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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共潮生

_5 清音墨影(当代)
  “刚才你的秘书,应该也不知道吧?”
  “不知道。”
  “你……”看来,他肯让我看见他用拐杖坐轮椅,简直是对我好的不能再好了,可心里还是一阵阵隐隐约约的酸。
  “我怎么了?”他靠在床上,拉过一个枕头垫着。
  “臭要面子呗。”我倒在他的怀里。
  他不说话,一个劲的扭我的耳朵。
  “晚上别呆在客房了。”趁他心情还不错,我说出犹豫两天的话。
  他动作停滞。“你不怕我对你动手动脚了?”
  我摇头。
  “还是算了,我……”他沉思了半天,还是不肯。
  我坐起来,盯着他看。果然他低了头,不敢看我。
  这两天,我似乎已经心疼得麻木了,竟皱起了眉头。他拉过被子盖上,转过身,不再理我。气氛一下子冷凝尴尬。
  回到房间里躺下,竭力想要听见隔壁哪怕是一点点的动静,可周围只是一片寂静而已,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声,抱着枕头,一遍遍的跟自己说,要给他点时间。曾经他给我看到的,都是最美好的样子,我永远记得他在高架的灯光下,两条修长有力的腿,和英俊优雅的侧脸。
  半夜忽然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我一下子惊醒,接着又是“啪”的一声,我掀开被子就下床冲出房间。书房里亮着灯,他坐在轮椅上,面对着书柜,伸长了胳膊想从里面拿东西,地上散落着几本书,他的手臂颤抖,想抬起来又力不从心。
  “要什么?”我走到他身边。
  他无力的指指书柜中间一层角落里的一个小瓶子。“药。”
  我拿下来,转身发现他额头密密麻麻全是汗滴,连头发都有一点汗湿。
  “要吃几粒?”我只能尽量保持冷静,手却一直在抖。
  “两粒。”他虚弱的说完,接过药,直接吞了下去。
  我看了看药瓶,是止疼药。“海潮,哪里疼?腿?”他的脖子仰到椅背后面,嘴唇紧咬,直到发白,再也没有力气抓住我的手,不让我碰他的腿。
  “这里?”我抚上他的大腿。
  “下面……”他摇了摇头,气若游丝。
  “这里?”我的手开始发抖,那里触感柔软,可我明明记得,他的腿应该是强壮有力的。
  “下面……”他还是摇着头说,我分辨不出,他的神志是不是还清醒着。
  我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下面,已经没有了,下面,只是一团虚空而已。
  大概意识到我的恐慌,他睁眼看了我一眼,无奈的说:“越越,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就没事了。”每说两个字,就要换口气,一句话说完,他靠在椅背上久久无法顺过气来。
  我不再听话,走到他的身后,推着轮椅就走,磕磕绊绊的走进卧室,扶着他躺到床上,然后就准备钻进被窝里。
  “你……到我右边。”他还是挣扎着说,边说,边往另一侧挪了挪。
  我明白过来,绕到另外一边,在他的身边躺下。另外一边的被子,突兀的凹陷了下去。我不敢再看,只好侧过身,小心的抱着他的手臂,一只手紧紧的跟他握在一起,手心滑腻腻的,不知道是他的汗水还是我的。他放开我的手,自己只是紧紧地拧着床单,背对着我,慢慢蜷成一团。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他,任由心痛将我吞没,任由房间里的黑暗将这痛苦丝丝放大。
  过了很久,他的呼吸终于渐渐平复,
  “吓到你了。”他拍了拍我的手背,声音虚弱。
  “还疼吗?”
  “好多了。”
  “是不是经常会疼?”
  “不会。偶尔累的时候,天气不好的时候才会疼。别哭。”他在黑暗里伸出手,找到我的脸颊,擦掉眼泪。
  “真的?”
  “嗯。别哭了。再哭你就脱水了。”
  “海潮……”
  “都是我不好,害的越越这么伤心。”他竭力用轻松的口吻说。
  我不再说话,黑暗里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跟自己的混成一团。
  “可不可以让我摸摸?”安静了一会,我小心翼翼的问。
  “不要……”他还是很抵触。“很难看。”
  我不再说话。睁着眼睛等。等了很长时间,等他的呼吸变得悠长缓慢,才悄悄的把手抽出来,先是放在他的胸口,他没有醒,再往下,往下,划过腰际,我渐渐屏住呼吸,心跳紊乱。指尖已经感觉到他睡裤下紧绷的肌肉。
  忽然,手被他牢牢抓住。
  我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回来,却怎样也动不了。
  他叹了叹气,竟引着我的手,去感觉那下面的缺失。
  “怕不怕?”他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臂上,隐隐的发抖,不知道是他还是我,还是我们两个一起颤栗着。
  怕,怎么会不怕,要将这样鲜活的肢体生生的剥离开来,他该有多痛?我的心皱成一团,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撩开他的睡裤,去摸那疤痕。他颤抖了一下,便不再挣扎,任由我的手指触上长长的伤疤。我只能庆幸黑漆漆的夜里,什么也看不见,单单是摸了两下,就感觉到那伤疤的狰狞,一瞬间,我的心上跟着崩开两条长长的裂缝,无法愈合的鲜血淋漓。
  我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的吻他。
  夜凉如水,冰冷的空气划过我的皮肤,耳边静悄悄的,时间的流逝里,只能听见我和他的呼吸声。
  他的喘息渐渐失去节奏,手掌摩挲着我的皮肤,我闭上眼睛,胳膊攀上他的脖子,感觉他一丝一缕,一寸一毫的夺走我的清醒。就这样让我沉沦,就这样让我把自己都交给你,我已经晚了太久,我不能,也不舍得让你再一个人等。
  他一直叫着我的名字,声音渐渐迷乱,直到最后一瞬耗尽力气,仍然还是那样一声声的叫,越越,越越。
  我很喜欢。
  是的,越越是你的,从第一次遇见你开始,一路的纠结错过,都只是无关紧要的风景。
  第 19 章
  等我星期一回到自己的家里时,恍如隔世。以前两年的生活,仿佛一夜之间离我远去,这两年里,用我的身体呼吸的,好像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琴行你还管不管了?”刘黎听说我回来,立刻追到我家里,劈头就问。
  “管啊。我回来收拾点东西,然后就搬到他那里。”我看她失态的样子,笑出声来。
  “你……”
  “我都说了我很好。”我知道她想问什么。
  “你给我说清楚。”她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倒在沙发上坐着。
  我费了半天唇舌,才把故事讲完。她想了想,问我:“你确定,还要跟他在一起?”
  “我只知道一看见他,就不想再跟他分开,这样算不算确定?”
  “可是……”刘黎欲言又止。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可我还是爱……”
  刘黎沉默了两秒,说:“越越,你一开始就说自己是飞蛾扑火,我看你这次,是非烧着了不可了。”
  我笑了:“烧着就烧着吧,我一个人混日子,还不如烧着了痛快。”
  “顾毅杰这臭小子,胆敢背着我帮你去打听。”刘黎忽然想起来。
  “要是早点去打听,我还可以少受两年罪呢,你好意思说人家?”我瞪她。
  也许是她自知理亏,立刻站起来说:“我去琴行看看,晚上我开车送你过去。”说完就走,丢给我一个背影。
  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我只是整理了一些自己的衣服和书,房租还有将近一年才到期,一时也不想退掉,剩下的东西就放在那里好了。
  傍晚,刘黎真的开车来帮我“搬家”。顾毅杰把我的一只小箱子拎了下去,我在收拾地上的一堆旧杂志,准备扔掉,听见敲门声,我头也没抬,叫了一声“门没锁”就又忙自己的了。“这么快就上来了?没什么要拿的了。”我说完直起身子一看,却是海潮站在我面前,因为爬了四楼有点气喘吁吁。
  “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开会么?”
  “我怕你临时反悔,来捉你的。”他笑着说。
  “正好,这个……”我递给他一个小盒子,里面是那条星星项链。“你送给我,可我从来没有戴过,你帮我戴上吧。”
  他打开来看了看,重又盖上盒子,放回口袋里。脸上笑容不复存在,嘴唇紧抿。
  “怎么了?”
  “给你买新的好了。”
  “这条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就是别戴了。那么久以前的东西了。”
  看他的脸色,我不敢再说,岔开话题,拿起沙发上一只毛绒熊,足有半人高,塞在他的怀里。“那你帮我把这个拿下去。我每天抱着睡觉的。”不敢给他重的东西拿,只能看着他滑稽的穿着西装抱着小熊。
  “不许带。以后你就抱着我睡觉了,带什么熊。”他把熊扔回沙发上。
  “你全身都是骨头,抱着不舒服。”
  他只能无奈的拿着熊出门。一路抱着走到楼下,又走到车边,认真的跟刘黎和顾毅杰打了个招呼。
  顾毅杰以前见过他,一边正经的握手,叫了声“江总”,一边看着怀抱小熊的他偷笑,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嘲笑他。
  “你们先回家吧,我们打车就行了。”我打断两个男人客套的寒暄。
  “我送你们……”顾毅杰向来是热心肠。
  “让你走你就走,留在这做什么灯泡。”刘黎揪着他的耳朵,逼迫他把我的小箱子又从车里搬出来,飞快的告别,跳进车里走人。
  “是不是还要让我抱着这熊走到小区门口啊?”海潮愁眉苦脸的看着我。
  “嗯,没让你帮我拖着箱子够对得起你了。”好在东西不多,我还能一只手拉着拉杆箱,一只手腾出来扶着他。
  “早知道就让司机开车送我来了。”他后悔不迭。
  “不好不好,那就多了个电灯泡了。”我摇头。
  “那以后你开车,做我的司机。”
  “想的美。”我白他一眼。自从出了车祸,他就再也不肯开车。其实,因为他,我也一样有心理阴影,开车还是算了。
  走到小区门口,我看见袁非正走进来。
  “等我一下好不好?我马上回来。”我把手上的包包交给他,迎着袁非走过去。
  “刘黎跟我说你要搬走,这么快?”他看见我,有些讶异。
  “嗯,我没什么东西要带,收拾起来也很方便。”我低头,看着地上砖块的缝隙。
  他没有说话。
  “到琴行上课的时候,记得来找我聊天。”我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
  “好。”他看着我的眼睛,勾起嘴角笑笑。“你先走吧,又不是生离死别,不用搞这么悲情吧。”他一向开朗豁达。
  我也笑了,有这样一个朋友,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越越。我要去买水喝,你要什么?”江海潮这小心眼的家伙明显是找借口蹭过来,还想赖着不走,被我一瞪,果然乖乖的去旁边的便利店了。
  我跟袁非又聊了两句,有些心不在焉的往便利店瞄了两眼。
  袁非坦然地笑笑:“还不走,人家都等你半天了。”
  他站在几步开外的便利店门口对着我笑,想走过来,迈出了一步却又收回,只是牢牢的盯着我。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笑着问:“怎么,我跟朋友说句话你也吃醋?”
  他摇摇头,伸手拦了出租车,把我塞进车里,坐下的时候说:“你都跟我回家了,我还吃什么醋。”说完,脸上满是笑容。“再说,有朋友多好,我就没有。”
  “乱说,你怎么会没有朋友。”
  “我没有真心的朋友。”
  我看看他,他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
  “越越。”到了他家门口,他竟然拉住我,迟迟不开门。
  “怎么了?”我奇怪。
  “越越,你想清楚了?”他着急的样子,好像是我要离家出走一样。
  “当然。”我说着就绕过他,拿出钥匙想要去开门。
  他抓住我的手腕:“你真的跟我在一起,什么都不介意?”
  能介意什么?介意以前分过手,还是介意他的腿?我重重的点头,坚定地看着他:“我什么也不介意,跟你在一起就好。”
  “真的?”他进了一步,几乎要跟我贴在一起。
  “嗯。你再不放开,我可能真的要反悔了哦。”
  他连忙拿着钥匙去开门,关了门一转身便把我抵在门上,不管不顾的吻下来。我环着他的腰,踮起脚尖去配合他的高度。天气仍然很冷,我把手偷偷的伸进他的衣服里,只隔了件衬衫,感觉到他背上在微微的出汗。
  “你热?”等他终于肯放开我的时候,我睁开眼睛,冲他眨眼。“这么冷的天都出汗了。”
  “嗯,欲火焚身着呢,能不热吗?”他说着就把大衣脱了,接着就来脱我的大衣。
  “去去去,先洗澡去,你不是号称有洁癖的吗?”在他想顺手把我的羊毛衫也脱下来的时候,我溜走了。
  “去就去,帮我拿衣服。”他立刻换鞋,往洗手间走。
  “哎,先别洗,待会陪我去超市买东西好不好?”我想起来,很多东西他这里都没有。
  “噢。女人啊,事儿真多。”他无奈的走回玄关,坐在椅子上。
  我没理他,走到厨房开始盘算需要买些什么。基本的锅碗倒是有,但数量少得可怜,调料更是一大半都过期的,冰箱里只有冰水,连牛奶都没有。我一边拿小本子写购物单,一边摇头。
  “江海潮,你一个人都是怎么过日子的?”我点着他的额头质问。
  “混呗。”他毫不在乎的说。
  “走吧,去买东西。”我拉着他起来,又重新下楼,好在超市并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
  大超市一向是我最爱逛的地方,灯光明亮,房顶那样高,却一点不会让人觉得空荡,单是看着货架上一排排的东西,就有饱饱的满足感。
  “我要吃果冻。”他站在货架前,理直气壮的说。
  “多大的人了,还吃果冻。”我无可奈何的看看他,他的表情竟然非常认真。“你自己挑吧。”
  “黄桃的,草莓,葡萄,啊还有椰奶的……”他一边贪心的挑,一边喃喃自语,装了很多在购物车里,才满足的笑着说:“好了。”有灯光打在他的脸颊上,显得肤色很好,他比以前更瘦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他的眉眼间,似乎总笼着一缕阴云,即使现在这样笑着,也挥散不去。
  整个超市逛了一圈,才买齐需要的东西,他越走越慢,我担心他会走不动路回家,后悔逛了太久。收银台又排着长长的队,他皱着眉头,我知道,他一向最没有耐心,最怕浪费时间。
  “真的要买这么多东西?”他推着车,小声地问我。
  “怎么了?”
  “没什么。”他不再说话。
  我看看车里,东西是太多了点。于是挑了几样重的,也不是急用的东西,刚想往外拿,被他白了一眼:“想干嘛?”
  “不是你嫌多吗?”
  “怕我买不起?”他挑起眉毛。
  “什么呀。”我笑。“你累不累?”
  “不累。”他摇头。
  “真的?”他越来越爱硬撑,每每口是心非,我才不相信他。
  “嗯。不是有你扶着我嘛。”明明已经开始咬嘴唇,他还是嘴硬。
  “那待会陪我再去面包房。”我故意说。
  “好。”他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这下我倒傻眼了。“算了,不去了,减肥。”
  “去吧去吧,我要吃芝士蛋糕。”他又倒开始不依不饶。
  超市不远就是面包房,可却是跟家相反的方向。
  “我去买,你在这里等我。”
  “一起去。”
  “乖,在这里等我,一起去还要拎着好多东西,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有时候,要像哄孩子一样哄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他才勉强答应了。
  回到家,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你先去洗澡,我收拾东西。”我半天才恢复状态,拍拍他的肩膀说。
  “好。”他答应着,却半天不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我等了一会,才小心的问。
  “越越。”他一边说,一边摩挲着我的头发。“这样真好。”
  “什么好?”我故意装傻。
  “有人陪,有人关心。”他侧过身,脸上带着笑,瞳仁明亮。不知怎么的,我的心就开始怦怦乱跳。
  “别说傻话了,快去洗澡吧,我帮你拿衣服?”他一认真,我就没有抵抗力,只好岔开话题。
  “我自己去。”他慢慢的站起来,我一直看着他走进洗手间,听见哗哗的水声,才放下心来去收拾东西。有整整一袋都是他要吃的果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你的果冻要放在哪里啊?”我大着嗓门问。
  “床头柜上。”他想都没想就回答。
  “不许在床上吃东西。”
  “那书房桌子上。”这次他想了一下。
  “你会把电脑键盘弄脏啊。”
  “那就茶几上。”他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自然。
  “地弄湿了会很滑的。还是放到厨房柜子里好了。”我一边说,一边自己吃吃的笑。
  等他洗完澡出来,脸是青的。
  “怎么,有人管你,不开心了?”我看他走到书房,闷闷不乐的开电脑。他不理我,撑着手臂紧盯电脑屏幕。
  “这么小心眼?”我讨好着去捏他的肩膀。
  “你放的那么远,我以后不吃了就是。”
  “那我帮你拿啊。要吃什么味道的?”
  他听了,仍然噘着嘴,我只能强忍着不要笑出声。
  “晚饭还没吃,吃什么果冻啊。”
  他一说,我才发觉肚子饿得打鼓。我不情愿的站起来,松松已经塞满了疲惫的骨头,垂头丧气的说:“我去弄点东西吃。”
  “越越。”他却拉住我的手。“你去洗澡,我来弄。”
  “你?”我被唬住了。
  “你以为就你会做饭?”他的表情,活脱脱在说自己就是归隐多年的武林高手。
  我进了洗手间,刚准备脱衣服,想想又推门出去,溜到厨房门口,小心的叮嘱:“地很滑啊……”他臭着脸,砰的一声关上门。
  “我只是担心呆会没东西吃……”我对着门解释,里面传来咚咚咚切菜的声音,我还是知趣的洗澡去。
  等我洗完,他真的弄好了。番茄肉酱意大利面。只有简单的两碟面,味道却很好。我一边吃一边笑,他只是闷头吃东西,一言不发。
  “好不好吃?”等我吃完,他才总算开口。
  “嗯。好好吃。”我拼命点头。“原来你真会做饭啊。”
  “在国外念过书的,有哪个不会自己做饭?一个人懒得做而已。”
  “那以后都你做。”
  “好。”他点头答应。“只要你不怕每天饿着肚子等。”
  第 20 章
  后来我才发现,每天我要是等他的话,不光吃不上饭,连觉也没法睡了。他比以前更工作狂,几乎没有在九点钟以前回来的时候。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忙啊。”这天晚上他回来,我已经准备要睡觉了,他坐在床边,一脸的疲惫。
  “以前我只管几十个人,现在要管上千个呢。”他一边松领带,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对了,你的广告公司怎么不做了?”我似乎对他关心的不够,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你真当我是铁人?”他转眼瞪我。“广告公司本来就只是小打小闹,现在的雪季酒店是爸爸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让它倒在我的手上。”
  “你爸爸为什么把雪季留给你,不是你大哥?”
  他神色一凛,随即正色说:“我爸爸手上,是雪季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大哥以前在雪季里做过,似乎不是很好,所以才都给我的吧。”
  我还是觉得奇怪,即使他大哥再不好,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吧。
  他低头看着地板,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低声地说:“还有,就是因为我妈是为了他自杀的。他觉得对不起我吧。”
  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又不敢再追问,心跳的七上八下。
  “可爸爸把剩下的家产全部留给大哥了。比一座酒店,多得多。”他仍旧神色恍惚。
  “那他怎么还……”
  “我不知道。那天,是一辆集装箱卡车,开得很快,从左边直接变道过来……”
  我赶紧抓住他的手腕:“海潮,别说了。”我的声音已经在发抖,明明坐在被窝里,仍觉得冷的全身都要结冰。
  他转头看我,勉强的勾起嘴角:“好。不说了。后来,他就移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没想到我命大,又没法再做一次吧。”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却好像做了一场恶梦一般,看他不自觉地抚上大腿,神色黯然,一下子极度懊恼自己提这些事。
  “我去洗澡,等我。”他留我一个人发呆,自己起身走开。
  我听见他放水的声音,水流哗哗的淌了很久,水声停了,他也很久没有出来。我有些担心,站在浴室门口叫了两声,他没有答。
  我不敢再等,推门进去,却看见他泡在浴缸里发呆,两只眼睛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对面的墙,一眨不眨,连我进来都没有听见。
  “你怎么了?”我吓了一跳,都不敢大声说话,轻轻走到浴缸边坐下,他才蓦的一下醒过神来,低低的叫“越越”,眼神闪烁,没有焦点。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我伸手试了试水温,已经不热了。“快起来,要受凉的。”
  他默默的站起身来,摇摇晃晃。我赶紧拿过浴巾抱住他,小心的帮他擦干。
  直到躺在床上,他还是一言不发,像个玩偶,任我摆弄,配合我帮他穿好衣服,碰到他的腿时,他还是不禁颤抖了一下,似乎是要躲,但又忍住了。只是这样小的一个动作,我的心里却好像针扎一般。
  他的头发全湿,还在滴水。我拿了电吹风,让他靠在床头,帮他吹干头发。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失神的样子,紧张的手一阵阵发颤。
  电吹风的暖风吹在脸上,头发慢慢干燥柔软起来,他闭上了眼睛,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不过已经明显是平静放松了的样子,我才放下心来。
  我坐在床边看他,他的脸色很好,头发软软的搭在脸上,只是眉头还是那样皱着,我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装着多少的愁绪,更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开心。
  “越越。”他忽然伸手抱住我,一下子拉到自己的怀里,勒的很紧很紧。
  “海潮,别想了。”我摸着他的背,小心的安抚,我没想到,他竟会这样的失态。
  “我没事。”他终于平静的说。
  “真的?”我不放心。
  “嗯,我腿疼,帮我揉揉。”他拉着我的手,去捏自己的腿。
  “今天是不是又走很多路?”我小声抱怨。“好像肿了。”
  “没关系。习惯了。你帮我捏捏就好。”他躺下,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
  我噤声。我知道,劝他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他以前就是这样,急着想证明自己,现在,更加是这样。
  过了一会他翻身坐起来,兴致颇高的说:“陪你看电影好不好?”他笑起来,似乎极力想摆脱刚才的阴郁。
  “好啊。”我爬起来去电视柜里翻DVD。他的碟片几乎有几百张,整整齐齐的放在不同的盒子里,每只盒子上都写着大致的分类和电影名字,只是很久没有买过新碟,也没有看过以前的片子了。
  “放牛班的春天好不好?”因为在法国念的大学,他有很多法国电影。
  “好啊。我也好久没看过了。”他点点头。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这片子,上学的时候,就被感动的稀里哗啦,那里的蓝天白云,美好的不像现实,皮埃尔忧郁的眼神,童声合唱的单纯清澈,轻易的就能打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一次他在身边,更加觉得温暖。只是看到最后,小小的佩皮诺奋力跟着公车跑,想让学监老师带他回家的时候,眼泪忽然忍不住就流了出来。
  “怎么了?”一见到我哭,他立刻慌神。
  “没什么。想到爸爸了而已。”我吸着鼻子说。
  “想哭就哭吧,别憋着。”他一边拍着我好言安慰,一边帮我擦眼泪。
  我倒哭不出来,本来就是一瞬间的动情,哪那么容易就要嚎啕大哭。“我没事了。”我揉着眼睛笑了笑。
  “傻丫头,怎么这么容易哭?”他也觉得我好笑。
  “谁说的。我平时很少哭的。只是有两个死穴而已。一个是爸爸。”说到一半,看他笑眯眯的表情,我一下不好意思再说。
  “还有一个呢?”他不依不饶的问。
  “没有了。”我抬头望天花板。
  “害什么羞呀?”
  “谁害羞,就是没有了。”我嘴硬。
  “你不说算了。不说我也知道。”他偷笑。
  我完全被他猜中心思,挫败的无话可说。
  “海潮,法语真好听,你说给我听听。”我只好岔开话题。
  他低头想了一下,便开口慢慢的说起来。他说起法语来的声音跟平时不太一样,低沉了许多,像一块上好的古玉,沉在清澈的深潭里,光芒虽不耀眼,却圆润剔透,几乎要将我的心也融化在里面。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他一直看着我的眼睛,电视忽明忽暗的光线映照着他的脸,眼眸里随着亮光闪耀着的深情,让我很快就恍了神,就算这世上有再多其他的美好,也不能再感动我半分。
  “什么意思来的?”我迷茫了很久,才醒过神来。
  “不告诉你。”他挑挑眉毛,不理我装睡。
  我怎么晃他,他都不理我,我只能无语的躺下,被他欺负也无可奈何。
  早上他很早就起床出门,我还没有睡醒,听见他小声地带上门走了,翻了个身看看闹钟,才7点不到,琴行都是10点开门,于是便闭上眼睛继续睡,却又听见他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慢慢的走回来。我睁开眼睛,看他站在床边,俯身亲了亲我的嘴唇,温柔的说:“刚才忘记了。补给你。睡吧。”
  我点点头,喃喃地说:“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别太辛苦。”
  他嗯了一下,再次转身离去。
  我起床的时候,发现床头柜上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应该是他昨天晚上说过的那段话。他的字冷峻挺拔,写起情话来倒温柔了一些。
  Même si j'ai tort tout est plus fort
  Que la raison, tout est plus fort que ton nom
  Que je redis et que j'écris
  Sans arrêt sur les écrans de ma vie
  Et j'espère que chacune des aurores
  Que je vois me mènera a ton corps
  Je quitterai tout si tu m'aimes
  如果我有错,所有的一切都是错,
  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你的名字,
  我一直默念,反复书写,
  无休无止,在我的生命中。
  我期待每次的日出,
  让我看到我的影子映在你的身上。
  我愿意抛弃一切,只要你爱我。
  只是纸条上,没有落款,没有那只熟悉可爱的小猴子。
  一天晚上被刘黎和袁非拖着出去吃饭,顾毅杰一呼即应,下了班就赶过来。
  饭桌上,袁非苦恼的大喊:“你们都是一对一对的,谁帮我介绍一个啊!”
  我们都偷笑。
  “你们家那位呢?叫他一起啊,待会去唱歌好不好?”刘黎提议。
  “他,神出鬼没的,哪有时间陪我玩啊,每天都很晚下班,哪有他这样当老板的。”我抱怨。
  “亦越,你们家江海潮很有本事啊,雪季前两年都快不行了,这两年倒是越来越红,你没看见电视上那么多广告,估计客房都快订爆了,还不都是他的功劳。”顾毅杰说。
  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还是故作谦虚:“有什么好,整天累得要死要活。”
  “好歹他有人关心啊,再累也值的。”袁非对于他是唯一的单身汉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我没有说话,想起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不知道他一个人都是怎么过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一个大哥一直为难他,对他还不错的姐姐早就移民,他甚至说过自己一个朋友也没有,如何熬过那段日子的,他只字不提,我也不敢问,一起心照不宣的忽略着。
  “想什么呢?一说到他,你就魂不守舍的。”刘黎的脸凑到面前。
  我把自己从思绪里拉回来,笑着说:“没办法,碰到命里注定的那个人了呗。”
  三个人都不理我了。
  “我说,你们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好吗?谁给我介绍一个?”袁非见没有人理他,又开始叫嚣。
  “你先把老婆本赚好。”刘黎白他一眼。“对了越越,你最近课怎么越来越多?”
  “我怎么知道,自从教了一个5岁的小朋友以后,好像她的同学都来学古筝了。”这一点,我也很烦恼,每天面对的都是很小的孩子,累得半死。
  “说明你有耐心。”顾毅杰判断。
  “嗯。肯定是给你家那口子锻炼出来的。”刘黎恍然大悟。
  我失语。“什么,是因为我本来就很有耐心,所以对他才有耐心的。”
  吃完饭出发去KTV的路上,我接到海潮的电话。“在哪里呢?”他的声音难得轻松。
  “去唱歌的路上,你来吗?”我的心情很好,像霓虹灯一样闪闪发亮。
  “我明天要提前去北京,先回家收拾收拾。”
  “那我现在就回去。”我想起来,他前几天提过,这个星期要出差三天。
  他沉默了一下,说:“我来接你。”
  我转头对刘黎说:“唱歌我不去了,要回家了。”被他们好一阵鄙视,才放我回去。
  我在路边等他,春天虽然已经到了,但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凛冽,我站在街边,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心里被甜蜜塞的满满的。
  他很快就到了,隔着马路摇下车窗,离得那么远,我却一眼就看见他的眼睛,那样亮,像黑色的琉璃,他现在笑得比以前少很多,眼神总是若有所思的迷离。
  晚上回去,一直被他黏着,寸步不离。我很奇怪,问他为什么忽然黏人,他只笑笑说:“明天要走了,好几天看不见你呢。”
  “三天而已,你不是星期六晚上就回来了吗?”坐在沙发上,我一直被他紧紧抱着。
  “三天是72个小时啊。”他用下巴压我的头顶。
  “你一个人要当心哦。”
  “嗯,你记得晚上锁好门,别太晚回来。”
  “海潮,回北京应该很开心吧?”
  “北京只有姥姥了。这次也不一定有时间去看她。”他的情绪很正常,似乎并没有特别遗憾。
  “她一定对你很好吧?”
  “那当然,我没上过幼儿园,小时候都是姥姥带我的。”他忽然一下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我出车祸,也没告诉她,怕吓着她。从那以后就没敢回去看她,挺对不起她的。”
  “给我看你以前的照片好不好?让我见见你姥姥什么样。”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提到车祸,我比他还紧张,立刻小声的发嗲。
  “都在北京的家里呢,以后带你回去看。”他笑了笑说。“我姥姥一定喜欢你。她就喜欢你这样白白嫩嫩,又漂亮又乖的小女孩。”
  他的口气,简直像把我当成女儿一样。说完,还揉了揉我的头顶。
  “谁小女孩,也不知道是谁天天给你做饭天天照顾你呢。”我撇嘴。
  “嫌烦了?”他的表情很认真,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没有没有。我那么勤劳,怎么会嫌烦?”我慌忙撇清。
  他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以前总爱撒娇,好端端的在书房里看书也要支使我一会端茶倒水,一会要吃水果,一会又要我过去陪他,现在反而什么事都不让我做,每天晚上自己进进出出的,费力的样子看了我都心疼,想帮他,总是被他瞪。可他越是坚强,越是让我心里难受,常常矛盾着,又要照顾他,又要照顾他的自尊。
  我们两个互相絮叨,很晚才睡。
  第二天他不肯让我送到机场,只在门口大力拥抱我,久久不肯放开。我倒觉得好笑,抱着他说:“又不是不回来,搞这么伤感干吗?”
  “谁伤感,我是怕你舍不得我。”他不出声的又抱了很长时间,才转身走了。
  等他走远了,我就打电话给刘黎:“这两天我不去琴行了。”
  “人家出差你怎么反而不去琴行了?”刘黎不懂。
  “家里有事要做。”
  “什么事?”
  “不告诉你。”我扬着嘴角,他都还不知道,怎么能告诉刘黎。
  “哼,随便你。你跟小李交待一声,让她这两天辛苦一点,我也没时间过去,月底给她加班费好了。”
  挂了电话,我开始做一直打算做的事情,趁他不在家,总算找到机会了。几个工人紧赶慢赶,总算在星期五晚上完工。我累得全身酸疼。刚倒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听见门打开了。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我兴奋的奔过去。
  他脸上的惊讶比我更甚。“越越你都干嘛了?怎么……怎么……”
  “你不喜欢?原来的地板太滑了,铺上地毯就好多了啊。”我回头看看地上新铺的地毯,挑了半天才挑中的米黄色,难道他不喜欢?
  “越越……”他站在原地不动。
  “地毯多好啊,我就不用怕你会不小心摔到了啊,而且还可以脱了鞋走在上面也不会冷……”我一边说,一边就蹬掉拖鞋踩上去,暖暖的茸茸的很舒服。
  “嗯,还可以直接坐在地上。”他点点头,终于笑了。
  “对啊对啊。”我说着,就顺势坐了下去,仰起脸看他。
  他扔了手中的东西,伸手让我扶他坐下,我们两个人就傻傻的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互相看,一起笑。
  “喜欢吧?”我问。
  “嗯。”他一边用手摸着地毯,一边满意的点头。
  “早就应该铺了。”
  “对。”他同意地说。“还是越越最好。”
  我得意地笑,笑到一半却忽然被人按倒在地上。
  “哎,你……”刚说出一个字,嘴唇就被人封住。
  “现在,还可以直接在地上就把你按倒。”他说着,就不规矩的把手伸进我的衣服。
  崭新的地毯有点扎人,我的背就这样裸露的贴在上面,皮肤微微的刺痛,手指上却传来他背上暖暖的温度,随着血液的流动,一丝丝融入我的心房。
  第 21 章
  我尽量将课都排在平时的下午,把周末和晚上空出来。可他忙起来的时候,经常要等到我撑不住睡着了才能回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每天晚上能紧紧地被他抱着,已经是最温暖的事。
  “海潮,我妈妈和严叔叔下个周末来上海,抽个时间跟他们吃个饭吧。”难得他回来的早,也不是很累的样子,听完我的话,脸色却阴阴的沉着。
  他回到家里通常都是笑眯眯的样子,虽然有时候我分不清他是不是强颜欢笑,但却真的很少见他绷着脸。
  “怎么了,你没时间?只是吃顿饭,很快的,你挑时间好了。”我做善解人意状。
  “可不可以不吃?”他手里拿着今天的报纸,一直没有翻开来,怔怔的愣了半天才说。
  我有些莫名,没等反应过来,他却打开报纸,自说自话的看起来。
  “为什么?”我拉下他手中的报纸问。他不答,只是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怕他们怪你拐走他们宝贝女儿?”我想去摸他的脸,手却被抚开。
  “不是。”他摇摇头。
  “那是……”我看他的脸色,明白了几分。“只要是我喜欢的人,他们不会不满意的。别担心啦。何况你这么年轻有为,高大英俊……”马屁还没拍完,他忽然睁开眼睛,有些微凉的眼神,活生生地把我后面的话顶了回去。
  “我这样,连路都走不稳,也能叫英俊?”他竟然讽刺着说。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凶着对我,脚有些软。
  “你……”我完全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试图开导他。“不是有我吗?我们早点到,坐下来等他们就好……”这一次,是被他的一声冷笑打断的。他又冷笑了一声,才开口慢慢的说:“原来你也觉得我见不得人?”
  我百口莫辩,他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却一直冷嘲热讽,明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会伤害我们两个人。
  我不再说话,转身走出书房。
  坐在沙发上,久久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爆发自卑,也许是我一直刻意的在忽略,从未真正明白理解过。
  发呆了很久,听见他在接电话。
  “为什么?……跟他说,我们的价格不会再变……不要问我怎么谈,我只要结果……我还是再去一次,帮我订机票。”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凝,连再见也没有说,便很快挂了电话。
  看来他今天真的只是心情不好,我自我安慰着,只是还有些不快,在脑海里萦绕着。书房里传来一阵闷响,我条件反射的冲到门口,发现笔记本电脑竟然被他丢在地上。他满脸的怒气,一副不知道如何发泄的样子。
  我伸手捡起地上的东西,放在桌上,想了想,还是打算出去。
  “越越。”走到门口时,他叫住我。
  “嗯?”我转身,站在书架边,远远的看他。
  “越越,过来好不好?”他又叫,伸手,摊开手掌。
  我像中了魔咒一般走过去,把手交给他。
  “我今天……”他低着头,盯着我的手看。
  “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说着,自己还是觉得委屈。
  “你不生气?”他惊讶的抬头。
  “生气归生气,我不像你一样乱发脾气。”我的眼睛红了,却不是因为气愤。
  我们两个都没说话,就这样一坐一站的僵持着,尴尬无比。
  “我还是一个人去见我妈好了。”我说着,用赌气般的口吻。
  “我……”他刚想说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他抬头看我一眼,为难的皱皱眉头。我松开他的手,做了个让他接电话的手势,便走出书房。
  这次他压低声音,说了很久。他从没有对我发过火,连大声说话也没有,可我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生气说不上,只觉得胸口发闷,站在窗口,风吹乱了我的头发,心慢慢的冷静下来,舒服了点。
  “越越,越越。”他挂了电话,开始叫我。我的脚步沉重,竟然不想过去。他只叫了两声,便不再叫。听见他走到卧室里,就没了声音,我倒开始担心,还是走进去,看见他坐在床头发呆,手里拿着一只杯子,无意识的转来转去,没来由的,心底就软了。
  “海潮。”我坐在他的身边。
  “别生我气了。什么时候去吃饭?”他微笑了一下,笑的勉强,只让我更难受。
  “不去了。”我摇摇头。
  “还赌气?”
  “不是。以后有的是机会。”
  又是无言的对坐半晌,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探身想抱我,我却下意识的转了个方向躲开。
  他的手臂,虚悬在空中,不知所措。
  我终于还是舍不得看他难受,只好自己厚着脸皮去抱他,在他耳边说:“你就算不开心,也别那样说自己,你知道我……”
  没等我说完,他便重重的点了点头。“你别生气就好。”
  “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心情这么差?”他的眉头一瞬间又恢复了紧锁的状态,我看了都累。
  “没什么。酒店里的事情。”他轻描淡写。
  “海潮,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个最普通的小白领,不用有那么大的压力,只要赚份稳定的工资就好。”他的眼睛下面,已经有了青青的阴影,我轻轻的摸上去,那里的皮肤细腻纤薄,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血丝。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接着便轻舒一口气,拉过我的手,放在唇边,久久不肯放开。
  他的脸上,有我不熟悉的阴郁,他眉间的皱纹,我也无法抹平。两年的时间,已经改变了他太多。
  “很晚了,早点睡吧。”我扶着他躺下,自己也钻进他怀里。两个人都睁着眼睛发呆。
  我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他,碰到他腿时,他忍不住吃痛的叫了一声。我心知不对,爬起来一看,果然,他的左腿果然红红肿肿,蹭破了一大块皮,还有些淤青。这里平时因为他总是要穿着假肢,就很容易磨破,现在伤得更加厉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回来的。
  “怎么回事?”我一着急,语气就会加重。
  “今天在公司不小心摔了一跤。”他扭扭捏捏地说。
  我拿了药箱,一边擦药一边皱眉。
  “洗手间的地有点滑,我又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半天爬不起来。还好洗手间里没有别人,不然就丢人丢大了。”他若无其事的说着。“我很没用吧?”说完,还笑了笑。
  “嗯,是很没用。这么简单一件事,都不肯跟我说,还自己莫名其妙的乱发脾气。”他腿上的伤触目惊心,药擦上去,痛得脸都扭曲了。我心疼的几乎要哭出来,只好低头不看他,装着开玩笑说:“以后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他不再出声,低着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还疼不疼?”
  他摇摇头,见我盯着他,又点点头。
  我只能叹气。
  “海潮,我觉得……觉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我低着头,帮他裹上纱布。
  “为什么?”
  “以前,你比较爱笑,什么话都肯跟我说。”以前也不会把疼憋在心里,不会总是皱着眉头,更不会无端的发脾气。
  “越越,我……”他急急的坐起来。
  “我们错过了两年的时间,要是……”我看着他的腿,心里的懊悔几乎要让自己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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