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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 (当代)
这时,一个肩背微驼、身体瘦瘦的老太婆向另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低语了一句:“还有姓‘碗’的么?”
那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说:“或许有吧!”
两位老太太真有些孤陋寡闻了!
刚看完手相的年轻少妇听得身后两位老太太的议论,“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她抬眼打量这位不速之客,一双亮亮的眼睛迅速从韩冬生的脸上扫过……
韩冬生的目光也跟年轻少妇的目光碰了一下。
坐在韩冬生对面的这位年轻少妇大约二十三、四岁,身材苗条修长,长一副瓜子脸儿;肤润而白,面慈心善,健而俊美;韩冬生心头惊道:“不愧为乡间美女也!”
那一瞬,当年轻少妇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碰时,韩冬生感觉女人的目光就象一双温柔的小手,从无形中伸过来,正轻轻抚摸他自己的脸;他忽然觉得自已整个脸热辣辣的发起烧来,心也突突突跳的更快了。
年轻少妇对他微笑了一下,随后女人的那一张粉脸儿也刷地一下变的徘红。那时,年轻少妇侧了侧头,慢慢站起身来,转脸对刚才骂她“死婆娘儿”的老太太说:“娘,我们该回去了吧!”
原来她们是婆媳俩。
待婆媳俩走后,围看热闹的人们也三三两两散去了。
只有韩冬生仍站在老僧面前,静候长老用他金口玉牙替自己指点迷津、笑谈命运……
老僧见众人纷纷散去,抬眼看看天色己经不早了,这才拍了拍身边的长条板凳,示意让韩冬生坐下。老僧和气地对韩冬生说:“施主请坐,把手伸来吧——”
韩冬生把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
那时候,古刹晚钟蓦然敲响,紧一阵,慢一阵;一下一下,“当——当——当——”,敲响了一百零八声。
不知不觉中,天已晚了。倦鸟已扑腾着翅膀归林。
21
头顶最后一抹夕阳,韩冬生懒洋洋走下桃花峰。
下山后,他在剑门镇桥头一家小饭店随便吃了一碗麻辣豆花、半斤剑门水饺,各家各户的灯就一齐星星般亮了。
走回旅馆,女老板甜姐儿在院子里遇见了他。
甜姐儿一脸的笑意。她看着他的脸说道:“我正想上楼找你去呢!怎么?才回来?吃晚饭没有?”
韩冬生说:“己经吃过了。”
甜姐儿叹了口气说:“唉,今晚运气不好!没几个人来住店。这样好不好?今晚我们跳舞去,如何?”
“跳舞?”韩冬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淡淡地重复了一句。然后他拍了拍自己的两只大腿,说:“今天跑累了!”
甜姐儿说:“哎呀,跳舞费多大力气?前几天晚上我就想请你跳舞去;见你没闲着,就没敢惊动你。今晚,可得赏个脸啊?”
话说的很是个理,真难拒绝的。韩冬生想了想说:“好吧,我上楼把东西放了,就下来;你等着,今晚我们好好跳几曲!”
甜姐儿会心地一笑,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一扭,两手一摆,就在院子里旋了一个很好看的舞姿……
当韩冬生上楼放好旅行包和画板,拉上自己的房门,正从二楼楼梯走下来时,镇子那头已隐隐传来悠悠的乐曲声。
歌舞厅设在一家新落成不久的二楼上。看样子刚开业不久,设施全都是崭新的。舞厅内霓虹闪闪,彩灯串串,流光溢彩。
五人乐队演奏着各种中国流行歌曲和外国舞曲。当舞曲再一次奏起来时,他和她相拥着,同其它十几对跳舞的人们一起,双双旋进了舞池。
他的舞跳得娴熟而飘逸。
在女老板甜姐儿看来,今晚自己相抱相拥的这位年轻画家,真有些让她怦然心动哩!
她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天韩冬生走进剑山红旅馆时的情景一一
那天傍晚,女老板甜姐儿正坐在旅馆登记室里,手忙脚乱地给其它客人办理登记手续,韩冬生背着他的旅行包和画板走进旅馆来,也准备办理住宿登记。那晚,韩冬冬站在登记室的屋子中间,等待着其它登记住宿的人们一个个都办理完登记手续后,他才走到甜姐儿面前,递上自已的相关证件和住宿费,要求包一间清静些的房间住上一段日子。女老板甜姐儿满足了他的合理要求,给他选了一问后窗见山的幽静住处。在那短短的接触中,她对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文文静静、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刮目相看了。
从那时起,甜姐儿开始注意起他来。
她把他浑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瞧见他高高大大壮壮实实的身架、不瘦不胖的形儿;刀凿蜡塑般的国字脸、白白净净的脸儿;浓淡相宜的卧蚕眉、黑黑的眼睛儿;鼻端嘴正,白牙皓齿儿……
她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句道:“嗬,好个壮小伙?真个都市来的白面书生哩?!”
那晚,他的到来不知怎么的倒让她有些想入非非了;她几乎一夜未眠……
这甜姐儿的心事,他怎能猜想得到呢?
当然,一样年轻*,口齿伶俐的女老板,还愁没有相好的人作伴吗?
今晚,抱着曾让自己怦然心动、几夜难眠的男人跳舞,甜姐儿如坠梦里。她想着想着,忽觉自己脚下的步子很轻很轻,身子骨也酥酥的软软的,仿佛飘飘若仙。在跳了一两圈儿舞后,她就把自己的粉脸贴了过去……
出门的时候,甜姐儿特意打扮了一下。她给自己的蛋形脸扑了白白的粉儿;两腮上晕了淡淡地腮脂儿;画了画浅浅的眼影、勾了勾柳叶般的眉儿;在等着韩冬生下楼的那短短几分钟里,她还没忘记给自己的脖颈和一双小手、再多洒些茉莉花香露水儿……
甜姐儿刚把自己一张温热的粉脸贴在年轻画家的脸上,她立即感觉到与自已相抱相拥的人那时隐隐地愣了一下神;她自信他不会推拒她的这一亲密举动的。她想:“天下哪个男子不爱美?天下哪个女子不怀春?”
跳第二曲时,她把他紧紧拥抱着,她的脸与他的脸紧紧贴在了一起。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还向他的脸上吹出一丝温润的热气……
他隐隐感到她呼出的这股温润热气有花香般的气味儿;他想它也许就如酒的香气一样,嗅一嗅,也会醉人的!
那一会儿,韩冬生也有些心神荡荡漾漾的。两人跳着跳着,他也干脆把胸脯一挺,让自己宽阔的胸脯与甜姐儿的胸脯相贴,让她那两只肥硕的乳峰紧贴自已的胸膛。他想象她那两只颤颤悠悠的乳峰,其实是罩在衣服里的两只欢快的小白兔,那就让这两只小白兔也随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和轻快的脚步声,一齐来跳舞吧跳舞吧!
跳第四曲时,她柔声问他:“这几天玩的怎样?高兴吗?”
她的声音很轻,但说得很甜。
“什么怎样?”他声音虽柔,却淡淡的。
隔了一阵,她抬眼斜了他一眼,试探而疑惑地笑道:“没跟小红……来那事?”
“你说什么屁话?”他惊诧莫名地反问。
甜姐儿轻轻笑了:“她可是清纯女子呀,你该好好陪陪她……”
韩冬生听了心中一诧,脚下的步子马上乱了。他瞪了她一眼,用责备的口气说:“你都说了些啥屁话呀?”
她并没有生气,仍然不紧不慢地跳着舞。笑了笑说:“哪又有啥?跟你开个玩笑!再说,人生一世,草木一春……”
那时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没等甜姐儿再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他却忽然站住了。放下弯在她腰后的手,左手也从对方相握的手中抽了出来;韩冬生倒像真的生气了,一转身独自匆匆退出了舞池。
撒手抛下*的女老板,让她独自站在舞池中……
她一愣,心想:自己并未得罪他呀?
也许,从没哪个男人这样不懂“风情”,让她独自一人僵在红男绿女旋转的舞池中。
这会儿,甜姐儿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问自已道:“我到底那里错了呢?”
22
其实,韩冬生并没有离开歌舞厅。
他去厕所小解出来,舞曲仍在进行着。他想找她,但舞池中没找到甜姐儿。
她去了哪儿呢?
他在舞厅里四下寻找。最后在候舞间找到了她。她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正暗自神伤。也许那时她的双眼里还蓄满一眶泪水……
但在彩灯下,他没有看清她眼里的泪光。
韩冬生走过去一把扯起甜姐儿。他拉住她的手,带她到了歌舞厅东侧的“丽人酒吧”里。 俩人在酒吧一角坐下来。他先要了两杯咖啡,又要了些下酒的小菜,叫服务生开了一瓶王朝红葡萄酒;很快,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干了这瓶葡萄酒后,都觉得酒意未尽。于是甜姐儿又叫:“来一瓶上好的白酒!”
喝到了兴头上,管他酒吧卖的是真酒假酒呢?用不着与酒吧服务生计较了!
白酒端上来了。甜姐儿便叫小杯撤去,换两只大杯来。这样一杯是一杯的喝多好呀?喝起来才来劲,才痛快!
服务生开了白酒。甜姐儿拿起两只新换上的大酒杯,一一把酒杯盛上,但每只杯中只斟半杯酒;然后两人划拳饮酒,谁输谁喝。
事实上韩冬生并不会划拳。他只见过别人划拳。记得几句猜拳的酒令而已。
两人便一边唱着酒令,一边出手猜拳。
——哥俩好哇,
——三匹马哇;
——四季财呀,
——五魁首呀;
——六七十*哇,
——抱着亲口口哇……
当那瓶“五粮液”空酒瓶在桌子上歪倒时,他俩也都迷迷糊糊醉趴在了桌子上……
韩冬生本就没有多大的酒量,当那半瓶红葡萄酒下肚时,他已脸红心热,有了微微的醉意。可他今晚有种说不出的繁乱心绪,直搅得他情绪失控,故才多喝了几杯。他真想一醉解千愁啊!
然而,真能一醉解千愁吗?
那会儿,韩冬生醉趴在丽人酒吧的小桌上,正所谓‘梦里不知身是客’呢!
其实,韩冬生的确喝醉了。那晚,他早已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
“我这是睡在哪儿呢?”天快大亮时,韩冬生一觉醒来了。
他揉了揉自己仍未睡醒的双眼,定睛一看,竟自懵了。他问自己:“哟!这是睡在谁的床上?”
窗外已曙色初露,朦胧晨曦中,他看不清室内的一切。但从室内的摆设看,他似乎明白了七八分;他此时睡觉的地方,分明不象是自已在剑山红旅馆包住的那个房间呀?
“啊,出什么事了?”他在心里责备自已,他想尽快弄清自已到底睡在何处?
蓦地,韩冬生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
他抬眼细瞧整个屋子,只见正面墙上挂着的不是自己房间里的那幅《裸》画,而是女老板甜姐儿的大幅彩照。照片上的甜姐儿风姿绰约,顾盼有情,充满青春动感和活力;彩照上的她正默默含羞地对自己痴痴浅笑哩!
忽然,韩冬生又低头看自己。他惊见自己的上半身体裸着,赶忙一把扯过盖在*的毛巾被,把自己整个身子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这时,躺在他身侧的女人甜姐儿也醒了。
她侧过身面向着他的脸,含嗔地说:“别动?我的小乖乖!”
就在他翻身想坐起来的同时,甜姐儿伸出她洁白滑润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她轻轻把他拉躺下来。她也移了移身子,小鸟依人般地把自己的脸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脯上,然后她甜甜地问他:“睡好了吗?”
他瞟了她一眼,见她穿着一件薄如蝉翼般的粉色睡衣,胸前半敞半开着。她那肥硕的*若露若藏,真象两只活泼可爱的小白兔。他不由不由一紧,整个心房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蓦地把他燥得面红耳赤……
他显然受不了这充满情欲气息的诱惑,但他昨晚肚子里窝着的火显然还设有消逝呢?不过,他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终于慢慢镇定下来。他想,这会不会是一场误会呢?
他说:“我怎么睡在了你的床上?”
她笑而不答,翻身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抓起一包香烟,抽出一支递给他,她自己也抽出一支放进口里叼着。然后两人都给烟点上了火。
她深吸了一口香烟,继而吐出一圈一圈烟圈来。随后她淡淡地问:“怎么,睡的不舒服吗?”
韩冬生提高了嗓门,说:“舒服?我他妈的那儿都舒服!”
“别发火,小乖乖!”她知道,他此时心里还对昨晚有关小红的话耿耿于怀。她不想再惹他生气了。她又重重吸了一口烟,把一个个烟圈儿喷吐在他的脸上。她把嘴巴凑近他的耳边说:“昨晚你喝醉了,我的韩公子。你不行!我没把你怎么样呢?!”
“什么?”他肚子里窝着的火,被她无意间说出来的一句玩笑话给点燃了。他心想,我被这臭娘们耍了吗?于是,他的火气爆发了。他随口骂了一句道:“无耻!”
甜姐儿无心跟他计较,仍不紧不慢地说:“我没把你*了?你们这些臭男人,自己不行,反说我们女人无耻?算了吧,我算看明白了!”
“什么不行?”韩冬生嘴里没说,心里却一怔。象被什么当头一捧,震得他满脑子嗡嗡直响……
他忽然记起近半年来很少跟郝燕*了。并且就在那极少的几次里,一旦事毕,郝燕总是气恼地问他:“你咋这么快就不行了呢?”
“不行?我真的不行吗?”他想,难道我真就这样丧失性功能了吗?
“不!我要做真正的男人!”他在心中发誓般地对自己说。
可甜姐儿刚才说他不行的话,极大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仿佛对谁充满着仇恨。他想,郝燕已经羞辱了我,难道,我还要容忍身边这个臭娘们也来嘲笑自己吗?
这时候,被甜姐儿的话激怒了的韩冬生,浑身的热血象被火烤得快要燃烧,他的心也在咚咚咚乱跳,他的*迅猛地硬硬的涨大起来……
他不问身边的女人要不要,也不顾及女人当时是否情愿?他近乎失去了理智,忽然就象变成了一头猛兽,迅雷般扑向身边的女人一一
女人——这位*而充满性感的甜姐儿,此刻被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手足无措起来。但她又无心阻止自己心仪人当时的行为。她听凭他的任意摆布。任由他把自己放倒在自己的床上——这本是她早早地为自己心仪的男人备下的眠床啊!
压在女人身上的男人,很快给自己硬硬的东西找到了去处;然后他便一下一下抽动起来,猛烈而复仇般地抽动起来……
女人不由发出舒心而痛苦的呻吟:“别,别这样?”
他仍大动不止。
“我——我快要死了……”
听到女人因兴奋而发出的求饶声,他本能地产生一种回归男人的感觉。是的,他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几乎是发疯了。
男人仿佛走进一条幽深的暗道,正*西撞地想寻找一条出来的路。他觉得浑身一阵发热,一阵发颤,一阵发冷……
后来,他整个的身子慢慢软下去、软了下去。
当一切狂热渐渐过去,他看着女人那张凄楚而美丽、痛苦而满足的面颊,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没错的!我还是一个男子汉!”
这时,床上的女人却无声地流下泪来,抽泣着哭了……
或许她想,本是对自己心仪男人的怜爱,却为何换来对自已的怨恨?
24
“怎么,好几天不见小红了呢?”
韩冬生对着壁上的镜子,一边穿衣服,一边吸着烟;他淡淡地问着小红的情况。
甜姐儿抹了抹眼角的泪,停止了抽泣。她侧过身子,看了年轻的画家一眼,又转身背对着韩冬生半响没有搭理他。
“我问你呢?”韩冬生提高了嗓门儿,第二次问他。
“怎么?想她啦?”甜姐儿翻身面对着他,笑模笑样的打趣地说:“我说你们这些臭男人,一个个咋都是一样的臭德行?吃着碗里,惦着锅里呢?”
“我问你她在哪?”韩冬生再一次追问。
“走啦——”甜姐儿没好气地把嗓门提高了八度。
“走啦?离开剑门镇了?”
韩冬生不相信小红这么快就离开了。他摇了摇头,一副认真劲儿 ,再一次追问道:“真的走啦?”
“哪个龟儿骗你?”
说完,甜姐儿翻身坐起来,系好身上的睡衣带子;又从床柜上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自己点着吸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说:“走三四天了!让成都来的一个老板带到市里去了;说是三两天就回来,可现在还无人影儿?”
“你别让人糟踏她了!”韩冬生说。
“嘿嘿,我咋糟踏她了?”甜姐儿冷冷一笑说:“谁糟踏谁呀?心知肚明,两下扯平;谁能怨谁?”
“出了问题你咋办?”
“出啥问题?”甜姐儿诧异地问:“我就不信?那老板玩高兴了还能把她杀了不成?”
韩冬生听了这句话,差点设气炸肺。他气呼呼地把手头没吸完的半截烟一扔说:“失踪几天了?你咋没报案去?''
她瞪了他一眼。说:“我自找苦吃?”
韩冬生说:“如果真要出什么屁漏,你知道不?吃不了,兜着走!”
“哎,你别吓唬我啊?”
“谁吓唬你?一一真是蠢货!”他骂了一句。
“你骂谁?”甜姐儿来气了,她提高了嗓门问他。
“说你?说谁?”
顿了顿,韩冬生压低嗓子说:“她还小?不懂事!跟你这么久,她是女人,你也是女人?出门在外,你不痛她,谁还会疼她?”
“天下*多的很?来的来,去的去,你都去管管、痛痛看?”
甜姐儿嘴角一撇,淡淡一笑;象蒙受了莫大的委屈,装着一肚子的不平。她用蔑视的眼光扫了男人一眼,嘴角哼了一声。说:“我问你?你管得了吗?”
韩冬生也没甜姐儿好脸色。他瞪了女人一眼,愤愤地说:“真没良心!”
甜姐儿一听更加火了,她双手叉着腰,做出一副耍泼的样儿。她责问韩冬生道:“谁没良心?我去管她,谁来管我?”
“臭婊子!”韩冬生狠狠骂了一句,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站住——”女人站立床边,见韩冬生要走,便大喝一声。
韩冬生站住了。
女老板甜姐儿脸都气青了,她用右手食指指着韩冬生,气呼呼地问道:“你给我听着?谁是臭婊子?对,我臭,我没良心?可我还没下流到伸手要钱的地步?你倒好,提起裤子不认人,就你有良心了吗?啊?”
“无聊!”韩冬生侧脸扫了女人一眼,回头一甩手,拉开甜姐儿的房门,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滚——”甜姐儿怒不可遏地骂着,气得抱起床上一只枕头,狠劲地朝跨出房门的男人砸了过去。
这时,甜姐儿几乎气炸了肺,她哭喊着说:“你?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你凭什么来给我的日子添乱?”
25
韩冬生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便一歪身子躺在了床上。他两手抱着自己的头,发了一阵子的呆。他思前想后,反倒觉得自已今天真没趣儿。
是谁惹你了吗?他扪心自问。
——似乎谁也没有惹过他!
他想自己昨晚一定喝得很醉很醉?酒后失态的样儿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一一那是很不理智很难堪的呀!
甜姐儿把你弄回她的床上?她真就那么居心不良么?
再说,象她这样的*娘们儿,还愁没男人找上她的门去?
“你太不冷静了!”韩冬生开始自责起来。他觉得实不该对人家发这么大的无名火。
韩冬生躺在床上,揪住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彷佛无地自容。
“难道仅为一个小红么?”彷佛是为她,可又不全是仅仅为她。
韩冬生的心里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他带着责备的语气自言自语地说:“你是她的啥人?她又是你的啥人?值得发那么大的火吗?真是莫名其妙!”
韩冬生心里十分矛盾,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他觉得不该对女老板甜姐儿发那么大向脾气。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也给弄糊涂了。
不过认真想想,万一小红真出点什么事儿?对她、对他,还有女老板,都免不了会自责的!
他仍然对小红的事放心不下。
人海茫茫,何处去寻?
他的心里十分烦乱,理不出个头绪来。
韩冬生翻身坐了起来。他伸手到衣兜里掏烟。巧,一下抓出一张小小纸片来。
展开一看,差点给忘记了。原来是那晚吃饭时“老公安”写给他的电话号码。他暗暗自喜,心想这事儿只有找他了,让他协助了解一下情况,弄清小红的下落再说。
这时,年轻的画家韩冬生马上开启自己的手机,很快,便传来“老公安”那里嘟嘟嘟的电话声。
韩冬生忙说:“喂,我要报一桩案子!”
对方回电话的话音不像是“老公安”的声音。也许是值班民警吧。但对方问:“是什么案子?”
韩冬生说:“剑山红旅馆的女服务员小红失踪了!”
对方回电话的人提高了嗓门。问:“什么?小红失踪了?”
韩冬生答道:“是的!”
对方又问:“什么时候?”
韩冬生说:“听说被成都一个款爷带走了;说好一两天便回来,可已出去四天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事儿?旅馆老板娘正着急哩!”
“好!我们马上了解一下。——喂,请问你是谁?”电话那头的人问。
韩冬生愣了一下,他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或身份。他想了想说:“别管我是谁?我是报案人。”
说完,韩冬生关了手机。这时,他才感觉到心里压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舒心地点燃一支香烟抽着,用手指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床单、枕巾;随后悠然自得地哼起一支小曲。他觉得自己做了一回对别人的事儿负责的人,做了一回在别人看来有良心的男人……
26
可是,有些事情的复杂性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仅凭良心办事,未必就能得到“良心”的回报。
韩冬生在处理小红这件事情上,最终的结果几乎完全背离他的美好愿望,筒直令他啼笑皆非!
那天,韩冬生背着旅行包和画板,正走在通往舍身崖的小路上。“失踪”几天的小红却刚刚走下汽车,正走在“丽人酒吧”旁边通往“剑山红”旅馆时小巷里;她带着一身的疲乏和困顿,低着头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正巧遇上刚去甜姐儿那儿了解小红情况的两名派出所民警。他们从剑山红旅馆走出来,一路说说笑笑,竞差点跟低头走路的小红撞个满怀。
其中那名老干警正是“老公安”。他是一月前认识小红的。
正好,小红被他俩带到了风景区派出所。
老公安问她:“你叫小红?”
小红说:“叔,你知道的?”
小公安记录着口供。一听小红答非所问,首先不高兴了。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用巴掌在桌子上一拍,一脸严肃地唬道:“老实说,你是不是叫小红?”
小红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这种阵势,心跳的突突突的。忙说:“是,是!我叫小红。”
“讲讲你这几天干的事?”
“什么事儿呀?”小红不知从何说起,胆怯怯地问了一句。
“啪!”小公安又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他两眼一瞪:“你自己不明白吗?”
小红趔趄着倒退了半步。仿佛这一巴掌是打在她自己的脸上。她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两眼就蓦地蓄满了泪水,有几颗竞悄无声息地流上了面颊。
“哭!你哭出声来呀?小小年纪,就不干好事?”
“我,我……”小红的嘴角动了动,半晌我我我的没有说出后半句话来。
也许那声音小的只有她自己听清楚了。
-一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后来,派出所对小红处以罚款两千元的处罚……
在小红被处以罚款后的第四天晚上,韩冬生才从甜姐儿口中知道了此事的处理决定。
甜姐儿告诉韩冬生说小红十二分的怨恨他;小红猜想是他韩冬生报的案呢!
事情的处理结果绝非韩冬生心里的愿望,他真是有口难辩心中的委屈了!
当韩冬生从甜姐儿口中知道那件事情的原委后,小红已经离开了小镇。小红感觉给了她那样的处罚后,自己再也无脸在小镇呆,于是只好一走了之。
“也许真是我害了她!”韩冬生痛苦地自责起来。那时他当着甜姐儿的面啪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他骂了自己一句:“我真混,我真是他妈的混蛋一个?”
但,他能明白自已的对与错吗?
可他觉得他打自己的这一记耳光,是替小红打的……
27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年轻的画家韩冬生沿着飞梁石栈,途经两个多小时的艰辛跋涉,终于攀上了舍身崖崖顶。
雨后初睛,树枝和草叶尖上的露珠,在艳阳下闪着七彩的光影;天空蓝的没有一丝云翳;剑门雄关,山碧水绿,树青石黑,林鸟鸣啼,飞瀑流韵……
好一幅奇美的剑门山水画啊!
韩冬生放下背上的旅行包和画板,用小手绢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又敞开短袖衬衫上面的二颗纽扣。这时,一丝微微松风吹乱他的头发,吹过他的面颊,让他觉得有种舒心的凉意。他站在舍身崖顶极目四望,象一尊雕塑,良久动也没动一下身子。
一只山鹰扑闪着黑色的翅膀,从他头顶扑楞楞飞过,打几个旋子,又飞到他脚下的崖畔转着圈儿,久久不忍离去。
韩冬生那时思绪万千,满眼是画。
“噫呼兮,危乎高哉!”年轻的画家脱口念了一句诗。这是诗仙李太白的名篇《蜀道难》中的开头一句。在韩冬生上中学时就读过这首诗。此时,真没有现成的语言来形容眼前的美景了。
他又脱口背出《蜀道难》中的另四句诗来:
连峰去天不盈尺,
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虺,
冰崖转石万壑雷……
上桃花峰前,韩冬生特意在剑门关旅游用品商店买了一把剑门手杖。他沿着营盘梁倚岩绝壁,一手拄杖,一手攀崖,一步一捱地苦苦攀爬了二个多小时。在太阳快当顶时,终于登上了这剑门十景之一的舍身崖。
这舍身崖,是因了一段动人的故事而得名的。
传说我国南北朝时,梁山寺古刹新建不久,便来了一名积松和尚,此人刚刚出家不久,地位又低下,只能干些粗笨活儿;可他勤颂经卷,虔诚修佛,广结善缘,不几年,德行已在众僧之上。观音菩萨亦有心超度他成仙。于是观音菩萨三翻两次巧变成美颜村妇,以**于积松和尚,以试这位和尚是否诚心向佛。然而积松和尚几次都不为美女的美色所动。最后一次,那观音菩萨巧变的“民女”又调逗戏弄了和尚一回,见积松和尚仍不动念凡心,为她美色所迷,便装出一副羞愧难挡的样儿,当着积松和尚的面,含羞一跃纵身跳下千仞悬崖去;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积松和尚也毫不犹豫地舍身跳下悬崖去救那“民女”,完全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然而就在积松跳下悬崖之时,观音菩萨却将手中佛尘一抛,变成一朵白云,轻轻托起了跳下悬崖半空的和尚。后来,积松和尚受观音菩萨点化,故得以修成正果,成为人人仰慕的神仙……
后人把这座有美好传说的石岩叫做“舍身崖”!
在舍身崖下东侧百余米处,有一奇特石峰,那便是剑门十景之一的石笋峰。
这会儿,韩冬生站在舍身崖顶,双目四顾良久,才在一棵巨松下,找到一个极好的透视角并迅速支好了自己的画板;然后又从包中取出纸墨笔砚,开始一笔一画画起石笋峰来。
——他先画那矗立百丈的石笋峰。
这石笋峰,如一把倚天神剑插在崖畔。它在舍身崖旁孤傲地矗立着;它旁边的舍身崖,青黑的石壁和崖顶松林,恰好组成一幅绝妙的山水画。画家只需照样画出来,自然便成优美的图画。
画着,画着,韩冬生不由会心地自个笑了起来。他在心里说:“瞧?这石笋峰多象男人那坚挺的阳根!”
前几天,年轻的画家韩冬生攀登大剑山时,发现剑门七十二峰被剑溪刀劈斧切般自然隔开,其山体形状极像一男一女。大剑山像一侧身女子;小剑山像一仰面男子。而今这挺拨百丈的石笋峰,不正是这剑门武士的“阳根”吗?
韩冬生细眯双眼,左边瞅瞅,右边瞧瞧。他在心里问自己:这画板上的石笋峰,不就是这大地之灵吗?
——真是太象太象了!
“好球!”在画完最后一笔时,韩冬生脱口惊奇地怪叫了一声。他兴奋得浑身一热,心头随之一颤,他的*不自由主的硬硬地挺了一下。
他又一次有了一种回归男人本真的感觉……
这时,忽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问话声:“画的啥呀,球哇球的?”
吓得韩冬生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他忙扭头看去,见身后一位少妇提着一只装满山蘑菇的竹篮子,正笑眯眯地朝他走来。
少妇衣着整洁而妩媚,远远盯着画板上的画。她把画架旁站着的韩冬生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象想起了什么,她笑着说:“好象在庙里见过你?怎么,你是个画家?”
韩冬生也认出眼前这个女人了。
今天,她齐肩的短发用一支红发夹夹着,头侧斜插了一朵浅红的野花,显得洒脱而妩媚。 韩冬生略一沉呤,谦逊地说:“学着画呗!哦,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天看手相的人吗?”
女人点了点头说:“就是!你不是来剑门旅游玩儿的吗?怎么还没有走?”
少妇说话心区口快,他觉得她是个泼泼辣辣的女人。
女人往画架前走了几步,双眼斜斜盯着画板,她咯咯咯笑道:“你画得啥呀?‘球’呀‘球’的?——哟,是石笋峰?蛮像嘛?真象一株出土的石笋!”
女人说着笑着,一点看不出有拘束感。
其实女人一早就到了林中捡蘑菇来了,这时她正准备下山回家去,恰巧路过这里,见年轻的画家专心致志地在画板上涂涂抹抹,生怕弄出声响来分了他的注意力。那时候女人蹑手蹑脚地走到画家身后,悄悄欣赏起他画的画儿。
女人站在画板前,勾头仔仔细细看了一回,才转身放下手中装满蘑菇的蓝子。这时她对年轻的画家笑着说:“能不能也替我画一幅画儿呀?”
韩冬生说:“可以呀!画什么呢?”
女人就转脸四下看了看,她见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可以坐坐,就走出四五步去,在那块干净的大石上坐了下来。女人说:“画啥都成!”
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就笑。他笑哈哈地说:“那好啊!”
这时候,女人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令人羞臊的事儿,便又抿嘴自笑起来,随之她的一张粉脸也一下子臊得通红。女人忙转过脸去吐了一下舌头,继而含羞地转过脸来,默默含情般递给他一个媚笑……
韩冬生见状,心里也忍不住暗暗笑了。他在心里对自已说道:“真是个*而又风趣的女人啊!”
28
韩冬生重又支好画架,辅上画纸,准备给女人画像。
女人是个爱说爱笑的人,这会儿很随便地跟年轻的画家聊着天。女人说:“我姓蔡,家就住在山脚下呢。你呢,贵姓?”
韩冬生正握着绘画铅笔在画板上勾描人体线条呢。他听见女人问他,忙抬眼扫了女人一眼。说:“免贵,姓韩,韩冬生就是我。”
女人被他文诌诌的样儿逗笑了。她笑着说:“那我便叫你韩叔呵?”
年轻的画家听着一愣说:“使不得,使不得!我才多大年纪的人,怎敢给你当叔呢?你就叫我韩哥吧!”
女人笑着说:“你也许跟我年龄大小差不多哩?我们这儿把男人的弟弟也叫他叔呢!”
韩冬生听女人这么一说,真有点少见多怪的意味儿,便尴尬的讪笑道:“那是自然,一风一俗吗?”
上午大半响,两人就你说一句,我递一句地闲谈着,越谈越觉得亲切近乎起来,韩冬生开始时的那种拘束劲儿渐渐去了。
韩冬生说:“那我叫你蔡姐好了?”
女人想了想说:“那也不好?听起来怪亲热的。——干脆,你叫我嫂子,我叫你韩哥,怎样?”
韩冬生说:“哪有那样称呼人的?我叫你嫂子,你该称我老弟才对呀?”
女人就又笑了一回。她打着哈哈说:“嫂子逗你玩呢?哦,想起来了,那天在梁山寺庙上,我看你一见女人就红脸,好像还害羞似的,就没敢跟你说话哩!”
把韩冬生逗笑了。他说:“嫂子真是个心细的人,心眼子还蛮多的嘛?”
女人说:“嫂子是个爱跟别人开玩笑的人,多说了几句话,就心眼子多了吗?”
一句话把韩冬生问得语塞。
女人接着又说:“韩哥,我问你?心眼子多好呢?还是心眼子歪好呢?我还怕在这荒山野岭里,你起个歪心眼子,用一把咸(韩)盐腌了咱小白菜(蔡)吃了呢?”
一句玩笑话,逗得两人都“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韩冬生说:“嫂子真会说笑话儿?”
女人说:“人们不是常说,‘笑一笑十年少’吗?我们整天在山里跟石头打交道,不说几句笑话逗逗乐,这些年早晚还不把人憋屈死了啊?”
就这样大半个上午,两人说着玩笑话,不知不觉己到中午了。
这时,韩冬生早已在画板上勾画完女人的人体素描,于是他抬眼瞅着“嫂子”说:“那画幅什么好呢?”
女人坐在几步开外的石头上,她没看请韩冬在画板上画了什么画儿,便沉下脸说:“我天天都在这山上岭上转来转去的,还想画匹山背回家去不成?当然想画个我自己啦。画个你嫂子吧?漂漂亮亮儿的,拿回家挂着,好让你蔡哥天天儿看呢?”
一句话又把年轻的画家韩冬生逗笑了。他说:“嫂子真是太有趣了!那好?我今儿就给嫂子画张彩色肖像画吧!”
女人就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个小圆镜,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又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几缕头发,扯了扯衣角,侧了侧身子,仍旧重新坐回大石头上去。女人暗自笑了一笑。说:“就这样了?画吧!”
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就细迷着双眼,不时抬眼在女人身上、脸上、眉目间看上几眼;他上下打量着她,欣赏着她……
——画女人的脸了,他的目光就在女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画女人的眉了,他的目光就盯着女人的卧蚕眉看上几眼;
——画女人的唇了,他的目光就变成了温润的嘴巴吻着女人的红唇;
——画女人的眼睛了,他的目光就惊诧地与女人的目光辣辣一碰……
那一瞬间,女人感到自己的目光被年轻画家的目光辣辣地碰了一下,就象电波碰上坚硬的石壁又被折了回来。女人的脸蓦地羞红了。她觉得自己的脸忽然一下子火辣辣热起来。
女人的脸被年轻的画家韩冬生画得像一朵粉白红香的桃花……
韩冬生的笔仍在纸上刷刷刷地画着、画着。
过了一会儿,韩冬生又抬眼看了一眼女人。他看见女人右边的卧蚕眉间有一颗朱沙痣,若藏若露、若隐若现。
那时女人不知怎么的心绪就乱起来,她几乎听得清自已咚咚的心跳声。她用右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心窝,但心窝处却仍然怦怦狂跳不止。
“嫂子 ,把胸挺一下?”韩冬生忽然对女人喊了一声。
显然把正想心事的女人吓了一跳;
女人赶忙回过神来,遵嘱地把胸脯一挺,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石头上,静待韩冬生继续画他的画儿。
过了一会儿,女人觉得自已胸前的两座乳峰,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两只小兔子了呢?总也不听话地胸前蹦来蹦去的,安心不让女人的心平静一会儿呀?
恰在这个时候,年轻的画家韩冬生那火火的目光,又在女人胸前一扫,立即让女人有了触电似的感觉;女人感到这位给自已画像的人的目光总在自己胸前晃来晃去,晃得她心里好乱好乱;她觉得他那热情温顺的目光真像他伸出来的一双巧手,正伸向她的胸前,在抚摸她那两只可爱的小兔子,这些小兔子被他轻抚得舒舒的痒痒的甜甜的……
没过多久,女人的画像描画出来了,该给画像添彩了。
韩冬生从旅行包里拿出几管彩色颜料,拧开一瓶矿泉水,在调色盒上调好各种颜色,然后弯腰画着最后几笔。
他聚精会神,神色专注地画着这最后的几笔。忽然——
“蛇——”,女人蓦地一声惊叫。
韩冬生惊诧莫名地回过头去,不由自主地将右腿随着后退了一小步。然而仅仅这么一小步,竞把韩冬生痛得差点一个趔趄跌倒下去……
——他的右腿被什么扎了一下,那钢针般的迅猛地一扎,快如闪电般地让他立即感到了痛的滋味。
女人被吓得“啊”的叫了一声,竞差点晕倒过去。
“哇!我被蛇咬了?”韩冬生把右腿一抬,一条蛇从他脚下“唰”地窜出老远老远去了。
然而,就是这条蛇,用它钢针般的牙咬了韩冬生的小腿一口;一股钻心的疼痛感涌遍了他的全身。
韩冬生忙原地蹲下,迅速挽起自己的裤脚。他看见自已右腿外侧,被蛇咬伤的地方,几个清晰的牙印正沁出点点鲜血。
又一阵钻心的疼痛,让韩冬生脸上的汗立即冒了出来。
他双手紧紧卡住伤口上方的肌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女人这时己从惊悸中渐渐清醒过来,她被自已今天亲眼见到的那一幕惊骇的目瞪口呆。
原来,那会儿两人神情都专注于画板上的画像,谁也没分心去看一眼脚下的草丛。哪知,就在韩冬生搭画架的草丛中,不知什么时候却游来了一条蛇;这条蛇慢慢游到年轻画家的脚下,恰被低头想心事的女人抬眼瞧见了。于是,那游到年轻画家脚下的蛇把女人吓得惊恐大叫,着实让神情专注于画像的韩冬生吃惊不小。当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步时,正巧踩上了蛇的尾巴,那游动的蛇感到了外敌的攻击,当然很不客气地张嘴便咬……
就在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全被女人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看着腿上被蛇咬伤的伤口,韩冬生瓣别不出是不是被毒蛇咬伤的?
女人近前看了看他右腿外侧的伤口,也辨不明白。
但女人的头脑是清醒的。她小时候曾听母亲说过被蛇咬伤应当怎么自救的办法。她想管它是不是毒蛇咬的?也只有照母亲说过的法子试一试了。
女人那时顾不得多想了,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自已的小手绢来,又从韩冬生的裤篼里掏出他的手绢来,然后把两条小手绢打个结结起来,准备绑扎韩冬生的伤口。那时正值初夏,又们都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可两条结起来的手绢仍然不够绑扎伤腿的长度,怎么办呢?女人急得哭了起来。
想了一阵,女人终于有了主意了。只见女人转脸背过身去,三下五除二地解下了自己胸前的乳罩;她要用乳罩带与小手绢一起连接起来,去捆扎年轻画家被蛇咬伤的伤口上端,以避免腿上的蛇毒毒液过快地流遍他的全身,让他多争取一些治疗的时间。
韩冬生那时痛苦地呻吟着。他想,这次自已该不会死去的吧?
女人替韩冬生绑扎完伤口,看着他脸上那痛楚的表情,她的嘴角也痛楚地动了动,心里如针扎一般的难受。她把嘴抿得更紧了。过了一会儿,见韩冬生并没发生人们想像中的异常病况,女人的心绪开始镇定了下来。她那时声音哽咽地对年轻的画家韩冬生说:“不怕的!啊?千万莫怕啊?不一定是毒蛇咬的?你不会死的,放心吧!你要听话啊?!”
说着,女人取来放在一旁的旅行包,她把旅行包枕在年轻画家的头下,让他侧身静静躺着;自己就在他身旁蹲一只腿,脆一只腿。她在他耳边轻轻说:“别怕?别怕啊!我给你吸吸!”
这会儿,女人把男人的右腿抱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捞起裤子脚边,就用她温热的嘴唇,一口一口吸着他沁出蛇血的伤口……
“不要啊,不要这么傻!”男人见状挣扎着,努力推拒着她的救护。
女人仍没有停下来,仍一口一口地继续吸着吸着。
韩冬生这时想挣扎着站起来,他担心那样会让女人一起中毒的。他不忍心让女人吸自已伤口的蛇毒。他强忍住疼痛,挣扎着大声吼道:“你真傻?这样你也会中毒的,懂吗?”
女人拉住男人推开她的手臂,果决地说:“别动好不好?我不怕的!蛇毒是通过血液传染的,我吸出蛇毒血后吐掉,是不会中毒的!”
女人就用力地大吸一口,大吐一口……
时间渐渐地分分秒秒过去,韩冬生慢慢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象被一堆炭火炙烤着,全身 的血液迅速地开始发热;一忽儿这热从脚尖传到两腿,又慢慢到腰、到胸、到背,很快升腾到了自己的头顶。过几分钟,这热又变为一丝丝凉意,忽悠又从头顶一直凉到了脚尖。如此循环往复,象有无数只蚯蚓慢慢爬满了他的全身,在他身上痒痒的蠕动着。
那会儿,韩冬生忽然感到自己的两眼有了丝丝倦意,象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似的迷迷糊糊;他努力想睁开自己的眼睛,可两双眼皮却渐渐地疲惫的不听使唤起来;他慢慢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脑袋昏昏沉沉,似乎很重很重……
女人仍在舍命地吸一口毒汁,吐一口毒血;
时间凝固了似的,分分秒秒,过的真慢,真慢……
也不知又过了多长的时间,忽然在女人身后响起一个洪钟般祥和慈善的声音:
——“阿弥陀佛……”
29
太阳己经偏西了。
俊俏而风趣、泼辣又善良的女人,此时已累的气喘吁吁,浑身无半点力气了。她知道被蛇咬伤后的危险,在这荒郊野岭之处,何处去寻医生?她只想救活他,舍不舍自己的命?根本没有时间去想。
女人忘情地一口口吸着年轻画家伤口中的毒液,她两眼蓄满泪水,她想,也许正是自己命中注定,我得度他再生吗?
那会儿女人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由含泪笑了……
在女人破涕为笑的时候,一位梁山寺长老从古刹出来下山办事,正巧路过这里。
长老便问:“阿弥陀佛!女施主,善哉善哉;所为何事呀?”
女人缓缓抬起泪眼,见站在自已面前的老人正是从梁山寺下山来的长老,便急可不待地说:“长老!快救救这位画家吧?他刚刚被毒蛇咬伤了呀!”
长老一听,忙双手合十,又口念一句阿弥陀佛。长老开言问道:“是毒蛇咬伤的吗?——罪过罪过呀!”
这位长老是梁山寺德高望重的高僧,虽已八十有六,然而精气神十足;他目光如炬,心慈面善,乐善好施,深受寺内众僧和当地香客们敬重。这一天,长老正从古刹取道下山去志公寺作法事,他便步履轻盈地从梁山寺出来,穿过茂密的林间小径——其实林间根本没有路——漫步走来,没想到在舍身崖畔与他俩不期而遇。
女人第一眼便认出了长老。她怀着一双期盼的眼神哀求道:“大师,我认得你的?你前天还给我们看过手相呢。大师啊,你快救救他吧,不然他会死的!”
女人说完,便又呜呜地哭起来。
“别慌,别慌啊?待我看看!”
长老走到年轻的画家身旁,慢慢蹲了下去;他伸手提起韩冬生的裤脚,仔细看了看那被蛇咬伤的伤口;只见长老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他转脸对女人说:“你把他扶起来坐好,别让他躺久了;抱住他的腰,让他靠在你肩上;别害怕,不会碍事的,别管我——”
女人遵嘱把韩冬生扶起来,自己坐在他的背后,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胸前;女人双手抱住他的腰,静看长老如何给他治伤疗毒。
长老稳稳走出十二步开外站住了。他两膝盘屈着坐在脚下的绿草地上,做出一副蒲团上打座的样儿。那时,长老双手放于两膝,端端正正坐定,又深深运一口气,尔后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也不知这位长老念的什么咒语或经文。
约摸过了十几分钟吧,女人便看见一条一条大小不等、颜色不同的蛇从四面八方慢悠悠爬了过来。一会儿,就在长老身前身后的绿草丛中,围成了密密麻麻的蛇阵。这些蛇多得数也数不清;有青蛇、红蛇、白蛇、花蛇、麻蛇、黑蛇等;各自吐着长长可怖的舌头……
女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群蛇相聚,不由心头一紧,赶忙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她不敢睁眼再看这些令人心里发怵的软体的家伙们。她甚至感觉好似有一条小蛇正在自己的脊背上慢慢悠悠地爬上爬下,忽觉一丝丝凉意轻轻从脚底经背脊直凉到了她的头顶。女人赶忙用双手把年轻画家紧紧地抱在自己胸前,似乎此刻不是他依偎在她的怀里,而是她自己因了这些可怕的蛇,正躲藏在年轻画家韩冬生的怀里。
长老眯眼见到一条青花红斑,约三尺来长,有酒杯大小粗细的毒蛇,它的尾巴上已肿起一块鸡蛋大的浓泡。他想:这就是它了?这孽障,一定是它咬伤了他!
长老再次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然后把双手一挥说:“去吧,统统滚下山去吧——”。
女人听得长老话音一落,便眼见那些蛇们各自四下奔逃而去;刹时竞逃得无影无踪了。
这神奇的一幕,让女人惊诧的合不上嘴。好似看了一场蛇的聚会,又晃若做了一场恶梦!
稍倾,长老收功起身,走到女人面前对女人说:“施主别怕。咬他之蛇,是一条剑门山区变种蛇;此蛇剑门山区独有,其它山里莫见。其毒虽在蛇类不算最凶,但若被它咬伤后,也足可致人毙命;七日往复,治不及时,必死无疑。”
女人听后忙哭着央求道:“长老,可有法子救法?你一定要救活他呀!”
长老说:“这蛇毒只有剑门山中一种草药可治。施主稍等,待老僧采几味草药来,你拿回家去煎汤服下,再帮他调养二日三日的,自然便好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女人听说有剑山草药可冶此蛇毒,早己破涕为笑。她抹了一把眼泪,把怀中的男人放在大石旁半躺着,弯腰用低低的声音轻轻对韩冬生说:“多亏长老救你呢?今日想来,是你前世没有做孽?今日得神仙打救你呢!”
一会儿,长老便采得草药归来。
长老把草药交给女人,又嘱咐她如何煎熬之法,女人一一点头应允了。
那时天色尚早,但太阳的温热己减去许多,正是人们赶路回家的好时候。女人己准备扶韩冬生下山了,于是长老也急急拜别二人,转身下山向志公寺而去。
可长老刚走出几步,便又转身看了二人一眼,随之口占一谒——
欲知过去事,
今生受者是;
欲知未来事,
今生做者是。
然而,女人似乎并未听得真切和明白……
30
距舍身崖约二三里路之遥的山脚下,生长着一片松林;松林间杂几丛青青翠竹,有一座被翠竹篱笆围住的农家小院,有五七间红砖瓦屋隐现在翠竹丛中;这便是这位姓蔡的女人的家。
那天傍晚,女人拿着长老采下的一大把草药,连扶带背地把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带到家中来,每日与婆婆一道为年轻的画家韩冬生熬药吃药、治毒疗伤。才吃下两天药汤,韩冬生便爬起了床。
第三天上午,韩冬生起床后,弯腰伸了伸手臂、踢了踢双脚,觉得力气渐渐恢复了许多;他又提起裤脚看了看被蛇咬伤的伤口,用手指轻轻按了按,感觉伤口处依然有点隐隐作痛,便随口骂了一句:“他妈的,老子以为这次真要死了呢?”
那会儿,女人正蹲在院子里,用几块石头支着一只大药罐,低头把几枝干树枝添进火塘,忙着给年轻的画家韩冬生熬药呢。她听见韩冬生的话,回头扫了他一眼,笑了笑说:“还说呢?那天差点没把人给吓死了哩!”
韩冬生心里充满着无限的感激。他对女人说:“多亏了你这个活菩萨啊!”
女人笑着说:“那你不就成了小‘和尚’了?”
韩冬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忽然想起那天小红给他画像的事儿。那天小红不就把他画成了一个小“和尚”了吗?
他怔怔着,便又想起《剑门关的传说》那本书中,讲到观音菩萨三变民女戏弄积松和尚的故事,竞忍不住暗暗笑了。
这时,女人的婆婆从厨房里走出来叫他们吃饭。婆婆笑骂着对女人说:“死婆娘儿,药还没煎好呀?还不快收拾桌子,叫客人吃午饭呢。还没饿吗?”
原来,这一家的老汉去年因病去逝了,就剩下老伴儿和独身儿子过日子。一年前,儿子与这位姓蔡的女人结了婚。结婚半年后,女人的男人外出广东打工去了。本来女人也想跟着男人一同去打工的。可单独留下老妈妈一人在家里,儿媳俩说啥也不放心的。于是,就把女人单独留在了家里照料老人家。
吃午饭的时候,年轻的画家对他们婆媳俩感激地说:“你们一家人都是菩萨般的好人啊!我这真是前世修就,今日才有缘遇上你们救了我。这次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真是过意不去呀!”
女人的婆婆也是个爽快的人,韩冬生一来她家就认出她。知道这位婆婆就是那天在古刹与女人一块去看手相的老太太。那时老人家听了韩冬生一番感激的话,忙说:“麻烦啥呢?遇上这样的事,谁都会帮上一把的!何况我们山里人本就忠厚善良,做这么点事儿,算得上什么呢?”
女人吞下一口饭,含着筷子听着婆婆的话。她这会儿对韩冬生递去个眼色,暗笑不语。
韩冬生见女人笑得有点莫名其妙,便问:“你笑什么呢?”
女人就拿筷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我再想,你妈妈生下你后给你吃过多少糖呢?”
“这还有什么讲究吗 ?”
“咋没有呢?”
他们的话真把婆婆弄糊涂了。
女人就看了婆婆一眼,笑着说:“我琢磨着,他的嘴巴咋那么巧呢?说起话儿来句句都是甜甜的呢?”
说罢,女人和婆婆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女人那时笑的前俯后仰;婆婆则把含在口中的饭粒儿“扑”地一笑喷到了饭桌上。
韩冬生的脸一下臊红了。他赶忙低头夹了一筷子米饭团放进自己的口里嚼起来。
女人见婆婆把饭粒儿都喷在了桌子上,便假装嗔道:“哎呀?这菜都叫你弄脏了,咋吃呀?”
婆婆笑骂道:“不吃呀?饿你肚子去吧!那儿就喷到菜里了呢?!”
三人也吃饭一边说着话,忽然从屋外传来一老者的声音:“老嫂子,饭多不多呀?我们可是肚子饿的咕咕叫了!”
婆婆听得门外老者的说话声音很熟的,便赶忙起身端着自己的饭碗走出门去看是谁?她看见一老一小两个戴大盖帽的公安干警从松林那边走过来,说话间已到了自家院门口。婆婆认得那名老公安是谁。忙问:“你个大忙人,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老公安也认得这位老婆婆。他边走边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呢?今天就为正事而来的!”
婆婆听后心里一愣,心想有啥事呢?莫不是外出打工的儿子出啥事了?
她没顾得多想,忙转脸对着屋里的媳妇儿风风火火地喊道:“死婆娘儿,还不快出来?有两个公安找上门来了,莫不是你那男人在外出啥事情了罗?”
“死婆娘儿”这句话,几乎成了婆婆的口头禅。
可婆婆的这一声喊叫,早己让媳妇慌了神儿;她“啪”地丢下手中碗筷,推开椅子,就扑扑腾腾地跨出饭厅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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