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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两相知

_4 (当代)
第1卷 第十五章
“放点音乐听听吧。”关海波开口道。他急需一点流动的声音来缓冲心里的憋屈。
方好依言在车上搜索了一番,举着一张喜多郎的CD问:“还是这张?”关海波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丝绸之路”的乐曲回旋了没多久,就有手机铃响。
“你的。”方好见老板没动静,忍不住提醒他。
关海波也不理她,放缓了车速,慢条斯理地掏出来接听。
方好不是故意要偷听,实在是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没有隐秘的可能性,关海波说得并不多,但如此低柔的语调还是让她听得有点发怔,随之而来一丝酸溜溜的味道——原来老板也有温情的一面!
关海波撂下电话就听到方好神秘兮兮的声音,“你女朋友啊?”关海波瞅瞅她笑嘻嘻的脸色,不知怎么心里有点堵得慌,轻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秦志刚果然效率惊人,一周不到,就给他来了消息,把基本状况给关海波汇报了一通,末了又加一句:“唯一不同的是,她比您那秘书机灵,人可是律师啊,绝对上得厅堂,嘿嘿,至于下不下得厨房就得您自个儿考核去了。总之,一定能很好地弥补你心理上的缺憾——我猜得没错吧,哥哥?”待到关海波在秦志刚的酒吧里见了真人,不由不佩服他拷贝不走样的本事。这女孩还真跟方好有几分形似:圆柔的一张白脸,下巴略尖,五官搭配得也无一不恰当,美目顾盼之间,流光溢彩,灼灼有神。
女孩见了关海波,也是眼睛一亮,笑吟吟地站起身来,主动向他一伸手,“你好,我叫顾司琪。”秦志刚在离他们几张桌子远的地方满意地望着这对俊男靓女侃侃而谈,看他俩那情形,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令他纳闷的是关海波这择偶条件提得太过蹊跷。海波不见得真的是读书读到脑子坏掉的那种人,连招聘跟择偶都区分不开来——莫非,还真对那个办公室小妹起过心思?!
包厢里,**的一张桌子边,稀稀落落坐了五六个人,清一色的男性,所以当方好随着关海波进去时,众人眼前都是一亮。
关海波也不含糊,开宗明义地介绍,“这位是我的助理陈方好小姐。”其凛然的正色一下子拍死了所有人不纯洁的想入非非。
其实他们素知关海波的为人,做事条理分明,年纪轻轻却有股子狠劲,更难得的是,虽然整日在场面上混着,也给种种丑态买过单,但他并不同流合污。他把一切看在眼里,却从不说三道四。所以虽说是代理商,客户们也不免忌惮他几分,玩笑照开不误,但却有分寸得多。
“长茂”是老客户,席间有两个还跟方好见过几面,于是颇为热情地邀请她坐过去。方好见大家都很客气,本来有点紧张的心情很快放松下来。
气氛始终欢快友好,方好一心一意等着见识“谈判技巧”,然而双方都像忘了这个茬儿似的大谈题外话,偶尔还有几句刮到风花雪月,但碍着方好,也都适可而止,个个表现得彬彬有礼,绅士风度绝佳。
孰料几轮酒灌下去,就都原形毕露了。方好面前的果汁被一只手挪开,另有一只手立刻娴熟地递上一盅白酒。
方好对着那酒杯直瞪眼——她?喝白酒?!
虽然酒盅很小,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层,充分体现了倒酒人的怜香惜玉,可是在此之前,她可从来没有沾过一滴白酒的!
方好脑子里翻书一般稀里哗啦响成一片,然后董其昌的“销售宝典”忽忽悠悠地晃荡上来:“当销售最重要的一点,酒量要好!”她终于明白,真正的考验到了!
面对众人殷切的目光,循循善诱的语气和分外看重自己的眼神,方好脑子一热,牙一咬,就腾地站起身来,郑重地把杯子举在手里了。
如此艰巨的时刻,她的房子,她的远大目标再一次起了决定性的鞭策作用!
然而,杯沿还没来得及触到嘴唇,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把那杯酒直接夺了过去,老板带笑的声音在身后悠然响起,“老林,你多大年纪了,还欺负小姑娘。”方好的右手还维持着握杯的悲壮姿势,一脸的舍生取义,不由得僵滞当场,眼睁睁地看着关海波持了她的酒杯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笑侃风云。
本来大家向方好敬酒就有些试探的意思——毕竟是新人,又是随关海波来的——此刻见他挺身阻拦,隐约猜出些水深水浅来,于是也都笑嘻嘻地揭过不提。
然而,方好的反应却令在场所有的人刮目相看:她固执地杵立着,语气里半是委屈半是豪迈地道:“那个,关总,我,我能喝的呀!”一双双探照灯般火热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异,全都射向方好,她的面庞刹那间被映照得火红一片!
寂静过后就是噼里啪啦的掌声和起哄声,刚才一个劲劝酒的林经理庄严地起身,重新给方好斟了一杯,是刚才的两倍之多,向关海波道:“关总,看见没,这可是陈小姐主动要求的!巾帼英雄啊,这是!”关海波坐在自己位子上,抱着膀子但笑不语,笑容里隐隐透出几分僵硬——陈方好小姐脑子短路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下巴一抬,表示自己不再干涉。
方好如愿以偿地将杯中的酒悉数灌入胃肠,初时无甚异样,只觉得辣口。不就是五十毫升液体嘛!放下酒杯,她很有气势地将目光朝在座的每一位掠了一遍,然后才慨然落座。
然而,片刻之后,她眼前便开始冒各种各样形状怪异的小星星,一颗颗黄灿灿的、烟花似的噼里啪啦地在眼前绽放,挥都挥不走,耳朵里更是嗡嗡地嘈杂个不停。周围的人在聊着什么,她虽然听得到,但脑子里全是凝固的水泥,怎么也搅不开来。
“长茂”一直是季杰手上的case,只因为前段时间“长茂”的李锋胡乱敲诈的事情闹出些不愉快,不得已,搬了关海波出来调解。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长时间,关海波深知,合理范围内的折扣无可厚非,毕竟,如今做采购而无灰色收入的人少之又少,但如果太贪得无厌,狮子大开口的话就不能姑息和原谅了。
言谈中,才发现李锋的问题很微妙也很敏感,他之所以如此肆意妄为,无非是背后有稳固的靠山罢了。关海波对长茂内部的是是非非并无兴趣,他关心的是盛嘉的利益喝定的合作关系。
长茂的几个代表对关海波的态度和立场深以为然。虽然他们没有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权力,必须回去向高层汇报后再做商议,但双方缓和关系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散席之后,没有进一步的娱乐项目,因为陈方好小姐基本上算是挂了。醉酒后她一直奄奄一息地趴在桌上,时不时举起脑袋向前来关心她的人奉上浅笑,面若桃花。
关海波拖着昏昏沉沉的方好出了电梯,又上了车。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一个铁青着脸,一个东倒西歪。
方好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地搅着。她死死咬紧牙关,不让那股风浪冲破喉咙。
关海波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刻落下两边的车窗。风灌进来,呼呼吹着,方好只觉得混一阵,沌一阵。好在就要进她住的小区了,再忍片刻就到家了。
“好些没有?”他扭头瞟了瞟她白得惨淡的脸色,蹙着眉沉声问。
虽然言辞不善,方好还是挺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她觉得喉咙那里的物质仿佛下去些了,于是开口道:“好多——哇——”一股污秽先于“了”字蹿出了嗓子眼。她于极度惶恐中迅速扭过脸去,可还是弄脏了车子,当然,殃及最厉害的还是方好自己。幸亏她那杯酒喝得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满车子的酒味中,她震惊地发现,老板的裤子上居然也被污染了一小片!方好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他始终沉默的脸,大惊失色地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帮您擦擦——”她顾不得收拾自己,只是手忙脚乱地去抽餐巾纸给他,懊悔得恨不能一头撞死!
关海波已然刹住了车,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纸巾,沉声道:“我自己来!”胡乱抹了几下,没什么大碍,倒是方好,满身狼狈,还在那里惊慌失措地抓瞎。他伸手格开她还要凑过来给自己擦拭的手,虎着脸道:“你别动!”方好被他喝住,满脸的歉疚,眼泪汪汪地看向他,只知道喃喃地说对不起。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没喝过酒你逞什么强!”到了此刻,他才爆发起来。
方好立刻低下头默不做声了。
关海波望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忽然失去了训她的欲望,蓦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了一丝倦怠,“我先送你回家。”
经过这番折腾,方好的酒已经全醒了,只是浑身虚弱。下了车,关海波挽着她往楼洞里走,他的手臂坚实而有力,让她不知怎么在心里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偷偷地将身体靠过去点,再靠过去点,然而他还是能托得住她,稳稳的。
方好的房子是一室一厅的,东西不多,收拾得还算干净整齐。房子是关海波给她找的,自从她薪水涨了之后,就由她自己付房租。
进了门,关海波就直接把她拎进了卫生间,嘱咐她把自己弄干净再出来。
因为有人在外面,她没敢多费工夫,匆匆忙忙地洗完澡,连头发都没吹干,只拿干毛巾揉搓着就走进了客厅。
关海波坐在沙发里,手边的几案上早已沏好了两杯绿茶。他自己慢悠悠地啜着其中的一杯,见方好出来,眼神不由呆了一呆。
两年前,他们还在老楼时,他有幸见识过方好沐浴后的装扮:胸前印着**的卡通花仙子的睡衣,浑身上下裹得严丝密缝。他当时见了,在心里嗤之以鼻。
两年下来,她似乎没有多大长进,也不知道从哪里淘来这么一件款式怪异的睡裙,深墨绿色,依然是谨慎的圆口领,从上到下直不笼统,走不了一点光。
然而,如此有安全感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他竟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诱惑。她走动的时候,包裹在里面的身体若隐若现地撞击着平板的布料,引发星星点点灵动的褶皱,像水面上投了颗小石子之后荡漾开来的圈圈波纹,搅得人心里直泛痒痒:脸还是那张脸,只是在幽幽的墨绿色衬托下更显得白皙娇嫩:短袖管里露出两截雪一样的胳膊,举着毛巾只管擦那湿漉漉的头发:水滴晶亮地流到面庞上,仿佛一株雨后的小荷,清新可人。
他眼里的戾气在瞬间灰飞烟灭,喉咙口发出轻微的咕噜声,一阵阵的发紧,连心也紧紧地揪到了一起。
以前,陈方好对他来说就是陈方好,一个他想骂就骂的倒霉职员,然而此时,陈方好于他,似乎又多了一层含义——一个有着美丽容颜和成熟身材的女孩,虽然她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的谦卑。
他有些懊恼。自己从前的定力都上哪儿去了?似乎从他对她动“邪念”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开始乱套!
方好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指了指他那条脏兮兮的裤腿,支吾地问:“你……用不用也去洗洗?”“……不必了。”他有点僵硬的回答,“你要没事,我……也该走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洗了澡出来……那还了得,光转到这个念头,他心里就燥热得厉害,几乎想立刻就走——如今他们可都是有主儿的人了!
方好没敢强留,等他走到了门口,才赧然怯怯地又喊了一声,“关总!”关海波心头重重一撞:如果,如果方好留他下来,那么,他……
他僵直地转过身来,半眯的眼睛紧张地望向方好亮晶晶的眼眸,脚在刹那间也虚软下来。方好咬着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鼓起勇气来开口问:“以后,你……是不是不会再带我出去了?”她的语气里难掩沮丧。今天出的丑简直够得上国际水平!
关海波脸上的表情仿佛冻住了似的,久久没有反应,饱胀热情的胸腔像被恶作剧的小孩戳穿的轮胎一样,瞬间干瘪。良久,他才沙哑着嗓子沉声反问:“你说呢?”
第1卷 第十七章
方好记得,她最后一次见到闵永吉时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光鲜气派。同样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怎么就那么合身,怎么就让她看着这么的——不顺眼呢!
方好将那张邀请函正面背面反反复复查看了多遍,才问了关海波一个她认为至关重要的问题,“关总,到那天,我该穿什么呢?”腾玖的慈善基金组织将于本周末举办一次以公益为目的的高尔夫球赛,募集到的赞助金和活动期间的酒水茶点等销售所得都将捐赠给市社会福利中心。能够被腾玖邀请到,可以说是莫大的荣幸——更何况是慈善活动——于是应者云集。
关海波正埋着头紧锣密鼓地查资料,于百忙之中抬头瞄了她一眼,淡漠地回答:“随便。”方好扫兴地撅了撅嘴,但她一向是经得住打击的,也没指望关海波能给出些什么实质性的建议来。
信函中写明,所有参赛者和球童都会由组织方提供统一着装,对于其他参与人员在服装上没有明确的规定,但这毕竟是户外运动,怎么也得穿得矫健一点儿才行。方好想起自己的衣橱里有套白色的阿迪运动装,跟春晓一起逛街淘到的,是难得令她满意的运动服中的一套。只是她向来四肢不勤,偶尔跟沈亮出去打个球还是匆匆忙忙的,连衣服都来不及回去换,所以鲜有机会穿出来显摆,这次刚好能用得上。
方好于想象中揣摩着自己白衣胜雪的英姿,不觉得意地轻笑起来。
关海波听见她莫名的笑声,不觉朝她侧目,“很空吗?要不要给你找点儿事做?”话音未落,方好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了。
高尔夫俱乐部建在S市远郊的山区,严格来说,是座独立的县城,依山傍水,是城市里的人周末休闲放松的好去处。
球场出人意料得大而漂亮。起伏延绵的山坡,大片的绿草坪,外围有成片的茂密挺拔的水杉。正值初夏,放眼望去一派郁郁葱葱的盎然绿意,着实赏心悦目。等候比赛的队员虽然高矮胖瘦参差不齐,但统一的着装之下,也有种整齐美。
关海波穿着白色短T恤,浅灰色的休闲裤,头上顶着黑色棒球帽,极普通的打扮,却常能惹人回眸注目。他站在练习场的一角手把手地教盛装的方好打球,而她总是不得要领。他也不介意,什么时候她一学就会,他反而会怀疑是不是被人调了包。
方好却对老板刮目相看,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问:“关总,您打得这么好,怎么不报名参加比赛呀?说不定能拿头奖呢!”她在进门的时候看见主席台供着一小溜水晶奖牌,十分漂亮。
关海波把手里的球杆递给她,随口道:“没时间。”他来的目的是广交商友,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球场上。
方好却不明白,来都来了,怎么还说没时间呢!她接过杆子,听他嘱咐道:“你在这儿玩着,我去溜一圈。”方好答应了,扭过头来一心一意地练习——她不能辜负了自己这身比她人还出色的行头。
关海波其实没走出多远,练习场里有许多半生不熟的面孔,聊着聊着就称兄道弟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向方好的方向疾步走来。
很短的时间里,方好已经觅得一个新“教练”,正练得起劲,听到老板在身后叫自己,立刻回过头来。
关海波朝站在她身旁的那个殷勤的男孩斜了一眼,然后掏出一张卡递给她,“你想喝什么,可以去附近的点上挑,刷这张卡就成。”“哦,好。”方好正觉得渴了,高兴地接过来,“你要什么,我给你带。”“不用。”关海波说着已经走远了。
方好跟“教练”打了声招呼,拿小手巾抹了抹额上的汗,拖着球杆就往场外走。
这地方真气派,喝罐饮料都得刷卡,她要了罐椰汁,看看销售单上的数字不觉吓一跳,外面卖两块多,这里翻了十倍不止——也罢,募捐嘛!
“小姐,还要些什么?”销售人员明显也是义工,脸上的笑灿烂得过分。超市的收银员哪有笑成这样的,两天下来准保叫她面部肌肉拉伤。
方好想了想,又要了瓶矿泉水,关海波渴了就爱喝纯水。
一路呷着椰汁走过去,发现不仅饮料琳琅满目,还有品种繁多的酒类:有许多她叫不出牌子的啤酒、红酒,居然连人头马都有。她再一次困惑,打高尔夫能喝人头马吗?
边上竖了两只橡木桶,贴着“生啤”的字样。方好走过去,笑着拍拍桶身,扑扑作响。季杰是个很会享受的家伙,他买过这种桶装的生啤,仅一只就价格上万——这回她算见识到了。
“好好!”身后传来的这声召唤没能及时把方好羡慕的魂勾回来,她带着微笑转身,一个高大白净的身影——面上是与她同样温暖的微笑——气宇轩昂地立在她面前。
方好记得,她最后一次见到闵永吉时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光鲜气派。同样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怎么就那么合身,怎么就让她看着这么的——不顺眼呢!
他一直喜欢穿白色的衣服,至今不变,衬得他本来就白净的肤色更加耀目。以前她总是笑嘻嘻地跟他开玩笑,“永吉哥,怎么你总是这么白啊?你奶奶是不是天天在你出门前拿刷子把你刷一遍呀?”他听了会笑着过来捉住她,假意要撕她的嘴,而她只知道咯咯瞎乐着躲闪,心里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他不会真的伤害她。那时候她多喜欢他啊!他笑起来面颊上有淡淡的酒窝,说话时,声音不温不火,悦耳动听。
一根针穿过悠悠的三年光阴,还是戳到了她毫无防备的心上,备感刺痛。
方好的面部表情在短短的时间里闪过所有的喜怒哀乐,最后定格在不知所措的愤怒上。
闵永吉瞅着她的面色,立刻解释道:“不要怪你妈妈,她什么也没跟我提过,我……我是在入场的签名簿上看到你的名字才知道的。”她一向是个不难懂的人,而他们曾经在一起那么长时间。
方好知道自己木愣愣的样子傻极了,即使要走,也该大方得体地说句话再转身离开吧——可是她端着椰汁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一个跟闵永吉穿着情侣套装的女子款款地朝他们走来,带着笑扬声道:“永吉,马上轮到你上场了。”闵永吉等她在身边站定了,才道:“我来给你们介绍。”他朝那女子笑了笑,然后对方好说:“这位是我太太林娜,腾玖的名誉董事。”方好控制不住的睁大眼睛去打量林娜。她是瘦高的个子,五官端正但并不出众,肤色也白,然而,似乎是种不健康的白。可是,虽然她有种种不如意之处,方好不得不承认,她的气质是自己远远不如的,只是静静地往人前一站,就有种说不出的雍容典雅。
她是第一次见到闵太太,跟她想象中的那个人差得太远,又似乎——正是那么一个人。
就是这个人,最终打败了她,俘获了闵永吉的心!
闵永吉又指了指方好向他太太介绍:“这就是我干妈的女儿,陈方好。”在三秒的沉默之后,林娜微笑着走近方好,“原来你就是方好,老听永吉提起你,你们两个……可是青梅竹马呢!”闵永吉双手撑在球杆上,半垂了头,脸上带着一丝茫然的浅笑。方好分辨不清他的笑容究竟含着怎样的意义,她不由自主握紧了自己的球杆。
林娜继续亲热地对方好道:“没想到你也在S市,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常常联络。只是,我跟永吉都不能在这儿长住,总是飞来飞去的,唔……一会儿这里结束了我们一起用晚餐好不好?”方好知道按着习俗自己该礼貌地叫声嫂子,可是她实在装不出大方来,勉强挤出了个笑,含糊地点着头道:“我还有事,失陪了。”也不顾他们是否尴尬,她就扭身快步跑开了。
方好在人群里穿梭着搜寻关海波的身影,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忽然就这么急切地想要找到他,仿佛有他在身边,自己慌乱无措的心就可以安定下来。
她跑得急,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可还是没找见他的影子。腹部传来微微的绞痛,她只得停下脚步,一手撑在腰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身边有人在接电话,发出暧昧的吃吃的笑声。
笨!怎么没想到用手机。方好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就从裤子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拨给关海波。
熟悉的铃声从身后传来,方好蓦地回头,看见关海波就混在一群聊得热闹的人堆里,离她一点儿也不远,她只需转个身就能看见。方好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暖。
关海波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提示,又抬头四下望望,很快就退出人群,朝方好的方向快步走来。
“什么事?”方好有些愣愣的。她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怔忡中恢复过来,脸色苍白,额上布满了虚汗,惹得关海波拧了拧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这么一说,方好才如梦初醒,于是就坡下驴道:“嗯,我肚子痛,想早点回去。”关海波一下子紧张起来,盯着她的腹部追问:“你刚才吃什么了?痛在哪个部位?靠近左腹还是右腹?”方好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头晕,想了一想,很笼统地回答,“都痛。”比赛主场忽然传来不小的骚动声,大概是什么关键人物入场了。果然,不远处一位持着酒杯的家伙得意地对不清楚状况的同伴道:“那位就是腾玖的新总裁闵总,旁边是他太太,康明集团林董的独生女,他们年初刚收购了腾玖……”方好几乎是央求地问关海波:“能不能快点回去?我,我痛得不行了。”关海波有些遗憾地朝主场方向张望了一眼。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跟腾玖最高层照个面,虽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但对将来的深入合作是个非常好的引子。
只是,他低头望望“痛苦不堪”的方好,只得放弃了打算,伸手扶住她,俩人慢慢地向出口走。
方好头歪在车窗上,心绪不宁,脑子里反复放映着刚才与闵永吉和林娜狭路相逢的画面。
“这位是我太太林娜,腾玖的名誉董事。”“原来你就是方好,老听永吉提起你,你们两个……可是青梅竹马呢!”“没想到你也在S市,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常常联络……”……
她把头狠狠无意识地往车窗上一顶,接着发出痛苦的。
关海波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探过来在她额上试了试。冰凉一片,还好,没发烧。
“很痛吗?”他关切地问,声音也柔和了不少。
“……好多了,已经不疼了。”她说好就好,立刻连身子都坐直了。
第1卷 第十八章
关海波有点糊涂,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他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车子拐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江湾到了。
天气好,许多人在放风筝,大声地叫嚷,隔着玻璃听不到声音,只能看见一个个兴奋的身影,张大了嘴,彼此交流着欢乐。
“等等,就停这儿吧。”方好忽然叫道。
关海波又是一怔,“这是桥上,不能停车。”方好不死心,“那,在桥下停吧,我想下去走走。”车子一刹住,方好就推门出去,在车外对关海波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走。”“你确信自己没事?”他手肘撑着方向盘,一向锐利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困惑。
方好顿时有点心虚,朝他甜甜一笑,“没事,这里空气好,难得来,我想好好溜达溜达。”
方好在江湾大桥的最高处驻足,低头望下去,平静的江面上波光粼粼,偶有船只驶过,发出悠扬的鸣笛声。她用双手握住栏杆高起的小桩,然后把下巴搁在手上,望着空旷的水域发呆。
其实已不剩什么悲伤,她哭过许多次,可年轻就是好,快乐也许无法长存,连悲伤也一样,时间一长,都会渐渐淡去。
然而,难堪总是有的,尤其看到他们像一对璧人似的伫立在自己面前,再一次映衬出她的失败,那么刻骨铭心,于是那种钝钝的痛便像久已封存的老照片一样,再次被翻了出来……
身旁有人故意清了清嗓子,发出惹她注意的声音,方好歪头看看,不觉笑了。
她一点儿也不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会是他。
“为什么又回来?不会是……怕我往下跳吧?”她心情好转,居然开起玩笑来。
如果想跳,三年前她就跳了。
可是,姑姑说过,喜欢吃土豆的人不会有轻生的念头,因为土豆是做通心粉的原料。而方好,最爱吃土豆。
关海波并不笑,慢慢地取出盒烟来,捻了一根,叼在嘴上,右手举着打火机,左手微拢,“啪”的一声点上。他深深抽了一口,就将夹了烟的手搁在栏杆上,尽着它燃。
“什么事让你这么不开心?”他望着前面淡淡地问,“跟……男朋友吵架了?”“……”没等到回答,关海波侧头看看她,“怎么,不想跟我说?”他沉着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让她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
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努了努嘴,低声嘟哝:“不是……刚才,在球场……遇到了不想再见到的人。”他不免多瞧了她两眼。她的脸上从来没出现过这样茫然无措的神色,他不难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人,伤过你?”他很直接地问。
方好苦笑,“算是吧。”闵永吉说过,会照顾她一生一世,可他没有做到。
关海波情不自禁地举起手上的烟,用力抽了一口,又徐徐吐出。
“什么时候的事?”她跟着他的这三年似乎没出过什么状况。
“……三年前。”果然!他心里没来由地一松。
“那就忘了它。”他把烟头往江里一掷,是果断的神色。
方好有些愕然,忍不住别过脸来,他的眼里不再有冷漠和不屑,而是充满信任地凝视着她。
不过短短的几句话,方好忽然觉得,自己跟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的接近过,近得让她心潮翻涌。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长久地停留在关海波的脸上,让他有些承受不了,赶紧转身面向江面。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就没有办法坦然地盯着她的眼睛了?他有些怀念以前自己怒目瞪她,直到她低下头为止的日子……而现在,似乎总是他无法坚持到最后。
方好慢吞吞道:“你刚才……扔出去的烟头差点落在那个人的头上。”关海波慌忙地低头望去:果然,江面上有艘船,船上一个彪形大汉正仰头气愤地瞪着他们,哇哇大叫,还作势要上岸来。
“快走!”关海波低声嚷道。
两人一溜烟地下了桥,直奔关海波的车,迅速地钻进去。喘息甫定,两人对视了一眼,刚才的紧张立刻无影无踪。他们爆发出一阵大笑。
方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回去吧。”关海波边笑边温柔地说。
“好。”依然是喜多郎,却换成了欢快的《响宴》,一路伴着他们往市区方向驶去……
方好又开始狂热地加起班来。这一阵,她跟关海波往外跑的时候多,似乎只要她愿意,每天都能找着可蹭的饭局。
当然,她也学乖了,不再傻头傻脑地主动要求喝酒,老板教了她在商界打拼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法则——时刻保持头脑清醒。像她上回那样,还没开始谈正事就把自己灌糊涂的实属少见!
因此,如今在饭桌上,方好总是谨慎地跟在关海波身旁,多听讲少开口。真要有酒杯递过来,她可以矜持地笑一笑,摆摆手——有老板替她挡着呢。
饭毕,她每每发出“原来如此”的感叹,仿佛已然抓到谈判的精髓。关海波由着她感慨,偶尔瞟她一眼,那眼神里却充满了怜悯的意味——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自从江湾“谈心”回来,关海波对她的态度明显好转,基本恢复了闹别扭前的良好合作关系——甚至,还要好一些。
方好仍然没有胆子追问那次莫名其妙的“别扭”是为了什么——知足常乐嘛,何苦自寻烦恼,有现在这样,她觉得已经很好了,每天时不时地哼哼小曲儿,心情愉快。尽管沈亮已经多次向她抗议——她的加班频率比他还高,两人见面的次数明显减少。
方好大言不惭地反诘:“我是为了寻求更广更深的职业发展前景,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马虎不得!”多崇高,多伟大的理由,沈亮哑口无言。
成天跟在老板后面,心甘情愿地当着快乐的小尾巴,眼看老板对自己越来越和颜悦色……方好欣喜之余,脑子却没有糊涂,她还没有狂妄到把他“良性转变”的功劳全算在自己头上。兜恋爱中的人发火指数会明显下降,看什么都是美好的,纵观老板的一举一动,那个幕后“英雄”才是真的可歌可泣啊!
方好曾听季杰说过,关海波的律师女朋友打小就德智体全面发展,实乃人中龙凤,跟老板简直是郎才女貌,门当户……
“咔吧!”舌头上突然传来剧痛,方好“哎呀”一声,龇牙咧嘴的伸手托住下巴,另一只手火速去抽屉里掏化妆镜,泪花已经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镜子里,她的大半条舌头都浸润在鲜血中,那粒罪魁祸首的话梅核也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看得连她自己都恐怖起来,赶紧将核吐在纸巾里。
真倒霉,吃这么美味的话梅也会出状况。邪门啊,邪门!
第1卷 第十九章
偏偏在如此狼狈的时候,老板悠扬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她耳旁响起,“晚上国源有个合同要谈,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她眼泪汪汪地仰起头来,大着舌头沮丧道:“去——不——了——了。”关海波一怔,审视着她的面色,忽然快捷地伸手过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来,方好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整条舌头便血淋淋地伸了出来。
她有理由相信,此时自己的形象,基本上不用化妆就可以直接去演港片中的女鬼!
未及挣扎,关海波已经松了手,一眼扫到桌子上还剩了半瓶的话梅,一张脸顿时黑下来,冷冷地道:“你还可以再多吃点呢——跟我来!”方好不敢有半句废话,护着嘴巴,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往茶水间走。
关海波给她接了一杯冷水,面无表情地吩咐:“漱口!”她连漱数次,漱口水的颜色才逐渐由浓转淡,一转脸,老板铁青着脸虎视眈眈地瞪着她。
“你多大的人了,还吃那种东西?!”方好只敢在心里嘀咕,“公司的管理条文里又没有不准吃零食这一项!”面上却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强挤出个笑容,忍着痛,颠颠地跑到咖啡机旁,“我给您倒杯咖啡吧!”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关海波皱着眉道:“我自己来。”他当真不要她忙活,自顾自取了瓷杯在那里调制。
方好讪讪地退开,只觉得口腔里辣辣的疼痛。她手上还捏着化妆镜,于是乘势走到窗边的亮处打开来左右端详。
伤口还挺长,几处舌蕾都翻出来了,隐约有血印,看着触目惊心。
“也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好。”她苦着脸自言自语,这下吃饭都成问题了。
关海波饮了口咖啡,听见她的唠叨,冷言冷语道:“用不用带你去医院缝两针?”“啊?”方好呆住,她从来没听说舌头嚼碎了还要缝的,那得多恐怖!
“不要了吧!”她回答着转过身来,老板已经不在茶水间了。
等收拾干净了归位,方好发现桌子上的那罐话梅不见了,她坐在位子上想了一想,然后俯身一把将桌子底下的废纸篓给拽了出来。
果然,话梅原封不动地给掷在里面!
方好虚弱地了一声:这个二郎神,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要知道如今这种纯手工腌制的奶油话梅在市场上很难买到了,这还是春晓一同事从家乡给她们带回来的,数量有限,只有要好的几个人才有幸分得一瓶呢。
好在废纸篓里尽是纸屑,并不脏。她抽了几张纸巾,将话梅罐身擦拭了几下,又敏捷地朝总裁室方向溜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可恶的影子,于是二话不说就把话梅塞自己手袋里了——等舌头好了,在家里吃。嘿嘿!
下班时分,方好把几份完成的文件拿去总裁室交给关海波,却见他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放这儿吧,走,我送你回去。”方好很是意外,这搞得也太隆重了吧,她不过是破了舌头而已,又没手脚不便!
眨巴了两下眼睛,她问:“你不是要去谈合同吗?”关海波一抬手腕,看看时间,“还早,送你回去了再过去也不迟。”“哦。”她乖乖应了一声,心里一阵窃喜。
老板真是越来越良善了,莫非,他把这个“事故”算作工伤了?
舌头不利索,坐在车里他们也没怎么聊。快进小区时,关海波才突然道:“晚上记得煮点粥,不要性急,等凉下来再吃。”方好歪头瞅瞅他,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了?但还是点点头道:“哦。”静默了一会儿,只听关海波又道:“你会煮粥吗?”“会啊。”方好奇怪地回答。
以前他们“落魄”那会儿,他可没少吃她煮的东西,虽然一边吃还一边批评比猪食还难吃。有一次她实在是被惹急了,忍不住顶了他一句:“这本来就是喂猪的!”结果气得关海波瞪了她半天,没吃饱就拂袖而去。
听她如此回答,关海波便不做声了。
下了车,方好慢慢地往楼梯上爬的时候,心里竟渐渐升起一股暖洋洋的情绪来,迷迷糊糊地想,原来咬破舌头也是件挺幸福的事!
整晚她的心情都不错,喝着凉粥,看着碟片,时不时傻笑两声。
突然,她被一个猛然间蹿进脑子的念头震得愣在当场!
如果,他问她会不会煮粥的时候,她回答“不会”,那么——他会不会上来帮她煮?!
“咔吧。”方好痛得低呼一声,竟然再次咬到!还是同样的地方!见鬼!
早上起床,又是个昏沉沉的阴天,进入梅雨季节已经快一周了。
方好刷牙的时候还在思忖是否要带把伞,等在玄关换好鞋出门,才发现自己健忘症复发,忘记拿伞了。抬头瞅瞅天空,乌云低压,但她还是心存侥幸——从小区到车站,也就十分钟的路,不至于这么巧吧。
今天是星期六,她得先赶去公司加半天班——关海波明天要出差,有一堆事要准备:下午要去赴沈亮的约会。昨晚他郑重地给她打了电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大事,令方好纳闷。盘问了半天,他还是坚持见面再说。
和沈亮认识快两个月了,他开始褪去好好先生的外衣,偶尔也会抱怨方好打扮得过于朴素,不够。如此言论令方好暗暗心惊,敢情季杰的“教诲”不是没有道理的——男人,其实都差不多!
不过方好不是固执己见的人,既然人家有意见,她就改呗。所以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身新购置的粉绿色洋装套裙,配上简洁的同色系窄头细高跟皮鞋,扭腰提地漫步在人行道的小方砖上,脚底咔咔作响,自己都觉得平添了几分妩媚妖娆。
想起了沈亮,心里不知怎么就泛上来一丝别扭。
事情的发生是在上周末。两人好容易凑在一块儿去看了场某名人的钢琴演出,会场里始终闹哄哄的,效果还不如一个人在家里放张碟子欣赏来得美妙。好容易挨到结束,沈亮像往常一样送她回公寓。
然而,他没像往常那样喝完一盏茶就拍拍走人,却与她越坐越近。方好边跟他天马行空地瞎聊,边看台湾肥皂剧。也许是她三心二意得过于专注了,所以当眼前忽然一暗,有张脸陡然凑过来时,她吓得当场往后一靠,骇然大呼,“你要干什么?!”沈亮本就紧张,不提防被她毫无预兆的高分贝尖叫惊得浑身一抖。他见方好一副恐慌加嫌恶的模样,顿时满脸通红,神色尴尬地往边上挪了挪,抬手抓抓后脑勺,有点不知所措。
方好渐渐明白了怎么回事,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
作为情侣,迟早有一天会有肌肤之亲。这个道理方好不是不懂,只是目前,她还完全没有作好心理准备。她一直觉得跟沈亮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地过下去就很好。
沈亮终究没有多坐,又耽搁了一会儿后就讪讪地告辞走人了。
方好呆呆地坐在沙发里,面对电视屏幕上泪流满面的女主角,怔怔地出神。
有些情绪虽然只是刹那而过,却异常清晰。在沈亮欠身过来的那一刻,方好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心头的抗拒之意竟是如此强烈!
细细回想,其实沈亮之前有过几次想要与她亲近的暗示,但都被她装傻糊弄过去了。今晚,也许他觉得是个机会,想要有所突破,却依然以失败告终。
方好忽然感到苦恼。她并不讨厌沈亮,相反还有些喜欢他,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本能地排斥与他有进一步的发展。如此下去,她这辛辛苦苦坚持了两个月之久的“恋爱”该走向何方?
她觉得困惑,难道,她到现在都无法抹杀当年闵永吉刻在她心上的那一枚甜蜜的初吻?
第1卷 第二十章
一天之中,有两个男人跟她说对不起:一个三年前就不要她了:这一个,下一秒也即将转身。方好此时的心情唯有四字可以形容——欲哭无泪!
那时候,她高二,闵永吉大三。暑假里,她借补习功课为名,成天往闵家跑。妈妈虽然明白她的心思,但对闵永吉很放心,所以也就由着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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