将上位的前兆,不过你若仅仅是这样想,也未免有点小看他了。”
崔圆也微微叹了口气,“他此举的真正用意是想用铁腕手段尽快改变我大唐的一些深层弊端,这次江都事件可以说只是一次试探,他想使大唐强盛地想法是好的,方向也对,可我很担心他操之过急,在一些事情上会适得其反。”
崔圆对于大唐未来的忧虑崔寓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他关心的是眼前,在这次张焕登位的过程中他该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上次大哥也说拥立之功最大,那怎样才能超过裴佑,这才是他日思夜想的事情,崔寓又展开那卷鸽信仔细地看了一遍,沉思一下便道:“江都事件发生也就意味着楚家地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他也该返回长安,李勉的行动应该就是这几天,那我们该怎么办,请大哥明示。“什么也不干,只冷眼旁观!”崔圆毫不犹豫地答道。
“旁观?”崔寓大感错愕,他急道:“可是上次
“上次是情况不明,而现在形势已经明朗。”
不等他说完,崔圆便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如果到今天他还没有部署的话,那他就不是张焕了,可是直到今天他也没有给我们崔家任何提示,这就摆明了他不希望崔家参与到这次政变中来,如果我们横加参与,恐怕他不仅不会因此感激,反而会心生猜忌,我们处理不讨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
崔寓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向崔圆施了一礼,“那我就不打扰大哥休息了,我先告辞。”
说罢,他慢慢地向门外退去,一直退到门口,他转身刚要走,却听见大哥低低的一声嘱咐,“二弟,我们不要总想着眼前,要把目光放长远一点,要为我们崔家的百年大计着想。”
就在崔家决定在即将发生的宫廷政变中保持沉默之时,裴家却在积极活动,裴佑已经接到了张焕的密信,作为将来大唐皇后地外戚,作为目前依然是最有影响地世家,裴佑将以大唐右相的身份在这次事变中扮演主要角色。
就在裴佑紧锣密鼓为张焕地登基而奔跑联络之时,张焕的府上却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五月初三,也就是宗室在李勉府聚会的那天晚上,有刺客夜闯张焕府,张焕次妻崔宁的一对姐妹侍女,明月和明珠不幸双双遇刺身亡。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八十四章 困兽犹斗(下)
从天不亮开始,整个永乐坊就象天塌了似的,坊门紧闭,所有的路口都有士兵严密把守,负责整个长安城防的陇右军大将高云策亲自带队,一队队士兵在坊内挨家挨户搜查,从各方面得到的消息,刺客已身负重伤,无法逃离永乐坊,极可能还在坊内,晨风中,大街上站满了暂时离家的民众,就连同在永乐坊的卢杞府也不例外,除卢杞夫妇不离府外,其余下人家眷也统统暂离了府第,众人议论纷纷,猜测着张焕府内被刺的情况。
一直到天快亮时,搜查的士兵终于在位于坊西北角的韦陀庙后院一片荒草里找到其中一名刺客,确切说是一具尸体,一柄剑从他下腹穿透,他已经失血过多而亡,而另一名刺客却不知所踪。
发生在昨天晚上的刺客案极为惊惧,两名刺客成功躲过了张焕府中的巡防,深入内宅,他们的目标很清晰,就是针对张焕的两个儿子,长子李琪和次子李,掳掠或者杀害。
但长子李琪那里护卫严密,刺客便转而到了崔宁的院中,暗杀了三名侍卫,但巧的是平平昨晚正好住在崔宁的房中,刺客的行踪被她发现,在短暂的激烈搏斗中,平平身上中了四剑,但对方一名刺客也被她一剑穿腹,而另一名刺客欲杀李,被崔宁的两名贴身侍女明月和明珠拼死保护,李逃过一劫,但两名侍女和却不幸被害,李的乳娘身负重伤,身怀六甲的崔宁也在极度惊骇中晕死过去。
张焕的府内此刻恐怕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近千名全部武装的士兵控制着每一个角落,昨晚地当值校尉和十几名守卫内府的士兵已被绑在门外。大将高云策脸色铁青,正亲自执鞭猛抽这名校尉。
发生在昨晚的刺杀案是第一次针对张焕的家人,张焕府中防卫的漏洞也在昨晚暴无疑,有三百多人防卫,但还是被刺客从容进入内院,并且还在都督次妻的卧房内杀人,高云策无论如何也没脸向都督交代。
大门外没有任何说话,听见皮鞭在空中划过的劲风和落在皮肉上噼啪声,已经抽了五十几鞭,高云策的胳膊的抽酸了。但他心中怒火却越烧越炽,他恶狠狠地盯着这名失职的校尉,眼睛喷射着怒火,几乎就想一刀剁下他地头。
校尉也是张焕的亲兵之一,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长着一张娃娃脸。此刻他的头耷拉着,满脸鲜血,身上已是血肉模糊,昨晚确实是他失职,在另一队卫兵未来接岗之前,他就先放了前一队士兵,就是在这个交接脱节的空挡里,刺客闯进了崔宁的卧房,在卧房里足足杀戮了一盏茶的时间,若不是平平拼死保护。房内地几个女人和孩子一个都不可能幸免,崔宁和李都必死无疑。
“大将军,你不要打了。一刀杀了我吧!”年轻的校尉悔恨交加,他异常虚弱地说道。
“我当然要杀你!”高云策咆哮地吼骂道:“你以为你能逃过军法的处置吗?”
“还有你们。”高云策手一指那十几名脸色惨白的士兵大骂:“接岗延迟,你们在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居然敢在都督的府内聚众****,你们当真是活腻了。”
十几名士兵跪在地上。双臂被反绑在木桩上。他眼中极为惊惧。都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难以活命了。
“夫人来了!”有人高声喊了一声。只见裴莹在十几个丫鬟婆子地陪同下。下了台阶。正向这边快步走来。高云策立刻停止了鞭打。狠狠地瞪了校尉一眼。上前去给夫人见礼。
裴莹到此刻才惊魂稍定。崔宁房中地血腥场景使她几乎也要吓晕过去。她嫁给张焕七年。也是第一次遭遇到了刺客。让她终于知道了嫁给张焕其实有着巨大地风险。在后怕地同时。她也暗暗庆幸自己昨晚上将儿子带在身边。否则儿子若有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属下罪责难辞。向夫人请罪!”高云策单膝跪下。向裴莹请罪。
“高将军不必自责了。请起来吧!发生了这种事。我知道不是你们地责任。”裴莹叹了口气。又问道:“听说刺客有了消息。究竟是谁派地刺客?”
“回禀夫人。一名刺客失血过多已死在韦陀庙里。另一名刺客不知所踪。属下仔细察看过。他身上没有任何线索。此案属下已经移交给内务司李司正。具体地详情我也不知。”
裴莹点了点头,她见那娃娃脸校尉满脸鲜血,眼中充满了悔恨,想着他平时总是一幅青春灿烂的笑脸,可现在已是奄奄一息,她心中十分不忍,便对高云策道:“高将军,我向你求个情,饶了他们一命吧!”
高云策犹豫了片刻方道:“属下不敢,但他们确实违反了军纪,我若饶他们,恐怕无法向都督交代。”
“你们都督那里我自会去说。”裴莹地脸沉了下来,“我从未干涉过你们的军务,更没有向谁求过情,就只有这一次,你都不答应吗?”
裴莹在军中的威望极高,而且她将来会是大唐的国母,高云策怎敢不给这个面子,他不敢再反驳裴莹一句,连忙对两旁的士兵一挥手令道:“夫人有令,王校尉暂且饶他一命,免去其校尉之职。”
他又指着十几名失职的士兵道:“这十五人可暂饶死罪,但活罪难免,拖去军营每人杖一百军棍。”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饶命!”年轻地校尉和十几名士兵都含着泪向裴莹道谢,上来一群士兵将他们解了绑,押到军营去了。
裴莹一直望着他们走远,这才又对高云策道:“既然案子已经移交给内务司,那就让士兵们都撤了吧!不要再扰民了。我们被刺已是不幸,何必再让街坊们受惊吓,还有我的府中也不必有这么多士兵,稍微加强巡防就是了。”
“属下遵命!”高云策行了一礼,便匆匆跑去安排撤兵事宜。
裴莹摇了摇头,又急忙向府里走去,问清了情况,剩下的事情就是安抚家人了,崔宁小腿上被刺了一剑,流血过多。身子极为虚弱,而且她已有近七个月的身孕,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当务之急。
还有平平,她拼死抵抗刺客、身负重伤,连医生都没有把握能保住她地命,对于平平。裴莹更是深为内疚,她一直对平平总爱带剑在身上不满,不止一次说过她,要不是平平倔强,若听了她的话弃剑,昨晚的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了。
崔宁地院子已经被封闭了,被害地明月和明珠两姐妹的尸首已被送到临近靖善坊地兴善寺中,请高僧超度,裴莹穿过一道长廊来到崔宁和平平养伤的院子,一进院子。就只见琪儿欢喜地跑来禀报,“娘,平姨醒了。在到处找她的剑呢!”
裴莹大喜,昨晚医生对她说过,如果平平在中午前醒不来,那她真就有生命危险了,现在天刚亮她便醒来了,怎能不让裴莹欣喜若狂。她轻轻敲了一嚣子地头,佯作生气道:“你跑来做什么,娘不是让你在房中写字吗?”
“孩儿已经写完,想来看看二娘和平姨,还有二弟,孩儿也想看看他。”
“你二弟不在这里,乖孩子,听娘的话,不要打扰平姨休息。”裴莹叫来一个丫鬟。让她把儿子带回自己房去。
裴莹匆匆走进平平的病房。还没进屋就听平平在房内弱声道:“你们知道吗?进来的是一男一女,那男的剑法很厉害。但他却轻敌,竟敢不把姑奶奶我放在眼里,结果最后被我一剑织女投梭刺穿了他的肚子,可惜我地剑,喂!你们两个能不能帮我去后院找找,说不定他会扔在什么假山池塘里,若找到了,我给你们每人五贯钱。”
裴莹又好气又好笑,受这么重的伤还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她走进房间便笑道:“林二小姐,你的伤好了吗?”
两个侍候她的丫鬟正出神地听平平讲昨晚的事,忽然进夫人进来,吓得两人跳起来,连忙跪在地上,“卑女有罪!”
裴莹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我是怎么交代你们的,平姑娘醒来就马上去叫医生,你们可好,居然在这里听故事,误了平姑娘的性命,你们担当得起吗?”
“大姐不要怪她们,是我不让她们去找医生,哎呦!”
平平想坐起来,却一下子扯了伤口,痛得她冷汗直流,裴莹连忙按住她,“你千万不要动!”
她立刻回头厉声喝道:“你们还不去叫医生!”
两个丫鬟吓得向外便跑,平平一把拉住裴莹哀求道:“大姐,我伤得地方不能让那些男人看,医生也不行。”
裴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我怎么会想不到,给你疗伤的是王御医的女儿,我们长安最好地女医生。”
平平这才放心下来,她忽然又想起一事,急忙问道:“崔宁怎么样了,我记得她好像也挨了一剑,可千万别伤了肚子。”
“她只是流血多了一点,身子极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胎儿也正常,要好好将养。”说到这里,裴莹握着平平的手内疚道:“是我不好,总不喜你带剑,这次要不是你,真不知会唉!平平,我向你道歉。”
“大姐看你说的,向我道什么歉,是我一直屡教不改才是,你那么宽容,我其实心中很是感激你地。”平平说到这,眼睛忽然有些红了,她咬了一下唇道:“其实我是瞒着你呢!那把剑是张十八送我的,我怕他认出来就换了剑鞘,那把剑从来不会离开我一步,昨天被那刺客带走了,大姐帮我找找好吗?我求你了。”
裴莹怔怔地望着平平,她从来没有想到,平平居然也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八十五章 最后的较量(上)
监国府中出现刺客的消息立刻轰动了全城,虽然没有能找到刺客背后的主使,但很多人都猜到,恐怕这件事和张焕在江都的所作所为有关,这显然是一桩报复杀人案,不用什么线索,许多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向十王宅投去,那里住着无数在江都事件中备受打击的宗室,他们就是最大的嫌疑人。黄昏时分,一辆马车嘎!地停在洛王府前,李勉低头从马车出来,一名侍卫快步跑上台阶,向门房拱拱手道:“请转告王爷,李尚前来拜访!”
不等侍卫说完,看门的家人早一溜烟绝尘而去,洛王府就是宗正寺卿李俅的宅子,自从江都事件爆发后,李俅也几天没有上朝了,他又气又恨,病倒了。
病倒的原因和所有宗室一样,他在江都的三间店铺被查封了,他的损失极为惨重,比任何一个宗室都惨重得多。
他存在江都店铺地窖中,尚来不及运回的三十万两黄金全部被扣留,这可是他府中三年的收入,包括三十几个田庄、十万顷上田几年的卖粮款,这几年他陆陆续续将三百余万贯钱运到江都兑换成了黄金,本来打算去年要运回长安,但因中原爆发战乱被延迟了,就在他准备下个月起运时却突然爆发了江都事件,装在近百口箱子里的三十万两黄金一两不剩得被拖走了,连个收据都没有留下,这让李俅怎能不气急攻心。
李俅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两眼痴呆地盯着帐顶,肥胖的身子这两天和他的身家一样急剧缩水,三十万两黄金没了。他的心象刀剜剑戳一般痛苦,狡兔死、走狗烹!这是他这两天时时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张焕!”李俅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你比崔小芙还要坏千百倍!”
这时,外面传来轻微地脚步声,只听他的管家在门口低声道:“老爷,李尚求见。”
“哪个李尚?”李俅的头脑很是迟钝,他竟一下子想不起朝中的尚究竟是哪些人。
“就是礼部尚李勉大人。”
“李勉?”李俅腾地坐了起来,眼前一阵眩晕,他略略等眩晕感消失,便立刻对下人道:“将李尚请到我内房去,不可怠慢。李勉前天晚上派人来给他送了一贴。邀请他昨日去府上聚会。他没有去。倒不是因为他还对张焕念什么旧情。事实上。他对张焕根本就没有什么情义可言。只不过是想利用他教训一下崔小芙地杀子之恨。不料利用不成。反被人家一棒打断了脊梁。
这就是他不肯去李勉参加聚会地原因。他要面子。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多大地损失。三十万两黄金被夺。岂不是会让那些平时就对他冷言冷语地王爷们笑掉大牙。
但李勉亲自来府中看他就不同了。他急欲报复张焕。幸亏他还不知道张焕府中遇刺一案。否则他定会大笑几声。一口气喝上几壶老酒庆祝。李俅胡乱套上一件外衣。在几名侍妾地扶持下向内房走去。
李勉被引到李俅地内房里。背着手打量这间据说是大唐最昂贵也是最荒**房。家具是清一色紫檀木。墙角摆放着杨贵妃躺过地贵妃床。桌上有唐明皇给杨贵妃画眉用如意笔。但李勉看地不是这个。而是墙上地几幅画。
墙上挂得是吴道子地《十指钟馗图》。笔锋遒劲。这是吴道子地原本。安史之乱中流落民间。被李俅用二十贯钱从一名生地手中抢购而来。旁边挂着李白亲笔手地《将进酒》和张旭地《冠军帖》真迹。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地至宝。可惜竟被李俅这蠢货弄到手了。
说荒淫是指李俅在冬天取暖地方式。他不喜欢闻炭火地味道。便命二十六名侍妾脱光衣服在他身边坐围成一圈。用人气取暖。美名为肉屏。地方嘛!就在李勉身边地贵妃榻上。
若不是为了大局,李勉是绝对不会来拜访这个荒淫无耻的李俅。李勉叹了口气,尽量离那肮脏的春榻远一点坐下。
他想喝口茶,手却忽然缩了回来,连眼前的茶杯也是珠光璀璨,上面镶满了指头大的金刚石。
“李尚喜欢这茶杯吗?喜欢我就送你了。”
身后忽然传来李俅瓮声瓮气地声音,就像感冒鼻子不通似的,李勉赶紧站起来拱拱手笑道:“这个茶杯少说也值万贯,我怎么敢要。”
李俅眯着眼睛坐下,眼睑浮肿,只出细细一条缝,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张焕在江都夺了我三十万两黄金,若能报此仇,一个茶杯算什么?”
“三十万两黄金。”李勉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只听说李俅损失了三间店铺,却没想到竟是三十万黄金,李勉不可思议地望着李俅,三十万两黄金意味着什么,官价三百万贯,黑市价近五百万贯,这可是大唐一年地财政收入啊!
难怪有人说广武王最富,但广武王却说他的钱抵不过李俅的一根指头,果然不浪虚名。
“是三十万两黄金,这是我三年的收入,一下子就这么没了。”李俅似乎没有感觉到李勉心情的复杂,他的牙齿忽然咯咯!地咬响,拳头狠狠地在桌上砸了一拳,眯缝地眼睛猛地睁开,出里面通红的血丝,他象野兽般的低吼道:“你说吧!你要我怎么帮你,钱我有,人我也有!”
李勉没想到胜利来得这么容易,他准备的一大堆说辞都用不上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推给李俅道:“这是九十七名宗室的签名,包括我和太后,我们一致决定立刻更换大唐皇帝,现在有三个候选名单,一个是广武王李承宏,一个是荥阳郡王李伸,另一个就是殿下您。”
“大唐皇帝!”李俅的心仿佛突然停止了跳动,这是他从小就梦寐以求的圣物,对别人或许是一种权力的渴望,但对李俅却是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李俅地生父是玄宗李隆基地第一个太子李瑛,开元二十五年被废、随即被杀,李俅便被过继给了膝下无子的大伯李琮,李瑛死后,原本应是长子李琮继太子位,但三子李亨却异军杀出,夺走了太子位,也就是后来地肃宗,所以无论是生父还是养父,李俅都有两次机会登基大宝,但命运却给了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将他的幼子推上皇位,随即又烟消云散了。
而现在李勉却忽然提出让他为大唐皇帝,他的眼前变得一片空白,良久,他咽了一口唾沫问道:“李承宏和李伸人缘都不错,为何要找到我?”
“在宗室里的威望,你们三人都不相上下,但李承宏已经七十岁,我担心他当不了几年皇帝,而李伸年富力强倒是不错,但他现在只是郡王,首先要升为亲王才能即位,时间上来不及,所以只能考虑洛王爷。”
“我干!”一道电流窜过李俅的大脑,他的脸上胀得通红,毫不迟疑地双手一击拳道:“我愿接位为大唐皇帝。”
这个位子,他实在渴盼得太久了,渴盼得饥不择食,以至于会有什么后果,他统统都不在意了。
李勉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他郑重地点点头,压低声音道:“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宗族大会的地点在太庙,时间是后天
李勉走了,李俅背着手在房里来回踱步,虽然他已经有点冷静下来,但他并不后悔答应登基,张焕当然会暴跳如雷,大不了把权力给他就是了,他李俅也不想整日操劳国事,他要的只是一个皇帝的虚名而已,张焕要的是权,他要的是名,两者并不冲突,难道张焕还会为一个无用的皇帝而弑君不成?
他真正关心的是李勉所说让他登基的可信程度,毕竟李勉来得很唐突,而且就定在后天,时间非常仓促,他很担心这是李勉和崔小芙的阴谋,最后让他空欢喜一场。
李俅想了整整一个时辰,应该说让他登基确实最为适合,一方面他的血统最为纯正,在宗室中威信最高,而且他掌握着宗正寺,若想在太庙中继位、非他点头不可,另外他的财力也极为雄厚,手中有十万顷土地、还有四万奴隶,想来想去,确实没有人能比更适合为新帝。
李俅正要离开房,他忽然发现就在刚才李勉坐过的地方有一封信,似乎是李勉无意中遗失的,他好奇地拾起来,只见信皮上写着:洛王殿下亲启六个字,李俅将信展开,却一下子愣住了,居然是崔小芙亲笔写给他的道歉信。
李俅呆立了半晌,他慢慢地笑了,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立刻吩咐侍卫道:“立即去将黄先生请来,要快!”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八十六章 最后的较量(中)
自从张焕升为监国后,他的秘密组织内务司便渐渐浮出了水面,内务司对外的名称叫做军纪监察司,一个月前有了专门的署衙,位于皇城东面的崇仁坊,与国子监紧邻,从名字上看这似乎只是军方的一处军纪监察机构,而且衙门也很小,一扇窄窄的门,仅能容两人并肩通过,所以内务司挂牌一个多月,路人基本上对它都是熟视无睹,谁也想不到,这里竟然会是掌管五千密探的情报机构。
天刚擦黑,一辆马车便在内务司门前停下,下来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是李俅的首席幕僚黄云卿,他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便快步走上台阶,取出一块铜牌在门内一晃,一闪身就进了大门,衙门外面虽然很小,但里面却光线幽暗,建筑物重重叠叠,黄云卿走了十几个门,才来到李翻云办公的房前。
这几日李翻云异常忙碌,虽然对付李勉及崔小芙内务司并不直接出面,但指挥权却掌握在李翻云的手中,每天李勉及各宗室的情报从各处汇拢,经过内勤人员整理分析,最后交给李翻云决策,本来宗室的事情已经让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偏偏今天凌晨又发生张府刺杀案,无形中加重了内务司的负担。
此刻,李翻云正坐在一本卷宗前仔细地考虑张府刺杀案,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两个刺客应该早就有准备,将张府的路径摸得清清楚楚,甚至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从士兵的手中逃脱,应该说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刺杀,而绝不是什么江都事件的临时报复。
到底是谁要杀自己兄弟的儿子,确实很难推断,张焕一步步走到今天,要杀他之人可谓不计其数,崔小芙、李勉、崔庆功、朱、韦谔、王昂等等!李翻云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立刻从桌上翻出这几天整理出的倒张焕脉络图。崔小芙、李勉、王昂皆在其中,他们是不会在此时节外生枝。引发军队对全城加强控制,所以要杀张焕儿子之人,应该是不会在这份脉络图中,李翻云将名单过滤了一遍,她脑海里忽然跳出了一个名字,难道会是他?
“报告!”有人在门外大声禀报,“黄云卿来了。”
黄云卿的到来打断了李翻云的思路。她立即将卷宗合了起来,“让他进来吧!”
虽然张府刺杀案需要有一个交代,但比起李勉之事却真地只是小事一桩了,孰重孰轻,李翻云心中清清楚楚,她的思路便立刻转到了李勉地身上。
片刻,黄云卿匆匆走了进来,他进来便施了一礼,“禀报李司正,我有极重要的情报。”
“是刚才李勉去拜访李俅之事吧!”李翻云笑了笑。从桌上取出一份情报,“一个半时辰前李勉见了冯恩道,他没有回府便直接来拜访了李俅。一共呆了一刻钟时间,进去时心事重重,而出来时便神清气爽、步履矫健,而你便立刻赶来禀报,足可见此事的重要,你说说看。他们达成了一个什么协议?是不是李俅答应了继承皇位?”
黄云卿呆了一下,他不得不佩服李翻云的厉害,只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竟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李勉的对手竟是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成功?
黄云卿点了点头。“李司正猜得一点不错。李勉确实是要求李俅继承皇位。李俅也答应了。时间是后天一早。地点便在宗正寺内。”
“闹剧!”李翻云冷哼了一声。堂堂地礼部尚竟想出如此低劣地办法。没有印玺、没有朝廷重臣地参与。没有绝对控制京城地军队。李俅就想登基为皇帝?就凭段秀实地八百士兵和他们府中地那些虾兵蟹将。或者街头招募地地痞流氓。他们就能进入大明宫问鼎天下?这些宗室也真地是糊涂了。为了几个钱地损失。竟要把命都搭上去。真是愚蠢啊!
李翻云地身份也是大唐公主。她为自己这些族人地盲目选择而感到悲哀。他们真以为法不责众吗?如果真地是法不责众。那张焕将江都地官商一锅端。又算什么呢?
“你地情报很重要。至少让我知道他们动手地时间和地点。让我可以从容部署。很好。这次记你大功一件。”李翻云笑着称赞他道。
黄云卿迟疑一下。便吞吞吐吐道:“我有件事想请李司正同意。”
“你说。什么事?”
黄云卿忽然跪了下来,他垂泪道:“监国登位后,能否让我到地方为官,我、我不想再做密探了。”
李翻云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为什么?”
“我、我觉得良心上实在过意不去,我不适合再做这种事情。”黄云卿低声答道。
李翻云沉默了良久,她才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不要把内务司想得那么可怕,将来内务司是对官不对民,将是御史台的执行机构,会是一个正规的衙门,留在这里面有什么不好,你又是进士出身,完全可以大有所为。”
“这
黄云卿犹豫了,如果真是李翻云所讲的那样,倒可以考虑。
李翻云温和地笑了笑,向他摆摆手道:“回去再好好想一想,相信你会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
黄云卿走了,李翻云背着手慢慢走到窗前,她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从八岁起她出家为道,但她地心却没有一天在道上,仇恨、希望、不伦之爱,三种感情纠缠了她二十几年,让她痛苦、让她迷茫,父母大仇已得报、父亲的遗愿眼看也要实现,那她呢?她的归宿究竟在哪里?
崔小芙的一意孤行,使她们不得不面对生死之战,为了这一战,李翻云毅然斩断了这份不伦之爱,或许,爱的另一面就是恨。
此刻,李翻云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是的,在一切结束后。她应该重新回到八岁时的那条岔道,可是现在,她无论如何不能出一点差错。
一霎那,李翻云的思路恢复了她惯有地冷静和缜密,她当即命令属下道:“立刻去将高云策将军和李定方将军给我请来,就说有大事相商。”
数匹马立刻向皇城和大明宫疾驰而去,激烈地马蹄声预示着一场血腥最后较量即将到来。
陈留。一支两万人的骑兵在黄昏时分悄悄抵达了这座中原名城,这座韦德庆地基业之城在中原之乱中曾遭受了崔庆功最残酷的报复,没有来得及逃走的五万多人一个不剩地被崔庆功屠杀殆尽,整座城池被焚毁一半,虽然战乱已经停止了半年,陆陆续续有不少逃走的人返回故土、开始重建家园,但张焕从城墙上望去依然是满目疮痍。
张焕是在接受楚家投降的当天便离开了江都,江都城随后发生的官商事件,他全权交给了李国珍处置,在离开江都的同时。张焕又命王思雨率五万大军从东北,蔺九寒率四万大军从东南,李双鱼率五万襄阳军从西。三面夹攻淮西李希烈部,他同时又下发了一份包括李希烈及他部将在内地十二人黑名单,无论李希烈部是战是降,黑名单上的人一律处死,淮西军解散回乡。
在部署了江都和淮西的事宜后,张焕便在二万骑兵的护卫下开始返回长安。一路停停走走,陈留只是他旅途中的一站。
夕阳带着绚丽的晚霞洒在雄伟的城头,千百条万丈紫色的霞光从西方的云海中射出,照耀在挺拔的哨兵身上,张焕屹立在城楼,凝视着这无比壮观地夕阳落日,凝视着远方青山隐隐的长安,霞光将他的脸映成了血色,微风拂面。头盔上地红缨随风飘扬。
一直到霞光渐渐被云层吞没。灰黑色的云团布满天空,他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遥远的西方收回。返身下城去了。
张焕的军营驻扎在城外,他骑马出了城门,城外也是一片荒凉,大片的麦田都已经荒芜,只靠城墙的一角还保留了一点零星地麦田,眼看就要成熟,十几个农民彻夜在麦田里守候,以防止野兽和饥民来偷麦子。
他刚走了两步,忽然从麦田那边传来一阵吼骂声,尚有一丝微明的夜色中只见一个瘦小的黑影象老鼠一样拼命奔跑,后面几个农民穷追不舍,大声地怒骂,瘦小的黑影忽然站住了,他挥舞着麻杆一样的胳膊拼命大喊,“百灵快跑!快跑!“
这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他前方约二十步外爬起了一个更小的身影,似乎是一个小女孩,她大声的哭喊,“哥哥,我怕啊!”
小男孩猛地回头,捏紧了拳头向几个农民跑去,“我还给你们,可以了吧!”
没有用,就仿佛老鼠落入鹰爪,他只挣扎了两下便被几个农民拎了起来,怒骂着踢打,他一声不吭,只听见小女孩哀哀的哭声,“哥哥,饶了我哥哥吧!我不吃麦子了,吃蚂蚁、吃虫子!”
不等张焕下令,十几名亲兵如狂风般地冲了上去,将几个农民和那一对兄妹团团围起来,张焕催马上前,只见那小男孩约七八岁,他紧紧抱着自己地妹妹,额头流满了鲜血,目光倔强地盯着张焕,而他地妹妹也只有四五岁,满脸是泪水,大大的眼睛充满恐惧,两个人都衣裳褴褛,显得瘦骨伶仃。
“这么小地孩子你们就下得了手吗?”张焕马鞭一指那几个农民怒道,几个农民见被骑兵包围,他们也吓得心惊胆颤,一个胆子稍大的上前躬身道:“军爷有所不知,我们种点麦实在不容易,我们也要养活一家老小,军爷可怜他们,可谁又可怜我们。”
“可他们还是孩子,没有损失就算了,何必要打他。”张焕的口气已经明显缓和下来。
“他如果是第一次倒也罢了,这小杂种已经三番五次,我们实在是恨极了。”农民说着,狠狠瞪了他们兄妹一眼,那小男孩毫不示弱,回骂道:“尔等才是老杂种!”
“你!”两个农民气得跳了起来,抡起拳头又要打,早被亲兵一把拦住,“在我家都督面前,你们胆敢无礼?”
张焕却诧异地看着那男孩,他说话颇为文雅,不像是普通的流浪儿,士兵将几个农民带走了,张焕翻身下马,蹲在两个孩子面前,擦去小女孩脸上的泪痕(奇*书*网.整*理*提*供),接过亲兵的馒头递给她,“孩子,吃吧!”
小女孩不敢接,她怯生生地望了哥哥一眼,小男孩忽然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小女孩手哆嗦着接过馒头,胆怯地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张焕摸了摸这两个和自己儿女一般大的孩子,他一阵心酸,便问道:“你们爹娘呢!怎么只剩下你们俩。”
“我爹是雍丘县县令,被崔庆功的乱军杀了,我娘带我们逃到这里。”小男孩指了指远方的一个小土丘,泪水忽然流了下来,低声道:“一个月前娘也病死了,我们不想离开娘,就住在附近的一个山洞里。”
张焕的心象刀剜似的疼痛,他又问道:“不是有赈粥吗?为何不去城里。”
小女孩插嘴道:“城里的那些大哥哥好凶,总是欺负我们,根本就要不到粥。”
张焕的眼睛红了,他一把抱起小女孩,右手拉着男孩道:“走!我是你们爹爹的上司,跟我去长安,我会给你们一碗饭吃。”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八十七章 最后的较量(下)
晨曦初,清新的晨风拂扫着长安城的黎明,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街上开始有行人来来往往,皇城内各朝官均已上朝,皇城内十分安静,只偶然有送公文的从事骑马在大街上奔驰,清脆的马蹄击打着石板,渐渐行远。
承天门前十几个差役正清扫着落叶和枯枝,几个守门的士兵正有说有笑,做开门前的准备,今天的当值校尉姓刘,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一大早他便来到承天门上的执勤房中,签批当天的出宫申请。
每天都有几十个宦官要出宫办事,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必要,很多宦官都是私藏了宫中之物,回宫时再塞一些钱给守城士兵,上面又有令不得干涉,大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随他们进出。
但今天刘校尉审批时格外谨慎,而且今天申请出宫的人也格外多,足足有百张申请,他一张一张地细看出宫的名单和理由,什么探望家人、采办用品,这些他都不在意,随看随签,忽然,他的目光停在最后的一张申请上,去东市修缮宫中马车,足足有十四辆之多,一般而言宫中的器物用品损坏都是少府寺的工匠进行修缮,但由于皇权式微,朝廷财政又比较吃紧,在庆治十年时,包括少府寺在内诸多监寺的工匠都已解散大半,若有需要再转给东市的匠铺包修。
所以宫中将马车送去东市修理确实也属正常,但无论如何,一次送修十四辆也太多了一些,刘校尉知道,这就是上面再三叮嘱要他注意的事情了。
他不敢怠慢,收起批单便要去李定方请示,还没有出门,只见李定方迎面走了进来,“怎么,发现异常了?”李定方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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