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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104 高月(当代)
“她被几个一品夫人缠住了,哪有时间管我们这种小事。”
其实平平是担心裴莹不让她去,不知为什么,她对裴莹总有一点害怕。裴莹的规矩很严,尤其对平平要求更严格。不准她纵声大笑,得笑不露齿;不准和丫鬟说说笑笑,得保持尊卑有别;不准随便进张焕的书房,那里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等等等等,总之是吃穿住用都有讲究,弄得她甚至连路都不会走了。
这会儿她想跟崔宁回娘家,裴莹知道了肯定又会说:崔宁回娘家没关系,但你怎么能去外府过夜,被人知道了定会说我们张府没规矩。明天一早再去。
既然知道肯定会是这个结果。她怎么可能再去自投罗网呢?平平装着浑不在意地扶住崔宁便走,崔宁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对她道:“你要尊重大姐,我等你一下。”
无奈,平平只得怏怏向内宅走去,片刻便见她欢喜无限地跑了回来,老远便笑道:“听说什么元侍郎地夫人病重,她特地赶去探望了,正好不在府里,我已经请孙大娘帮我转告一声。”
崔宁知道这已经是极难为她了,也就不再劝她,便带着她一同回娘家探望父亲,一行人走到侧门前,一辆宽大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几十名骑兵环护在马车左右。
众女登上了马车,车夫挥动长鞭,马车巨大的车轮缓缓滚动,向宣阳坊方向驰去。
马车内崔宁一直微闭着眼,这次怀孩子她的反应很大,尤其坐车地感觉让她头晕目眩,她默默地忍着胸中的烦闷,一句话也不想说,平平则拉开车帘一条缝,出神地注视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她是一个酷爱自由地女子,从来不喜欢将自己束缚,更没有那些勾心斗角女人心计,她更象一艘乘风破浪的小船,向往着无边无垠的大海,当她疲惫了,她也会渴望回到宁静的港湾,人和天地万物一样,也经历着青涩、成熟乃至衰老的过程,她今年已不再年轻,心态地年轻始终无法取代生理上的成熟,当抱着裴莹或是崔宁地孩子,她偶然也会有一种母性的流露,幻想着有自己的孩子。
她想得很单纯,只想着能和张十八生活在一起,圆自己从小的梦想,还要和他生一个儿子,让他们父子每天都能吃到自己煎的鸡蛋。
连张焕的小妾花锦绣都知道老爷已经是天下第一号人物,她也常常私下里劝平平,老爷的身份非同一般,必须要小心翼翼伺候,得看他的脸色行事,得顺着他的脾气。
但平平却从来不这样认为,她执拗地认为那些虚名身份都是别人强加来地东西,已经让他整天疲惫不堪,在自己面前为何还要戴个假面具?张焕地骨子里永远都是那个从小和她玩泥巴、掏鸟窝的师兄,是长大后肯天天吃她炸鸡蛋地张十八,和自己在一起,他才能得到真正的轻松和快乐。
马车转了个弯,进入了宣阳坊,又走了两里地,马车慢慢开始减速了,平平见已经到了崔府,便碰了一下崔宁的胳膊,崔宁一下子醒了,揉了揉眼睛慵懒地问道:“到了吗?”
“到了,你小心点,我来扶你。”平平小心翼翼地扶起崔宁,和她慢慢地走下马车,台阶上崔府的大管家早已等候多时,见小姐回来了,连忙上前迎接。
“老爷吩咐我在这里等候,他在书房等着小姐呢?”
崔宁微微一怔,“爹爹不是病了吗?他怎么在书房?”
大管家自知说漏了嘴,赶紧解释道:“老爷下午稍好一点了,不想久卧床,正在书房看书呢!”
这时崔宁见台阶的另一边还停着一辆马车,似乎是自己二叔的马车,她便问道:“我二叔也在吗?”
“在的,二老爷已经来了多时。”说完,大管家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忙命几个丫鬟婆子接过崔宁的行李,自己先进府去了。
这时,崔宁心中开始隐隐觉得父亲这次得病的时间似乎有些蹊跷,这中间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但她没有多说什么,便回头对平平笑道:“你先到我的房里去吧!我先去见见父亲。”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六十三章 绝代佳人
内坐着三人,靠屏风而坐的是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脸颊瘦长、身材高大,十指尤其修长,显得十分精明能干,他便是崔家在清河的家主崔葙,崔葙原是尚书右丞,裴俊上台后主动自荐为清河郡刺史,随即崔庆功背叛崔家,崔圆引咎卸下家主之位,任命他为家主,具体负责执行崔圆的振兴崔家计划,眼看局势已经到了转折攸关之时,昨天晚上,崔相奉命从山东清河赶到了长安,崔圆又命崔寓也来府中,三人一起商量崔家的前途命运。
崔圆半倚在软褥上,手里端着一杯茶在细细的吮着,虽然仍不能动弹,但他姿态悠闲,目光中熠熠有神,哪有半点病重的样子,在他旁边,崔寓跪坐在席上,脸色肃然地望着家主,他沉声道:“按照大哥的推断,在张焕将来的布局中,裴佑任右相已是铁板钉钉之事了吗?”
“至少从目前的势态应该是这样,毕竟相国党还是朝中第一势力,拉拢的裴佑也就拉拢了一大批朝廷中坚,尤其在他以暧昧身份登基时,对百官和朝廷的倚重也就显得尤为重要,况且立朝之初,万事待兴,他更需要一个平稳过渡的朝廷来稳定天下局势,若是我,我也会让裴佑来做右相,在大位不稳之下,拉拢敌人远比奖励自己人有效得多。”
崔圆说得很慢,他希望心有不甘的崔寓能够明白他的意思,此时见崔寓眼中已有所悟,他便将茶杯放回桌上微微一笑道:“不过你放心,张焕虽用裴家,但绝不会让其一家坐大,这左相之位是非你莫属,而且彼左相非此左相,是货真价实的门下侍中,甚至权限还会超过以往的任何一位左相。”
崔寓心里虽然充满了失望,但他也知道其兄所言有理。只得暗暗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而这时崔葙却接口笑道:“我来时听说洛阳已平,可张焕却没有返京,他是否去了邺郡?”
崔圆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他最得力的两员大将都去了河北,装备及兵力也远超对方,这场战役他去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他必然是去邺郡会见裴佑,但他此举策略之高明,眼光之长远,就不是你们所能看得到了。”
说到这里。崔圆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此人能走到今天也绝非偶然,他是我所遇的人中最让我佩服之人,当年我就是小瞧他了,才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请大哥明言!”崔寓问道。
“我现在不说破,等他回来后,你们很快便知道他去邺郡的真正目的了。”
崔圆卖了个关子,他见一名侍卫在门口闪了一下,知道女儿已经到府了,便对二人道:“宁儿来了。你们先退下,我要和她先好好谈一谈。”
片刻,一阵清脆的步摇脆响。崔宁快步走进了父亲地书房,书房的窗户已经打开,清新的风拂面而来,崔寓与崔葙的茶杯都已被收走,但心细如发的崔宁还是发现多了两个坐垫,上面有人刚刚坐过地痕迹,她见父亲面色红润,没有半点生病的样子。秀眉不由一皱道:“爹爹,你没有生病吗?”
“怎么,爹爹健康一点不好吗?”崔圆呵呵笑了一声,一摆手道:”坐下说话吧!”
“我不是说爹爹不生病不好,只是崔宁说不下去了,她叹了一口气道:“说吧!爹爹把我骗来,究竟是什么事?”
“我女儿怎能加爹爹一个骗字呢?”崔圆淡淡地笑了笑。他目光清冷地望着崔宁缓缓道:“其实爹爹是病了。不过得的是心病罢了。”
“心病?”崔宁一怔,她长长的睫毛随即垂下。“爹爹的病根是焕郎吧!”
崔圆一拍手掌赞叹道:“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然冰雪聪明,不错,我的病根就是你地丈夫,现在的情形想必你也知道,他入主大明宫已是大势所趋,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你是他的次妻,又是我崔圆唯一的女儿,我想这元妃之位非你莫属,所以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这时,旁边的侍妾将窗子关了,悄悄退了下去,房间里十分安静,崔宁挺直腰坐在那里,身子因怀孕而显得更加丰满,她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才低声道:“尚书府也罢,大明宫也罢,都不过是一处栖身的房子;次妻也罢,元妃也罢,我总归是他的妻子;我生有儿子,他总不能因我年老色衰便休了我,如此,日子还是一样的过,我又有什么打算呢?”
“你没有打算,那你有没有替我们崔家打算,有没有替你的儿打算呢?”崔圆语气慢慢地加强了。..
提到儿子,崔宁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她也淡淡一笑道:“他现在一共只有两个儿子,儿是次子,就算做不了太子,将来封个亲王总没有问题吧!只要他平平安安过一生,就是我这做娘地最大希望,至于崔家的地位,焕郎不会因为我而特殊照顾,也不会因为我而刻意贬低,关键是崔家子弟要争气。”
崔圆注视着女儿,终于,他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如果我希望儿为太子呢?”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女儿,这就是他地打算,要想超越裴家,必须让自己的外孙继承大统。
“父亲!”崔宁也愤怒了,夺嫡之变将意味着她的儿子可能会死于非命,她怎么能容忍,崔宁猛地站起来厉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长幼当有别,张家有嫡长子在,当然是要以长为尊,父亲怎么会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
“我的话怎么荒谬了!”崔圆的声音也陡然变高,“我大唐从建国至今,又有哪一个皇帝是嫡长子即位?他张焕不也是旁枝庶子出身吗?”
他也有些动气了,自己的女儿怎么就不能替家族想想呢?事关崔家百年大计,他盘算多年的计划岂能因此而罢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用一种温和地口气劝女儿道:“看似他裴家势力强大,其实不然,且不说我崔家也是数百年的名门,比他裴家还强过几分。更重要是我崔家人才辈出,从去年进士及第就可看出,崔家的后劲远远比裴家强劲得多,三五年后,朝中格局必变,那时恐怕你也会有此心,现在我对你也没有要求。但未雨绸缪,凡事要早早谋算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但崔宁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后继之事焕郎自会考虑,若琪儿不肖,他自然会考虑别人,但作为外戚,无论是陇右还是天下,希望崔家还是应把精力放在国事之上,为国效力、为民谋利。这才是女儿心中所愿。”
说完她站了起来,向父亲施一礼道:“既然父亲身体康健,那女儿就不在此过夜了。天色稍晚我便回府。”
崔圆一言不发地望着女儿走了,应该说这是在他地意料之中,他眼光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崔宁刚走,崔寓便快步走了进来,急切地问道:“如何?宁儿有此心吗?”
崔圆摇了摇头,“她态度很坚决,我说服不了她。”
崔寓愕然。他迟疑一下便道:“要不我再劝劝宁儿?”
“算了吧!我的女儿我知道,她外表虽然柔弱,但内心却固执无比,她认准的事情谁也劝不了她,此事就不要放在她身上了。”
说到这里,崔圆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上策不行。咱们只好行中策了。”
“可是我担心他可能不愿意。”
崔圆眼睛一眯。轻捋一下短须冷冷地笑道:“你放心,我们崔家还有三万清河军。他会来找我地,到时我就和他做一笔交易。”
崔宁地绣楼内,平平拎着两个包袱兴冲冲地跑上了楼,崔宁地房门没有关,这当然是有人在收拾,平平用脚推开了门,笑着对后面气喘吁吁地明月和明珠道:“两个小娘,让你们五十步也比不过我,说好了,一人一百文,少一文都不行。”
“没见过这样的主母,还真问我们要钱。”心直口快地明珠小声嘟囔道,旁边的姐姐明月连忙碰了碰妹妹,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平平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哈哈一笑道:“愿赌服输,我若输了也一样掏钱
平平的话忽然嘎然停止,她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房内,在崔宁的房内竟然有一个天仙般的女子,她年纪约十六、七岁,眉目依稀有几分似崔宁,但相貌之绝美,竟是平平从未见过,只见她眼似一剪秋水,朦胧中又仿佛抹了几分三月地烟雨,带着一丝淡淡的幽怨,但比她眼睛还要夺人心魄的是她的皮肤,她的皮肤细白得仿佛凝脂一般,又似极地的冰雪,雪白得没有一丝杂质。
“你是连同为女人的平平也快被她的美所窒息了。
那少女身穿一袭杏黄色的长裙,身材高挑而丰满,她带着一丝腼腆,抿嘴一笑道:“我叫崔雪竹,你就是平平姐吧!”
“你认识我?”平平更加惊异了,崔家之女她就只认识崔宁一人,又不会有谁给她立影作画,而且今天过来她又是临时起意,这个叫崔雪竹的女子怎么会认识她。
崔雪竹走上前接过平平手上包裹,还是有些羞涩地笑道:“我是猜地,以前听宁姐说起过你。”
“她说起过我?”平平长长地哦!了一声,气鼓鼓道:“那她怎么说我,是不是什么疯疯癫癫、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个,所以你一下子就猜到了。”
“不!不!不!”崔雪竹连连摆手,“宁姐只是说你很直率,永远都是那么快乐。”
平平扑哧一声笑了,她将包裹一扔,重重地躺在崔宁的床上,头枕着手臂悠悠哉哉道:“你这个小娘,世上哪有什么永远快乐地人,有些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自然就心情愉快、无忧无虑。”
崔雪竹象个乖乖女似的坐在绣墩上,不住点头,平平见她长得秀丽绝伦,又谦虚听话,不禁对她好感大增,她一下坐了起来笑问道:“你叫崔雪竹,是崔宁的堂妹吗?”
“她是我四叔之女,是这一代崔家女中最漂亮的一个。”崔宁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崔雪竹笑道:“你爹爹也来了吗?”
崔雪竹足足小崔宁八岁,是崔葙的小女儿,今年尚不满十七岁,因出落得实在太漂亮,所以包括崔家在内的整个清河郡人都称她为清河仙子,但在崔宁面前,她是绝对的小妹,她连忙上前乖巧地向崔宁行了一礼,“我是随爹爹同来,昨天晚上刚到。”
“原来是这样。”崔宁想了一下便道:“府中还有些事,我得立刻回去,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想和我一起回去住几天?”
“当然是和我们一起回去了。”平平从床上跳了起来,拉着崔雪竹的手笑道:“这里说话地人都没有一个,有什么好玩的,我们那里都是年轻女人,我再教你几招剑法,你这么标致的女子不学点防身之术怎么行?”
平平发现崔家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崔宁要提前回去,她也就不加反对,再者多了个漂亮无比的小妹,她也正想带回去炫耀一番呢!
崔雪竹的眼睛里露出了向往之色,她垂下柔美的脖颈低低声道:“我去问一下爹爹,他准我去,我就去。”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六十四章 张焕回京
天还没有黑尽,西方天际尚有一丝黑色的霞云,崔宁便带着孩子,还有平平以及年轻的妹妹崔雪竹返回了张府。
崔雪竹的到来顿时轰动了全府,屋檐两边站满了赶来看稀奇的下人,人人都赞叹不已,世间竟还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下人们见识少,没见过世面也就罢了,但就算是出身豪门的裴莹和杨春水也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娇嫩的少女,也暗暗吃惊,她的肌肤之洁白晶莹就连一向自负的李翻云也是自愧不如,崔雪竹的美貌和气质就仿佛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子,却又带一点腼腆和羞涩,使人感觉她也并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一直注视着她的杨春水忽然低声问裴莹道:“大姐,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裴莹没有说话,她凝视着翩翩而来的佳人,半晌才道:“不要乱想,她是我们的客人,不可怠慢了。”
说着,她便笑着迎了上去,崔雪竹不用介绍便认识裴莹,她深施一礼道:“雪竹给大姐施礼。”
“不错,人长得美,名字也美。”裴莹赞了一声便问崔宁道:“二妹,这也是你们崔家的女儿吗?这么俊俏,我怎么从没有见过?”
崔宁拉过崔雪竹对裴莹笑道:“这是我的堂妹崔雪竹,大姐其实见过她的,当年她不是还向你请教过绘画吗?”裴莹恍然,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崔雪竹,才点点头叹道:“当年那个黄毛小丫头,竟然出落得如此美丽,造化弄人啊!”
她连忙拉着崔雪竹的手亲热地笑道:“欢迎你到我府上做客,你就当我们都是你的姐姐。”
说完,她立刻吩咐孙大娘道:“大娘,给她收拾一个独院。缺什么就到我那里去取。”
这时崔宁走过来笑道:“大姐,不用麻烦,就让雪竹和我住在一起好了。”
裴莹摇了摇头,“这怎么行,你有身孕。实在不方便。”
“要不就和我住在一起。”一旁的平平插嘴道:“我那里实在空旷,正缺人说话,就住在我那里吧!”
“好吧!就住平平那里。”裴莹拉着崔雪竹指了指平平笑道:“让你一个人住确实也冷清了,这位平姐姐最是热情,又见多识广,你们正好可以说说话。”
崔雪竹乖巧地行了一礼,“一切听凭大姐安排!”
夜色渐渐深沉起来,天空飘起了沥沥细雨,此时已经三月初。春雨已带着一丝人的暖意,这春雨会使绿色更加浓厚,会使明朝的深巷里传来杏花的叫卖声。
在这深沉的雨夜中。潼关地大门也慢慢地拉开了,大帅李抱真和长史裴伟亲自出来迎接,裴伟也就是裴家安插在潼关的监军,此时他已经接到邺郡的飞鸽传书,裴家已经和张焕达成了妥协。潼关以西诸军,任由张焕调度,换而言之。关中的千牛卫悉数投降张焕,可不降又如何?李抱真已经公开换上了陇右军的黑色明光甲。
猎猎地火光中,一支骑兵队开始列队进入潼关的大门,军容整齐、气势威严,人人身着黑色明光铠,和李抱真倒也相映生辉。
这是张焕的五千亲卫,他们在五天前从邺郡返回,凭借着他们骑下最优良的战马,千里路遥也一晃而过。张焕的返回正如崔圆所说。去河北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一收一放。收是收裴家之兵,而放却是放手让崔小芙、李勉之流去从容部署,现在就是他回来收网之时。
大队骑兵行到一半,五百名贴身护卫高举着盾牌出现城门处的火光之中,李抱真迎了上去,高声道:“潼关守将李抱真参见都督!”
“李将军免礼!”盾牌阵撤开,张焕从护卫着策马驶出,但亲卫依然极为警惕地注视周围的情况,张焕行至李抱真面前,他先向裴伟颌首致意,以示礼节,随即便对李抱真微微笑道:“听说崔庆功的两个儿子都在你手上?”
李抱真也笑了,“不仅是崔庆功的两个儿子,他所有地文书信件都在末将手上,是末将欲献给都督之礼。
李抱真回头一挥手,一队骑兵押着崔雄和崔鸣兄弟俩上前,尽管崔鸣最后是投降朝廷大军,但他却没有能享受到相应的礼遇,楚行水便让李抱真将他们兄弟暂押潼关,等待张焕回来发落。
兄弟俩垂头丧气被带了上来,崔鸣脸色惨白,想着死之将至,他的腿不住地颤抖起来,崔雄则低着头一声不语。
张焕看了看他们,随即对崔雄冷冷一笑道:“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当年大明宫一别,没想到咱们会在今天相聚!”
或许英雄气之长短和下面那话儿有关,崔雄成了阉人,说话自然也气短了,他向张焕拱拱手软声道:“崔雄粒米之光,怎敢和张尚书之皓月相提,当年确实是我冒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这时,他弟弟崔鸣也哀求道:“我只当了几日之主,没有屠杀过民众,也没做过其他恶事,求张尚书饶我一命。”
张焕淡淡道:“杀你们对于我来说就象杀两只蚂蚁一样,你们想活命也很简单,我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会给你们一处宅子和几亩田产,让你们养老终此一生。”
两兄弟对望一眼,忽然异口同声道:“我等定遵从张尚书旨意行事!”
“那好,带上他们。”
张焕一摆手,亲兵立刻将两兄弟带了下去,他随即向李抱真拱手道:“李将军之功,我已记下了,容后一并封赏。”
大军继续前行,连夜向长安方向疾驰而去。
从潼关到长安还有数百里路程,官道也明显变得宽阔而平坦,但过了渭南县后。军队地速度反而变慢了,一百余里的路程停停走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这天傍晚,大军抵达了新丰县境内。在距县城五里外驻扎下来。
在天色快要黑的时候,数匹快马从长安方向疾驰而来,片刻便冲到了大营前,马上之人向守卫通报了情况,立刻被人领进了大营,这几个人就是张焕一直在等的内务司信使,他们带来的消息将是下一步行动地关键,两名信使被带了进来,向张焕半跪行一礼道:“禀报都督,李司正命我们前来送信。”
说着。其中一人呈上了一封信,亲兵接过,把它递给了张焕。信很厚,拆开后竟是一叠厚厚的名册,张焕一页一页翻看这些名册,全部都是宗室中人,济阴王李俯、北平王李偕、丹阳郡王李仰。足足有三十人之多,这些都是坚决反对他上位地宗族中人,李翻云对他们地情报做得非常细致。细到每一个人的出身、在宗室中的地位、曾任过的官职、家**子女甚至他们拥有地财产和土地都写得清清楚楚
张焕一页一页地翻看,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广武王李承宏的上面,广武王李承宏就是元载被刺案中曾被他狠狠收拾过的那个王爷,没想到他今天又跳出来了,不知死活的东西!张焕地目光中射出了一道凌厉地杀机,他将名册一合,随即吩咐亲兵道:“去将李道长请来。”
片刻,李泌匆匆赶来,向张焕施一礼道:“都督找我何事?”
张焕将名册递给了他冷冷道:“这些都是死硬到底的宗室。到今天还不肯让步。我打算就拿他们开刀立威,先生可有好地建议?”
李泌没有急着回答。他慢慢地翻看了一遍,最后将名册放下微微摇头道:“除山东一域外,天下雄关几乎都被都督控制,长安城内更有数万精兵,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势力能阻挡都督上位,他们难道不明白这一点吗?在我看来,这三十名宗室无非是在当年宫廷政变上有负于豫太子,偶督上位后清算老帐罢了,又被李勉危言所惑,所以才群起反对都督,要对付他们只要都督一封信便足矣,何须动什么刀兵?现在都督上位已是大势所趋,命几名力士直接进宫逼崔小芙让位便可,掀起腥风血雨地夺位一是没必要、二则显得都督气量狭窄
张焕背着手在帐中慢慢踱步,脸色十分阴沉,洛阳平乱后他不急着回京,就是想让这些反对他之人一一跳出来,他好一网打尽,斩草以除根,他找李泌过来原本是商量动手的办法,不料李泌却反对他动手杀人,倒让他一时无话可说了。
李泌见张焕沉默不语,知道他心有不甘,便再一次劝他道:“都督也不用想得太远,所谓政治场上无敌人,今天他们反对都督,过一两年没准他们又会成都督的坚定支持者,退一步说,即使都督要斩草除根,也完全可以在以后用大义来逐步铲除,现在为即位而大开杀戒,反而会引来更多李氏宗族地不满,对都督的名声也不利,最好还是造出个万众归心的局面才是长远之道。”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点醒了张焕,他沉思良久,终于接受了李泌的劝谏,点点头道:“好吧!就依先生所言,我先给这三十人各写一封信,然后再作一番试探,若还有反对者,我再慢慢收拾他们。”
长安,一辆马车飞速驶进了十王宅,在洛王府前停下,李俅怒气冲冲地从马车上下来,大步走回了府内,“混蛋,欺人太甚!”李俅回到房间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狠狠地将茶杯摔在地上,砰!一声巨响,碎片四溅。
刚刚赶来的黄云卿险些被碎片击中,吓得他向门外一跳,半天才探头劝道:“请王爷息怒。”
听到他地声音,李俅忍下一口气,命人进来收拾茶杯碎片,待下人退了,黄云卿才低声问道:“究竟出了何事,让王爷如此生气。”
一句话又勾起了李俅的怒火。他恨恨道:“今天李勉弹劾我四年不举办太庙大祭,奏请崔小芙免我之职,可恨去年我本欲举行大祭,就是李勉这恶贼再三劝阻才未办成,现在他倒好。反从背后插我一刀。”
黄云卿这才明白李俅为何发怒,他连忙劝道:“王爷请不要生气,按照定制罢免四品以上官员必须要由内阁五人以上签名方可奏效,现在李勉仅仅只是提案,在这紧要关头,崔寓、楚行水他们怎么可能同意换宗正寺卿,所以此提案必定不可能在内阁通过,王爷只要亡羊补牢,尽快提出大祭方案也就堵住了李勉等人的嘴。”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这次宗庙大祭非同寻常,最好能得到张焕指示举办,可是他人又不在长安。所以我一时也不好决定下来,实在是有些为难。”
李俅叹了口气,双手揉搓着太阳穴道:“我这宗正塔十几年来一直是清水衙门,无人问津,想不到现在居然成了斗争地一线。世事难料啊!”
黄云卿沉思了一下便道:“要不我想办法替王爷找一找张焕在长安的耳目,王爷也去拜访一下楚尚书,双管齐下。应该能和张焕联系上,这样一来宗庙大祭之事有的放矢,王爷也能从容布置。”
“好吧!这件事就依先生地主意来办。”
李俅的话音刚落,忽然见管家飞快地跑来,惊恐地道:“王爷,府门外来了几名骑兵,说是奉张尚书之命来送一封信。”
李俅惊得跳了起来,连忙就要向外跑,黄云卿一下子拦住了他。“王爷不可亲往。当心有诈!”
李俅立刻醒悟过来,停住了脚步。他取出一块金牌递给黄云卿道:“烦请先生替我去看一看,就说我正有要紧的客人。”
黄云卿无奈,只得接过金牌一脸苦意地去了,李俅背着手在房内来回疾走,烦躁不安地等待着黄云卿的消息,片刻,门外传来了黄云卿急促的脚步声,李俅立刻冲出去问道:“可真是张焕派来地人吗?”
黄云卿摆了摆手中地一封信道:“王爷,好象真是张尚书地亲笔信。”
“快给我!”李俅一把夺过信,急不可耐地拆开来,果然是张焕的亲笔信,信中对他交代了几件事情,他仔细地读了两遍,不由眯缝着小眼睛嘿嘿地笑了。张焕人还没有返京,但京城里却出现了一种异样地气氛,先是武功县县令急报朝廷:渭河中发现白鲤出水,大小如牛,渔人索之不得。
紧接着云阳县也急报朝廷,有山民在嵯峨山中发现金环当空,引起百兽低鸣、引来百鸟朝拜。
但最引起轰动的是,在太庙中翻修的工匠发现了十二枚千年美玉,正是当年肃宗皇帝即位时在宝应县出土的十二枚奇玉。
各种瑞兆的出现在长安引起了一片议论之声,士大夫们知道这是张焕要登位地一种暗示,普通民众则将瑞兆看成是大唐新的希望,这些年来张焕在民间的威望已经到了一个前所未有地高度,他的登基对百姓而言意味大唐盛世将重新到来,意味着天可汗的威名将再度引来万国朝拜。
而曾经在各个场合激烈反对张焕登基的宗室呼声也忽然变小了,三十名曾信誓旦旦与太后共进退的大唐皇族有十几人竟不约而同地离京去江南游春去了,随即宗正寺正式宣布,在宗正寺地旧档中发现了太子豫的亲笔封诏:他曾有一子,寄养于河东张氏,取名为焕。
局势已经开始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大明宫内,崔小芙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寂寞,她负手站在窗前,凝望着不远处地一株梅花,满树的芳华已渐凋零,地上落了一地的残红,尽管她还寄希望于皇族们的坚决反对,但她也知道,挽回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连李勉也不幸病倒,那还有谁能为她撑起大局?
****之间,她的权力如泡沫一般统统破裂了,她罢免李俅宗正卿的旨意竟然走了一圈又悄悄地回到了她的御案之上,不仅是她的旨意出不了宫门,就连防卫大明宫外围地军队也全部换防成了陇右军,裴家地千牛卫就仿佛突然间蒸发了一般,无声无息地在长安消失了。
这是即将变天的先兆,这也是她崔小芙灭亡之日地即将到来,崔小芙凝望着那一地的花瓣,她忽然想起了三十年前她初入宫的情形,她被先帝封为才人,侍奉在病重的先帝身边,那天她忽然听说梅花要谢了,便趁豫太子晋见父皇时偷偷溜出去葬花,就在她哀伤一地的花瓣时却听到了宫内一片喊杀之声。
而今天,岁月的痕迹似乎象是走了一个圆。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宦官的禀报声,“太后,李翻云在宫外求见。”
“谁?”崔小芙蓦然转身,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翻云,她、她不是死了吗?”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大唐变天(上)
“你没有想到我还活着吧!”李翻云异常平静地说道。
崔小芙目光阴冷地注视着站在她面前的李翻云,刚才因她未死而生出了一丝激动之色在此时也无影无踪了,她没有回答李翻云的话,而是一转头,冷冷地问吕太一道:“这是谁放她进来的?大明宫就可以任人进出吗?”
吕太一惊恐地答道:“老奴不知,老奴这就去查!”
说完他慌慌张张便要走,李翻云身后却闪出两名侍卫拦住了他的去路,李翻云瞥了他一眼,取出一叠信放在崔小芙的桌上,“看看吧!这就是你贴身太监所做的好事,你的一举一动,你每次和李勉密谋的内容他都统统报告给了我们,这就是你败亡的真正原因,忠心于你的人都一个个赶走了,忠心耿耿的段秀实你不用,却偏要去结交朱和崔庆功那些虎狼之辈;跟随你数十年的冯恩道被你赶走了,却用了口蜜腹剑的吕太一,实话告诉你,这个吕太一早在李俅府时便投靠了裴俊,眼看你要败亡了,又转身投靠于我们,他还向我下了保证,可随时毒杀于你。”
李翻云的一字一句都重重敲在崔小芙的心中,她随手拾起一张桌上的密信,竟然就是三十名保证跟随她的宗室名单,她的脸刷地变得惨白,目光仿佛刀子一般刺向吕太一,吕太一吓得浑身哆嗦,蜷缩在角落里,脸色已经变成了死灰色,崔小芙恨得心都快滴出血来,她一把拔下墙上的御剑,一步一步走向吕太一,拳头攥紧,嘴唇颤抖着。
李翻云轻轻一摆手,两名侍卫又无声无息地闪到她的身后,吕太一见崔小芙眼中已经迸出杀机。他吓得翻身向李翻云跪倒,哀声求道:“李司正,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就这样过河拆桥啊!我
话没有说完,他一声惨叫,崔小芙已经一剑刺进了他的身体。这或许是崔小芙的第一次亲手杀人,在剑入人体的刹那,她忽然惊叫一声。猛地拔出剑柄,连连后退几步,无力地跌坐在御榻之上,吕太一没有被杀死,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李翻云又做了个手势。嗖!地一道寒芒闪过,准确地射进了吕太一的心脏,他挣扎了几下。终于就此毙命。
房间里安静下来,两名跟随李翻云的侍卫已经抬走了吕太一的尸体,李翻云慢慢走到崔小芙面前蹲了下来,目光明亮地凝视着崔小芙,她异常诚恳地劝道:“芙姐,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还是顺应形势吧!我可以保证他不会杀你。”
这一刻,崔小芙变得憔悴无比,她疲惫地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她曾经最信任之人。()凄然一笑道:“李司正地话。我信得过吗“不!不!他曾经答应过我,只要你顺从大局。他可以让你在太极宫养老,他也答应过你,你忘了吗?”李翻云连忙解释道。
崔小芙注视着她的脸,她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尖利地声音在宫殿中回荡,“他当然不敢在现在杀我,可是一年后,我必然会思念先帝过度而病故,想都不用想的事。”
她的笑声嘎然停止,又阴森森地盯着李翻云道:“自古皇位登基讲求地是名正言顺,我就是不给他盖下太后之玺,他又能怎样?除非他杀了我。”
李翻云轻轻地叹了口气,“芙姐的玉玺早已经被吕太一偷给了我们,你宝匣中只是一方假印,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你!”崔小芙忽然暴怒,她一把揪住李翻云的头发,将剑放在她地脖子上,凶狠地瞪着她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泪水忽然从李翻云美丽的眼睛里滚落,她悲伤地低声道:“只因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能死在你手中,也算了结我这一生的孽债。”
崔小芙浑身一震,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温柔,随即又消失不见,她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久久地凝视着窗外那洒落一地的残红,良久她才嘶哑着声音道:“你转告他,要我正式承认他也很简单,我只有一个条件,让他饶了可怜的小皇帝,他毕竟只是一个两岁地孩子,尚未经过大典。”
说到这,她又蓦然转身,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翻云道:“否则我与他鱼死网破!”
入夜,星月无光、乌云低垂,一层薄薄的雾霭笼罩着长安城外的原野和村庄,在长安城数里外地灞桥,一支军队悄悄地从远方抵达这里,随即开进了长安最大的灞桥军营,此刻长安的驻军约有十万人之众,在数天前陇右军和千牛卫已经换防,千牛卫分驻京畿道各县,而长安城则被十万陇右军控制。
不仅是城防,皇城、宫城甚至大明宫的侍卫也被完全更换,换而言之,李勉所能指挥得动之人,只有他府中的数百家丁还有崔小芙身旁的一百余名宦官,而主持这次兵力部署之人,不是军中大将,也不是内务司司正李翻云,而是张焕的心腹、陇右节度府判官杜梅,那个以注重细节而出名的谋士,他得张焕金牌,被授权策划所有的变天之计。
他此刻就在灞桥军营之内,辕门大开,杜梅亲自出来迎接主公地到来,“属下参见都督!”杜梅深深地行了一礼
“杜判官辛苦了。”张焕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亲卫,他快步向大帐走去,又问杜梅道:“后日宗庙大祭准备如何了?”
“回禀都督,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所有名册上地百官、宗室成员都已通知到,卯时正,士兵开始封锁附近的三条道路,届时宗正寺、太常寺以及礼部,三司会办大祭事宜,各种祭飨、钟乐、罗帐等一应之物,在昨日已开始陆陆续续搬进太庙,今天太庙内封闭操演一日。效果很不错,另外豫太子殿也布置一新。明日再进行最后一次操演,便可开始正式大祭。”
杜梅汇报得非常详细,不仅是大祭。他又把最近发生地一系列变化详详细细给张焕讲了一遍,最后笑道:“明日都督归宗后,将会被册封为雍王。以大唐皇叔的身份正式监国,到时都督将改名为李焕,不知众人是否能适应?”
张焕也微微笑道:“张焕也好、李焕也好,影响都不大,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谁直接称呼我张焕。再者李焕只是个象征而已,大家也可以继承称我为张焕,这并不妨事。倒是崔小芙和那个尚未正式册封的小皇帝得费一番思量,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杜梅沉思一下便道:“崔小芙问题不大,这几年她干涉政务只是因为皇帝尚未成年,一旦都督即位,便可以后宫不得干政之名,将她封在太极宫,不得与外臣接触,等过了一年半载,大家将她淡忘后再下手干掉。以绝后患。至于小皇帝,他现在虽然年幼。可长大后绝对是一大后患,必须要尽早除掉他,不得有半点妇人之仁,我建议将他封到岭南去,半路杀之。”
张焕端起茶杯细细地吮了一口,方缓缓道:“不仅是他,李勉也一并跟去,但不要去岭南,李勉在那里有根基,而去碎叶城。”
杜梅恍然,连声赞道:“都督高见。”
张焕淡淡地笑了笑,又对杜梅道:“明后两年我会有很多重拳出击,势必会牵涉到很多人的切身利益,我很担心朝廷出了政令,到了地方上就会变味,所以我打算采用明暗两个监察机构,明是御史台,暗则是监察院,这第一任监察令就由你来担任。”
杜梅一躬身肃然道:“属下遵命!”
“你们一帮老人我都会重用。”张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对你我当然也不会亏待,监察令暂时只是暗职,上不得台面,你公开地职务就将是御史中丞。”
杜梅心中感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时,张焕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便道:“好了,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我要悄悄进城,宗庙大祭之事就要你多多费心了。”
“请都督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张焕在一千亲卫地严密保护下,半个时辰后抵达了长安城春明门外,此时的长安城已经过了关城时间,大门紧闭、吊桥高启,一名亲兵纵马上前高声道:“城上听着,都督已经返回,速开城门!”
他张弓一箭将开城令射上了城头,只等了片刻,吊桥开始缓缓放下,城门启开,千人护卫着都督,冲进了长安城。
长安城内一片寂静,各个坊门皆已关闭,大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两旁高大的梧桐树仿佛两排威风凛凛地武士注视着张焕的归来。
行在空旷的大街上,天空阴沉、夜风清凉,伴随着富有节奏地杂沓的马蹄声,一行人在黑暗中默默地走着,没有人说话,大家都仿佛心事重重,这一条路张焕已经走了多年,遥想当年书生意气,他就是在这条路上劫持了崔宁,向东逃去,之前还夜袭了万年县衙,可一晃这就八年过去了,当年的激情已不复存在,当年的故友已经各奔东西,今天,当他再一次踏上这条路时,他便已经成为了这座城池的主人。
遥想八年的艰苦奋斗,他率三千儿郎在武威小郡一步步地奋斗;遥想八年的失败与屈辱,裴俊趁吐蕃东侵给他带来的无奈和忍耐;遥想八年地成功喜悦,他南征北战,夺蜀中、复安西、定襄阳,一场场壮丽的战役,最终成就了他今天的辉煌,这一刻,张焕望着无边无际的夜色,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胸变得无限宽广,他几乎要仰天长啸,将这八万里壮丽山河笑揽入怀
回到张府已经是一更时分了,府中家人都已经歇息,除了大门前两盏大灯笼亮着昏黄的晕光外,府中皆是一片漆黑,门房守夜的下人忽然发现老爷回来了,惊得他们连忙跑进内宅禀报,片刻,张焕的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裴莹披着一件大氅,匆匆出来迎接丈夫的回归。
“夜已经很深,打扰你们休息了。”张焕脱去外裳,疲惫地躺在圈椅上对裴莹摆了摆手道:“我实在累得不行,给我拿床被子来,先凑合一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你在这里睡怎么行,先用热水泡一泡脚,我扶你到床上去睡。”
裴莹也不管丈夫愿不愿意,跪下来替他除去军靴,又扯掉了袜子,把他地脚放在怀中轻轻替他揉搓脚上地穴位,她一边按摩,一便柔声道:“你先闭上眼睛歇一会儿,我来给揉一揉。”
“多谢了。”张焕有些含糊地说道:“我是秘密回京,尽量不要让人知道太多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裴莹笑道:“我就估摸着你这两天要回来,所以特地命人在门房中守夜,我的郎果然回来了。”
“嗯!”
这时,两名侍女端了一桶热水进来,“夫人,热水来话没说完便被裴莹嘘!地一声打断了,她看了看张焕,低声道:“小声点,老爷已经睡着了。”
两名侍女见张焕歪着头,已呼呼大睡,吓得二人吐了一下舌头,轻手轻脚地将热水桶放下,裴莹小心翼翼地替丈夫洗了脚,又用干布给他擦干了,见他睡得香甜,便不忍打扰,命侍女去取来被子和枕头以及一只轻便竹榻,裴莹将张焕慢慢地扶正躺好,又将被褥给他仔细地盖严了身子。
裴莹坐在张焕地身旁,温柔地抚摸着丈夫因长期南征北战而变得苍老的脸庞,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爱怜。
次日天尚未亮,张焕便习惯性的睁开了眼睛,尽管他依然感觉到身体疲惫不堪,但长年的行军打仗将他的意志磨练得坚韧无比,他一翻身便坐了起来,他还在内宅的小书房内,裴莹已经回屋休息去了,只有一名侍女正伏在他的脚下,也睡得正香,张焕没有惊醒他,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里,天刚麻麻亮,空气清续带着一丝凉意,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拉了一下身子,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可肚子里却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他才想起,一路奔驰,自己连昨天的晚饭都还没有吃。
“姐夫肚子饿了吧!”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姐夫?张焕一怔,这个声音也是他从未听过。
他一回头,眼前忽然一亮,在她身后竟然站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绝世佳人,只见她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身姿高挑而优美,她的皮肤宛如凝脂一般细白,多情的眼中更有一抹烟雨般的迷蒙,她的头发如黑瀑般地披在肩上,更显出一种清晨女性特有的慵懒味道,而她的手里端着一盘点心,她走上前,将点心放在石桌上,有些羞涩地抿嘴一笑道:“我叫崔雪竹,是崔宁的妹妹。”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大唐变天(中)
就在张焕回京的当夜,李勉府内,也有五六个人彻夜不眠地商谈着对策,任何权力的变更都不会是一帆风顺,或许会有万众臣服的势头,但在万众的海洋中总会有几朵激起的浪花,李勉便是其中最大的一朵,应该说李勉与张焕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他的孙子是大唐皇帝,自古以来皇位的非正常变动都意味着残酷的争夺和绝不留情的杀戮,他的孙子将逃不过被斩草除根的厄运,甚至他的家族也不能幸免,在没有退路之时,只能放手一博,在参与密谋的五人中,除了李勉外,还有就是济阴王李俯和北平王李偕兄弟,他们二人是当年宫廷政变的主谋之一,一旦张焕上位,即使其他参与谋划的人无事,但他们兄弟也必然逃不过被清算的命运,因此他们的命运也和李勉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参会的第四个人正是广武王李承宏,这个曾经被张焕惨痛教训的老王爷出人意料地坚持着他的原则,大唐皇族的血统不容被玷污,即使张焕真是太子豫之子,但以私生子的身份继承皇位也无论如何是他不能容忍,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在他树立的血统大旗背后,究竟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目的。
而参加会议的第五个人则是谁也想不到的段秀实,很长时间以来,段修实便率领六千军镇守在西受降城,他的粮食一直便是由陇右供应。但这并不能阻挡段秀实忠诚于太后之心,在他长期和张焕地交往中,他根本就无法接受张焕是皇族的事实,在他看来,张焕就是一个大军阀,企图以皇族的名义纂位,那些所谓的遗诏文书都不过是张焕所为登位而捏造出来的伪证。他的目的单纯而清晰,就是要阻止张焕上位,在这五人中,反而是他地态度最为坚定执着。
经过一夜不眠的商谈,五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了,但如何应对张焕的即将强势上位,众人依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李俯兄弟的建议很简单。就是坚决不承认张焕的皇族地位,发动全体宗族在反对书上签名,他们兄弟可以承担起串联的重任。但李承宏却讥讽他们兄弟二人不切实际,如果别的宗族反对,现在就不会只有他们五人在此开会了,事实上大部分宗室都已经屈服于张焕地强势,而且大唐宗族群起反对,那他张焕会不会索性建立一个新的王朝,但讥讽归讥讽,李承宏自己也提不出一个好的办法
眼看天已经快亮了。但五人地密谋仍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李勉大失所望。他正要让大家各自回去,却忽然见段秀实向他施了一个眼色,李勉心中一动,便起身对众人笑道:“办法总是慢慢想出来的,也不急这一时,大家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我再派人通告大家。”
众人都已疲惫了,也知讨论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便各自告辞回府。过了片刻。段秀实却悄悄返回,李勉将他带进了自己的内书房。
“段使君可有什么高见?”一进书房。李勉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相国暂且不要着急。”
段秀实摆摆手,请他先坐下,一夜未眠他自己也着实疲惫了,段秀实喝了一口滚热的茶,这才缓缓说道:“有些话我刚才不好明说,只能和相国单独协商。”
李勉吃了一惊,“怎能?你怀疑他们三人中有内奸吗?”
“李俯兄弟还好一点,我是担心那个人。”段秀实压低了声音道:“到了这个时候反对张焕,总是该有充足的理由,他的理由却是不想让皇族血统不纯,相国以为这是真的理由吗?据我所知,此人并不是个立场坚定之人,在元载被刺一案上他地表现不就完全说明了问题吗?”
李勉倒吸了一口冷气,段秀实一下子提醒了他,是的,自己是有点大意了,在反对张焕之中,李承宏至始至终是个积极分子,自己还想着或许是他曾被张焕所辱,或许是他地兄弟李承业在陇右被杀,所以他才对张焕恨之如骨,可现在再一细想,他那般胆小怕死之人,怎么可能为了什么血统纯正来冒全家被杀的风险呢?此人确实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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