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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共潮生

_6 清音墨影(当代)
  “要是你一直在,我就不会半夜疼醒也没人管了。那年出了车祸,我在医院呆了那么久,每天都孤零零的躺在病房里,就算有人来看我,也不过是敷衍了事,我每天都在想你,在想,要是越越看到我的腿,不知道要多心疼,要流多少眼泪,可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去找你……”他竟然滔滔不绝的说着,声音越来越苦涩。“所以越越,我真的不是原来的我了,经历过那些,我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一口气说完,脱力般的靠在床上,闭着眼睛不再看我。
  我满腔的心疼,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紧紧拉住他的手。安慰他,又有什么用呢?我这两年以为自己再悲惨不过,可至少我有人关心,而他……
  “海潮……”他的额头,因为痛,细细的渗出了汗,我轻轻地擦着,却感觉怎么也擦不干。“别难过了,以前的事我们都不想了好不好?”
  他仍是闭着眼睛,胸口起伏不定。
  “海潮,现在我不是在这儿吗,看着我,你还是不开心?”愣了一会,我晃着他发嗲,尽量不想把气氛弄得太沉重。
  “开心。”他点着头,表情却仍然凝重。
  “那就行了,那张我小时候的照片呢?还在不在?”
  “在,在书桌的抽屉里。”
  我下床到书房,找到那张小小的照片。那个时候还是特地去照相馆拍的彩色照片,我穿了一身红色的衣服,像个泥塑的阿福娃娃,笑得很甜。
  “拿着。”我把照片塞到他的手里。“以前我每次不开心,就看这张照片,看着看着就笑了。”
  那个小小的我,确实很有感染力,他看了一会,也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
  “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笑。笑起来比较帅。”即使只有嘴角一点点的笑意,也足够让我满足。
  “帮我放到钱包里。”他把照片交还给我。
  等我放好照片再回到房间,他已经躺下睡了。我知道他没睡着,坐在他身边玩他的手指。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指尖却因为春天的天气有些干燥,微微的在蜕皮。我拿过床头柜上自己的护手霜,慢慢的帮他抹在手上,每根手指都仔细的涂匀,涂好了以后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玫瑰花的香味跟这个男人似乎不太搭。他终于扑嗤一下笑出声来:“你是小狗吗?玩好了别人还要闻闻的?”
  “哼,我是小狗,你也好不到哪去。”我倒在床上,背朝他开始装睡。
  “越越,谢谢你。”他抱着我,过了许久才在耳边低低的说。
  “嗯,不客气,以后每天帮你涂护手霜就是。”我的声音在笑,眼角却发酸。以前都是他逗我开心逗我笑,现在换了我来让他开心也好,只要他笑,什么都好。
  “以前的事,我很快就会都忘记的。”他想了想,又继续说。
  我转身,搂住他的脖子:“我知道。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愿意等,等那个熟悉的你回来。或者,等我熟悉现在这个你。
  他被我胁迫着,连着三天没有去上班,本来要出差,也被逼着取消掉。虽然在家里也忙得不可开交,打电话收邮件,但至少不用走路。
  妈妈是陪严叔叔来开研讨会的,两个人只跟我吃了一顿饭,就逍遥的过二人世界去了。只是老妈忽然转了性,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的教育我,要找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有没有钱,要放到第二位。我瞠目结舌。看着严叔叔笑眯眯的脸,我忽然明白过来,陷在爱情里的女人,就是会转性。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打算跟妈妈说我已经有了男朋友,但话到嘴边,很快又咽了下去,似乎隐隐约约的有预感,说出去,免不了一场暴风骤雨。
  第 22 章
  “小猪。”星期六早上,我睡得正好,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挠我的脚心,想叫醒我。
  我不满的把脚缩回到被窝里,那只手却跟着伸进来,温暖干燥,却让我非常难受。
  “海潮,别闹了。”
  他叹了叹气,把手拿了出去,走到床边坐下,俯身轻轻地说:“你今天要去看孕妇刘黎的,小猪你不记得了?”
  我清醒了几秒,想了想说:“下午去。早上孕妇也要睡觉的。”
  他的手摸着我的脸颊:“小懒猪,这都几点了,还睡,不会你也怀孕了吧?”
  我顿时惊醒,翻身坐起来,算了算日子,没有问题。抬眼一看,他笑得诡秘。
  “好啊,你明知道不会,还吓我。”我掐他的胳膊。
  “不吓你你怎么会醒呢?”他一边躲,一边无可奈何的说。
  我看看时间,还很早,又躺下,拉着他的胳膊:“还早呢,你陪我再躺一会嘛。”
  他摇摇头,却乖乖的钻进被窝。
  “海潮。”我其实早已经没了睡意,只是喜欢跟他抱在一起的感觉。
  “嗯?”
  “开电视。”
  他靠在床头,开始看重播的足球比赛,我坐到他的两腿中间,背靠在他的胸口说:“小时候我妈妈冬天给我穿衣服,都是这样坐着的,不会冷。所以我最喜欢这个姿势。”他的怀抱宽阔温暖,比妈妈的怀抱还要舒服。
  过了一会,他低头在我耳边说:“可是这样,我会想做坏事的啊。”
  “啊,要进球了,快看快看。”我一边打岔,一边按住他的腿,不让他乱动。
  “越越你懂不懂啊,那是后卫把球传给守门员,让他开出来啊。”他看了一眼,便气结。
  “我不懂,就你懂。你最厉害。”我心里舒了口气,打岔成功了。
  “那当然,我以前都是足球队的队长啊。”
  他说完,我心里骤然一疼,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倒是他自己很快又继续说:“还好现在不能踢了,不然更没时间陪你了。”
  我背对着,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手臂环紧了一些。
  我仍是不放心,过了一会偷偷抬头看他,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表情轻松,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我坐直身体,刚想偷偷亲他一下,被他伸手拦住:“我还没刷牙呢。”
  “我也没刷啊。”我推开他的手,在他的怀里转了个身,顽固的把嘴唇凑上去。
  “海潮,我今天不出去了好不好?”我被他抱着,就是不想起床,虽然知道已经很晚了,我们两个这样赖在床上,实在有点古怪。
  “不太好吧?你不是跟刘黎都说好了嘛。”他玩着我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绕在手指上,再放开。
  “今天天阴着呢,我想在家陪你。”
  “没事,你早去早回就行了。我在家等你。”
  “那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跟他分开,一刻也不想。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算了,我出门很累的。”
  “不去也好,刘黎怀孕了脾气可差了,到时候看到你比她老公帅又要不爽了。”
  他笑了笑,在我的额角轻轻吻了一下,起身下床。
  我跟着他,对着镜子一起刷牙,看着他傻笑。
  “你笑什么?”他晃晃手里的牙刷,不解的问我。
  “没什么没什么。”我低头去洗脸。
  “说。”他板着脸,把我拎起来。
  我逃不过去,只好乖乖的坦白:“看到你笑,我就开心。”
  他没什么表情,像是踌躇了一下,才说:“拐杖给我。”
  我帮他把放在门口的拐杖递到他的手里,他说了声“跟我过来”便慢慢的走出去。
  我摸不着头脑,只好跟着他出去,走到沙发上坐下。他仍是绷着脸,我暗自琢磨,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开心。正想开口问,忽然被他抬手一推,跌倒在沙发上。
  他的吻,就随着俯下的身子落在唇上,像咒语一般,让我很快就迷失方向,直到呼吸急促,他才用胳膊支起身体,挑起眉毛说:“现在刷过牙了,可以好好亲了。”
  我看着他嘴角微微的笑容像涟漪般的慢慢扩散开来,直到晕满整个脸庞,微微露出牙齿,那样熟悉的笑,让这样一个阴沉着的天气,瞬间洒满了阳光。
  自从怀孕以后,本来在家里就是公主的刘黎变成了太后。工作全部停掉,安心在家养胎。我到她家的时候,看见她正跷着二郎腿看电视,指挥着可怜的顾毅杰跑东跑西,帮她端茶倒水。顾毅杰倒一直笑眯眯的,被骂也笑得阳光灿烂。
  “我要吃冰淇淋。”刘黎怕热,才刚五月份,已经开了空调在吹风,还是要吃冰淇淋。
  “医生说现在还不能吃……”顾毅杰陪着小心。
  “都是你害的!”刘黎一拍桌子。“这么热的天,害我连冰淇淋都不能吃!其他东西又吃不下去,想难受死我啊。”
  “好好好,都是我害的,我错了还不行么。”顾毅杰好脾气的点点头。
  “哼。花月夜我跟你说,千万不能怀孕,一怀孕,人生什么乐趣都没了,电视,电脑,电话,统统都有辐射,统统不能碰。”她又开始给我上课。“不对,婚都不能结,结了婚,就没自由了。”
  “你还叫没自由?那全世界人都是囚犯了。”我白她一眼。
  “不是人身自由,是心理自由。结了婚,你就被男人拴牢了,想摆脱都摆脱不掉。”
  “我看亦越被拴着挺开心的。”顾毅杰插话,看着我笑。
  “那是那是,她是自己送上门被人拴的,不像我,被人骗到手的。”
  想想也是,我确实是送上门被人套牢的,自然心甘情愿。
  刚说着,电话就响了。
  “越越,下雨了,你带伞了吗?我去接你吧?”隔着话筒听见他的声音,我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我带了。一会就回来,顾毅杰会送我的,你在家等我就好。”
  挂了电话,刘黎斜眼看着我:“夺命追魂call又来了吧?瞧你乐的。回家吧回家吧,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我笑。“你好好休息吧,下星期来看你。”
  “好好,你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哦,再怎么说你也要做人家干妈的。”
  我无语,她想吃什么,还不是立刻有人飞身出去买,还要我献什么殷勤。
  顾毅杰送我回家,顺便去帮太后买生煎。
  “亦越,你好象比以前更漂亮了,都是爱情滋润的吧。”顾毅杰笑着揶揄我。
  “滋润什么,整天替某人操心,累都累死了。”
  “他真有福气。能找到你。你脾气好,比我们家刘黎温柔多了。换了是我,累了一天回家,也更想看到你。”
  “你可别乱说啊,当心刘黎拆你的骨头。”我忍不住笑出声。
  “哎,人都是一对一对配好的。像他那样强悍的,就要配你这样的。”
  “我可没觉得他强悍。”他叫着“越越”的时候,哪里有半点强悍的样子。
  “他对着你当然不会凶巴巴的。上次帮你打听完他的消息以后,我就一直留了点心,才发现本来他大哥好像也有雪季的股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移民到国外去了。现在估计江海潮已经是雪季最大的股东了吧,又是总经理,才三十岁,还不够强?”
  “雪季的股份本来就是他的。他大哥那样对他,现在只是移民了,又没变成穷光蛋,也没什么吃亏的。”我心里还是恨恨的。
  “看来你跟他在一起久了,也变厉害了。你想想,本来呼风唤雨,结果家里最重要的生意被弟弟抢了,还被赶到国外,他大哥不是也很惨?不过你们家江海潮也太有手段了,雪季现在的名声,比以前他爸爸在的时候响多了,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生意上的事有些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不肯提。”
  “那你没有问过他?”
  “他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慌什么,我不想逼他。要不要我回去特地帮你打听打听?”我嘲笑顾毅杰原来也是这样八卦的人。
  “算了算了。我们家老爷子已经快退休了,我的事情越来越多,还要伺候老婆,哪有时间打听这些啊。”顾毅杰狂摆手。
  “海潮,今天有人夸你来着。”回到家,他已经做好了晚饭。我最爱的罗宋汤。
  “谁?孕妇?”
  “孕妇的老公。”
  “说我什么了?”
  “说你有本事啊,少年英雄,在酒店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拽死了。”
  他得意的笑笑,不置可否。
  “不过,他很好奇,你怎么那么有手段的,酒店到你手上就不一样了?”
  “我哪有什么手段。”他低了头去吃饭,仍旧弯着嘴角笑着。
  “瞧你那小气样。你跟我说我还听不进去呢。”确实,他很多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工作上,我实在不想让他在家里也想这些。
  吃完饭我去洗碗,他硬要站在我背后,赶都赶不走。
  “你去坐着吧,做饭站了很久了,不嫌累啊。”我试图推他出去。
  “不累。”他从后面抱着我。“别乱动,我可没用拐杖,别把我推倒了。”
  我只能站在原地洗碗,动作都不敢太大。
  “越越。”
  “嗯?”
  “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
  “相信我爱你。”
  这个人,隔三差五就要肉麻一下。
  “好。”我毫不犹豫的答应。
  “认真点。”他的手臂紧了紧。
  “海潮,我要是不相信你,干吗还来找你?那天来找你之前,我就一直在跟自己说,你爱我。”我低着头洗碗,无比认真地说。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他不再说话,脑袋搭在我的肩膀上,看着我洗好碗。我甩甩手上的水,转身换了个方向抱住他。厨房里还有刚才炖汤的香味,甜甜的,他伸手扶住水槽,把我困在他的怀抱里。我抬头看他,竟然觉得昏黄的灯光亮的刺眼,默默的闭上眼睛,他只是吻了吻我的额头,便不再动。睁开眼,他正牢牢盯着我看,眸子精亮,映着灯光,几乎要把我的魂魄吸走一般,直看着我不放。
  “看什么呢?”
  “看你啊。”
  “我有什么好看,有那么喜欢我么。”我贪恋他的味道,他的温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不想抬起来。
  “嗯。除了你,没有人能给我家的感觉。”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点微热,只是我们都这样站着,贴在一起不肯放开。我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他的背上有一点点出汗,我用手掌去抹,那里的肌肉结实平滑,皮肤湿润。
  “越越……”他低头吻我,唇齿间还残留着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我的嘴唇被他包围,下意识的抱紧了他。他慢慢的把身体压在我身上,一只手捧住了我的脸,我已经感觉到他升腾起来的欲望,如同一团焰火,霎时间照亮了我的脑海。
  “去房间吧。”我抽出空说。
  “嗯……扶我一下……”他不肯抬头,一个劲的只是吻我,人却开始晃悠。
  “走啦。”我硬拖着他,才从厨房走出来。刚走到沙发边,他就拉住我坐在他的腿上,再也不肯放开。
  “越越……”他叫的我全身发软,无力的倒在他的怀里。
  “海潮,我去关灯……”我想起来,他从来不肯开着灯。
  “不要。”他紧紧的抱住我。“让我看着你。”
  “沙发太小……”
  “别乱动,坐在我的腿上就好。”
  他的唇湿热甜腻,夹着重重的喘息,我只想努力的贴近他,再近一些,像一条风中飘摇的青藤,只想缠绕上坚实的一棵大树……
  第 23 章
  暑假是我最忙碌的时候。今年的夏天热的奇怪,每天很早温度就上来了,到了夜里也降不下去,没有下雨,可每天都闷热的透不过气来。还好我都在琴行里上课,不用在外面奔波,只是现在的学生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小小孩,对付他们又要有耐心,还要有智慧,常累得我汗流浃背。夏天过下来,我满意的发现自己瘦了一些。
  “秀秀,你妈妈还没来,你坐在这里等她好吗?”这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最小的一个学生,才5岁。
  “好。”小女孩乖乖的坐在桌边,老实的看着门外。
  “小李你先回去吧,我陪秀秀等就行了。”我让在琴行帮忙的女孩先回家,自己就坐在秀秀的对面,陪她等妈妈。
  “老师,妈妈很快就下班来了。”小姑娘很善解人意的解释。
  “没关系,我也不急着回家。”我对她笑笑。秀秀很可爱,雪白的皮肤,浓密的黑头发留了个娃娃头,每次看到她,我都会有种想生个女儿的冲动。
  “老师,我弹得好吗?”她仰起头看我,眼里星星点点的期待。
  “嗯,你很聪明的,弹得很好。”其实这么小的孩子,哪有什么好不好,能坐得住一个小时,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弹得跟老师一样好?”她惊喜的说。
  “嗯,当然,你以后肯定比老师弹得好。”我笑着说。
  “那要是我也可以跟老师一样漂亮就好了。”
  被这样一个洋娃娃夸奖,我脸红了,岔开话题说:“怎么指甲还不拿下来?不热吗?”
  “每次都是妈妈拿,我自己撕胶布会疼。”秀秀看着自己的指甲说。
  “那老师帮你撕,保证不疼。”我拉过秀秀的手,她的小手软软的,手指那样纤小可爱。
  刚取下一只指甲,门就被推开了。我转脸一看,是海潮。
  “你怎么来了?”我惊喜的看他。
  “来接你回家啊。”他的脸上有点出汗,却笑得开心。
  “那等我一会,还有个学生没有走。”桌边只有两张椅子,我站起来把位子让给他,正好蹲在另外一边,帮秀秀撕指甲上的胶布。
  “叔叔好。”秀秀甜甜的叫他,他更开心了,答了声“你好”就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人家。
  “老师,这个叔叔是你的男朋友?”秀秀低着头小声问我。
  “嗯,是啊。”
  “好帅哦。”还好她只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不然被他听见了,不知道有多得意。
  我帮秀秀把指甲都弄好,站起身来,看见这个人还是傻乎乎的眯着眼睛,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秀秀,想不想吃冰淇淋?”我问。
  她愣了一愣,明显是想吃又不好意思。
  “我们让这个叔叔请客,他很有钱的。”
  秀秀想了半天,红着脸点点头。
  “拿钱来。”我摊开手,伸在他面前。他无奈的掏出钱包,整个交给我。
  我买了冰淇淋回来,看见秀秀居然坐在他的腿上,捏着他的手机在玩。
  他接过冰淇淋,小心的撕开盖子,拿出小勺,细声细气的说:“秀秀,先吃冰淇淋,等下再玩。”
  秀秀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心不在焉的说:“嗯。”
  “冰淇淋马上就化了哦。”
  秀秀这才抬起头来,放下手机,从他手上拿过冰淇淋,一口一口的吃。
  我惊呆了,这才十分钟,他居然跟这个小娃娃混得这么熟。
  “好吃吗?”他一边拆自己那个,一边问。
  “好吃。叔叔你这个是巧克力味的,我的是草莓的,等下我跟你换着吃。”
  “好。”
  两个人头碰头,亲密无间,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冰淇淋吃完,秀秀仍然坐在他的腿上,又开始玩手机。
  没几分钟,秀秀的妈妈来了,一进门就不好意思地说:“张老师不好意思,我又晚了。”
  “没事,才十分钟而已。”
  她走进来看见秀秀,吓了一跳,张口结舌的叫:“江总……”
  海潮抬起头,亲切的笑了笑:“你好。这么巧。”
  “秀秀快下来,叔叔会累的,我们要回家了。”秀秀的妈妈满头大汗。
  “噢。”秀秀不情愿的爬下来,走到妈妈的身边,冲我们挥挥手:“老师再见,叔叔再见。”
  “江总,张老师,麻烦了,我们先回家了。”
  我送他们到门口,转身回来,发现这个男人还在傻笑。
  “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
  “没什么。”
  “你对付小孩怎么那么有手段?”平时也没见他多有耐心。
  “那是,不过只有对漂亮的小孩才行。”他臭屁的样子,很好笑。
  “她妈妈是你们酒店的?”
  “嗯,好像是财务的。”他点点头。
  “哎呀完了。”我忽然想起来。“她都是上班时间偷溜出来,送女儿来上课的。这下被你看到了,难怪那么紧张。”
  他还是笑,不说话。
  “惨了,她以后肯定不会再让秀秀来这里上课了,你害我损失一个学生。”
  “那你可以告诉她,其实我根本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让她就当没看见我好了。”他站起来,准备出门。
  “真的?”我抬头看他。“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凶啊。”
  “我什么时候凶了?只是偶尔才骂骂人而已。”
  “待会再走,现在高峰时间,路上堵,你又让司机回家了,这时候很难打到车的。”我拉住他,他又退两步回来坐下,问:“那我们现在干嘛?”
  “让我坐在你的腿上玩手机。”我半开玩笑说。
  “好啊,过来。”他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我哪里敢真的去坐他的腿,撇撇嘴没理他。
  “这是你自己不要的啊,还吃学生的醋,小心眼。”
  “哼。谁吃醋,你才小心眼。”
  “越越,过来。”
  我把椅子挪到他身边,坐过去靠在他的肩头。
  他伸手摸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轻柔舒缓,一时间只听得到空调运转的声音,外面的天还亮着,琴行门口的小马路上偶尔有车开过,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车子的声音,世界静的,只剩我们两人。
  一辆黑色的卡宴静静开过,正停在门口,似乎是在等红灯。
  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随即继续,我拉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指紧了紧,便恢复正常。
  直到那辆车开走,他才开口低声地说:“这两年卡宴都烂大街了。”
  “嗯,所以我们不高兴开了。”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对。我们都改坐出租车,桑塔纳又实用又结实,多好。”
  “就是。”我的眼里,闪出上次在电视新闻里看见的镜头,愣了几秒,赶紧小心的收起伤感,轻松的说:“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好,走吧。”
  我关了门,挽着他的手走出去。其实已经立秋,早晚比原来凉下来很多,马路上的梧桐遮天蔽日,所以外面并没有热的像烤箱一般。他走得很慢,没多久手心就出汗了。我拿出手帕帮他擦汗,反而被他嘲笑:“擦了有什么用,等下还是要出汗的。”
  “那你晚上回去别洗澡了,反正明天还要出汗的。”
  “行啊,你不嫌我臭臭的我就不洗。”
  “讨厌。我最讨厌夏天,热的难受。”
  “我最喜欢夏天。”他非要跟我对着干。
  “为什么?”
  “夏天路上的美女穿的都很清凉,养眼啊。”
  “你……”
  “而且夏天穿的少,做起某些事情来比较方便,不用一件一件脱。”
  “……”我简直说不出话来。
  “我是说洗澡啊,哎?某些人是不是又想歪了?”他夹紧我的手臂。我只得垂头丧气的跟在他身边。
  吃了饭他还要去看电影。“越越,去吧,我都好久没有出去玩过了。”他怕我不答应,吃饭的时候就一个劲的在我耳边唠叨。
  “好吧好吧。”答应了他,看他欢欣雀跃的样子,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以前那样一个活泼爱动的人,现在看场电影,都能让他开心成这样。
  排队买票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叫我,是袁非。他牵了个女孩的手,两个人正在等待区的小桌子边喝咖啡。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偷偷找了个漂亮的女朋友也不告诉我们?”我笑着走过去。那女孩年纪很小的样子,打扮极为时髦,笑得阳光灿烂。
  “嘿嘿嘿,这不是现在向你坦白了吗。”袁非竟然腼腆起来。
  “光向我坦白有什么用,刘黎知道了不骂死你才怪。”
  “就是刘黎帮我介绍的。”袁非和他女朋友一起笑。
  “好啊,就我一个不知道?刘黎这家伙……”我愤愤的抱怨。
  “你别抱怨了,刘黎还抱怨你呢,说她大肚子在家,整天无聊死了,你也不去看她,重色轻友的家伙。”
  我转身往队伍里看了看,海潮还排在那里,他低着头看手机,又皱着眉头,跟前面的人距离已经拉开了,还没有反应,后面的人拍了拍他,他才抬头往前走了一步。
  我对袁非摇摇头:“我还是过去吧,他老这样心不在焉,我怕他排一辈子也排不到。”
  “好啊,你果然重色轻友,领教了领教了。去吧。”袁非搂着女朋友,做生气状不再理我。
  上一次跟袁非也是来这里看的电影,可时间变了,人也变了。
  电影院的冷气开的太足,坐进去没十分钟,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冷?”他一边说,一边把我揽到怀里。他的身上总是暖暖的,我偏又最怕热,到了夏天就不肯跟他黏在一起,这下倒立刻把他抱紧。
  “你利用我,把我当热水袋。”
  “那你爱当不当。”我一边说,一边死皮赖脸的抱着他不放。
  电影开始了,我缩在他怀里,看到一半,还是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我们走吧,不看了。再看你要感冒了。”他拍拍我,小声地说。
  “不要不要,难得出来看电影,好歹看完它。”电影是他爱看的科幻片,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已经很少有机会陪他出来玩,不忍扫他的兴。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犹豫了一会,放开我站起身来。
  “去哪?”我拉住他。难道真的不看了?
  “洗手间。”他弯腰低声说了一句,便走出去。
  他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我开始担心,想打电话给他,发现他的手机放在我的包里,想去找他,又怕他回来找不到我,正有点着急的时候,他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我们特地挑了靠门最近最边上一排的位子,但是因为来得晚了,只能坐在后排,放映厅的门却在最前方,从那里走进来,要上十几级台阶。台阶不多,但是也不矮,走上来的时候,我一路撑着他。
  大银幕的光线忽明忽暗,我只能看见他的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走的很慢。他走到台阶前,把东西拿在右手里,左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上来。
  我站起来,走到过道上,准备下去扶他,却看见他对我轻轻的摇了摇头,眉梢带着一缕温柔,我便收回了脚步。他每走一步,我的心都跟着拎起放下。平时出门除了天气恶劣,腿疼得厉害的时候,他很少带着手杖,宁愿慢慢的走,宁愿坐下累得喘不过气来,也要一个人笔直的挺起腰背,今天已经走了很多路,大概早就吃不消了,才会用一只手扶着墙壁。
  旁边已经有人转眼看他,他恍然不觉,还是一个人镇定的一级一级台阶上来。银幕上的光线正打在他的背上,我却看清他脸上有微微的笑意。
  他的脚步缓慢,每上一步都要重重的呼一口气,身体有些摇晃,步伐却一直坚定。他修长的身影在台阶上拉下一个更加细长的影子,我就伸出胳膊,站在上面等他。
  “干吗去了?这么久?”他终于走到我身边,伸手扶住我的胳膊,把右手里的东西交给我,是一杯热巧克力。我紧紧捏在手里,滚烫的温度一路传到心底。
  他没说话,坐下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便静静的看电影。他的额头有一点点出汗,我抬手帮他擦干,手指落下的时候,被他顺势捏住,不再放开。
  “别看我了,看电影。”他面对着银幕,头也不回地说。
  “你比电影好看。”我捧着杯子,电影里在放什么,我已经完全不知道,只知道紧紧的握着身边这个人的手。
  一杯热巧克力的温度,和一只宽大手掌的温度,我靠在椅背上,一时间竟恍惚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电影院的黑暗里,我能感觉到温暖沿着手指,进入血管,浸润了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音响里似乎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我的指尖却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皮肤下血液隐隐的流动着。
  第 24 章
  回到家,我还是不幸感冒了。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直打的泪流满面。
  “越越,都是我不好,看什么电影啊。”他坐在床边,垂头丧气的说。
  “下次不要去这家电影院就是了。”我擦着眼泪。
  “我去把空调关掉。”他听着空调呜呜的风声,皱了皱眉头。
  “别。”我一把拽住他。“我怕热啊。”
  “你都感冒了。”
  “我宁愿感冒感死,也不能热死。别关。”
  “空调吹得我腿疼。”他揉了揉自己的大腿。
  “那……那你关吧。”
  他嘿嘿的笑起来。我明白自己又上当了,捂上被子埋头睡觉。
  “明天别上班了,在家给我做饭好不好?”我感觉到他钻进被窝,用力的贴近我,怕传染感冒给他,我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说。
  “嗯,好。”他一口答应下来,倒把我吓着了。
  “真的?”
  “嗯,明天是星期六啊,本来就不上班。”他又笑了。
  生病的周末,他被我呼来喝去,指挥着做这做那,直抱怨比上班还累。我偷笑着说:“那是,你以为我很好伺候吗?我从小就这样,一生病就变成魔鬼了。”
  “我就喜欢伺候你,行了吧?”他只好认输。
  “再说了,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哪有把你怎么样,也就端茶倒水而已啊。”
  “你睡觉我就没得睡,一夜不知道要给你盖几次被子呢。”他一说,我想起来,半夜似乎一直在踢被子,一直有个人不停的给我盖上,叹着气说:“越越,盖盖好,乖。”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到了晚上却还是继续踢被子。
  结果,等我好了,他倒被我传染上了,又不肯在家休息,结果感冒一天比一天重,第三天晚上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嗓子已经完全哑了。
  “越越,我桌上有个蓝色的文件夹,等下开会要用的,我忘记带了,待会我让司机回来拿,你交给他就行了。”
  “已经快6点了,你还要开会?”
  “嗯,有点急事,很快就结束了,半个小时。”他的声音已经全是气音,隔着话筒,我也能感觉到他在忍着咳嗽。
  “好。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找好他要的文件夹,去厨房盛好帮他煮的皮蛋瘦肉粥,想想又觉得不对,到药箱里找出点药,放在一起。
  他的司机上来按门铃的时候,我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突然袭击他去。
  “走吧。”我拿好东西说。
  “张小姐你……”他好像觉得挺奇怪的。
  “你们江总非要让我给他送饭去,没办法。”我笑着摇头骗人。
  “噢。”他的脸并不陌生,毕竟每个月见一次,每个月来买一套弦。坐在车里,想着我就想笑。这个看似精明的人做这样的傻事,而更可笑的是我竟然毫未察觉。
  “师傅您贵姓?”堵车的时候,我跟他套近乎。
  “我姓年。”
  “你以前每次都到我们琴行买弦,我还以为你家里有孩子学古筝呢。”
  他笑笑说:“我以前是江总爸爸的司机,他去世以后就做江总的司机,他还是自己开车的时候,每个月就找我一次,就是去琴行买弦。”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老板很奇怪?”
  “没有,我知道他是去看人的。有几次你不在,就没有进去买,第二天又跑一趟的。”他说的是上海话,我听来像讲故事一般,一个柔软的故事。
  他的车里干净整洁,年师傅开了音乐,还是小野丽莎,我笑,都已经做了总经理,车也换了,还听着同一个人的歌。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找他,要不是有年师傅带着我,估计连他的办公室门我都摸不到。
  “你好。我来给江总送文件的。”这次仔细看了,才发现他的秘书很年轻,又漂亮,笑容甜美,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江总在里面开会,我送进去给他吧。”她伸手接过文件夹。
  “把这个也给他吧。”我把带来的喉糖递给她。“别告诉他我来了。”
  她笑着点点头,转身进了会议室,很快就出来了,看着我,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
  “你叫Cindy对吧?我叫张亦越。”我看她尴尬的样子,觉得她很可爱。她的胸口别着酒店员工的铭牌,叫Cindy。
  “张小姐,你好。”
  “我能不能去他的办公室等他?”
  “啊,好。”她转身帮我打开办公室的门锁。“你要咖啡还是茶?”
  “不用了麻烦了,谢谢你。”我站在门口跟她说话。
  “那个……我准备下班了……”
  “我在这里等他,你先走吧。”
  “好。再见。”她体贴的帮我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他的办公室并不是很大,写字台,会议桌,书柜,沙发,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
  我刚在沙发上坐下,有人敲门。
  “张小姐,这是今天的报纸,还有两本杂志。”是Cindy,她已经拎着自己的包包,准备下班了。
  “太好了,谢谢你。我正觉得无聊呢。”她很体贴,拿来的杂志是两本时尚,一看就是她自己的。
  她笑了笑,转身离去。
  报纸最上面有一张明信片:“海潮,我下个月回来。Maggie。”寄到的日期,就是今天,寄出的地点,是纽约。翻到正面一看,是一副几米的手绘,一个孩子在草坪上放风筝。
  我觉得有点奇怪,只是明信片上什么也没有说清楚,就又把明信片放回原处。
  我并不是很爱看这类杂志,随便翻了翻,很快就看完了。他还没有回来。
  我走到他的书桌前,放下杂志,打算去他的书柜里找书看,这个书柜里只有很少的书,大部分都是些公司的报表什么的,没有上锁,我一眼看见书柜的最下面一层有一只盒子,不大,方方正正的,黑色的皮质表面。
  我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蹲下去拿起来刚准备打开,发现盒子上有一个小小的密码锁,三位。我有些犹豫。窥探他的隐私,总归不大好。我无意识的轻轻拨弄了两下密码锁,它竟然弹开了。原来根本没有锁上。我想,可能是刚用过,匆忙间没来得及锁好。
  我顺利的打开盒盖,只一眼,就愣住了。
  里面整整齐齐的,是很多套古筝的弦。每一套用一个我们琴行半透明的小纸袋装好。
  原来都被他藏在这里。
  我拿起第一套,纸袋的反面,写着一行字。是时间。就是琴行开业的第一个月,6月10号。
  第二套是7月9号。
  每个月一套,每个月一只袋子,每个月一行他写下的日期。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日期基本上都是10号左右。
  前年10月的那一只袋子后面,是一张小纸片。比袋子稍微小一点。
  我拿起来,上面写了四个字:
  越越,我疼。
  我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再后面,是接下来直到今年二月的袋子,最后一个,就是我再次见到他的前两天。
  我手里捏着那张纸片,薄薄的,纸质有些脆,他的字一向笔锋凌厉,这四个,却软绵绵的,看着有些凌乱的笔触,无力而又扭曲,写字的人,大概是费了很大力气,耗了很长时间才写完这四个字。
  越越,我疼。
  我看着这四个字,五脏六腑像绞成一团乱麻,生生的被绞出泪来。
  门被推开,我听见他一走进来就叫着“越越”,嗓音那样沙哑疲惫。
  我从地上站起来,仍拿着那张纸。
  他走过来看见我在哭,慌张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急着抱住我问:“怎么了?怎么了?”一低头,看见地上的盒子和我手里的那张纸条,反应了过来。
  “越越,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没事了。”
  “海潮,都是我不好……”我抱着他哭,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肩膀。
  “别说傻话了。乖。”
  “你……你那么疼的时候,我还在恨你……”心里痛得让我只能靠哭来发泄。
  “又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越越,别哭了。”他拍着我的肩膀。
  “嗯。”我一边答应着,一边用力的抱着他,眼泪还是忍不住。
  他拉着我到沙发上坐下,抽了纸巾帮我擦干眼泪,微笑着说:“越越,别哭了好不好?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哭的?”他那样笑着,眼角眉梢里,一丝沉重也看不见,可想到他写下那张纸条时的情景,我的全身,都被黑暗笼罩,即使这房间里灯亮如昼,也无法点亮。
  我看着他,努力收住眼泪,摇摇头说:“我是给你送粥来的。”
  “那正好,我饿死了。”他摸着肚子皱眉头说。“你喂我吃。”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有些懒散靠在沙发背上。
  我乖乖的拿出带来的粥,还有些微热,刚刚好,捧在手里坐到他身边。他闭上眼睛,准确地配合我,一口一口的吃着。
  “饱了没?”我带来的粥他很快就吃完了。
  他点点头。
  “你怎么一进来就知道我来了?”我一直抽抽搭搭,刚停了下来。
  他摸到我的手,轻轻的拉着:“除了你,谁会想起来给我准备喉糖吃?”
  “那你嗓子还疼不疼?”明明听见他的声音都哑了,还是顺口就问。
  “不疼。”他张口就答,说完,愣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疼。”
  “有多疼?”
  “一点点,只是有点干而已。真的。”
  “我不是说嗓子。”
  他又闭上了眼睛,好像陷入沉思一般,整个人靠在沙发里。沉默一瞬间黑沉沉的笼罩下来,办公室里的灯光亮得晃眼,投下的黑影也如浓墨一般,他的睫毛投下密密的弧形阴影,微颤着,过了许久,才开口慢慢地说:“疼得宁愿死了好。” 每个字都沙哑却清晰。
  就是这样的痛苦,让他整个人变了样。原来那个他,我爱,现在这个他,我也爱,而且心疼。
  “海潮。”
  “嗯?”
  “我在这儿,就在这儿陪你。”我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嗯,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他的手有些发烫,贴着我的脸,
  我腾的坐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刚要说,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他显然也惊讶到了,睁大眼睛,随即笑了,脸上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晕。
  我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有一点点发烧。“我们回家吧。”
  他却摇着头说:“好累,我走不动了。”
  这个晚上我们就住在酒店的房间里,他吃了药,很快就沉沉的睡了,紧紧地攥着我的一只手腕。我却怎样都睡不着,明明本来不认床的,但就是觉得全身不舒服,连心跳也慌乱的不正常。怕吵醒他,又不敢动,全身绷得僵硬,无比的难受。
  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他嫌热,迷迷糊糊的放开了我,把手伸到被子外面透气。
  我晃了晃已经麻木的手臂,起身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自己下床,去套房的厅里看电视,心里好像总有件事情堵着,却想不出是什么。
  奇怪的是蜷在沙发里看电视,睡意却阵阵袭来。房间里的温度适宜,沙发软绵绵的,我竟看着看着,睡着了。
  睡梦里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却恐慌的挣扎半天,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头脑是清醒的,身体却完全不能动。
  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害怕的在梦里只想大叫大哭。
  让我挣脱梦魇醒过来的,是玻璃杯落地的声音。
  我终于清醒过来,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立刻起身走进房间开灯,看见他已经下床站了起来。这里不像在家,床边就是他的轮椅和拐杖,他不肯让公司里的人知道他身体的状况,酒店里竟然什么也没有,他扶着床头柜好像不知所措,看见我进来,脚一软坐回了床上。“你去哪里了?叫你怎么也不理我?”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我就在厅里看电视,刚才睡着了。”我走过去,捡起刚才被他碰落的杯子。
  他的脸色铁青。难道是莫名其妙的下床气?
  “不许走。”他一把拉住我,手指收紧,仍然是余怒未消的样子:“你说过不跟我分开的,不许走。”
  “好好,不走。我去帮你弄点冰敷敷好不好?你还在发烧呢。”我碰碰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大概是发烧烧得糊涂了,
  “不行,你要溜掉的。”他把我塞进被子里,牢牢圈住。
  “我不溜,你这样压着,我都透不过气了。你放开我,睡觉吧。”生病的人,真是得罪不起。
  他放开压着我的腿,胳膊仍然不客气地压在我的胸口。“不睡,就是不睡。你陪我聊天。”
  “好好,你想说什么?”我还是顺着他比较好。
  “随便。”
  “嗯,那就说说,Maggie是谁?”
  他的脸色因为发着烧,白里透红,倒是很好看,听我问这个问题,他的眼神飘忽了两下。“是我的初恋情人。”
  “噢,原来老情人要来找你啦?”他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没有故事,我心里并没有一丝芥蒂。
  “她在美国念书,只是回来探亲。”他的脸贴着我的肩头,温暖的不正常。
  “你心虚啦?”我笑。
  “谁心虚了。我困了,想睡觉了。”他不肯承认。
  “那你跟她见面的时候带上我好不好?我就偷偷看看,我到底比她好在哪里。”我继续揶揄他。
  “看不出来的。喜欢你就是喜欢,没道理的。”他认真说了两句,就不再说话,默默的睡了。
  他睡着的时候样子很乖,因为感冒鼻子不通气,嘴唇有一点点张开,可以看见白白的牙齿,很奇怪,他抽起烟来那么凶,牙齿却一点也没有变黄。房间里开着一盏小夜灯,灯光柔软的落在他的脸上,看着他的侧脸,我不自觉地微笑着。原来爱一个人,真是没道理的。我越来越觉得,中间那两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从开始到现在,我们一直是这样甜蜜的相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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