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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 (当代)
老公安说:“这样吧,你就去甜姐儿那里住吧!离这儿不远,价钱也便宜。”
“甜姐儿是谁?”
“是个旅馆的老板娘。”说着,老公安用手指了指,小街斜对面一个挂着红灯笼的地方说:“那就是‘剑山红’旅馆!”
韩冬生说:“好吧!多谢,多谢了。”
离开饭馆时,老公安给年轻画家一张小小纸片。在那张纸片上,老公安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老公安告诉韩冬生说,进剑山游玩时,一定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如遇上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就打电话告诉他,他们会尽力帮助的。
“剑门人真好!”这是韩冬生初到剑门镇时的第一印象。
12
住进“剑山红”旅馆,韩冬生担心临街的房间会让夜里车来车往的噪声吵得不好入睡,便在登记时特意挑选了一间靠山脚下的二楼单间客房住下来。那天,当韩冬生从公共浴室洗完澡出来,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他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刚把肩头落满尘土的旧衣服泡进水盆里,就见一个打扮*、二十七八岁的女人笑呵呵地提着一瓶开水走上楼来。他猜想,这该是旅馆老板甜姐儿了。
一问,果然就是她。
甜姐儿走上楼来,进门看了看年轻画家韩冬生客房内的用品,然后热情地问道:“先生是大地方来的客人,不比我们这些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多少世面;我这里客房条件就这个样子,也没法同大城市比,多有不周之处,还请先生谅解啊!”
甜姐儿的一席客气话,说得韩冬生不好意思起来。他说:“那里那里,不错嘛?比我出门时想象的要好得多哩!”
甜姐儿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正往墙上挂画板的年轻画家,她见小伙子生的精明能干,一付白面书生样儿,不觉愣了一回神。她甜甜地说:“那里象你说的那么好?虽然这几年我们这里变化不小,可毕竟这是在山沟沟里,哪点去比得上成都那样的大城市?灯红酒绿的,好玩好耍的地方数都数不清啊!”
韩冬生忽然想起小镇人的夜生活来。问道:“小镇晚上有什么热闹的地方吗?”
甜姐儿忙说:“有哇!有歌舞厅,可以唱卡拉OK、跳舞啦?有茶楼,可以打麻将啦!前些日子,从外地来了一帮演杂技的,在镇上演了好几天,镇上不少年轻人都去看过呢。听那些小伙子回来讲,说那些女孩长得可好看了,穿三点式,跳*舞什么的。哎!真是羞死人了。当然,这些对你们大城市里的人来说,经见得多了,算不得新鲜事了,可对我们这样的小地方人来讲,那可了不得哟!哦,我想起来了,今天是周末,镇上一帮老头子,搞了个什么斗鸡俱乐部,经常搞斗鸡比赛呢?——喜欢吗?那倒可以去看看的!”
“对!看斗鸡倒有点意思。”
“想去?一会儿我叫个人陪你去吧。”
说着,甜姐儿走到窗前,对着楼下值班室喊:“小红,你个瓜女娃子,干哈去了?快把那束贵宾花带上来!”
韩冬生不知道什么花名叫“贵宾花”,心里正纳闷着,便问:“什么样的一种花儿啊?”
甜姐儿哈哈笑了:“哎呀!你是今晚我们旅馆里的贵人嘛?我们要给你送一束花的。这花儿我们叫惯了,就这么喊着叫着。哪有什么花名叫‘贵宾花’的呢?”
韩冬生说:“老板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穷画家,算什么贵宾呀?你看,我连有没有贵宾花名儿都不知道,让你见笑了!”
“你看你看?像你们这些画家?几年后画出名了,一幅画卖它好几万几十万的,要发财还不容易吗?”甜姐儿打趣的说道。
说话间,那个叫小红的女孩儿手拿一大束玖瑰花走上楼来。她对老板说:“甜姐,有啥子事嘛?”
甜姐儿从小红手中接过花束,转身插进客房桌上的花瓶里,然后回过身来数落着小红说:“看你你这个瓜女娃子,我教你多少次了?莫把你家农村里的土话喊出来,学着说普通话?你那一口土话,客人咋听得懂呢?”
小红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了低头,显出一脸羞涩的样子说:“一下子改不过来嘛!”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女老板拉过小红,看着年轻的画家对她说:“这位是大都市来的年轻画家,你就叫他韩哥吧!”
“韩哥!”小红向面前的客人点了点头。
甜姐儿又把小红介绍给韩冬生认识。
她说:“这是我这儿的服务员,叫小红。她刚来不久,许多规矩还不懂,以后有不周的地方,还请你多多谅解她啊?”
韩冬生说:“那是那是!相互体谅嘛!”
“好,你俩握个手,认识一下吧。”甜姐儿说。
年轻的画家韩冬生说着把手伸了过去。
可小红显得难为情的样儿,脸又一下红了。她把自己的右手在裙摆上擦了一下,好象要擦去手心里的汗渍,可欲伸却又许久不愿伸出来。
甜姐儿见了,说:“羞什么?都好大的姑娘了?见不得人吗?”说着走前一把把小红的手扯过来与年轻画家的手握着。她也把自己的双手同他们的手双双握住。然后笑着说:“这不就对了?握一下手,又不吃了你?你怕个啥?一点儿都不大方。”
小红的脸更加红了。象插进花瓶里的那束红玫瑰。她觉得自己的脸热的发烫。
韩冬生这时候笑了。他心想,这样纯朴的女孩儿,世间的确很少见了。
甜姐儿说:“乡下女子,没见过世面,还得好好调教调教哩!”
韩冬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是表示赞同,还是表示反对。
甜姐儿见了,也不往心里去。他吩咐小红道:“喂?一会儿,你陪你韩哥走一趟,看看今晚有没有斗鸡表演?”
小红点了点头,问:“今晚有斗鸡吗?”
“又不远!看看去怕啥?我也不有没有斗鸡呢!”
甜姐儿说着,转身下楼去了。她走到楼梯口,回过头来喊道:“哎,韩同志,有啥需要?招呼一声就是了。”
小红站着没动,听女老板的脚步声走下楼梯后,她才走到年轻画家的桌前,看看画家放在桌子上的照相机,摸摸画家挂在墙上的画板,然后怯怯地问道:“你是画画的?”
“是的!”
“你会照相吗?”
“会照啊!”他说:“怎么?想不想照相啊?”
小红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好啊,韩哥,明天给我照张像行吗?”
韩冬生说:“可以呀?”
小红抿嘴笑了,笑得纯真而甜美。
韩冬生心里感到有些好笑。他想:“真是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子!”
他开始喜欢这位天真的小姑娘了。
13
剑门镇的街道很窄很窄,窄得两辆相向的汽车都没法同时开过去。尤其到了晚上,当街头稀稀落落的几盏路灯把昏黄的光洒落小镇街头,这些光与各家住户门窗里泄出的各色灯光混在一起,直把小镇映照的斑斑驳驳,影影绰绰……
弯月已从小镇东边那坐山尖上升起来了,它把淡淡清光朦朦胧胧洒向小镇每一个角落,更使小镇显出它的古朴和神秘。
晚上,小红遵照甜姐儿的吩咐,带年轻的画家韩冬生看斗鸡比赛去。小红在前面领路,韩冬生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向镇西走去。那会儿,灯光和月光一起泼洒在他们的身上、脸上,星星点点,象流动着的水波。
街巷里,有几只黄狗黑狗和白色哈巴狗,互相追逐着嬉戏着,在他俩的脚前脚后跑来跑去。引逗得一只被铁链拴在门柱上的大狼狗“汪汪汪”狂吼叫乱。
那时,许多小镇人家已吃过了晚饭,从屋内不时传出搓麻将的哗啦哗啦声响。
趁着夜色,韩冬生边走边欣赏着小镇的夜景。忽然走着走着,韩冬生禁不住自己笑了起来。他在心里对自已说:“怪不得人们常讲,十二亿人十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剩下一亿没事儿干,十有*是二百五。甭说城市了,即使来到这山乡小镇,也如此如彼,概莫能外呀!”
韩冬生一路走一路这样胡思乱想着。忽然一抬头,看见小红已把他拉后十几步远了。他这才想起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街路,两个人却没说过一句话。于是他赶紧走前十几步,跟上小红并肩走着。
他打探着向小红道:“你今年多大了啊?”
小红顽皮地说:“你猜猜呢?”
“那我怎么猜的着哩!”韩冬生说:“有十四五岁了吧?”
“小啦!”
“有十*岁?”
小红瞅了他一眼,笑笑说:“大啦?——量你猜不着吧?告诉你吧,我十七岁了!”
韩冬生心里一紧道:“咋不读书呢?这么小的年纪?”
“读不起呢!”小红低着头,轻轻地说。
“那为啥呢?”
小红把头埋的更低了,半响没有回答他。
两人各自沉默着,又走出好长一段窄窄的街路,小红才难为情地说:“爷爷早死了,爸爸病着,还有一个小弟弟正读初一哩!靠妈妈一个人种地养不起奶奶和我们五口人,更不用说再送我上学了,所以我就出来打工了。”
“你不是本镇人吗?”
“家在大山里,离这儿老远老远啦!”
“出来多久了?”
“大约两个月吧!”
两人一边走着路,一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不一会儿,斗鸡俱乐部已经到了。
一座农家式的小院子,院门半开半关着。俩人走近院子一看,黑灯瞎火的,那有什么斗鸡呀?
两人走进院内一间亮着灯的窗下探问,一个瘦瘦老汉推窗探出头来,把他俩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到市里比赛去了。今晚这儿没有斗鸡,你们回去吧?出去时别忘了把院门帮我带上!”
韩冬生“嗯”了一声,转脸对小红作了个怪脸说:“真遗憾!”
小红说:“那?我们回去吧!”
几年前,韩冬生曾在北京见过一次斗鸡比赛,而成都人如今还没有斗鸡比赛的习惯呢。其实,这种古老的斗鸡比赛的历史,比我国的足球历史还长呢。
按斗鸡比赛的规则讲,每次比赛时,甲、乙两人各抱斗鸡一只,各自站定在划定的比赛中线准备着,等待围观的人们先掏钱下注,然后再开始赌哪只鸡赢哪只鸡输。据称与香港赌马的方式差不多。当然,这种古老的传统娱乐方式,在我国许多地方早已绝迹了。或许是因为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太快、人们的生存压力太大的缘故吧?许多人少了点闲情逸趣。所以,斗鸡活动也只能在古朴的乡间民俗中保存下来,成了某一地独特的传统民俗景观了。
多年没看斗鸡比赛了,偏偏今晚又不凑巧?韩冬生心想:“真是太遗憾了!”
14
回到旅馆,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很快便*睡了。
可是过了许久,他仍然没有睡意。
把双手靠在枕上,让头枕在手掌上,他只好抱头而眠……
却不知夜间什么时候渐渐起风了——
月儿已升起很高了。明亮的柔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床单上,柔柔地泛出银白色的光。
穿过片片松树林的风声,紧一声慢一声地传进韩冬生住宿的客房里来,像是有人在他耳畔窃窃私语。
久睡不着,韩冬生干脆坐起身来,然后点燃一支香烟,一明一灭地吸着。
他的思绪飞得很远。
过了很久,韩冬生还是睡意全无,他抬眼看了看床头墙上镜框中的水晶画:那是一位法国摄影家的《裸》;照片中的女郎肌肤似雪,目如秋水,白牙俐齿,默默含笑……这样的画挂在客房里,只会让征程的游子更加想家。
他便想起了他的“燕子”——郝燕。
可惜,想起郝燕只会令他更加伤心。
他忽然想起曾在哪本诗集中读过的一首诗:
被你纤纤手摘过
被你的红唇吻过
微笑着,我将站成一棵树
等你在五月的雨中……
想着想着,韩冬生的双眼早已湿润了。不知不觉中,竟自迷迷糊糊地睡去。
松风仍轻轻吹着,他竟全然不觉……
一会儿,仿佛有一缕淡烟缓缓从松林间升起,悠悠飘过林间小路。这时有一白衣女子,缓缓向他走来——那女子纤纤细腰如竹,两肩下削,飘飘秀发被风散漫吹起,白色裙裾摆拖在地下;她那如葱玉指舞动长袖,羞花闭月般向他走来……那女子走进韩冬生的房中,先把一束鲜艳的野花插进桌上的景泰兰鱼形花瓶里,又将他茶杯中喝剩的茶汤,用玉指拈几滴弹洒在花瓣上。然后,那女子又打开他挂在墙上的画板,悠然飘进未画完的那幅画中——原来那幅画中未画清晰的眼睛,却忽然生动起来活了起来,明亮地闪着盈盈泪光……
那女子是谁呢?象郝燕?象何竹心?都像,又似乎都不像。
他纳闷了!
韩冬生似乎并未睡着,他的两眼圆睁着,清晰而明晰地看着这一切;然而他很想翻翻身坐起来,可他的整个身子却不听自已大脑的指挥,想动却丝毫动弹不得。
他定睛细看那画上的眼睛,却又分明没有活动,原来那女子已从画中走了下来,慢慢走向了他的床前。她专注地看着他的脸和他脸上的表情。忽然那女子嘴角稍稍一动,就微微笑了。她差点就笑出了声音。可那女子却伸出自已的右手食指在嘴唇边一竖,做了个不许发声的动作,最后终于没把笑出声来。
韩冬生闭紧自已的双眼,一会儿又猛地睁开。忽然,他看见一个女子正弯着腰,努起她那红嘟嘟的小嘴,欲与他接吻……
“干啥?”韩冬生忽地一声大吼。醒了,醒了!终于吼出了声音来。他翻了一个身,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一想,原来才是南柯一梦。
一一可是,他的这一声大吼,差点吓破一个人的胆子……
15
韩冬生在梦中的一声大吼,早已把自己从睡梦中惊醒了。他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却把正走近他床前的小红吓得倒退了两步。她一个趔趄,后背跌靠在了窗前的墙壁上。
窗前曙色已经微微初露。
小红双手按住自己的前胸,仿佛一颗心要从那儿跳出来似的。她浑身颤抖不已。
韩冬生在睡梦中的那声大吼,真把小红吓得不轻呢!
“你想干啥?”年轻的画家再次喝问她。
小红背靠墙上,低着头,两眼蓄泪。她呜咽着抽泣着,许久不开口答话。
韩冬生此时完全清醒了。他看着呜咽哭泣的小红,心里仿佛明白了七八分。刚才的梦境早已忘记得无影无踪了。
此时,韩冬生忙披衣下床。他一手拉过小红,转脸面对着她,小声地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呢?”
小红嗫嚅着,半响才说:“我已进来好长时间了!”
“那你为何不叫醒我呢?”
经他这一问,小红的泪水蓦地顺脸颊流了下来。她的嘴角动了动,用小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哽咽着说:“我正想叫醒你呢?可你却——醒了……”
两人一阵久久的沉默。
他们各自的心跳仿佛对方都能听得见。
半晌,年轻的画家韩冬生才又轻声问小红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这时,小红猛地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抱住自已的头,无声地哭了起来。他的胸部一抖一抖的,半响只哭不语。
韩冬生穿好外衣,一把拉起小红,让她站到自已跟前来。他扯下一段面巾纸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你还小,不懂事儿,怎么能走这条路呢?”
小红仍在无声地哭着,她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
韩冬生说:“要靠辛苦劳动挣点干净钱花,知道么?不能这么走下去的,那样会把你自己毁了的?!”
“嗯!”
“女老板是你什么人呢?”
“是我远房表姐。”
“自然是这样,那她咋能这样对待你?让我明天找她去!”
“不!”小红摇了摇头,赶忙解释道:“不干她的事!是我爸有病,要等我挣钱回去给他抓药治病哩!”
“那你也不能跑到这儿来,挣这不干不净的……”
韩冬生提高了嗓门,可他还没说出那个“钱?字,便自觉有些失言。忽又把后半句话打住了。
小红睁着惊愕的眼睛看着他。
“唉,他妈的!”韩冬生叹息着,骂了一句。他后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转身一屁股坐在床上生起闷气来。
小红揉了揉自已的泪眼,斜了韩冬生一眼,又怯怯地把头低了下去。
过了好一阵,韩冬生才猛地站起身,从自已的内衣口袋里取出一只黑色钱夹来。他从钱夹里抽出五张一百元面值的钞票,顺手拉过小红的手,“啪”地一声把钱放在她的手掌里。然后用命令的口气对她说:“你拿着!先寄回去给你爸治病吧?”
小红推拒着,她说:“韩哥,我一一我不能要……”
“怎么?你不要是不是?”
年轻的画家韩冬生虽然心头火起,可他说出口的话却软了下来。他对小红说:“哼,你非得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吗?”
“我——我一一”小红结巴着,半天说不出感谢的话来。她忽然扑通一声给年轻的画家跪下了。哭着说:“谢谢韩哥!”
韩冬生没有马上把她拉起来。他两眼瞪着她,半响才说:“起来走吧!”
小红慢慢站了起来。
当小红前脚刚迈出客房门时,韩冬生叫住了她。他说:“见到你的女老板,我们的事儿,啥都不要讲,知道吗?”
小红迟疑了一下,随后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那天清晨,当韩冬生站在窗前,目送小红走下楼去的小小背影,他心中好似吃了几把绿头苍蝇,顿觉一阵阵苦涩和恶心;又仿佛在肚子里打翻了五味瓶,让人说不出酸甜苦麻辣的味儿来……
16
吃罢早饭,韩冬生便和小红一同上路了。
今天,他要到翠云廊写生。
出发前,韩冬生在小镇一家书亭里,选购了一份《剑门蜀道旅游导游图》和一本《剑门关的传说》,又去街上小商店买了些剑门豆腐干及其它糕点、饮料等。他用一只塑料带装了,提着。然后在小镇街头拦了一辆面的,两人坐上去,大约半个小时后,便到了他们今天首选的目的地——翠云廊。
翠云廊是剑门关外一处奇特的景点。
韩冬生翻看着《剑门关的传说》。据书中记载:剑门树景奇观一一翠云廊里的千年古柏,最古老的柏树乃三国时期蜀国大将军张飞所植。掐指一算,至今已有一千八百余年的历史了。
时至今天,在剑门蜀道三百里路途上,还完好的保存有千年古柏八千多株。道旁树荫深深,实为世界奇观。
然而,翠云廊有一株松柏同体的“夫妻柏”,据称全世界仅此一树。实属稀世奇珍。
如此美景,吸引着国内外众多旅客来这里游玩观光。那些当今的文人雅士们,更是到此必写生作画、吟诗赋文。千年古柏更成为当画家们画图中必有的画景……
这次旅程,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剑门蜀道旅游观光和创作写生的。
到了翠云廊,韩冬生与小红来到一株古柏树荫下,放下旅行包及食品饮料后,两人七手八脚支好了画板。韩冬生拧开一瓶矿泉水,倒些水在小墨砚中调好墨色,然后凝视着翠云廊内一株株巍峨挺拔的树冠、树干。他要寻找最美好的树形、最苍劲的古柏,画下树的形态、树的风韵、树的精神……
那天,韩冬生先画好了那株“夫妻柏”的水墨画;
接下来,再画几株古柏的苍干、古柏的琼枝、以及古柏斜出的树冠:
一一画着画着,韩冬生再一次挥笔时,他满意地笑了……
那时,他真想让小红同他一道分享自已创作的愉悦。可当他抬眼看小红时,才发现小红早己离开自己,到翠云廊另一旁玩去了。
小红站在一株树干挺拔而树冠啊娜多姿的古柏下,正向韩冬生招着手呢。
韩冬生张了张嘴,刚想招呼小红过他这边来,看他画好了的画儿。没想到小红却在林子那边树下喊他。小红朗声叫道:“韩哥,快过来呀?看这株‘美人柏’啊?”
“什么美人柏?”韩冬生应声答道。
“过来看嘛!——哎,把照相机带上?给我照几张像吧!”
韩冬生弯腰把手中的笔一放,笑嘻嘻地说:“知道了!”
他三下五除二地收拢画板,又从包中取出照相机,装好胶卷,看一眼摆了一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顾不得收拾它们,转身便往小红那边走去。
韩冬生走到小红指给他看的那株“美人柏”树下,抬眼一看,这株树干挺拨,不曼不枝,卓约千姿的古柏,树干上挂着一块铝合金做的硕大牌子。牌子上写着两行“吴晓莉领养”的汉字和英文字母。
经向景点管理人员打听,才知这是香港凤凰卫视“美女”主持人吴晓莉千禧年来剑门关采风时,领养了这株一千八百余年的古柏树。后来,一位老画家来此地观光,有感于名人对保护人类生态环境的善举,便给该树取了个浪漫而生动的名字一一美人柏。
从此以后,“美人柏”的树名便这样叫开了。
韩冬生看着这株古柏树,会心地笑了。他笑着对那株古柏说:“干吗不去投胎做美女?确要来此变成一颗树呢?——真是天下人人物物尽美女啊!”
说得小红也忍俊不禁地笑出了满眼的泪花。
看了一会儿,韩冬生竟浮想连翩,物我两忘。他忽然觉得古柏树的确是一位美女了……
他回想起去年暑假里,他与郝燕到长江三峡的情景。那一次,他与郝燕并肩站在旅游船头,翘首遥望“神女峰”。郝燕问他:“你愿做一棵树呢,还是愿做一块石头呢?”
韩冬生被忽然问住了,竟一时语塞。他想了半天,才朗声答道:“我当然愿做一棵树了。树是有生命的,树照样有感情;它经风雨、斗霜雪、顶烈日、斗旱魔,它生生死死,荣荣枯枯……”
“我却想变为一块石头!”郝燕不紧不慢,表情淡淡地说。
“那有什么好?”韩冬生一脸的惊愕,不解地向道。
她一副漠然置之的样儿,不悦地说:“巨石?无所谓生死,无所谓荣枯;它漠漠屹立天地间,象那神女峰,站成千年望夫石,好让你们这些才子佳人前去凭吊呢?!”
如今想起她那天的话来,韩冬生觉得真有点滑稽的味儿一一山盟犹在耳,石依旧,树未枯,而她这个人呢?却怎如此这般……
忽然,韩冬生不觉鼻子有些酸酸的,两眼已蓄满泪水。但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
17
小红站在“美女树”旁微笑着,随意摆出各种优雅的姿态……
韩冬生调整好照相机的焦距和角度,他双手握着相机,镜头对准了小红。小红侧身站着,微笑着面对相机镜头。
韩冬生问:“准备好了吗?好了,说一声‘茄子’!好,OK!”
韩冬生麻利地按下了快门。随着闪光灯忽地闪了一下,小红天真纯朴的倩影被永远地留在了照相胶片上……
一阵微风徐徐吹来,吹乱了小红几缕飘逸的长发。
今天,小红穿着一件低领红上衣,套一条黑碎花短裙,双眼勾了淡淡的眼影,一双小巧的嘴唇上抹了些口红。看上去,比昨天更显得天真活泼,恬静娴淑。
早晨离开剑门镇后,两人坐车赶往翠云廊,一路上,小红不时向画家提出些可笑而又有趣的问题。她问韩冬生说:“韩哥,相机是怎么就把人的影儿装进相片里去的呢?”
“相纸通过光学和化学反映呗!”韩冬生解释着。
说出这句话后,韩冬生自觉小红听了会更加糊涂。便又反问小红说:“你在学校里学过化学吗?”
小红摇了摇头,继而认真地说:“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过,照相机是个魔匣子呢!它能把人的魂儿取走的。是不是呀?”
“那都是胡说的!你也会相信?”韩冬生笑着说:“照相怎么能取走人的魂儿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红说着话,紧绷着脸想了想,还是不明白这个理。
过了一会儿,小红侧脸看了看身旁的韩冬生,她煞有介事地说:“可我奶奶说,在她小的时候,我们那儿有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十二三岁时被父母亲送到大城市里读书去,几年后小姐长大了,从城里领回一个公子哥儿来。那公子哥儿也会照相的,他的相片还同小姐的相片挂在一起哩!有一天,那公子哥儿与小姐出去照相,他俩你给我照,我给你照,非常好玩似的。大人们见了就阻拦他们说:‘早晚要把你俩人的魂儿给收走的’!但他俩不信这些话。可到第二年秋季,那位公子哥儿回城后便去当了兵,上了战场,不久就在战场上被流弹打死了。当小姐得知公子哥儿的死讯后,身体一下子也病垮了。后来小姐天天抱着公子哥儿的相片瞧呀,亲呀,大概又过了半年多吧,那位小姐也一病死了。所以我奶奶在我小的时候对我说,那是叫照相机把他们俩个人的魂儿给勾走呢?”
韩冬生还没听完就哈哈大笑了。他说:“傻丫头,那叫相思病?懂吗?”
小红摇了摇头,说:“不懂!”
“那你做不做梦呢?”
“做梦呀!我经常梦见奶奶。”
小红的话搞得韩冬生真有点啼笑皆非。他想,天下还有这么又傻又好笑的女孩儿吗?她的见识真有些晃若隔世的味儿。她们的村子,一定是很有趣的?那该是另一种风俗人情吧?
那天,韩冬生好笑又好气地问:“你们那个村,是不是叫‘桃花源’?”
“是呀?”小红诧异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韩冬生说:“我猜的!”
然而小红却摇了摇头说:“可也不对!我们村里桃树栽得是多多的,村前村后几湾几岭都长满了桃树、杏树。一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满山遍岭都是红艳艳的桃花杏花。可我们那个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户人家呢?但我们那个村老名叫做桃花寨,现在改名叫桃花岭了!”
“哦,真的是桃花源呢!离这儿有多远?”他只想笑,可又笑不起来。
“要走好几天的路呢!”小红十分认真地答道。
韩冬生在心里对自已说:“这小女子是天真还是傻气呢?然而在许多场合下,‘天真’和‘傻气’是多么让人不好分辩呀!”
开始照最后几张相片了。韩冬生说:“站好?把脸侧向我这边。好了,OK!”
年轻的画家一边指挥着小红摆好不同姿势,一边寻找不同角度给她照相。已照了十几张了。小红说:“不照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韩哥?我都照累了,你也累了吧?”
韩冬生就收起照相机说:“我们找块草坪歇一会儿吧!”
两人就背了旅行包和画板,来到半山坡上一处有草坪和树荫的地方坐下来。韩冬生干脆把旅行包拿过来当枕头垫着,侧身躺在了草坪上。小红坐着,随意翻看着画板上的画。过了一会儿,小红笑着说:“韩哥,你画得真好!教我画画儿玩吧?”
这时韩冬生半支着身子,从塑料袋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小红一瓶,自已拧开一瓶喝了一口说:“你想学画画?”
小红说:“想呀?你就教教我吧,啊?”
“那可不是三天五天就能学会的啊?”
小红说:“我读书的时候,就爱画画儿。不信?让我画一朵花儿你瞧瞧看。”
韩冬生笑嘻嘻地说:“你画一朵花儿我看看?若行,我就教你画画儿,怎么样?”
小红高兴地说:“你可说话算话啊?”
韩冬生就伸出右手与小红击了一个掌。说:“一言为定,决不失言!”
小红就在地上摊开画板,重新取过一张画纸夹好,又取出画画的铅笔,然后趴在草坪上,一手握笔,一手压着画板上的纸,做出一副认真的劲儿,开始一笔一划地画起来。
可是,小红并没有画什么花儿草儿的,而是在画纸上若隐若显地勾出一个人的形貌来。
当然,小红的确没有画画的基础。她用铅笔画一画,擦一擦;再画再擦,再擦再画。可在画纸上那渐渐显出的人脸上,小红却怎么也画不出画不像那人的眼睛。
人像最难画的就是画出人的眼睛了。
小红心里有些着急又有些气恼,但她还是挂着一脸的笑,对抱头躺着的年轻画家韩冬生说:“韩哥,你教我画吧?我怎么也画不好这人的眼睛。”
她说着话,就捧起画板,走到韩冬生身边坐下来。她把画板放在自己伸出的两条腿上,请年轻的画家教她画画儿。
韩冬生翻身坐起来,从小红背后握住她握笔的手,然后带动她握笔的手一笔一划在画板上画起来。他一边做着画画示范,一边讲解着说:“看,这双眼睛要这样画,有两句口诀要记住:‘若要画人愁,嘴闭眼皮垂;若要画人笑,眼眯嘴角翘’。人的眼睛最难画了,画不好一点也不像,还显不出人的精神来。画人的眼睛要同嘴巴一起考虑才画得好一一这会儿画得是我这样的眼睛——哎!你这是画的是谁呀?”
韩冬生画完画纸上人像的那双眼睛后,忽然象有什么新发现似的。他惊讶地叫了一声,松开了握小红拿笔的手。
小红侧脸笑着看了看韩冬生,两手端着画板眯眼左瞧瞧右看看。她仔细端祥了好一阵,才笑嘻嘻地一扭头说:“你管他是谁呢?像谁是谁呗!”
她把画板举到年轻的画家面前,一本正经地道:“我画的是你!象不象?象不象你?!”
韩冬生看了看说:“眼睛有些象——哎,怎么没画头发呢?这样子不就成和尚了吗?”
小红早已笑弯了腰。她调皮地拌个鬼脸说:“我还没给他画呢?”
“真有趣!”年轻的画家韩冬生打心眼里笑了。他弓着右手食指,伸手在小红小巧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刮的小红嘻嘻着笑个不停。
这样一来,小红也想刮一下年轻画家韩冬生的鼻梁。但当小红刚把手伸过去,不料脚下被一块小石子绊了一跤,她早己一个趔趄跌倒在韩冬生的怀里。那时候,韩冬生顺手抱住小红的腰,轻轻在她粉红的右腮上吻了一下。韩冬生一低头时,他发现她右颈上生着一颗黑痣,十分的显眼醒目。
小红并不恼。她嘻嘻哈哈笑着,顺势把自已的头往韩冬生胸前一靠,弓起双手紧紧抱住了年轻画家的头。随后,把一个少女对异性的第一个吻,深情的印上他的脸颊……
那时,山坡树林里有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叫着闹着,乌儿们唱着欢乐的歌儿。可人们听不懂鸟儿的歌唱。
过了许久,小红的心仍然跳得“扑通扑通”的。那会儿,她睁着幸福的目光看着他。她觉得他的胸脯也在起起伏伏的跳动着,他的眼晴里同样充满了熹悦的光亮……
半晌,她才轻轻地对他说:“韩哥?你真好人!”
说完这句不知是感激还是赞美的话后,小红本就充满青春热情和天真稚气的脸一下子红了,红得就像她们村里山上岭上烂漫盛开的艳艳桃花……
韩冬生呆呆地凝视着小红,他觉得他真是一位天真的小姑娘了。
那时,韩冬生伸手从身旁扯起一片青青的草叶,用双手掐住草叶的两头,然后把那片草叶含在口里轻轻一吹,蓦地,侠从他厚薄相宜的嘴唇边,溜出一支动听的小调来——
你拉着我的手
我就要亲你的口
拉手手,亲口口
咱们俩个山坡坡上走……
18
那天下午,两人回去的很晚。
他们路过旅馆登记室时,女老板甜姐儿正坐在柜台里。她把年轻的画家瞟了一眼又一眼,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找寻到什么似的。
好一阵,她见两人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而韩冬生也热情主动地同她打着招呼,她那张绷紧的脸才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那时女老板狡洁地一笑,说:“哟,回来啦?”
韩冬生正想答话说回来了,可没等他说出口,甜姐儿又吩咐小红道:“死婆娘儿,需这老大一天?放出去的笼套收不回来了吗?还不快给客人送一壶茶水到屋里去!”
小红“嗯”了一声,转身提着开水瓶打水去了。
吃罢晚饭,韩冬生到浴室洗了个澡。许是累了吧,回屋一仰脖倒床便睡了。没过多久,便沉沉进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太阳己升起半竹竿高了。他觉得这是最近一段日子里,自己睡得最香甜的一夜。
其实,就在昨晚韩冬生刚刚睡去不久,女老板甜姐儿曾走上楼来,她想邀年轻的画家到歌舞厅跳几曲舞去。当甜姐儿用她那把备用钥匙打开韩冬生住宿的房门时,她从门缝里瞥见这位*倜傥的年轻画家己躺在床上睡去了,嘴角含着一丝甜甜的笑意,便不忍心叫醒他。他那眉目俊秀的脸庞和修长壮实的胳膊露在被单外面,甜姐儿的心里禁不住荡了一下。他顿觉一丝*忽然袭上心头,脸也发起烧来……
那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已真象一个胆怯的小偷,她听见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随后,女老板长甜姐儿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这些,熟睡中的韩冬生当然也不知道,因他确实睡的很沉很沉。
女老板甜姐儿说得上是一位年轻而*的女人。她今年二十八岁,前年跟丈夫离婚后,一直过着单身女人生活。她时常显得泼辣*且多愁善感。从见到韩冬生的第一眼开始,她便注意起这位从大都市来的英俊小伙了。
她曾听人说过,那些浪漫的诗人画家们,许多人都是多愁善感的。
有时,她觉得自已在这一点上与他们有许多感情相通之处。故而不知是同病相怜还是另有原因,她对这位年轻的画家有意无意中便生出别样一种关切。她觉得住在自己旅馆里的这位年轻画家,更是那种多愁善感人见人怜的主儿。
她想更多地关切他、体贴他、怜爱他。她对自已说,起码不能让他这样的人笑话咱不懂文学艺术吧?更不能让他说咱是那种没有女人品味的人哩!
然而第二天,女老板却没有再让小红跟随年轻的画家出去画画儿。
早饭后,韩冬生独自背上旅行包和画板上山了。
人们都说,四川山水有四绝:三峡天下奇;青城天下幽;剑门天下险;峨眉天下秀。这时候,走在大剑山高高耸立的山峰上,韩冬生才体会到山高脚力短……
上大剑山时,韩冬生用随身携带的军用小刀,从路边砍了一根黄荆树条作爬山用的拐杖,然后拄着杖,一步一步奋力向大剑山山顶爬去。没过多久,就连刚上山时若隐若藏的小径也没有了。他只好拨开满山的荆丛草丛,自己开辟一条上山的新路径。不多一会儿,韩冬生浑身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了。他背着的旅行包和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自己的背上。他感觉今天真是热的够呛。
“歇会儿吧!”韩冬生忽然就在半山腰站住了,他对自已今天攀登大剑山最高峰充满了信心。
这时他停下来,用手绢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当韩冬生站在高处朝山下看去,第一眼便瞥见山下的岚气正慢慢向上升腾升腾着,一缕缕岗气正聚成一团一团白色的云雾,那云雾如絮如烟;一瞬间,那一团团白色云雾就象茫茫银河飘落九天,又恰似玉带在大小剑山山腰间缓缓缠绕、漫漫弥漫、静静流淌……
他又抬眼看了看自己正待攀登的山峰,只见山顶直插白色的云端,几团飘浮的云雾缠绕其间,整个大剑山缥缥缈缈,似梦似幻。他真有一种登临仙山之感了。
韩冬生干脆放下背着的背包和画板,又随手从旅行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喝着。他站立高坡上,极目四望,环视着剑门大小七十二峰,尽情饱览大小剑山风景……
他望见从剑山七十二峰的褶皱里,曲曲折折流出的剑溪水,将剑门关劈开为两半;而大剑山绵延的山脊,却象一屈身仰卧着的“美女”,那两座高高的圆圆山峰,就是这剑山“美女”的*……
再看剑溪隔开的小剑山,却更像一位仰面向天的武士;营盘梁是他宽阔的胸脯;高高矗立的剑山石笋峰,就是这位剑山武士充满生气的阳根……
这时,年轻的画家韩冬生为今天自已的新发现振奋了。他兴奋的扔掉手中的半瓶矿泉水,高扬双臂,任衣衫敞开胸襟。他面对剑门大小群峰,扯起亮亮的嗓子,昂首高喊:“剑门关万岁!”
青山不会老,雄关依旧在。一声剑门关万岁的呼喊伴着林间的松涛,久久在剑门七十二峰中震颤回响、回响……
韩冬生忽然想起娲炼石补天的传说,那几乎是一个人人都听说过的古老故事一一
那传说讲:在远古时代,天空漏了一个大大的天洞,天上的大水蓦然间哗啦啦一齐向地球倾泄下来,毁灭了人类和一切生物。女娲天神看见毫无生气的地球后,心理很难受,决心炼石补天。女神在大荒山无稽崖下炼成了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五彩石,又花去九九八十一天,用五彩石补好了天上的漏洞。
以后,女神又抓起地上的泥土造人。
她照着人的模样先捏一个男人,再用泥土又捏一个女人;后来女神嫌捏起来太慢了,就用一根树枝,照着泥土一阵猛抽,地球上一下子就有了许多许多的大人和小人、男人和女人。这样就有了我们的祖先和今天的我们……
--当然,这个故事,仅是传说而已。
但是,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始终没弄明白:“造物主是在什么情况下造的这些山呢?那么,造物主是不是也参照了男人和女人的模样来造就了这些山呢?”
一一是的,女娲神女是先造就了人还是先造就了这些山?这的确是个复杂的问题!
韩冬生觉得自已今天的发现真是独一无二的。他甚至打算为自己的新发现申请国家专利。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想让自己激动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在一块干净的大青石上坐下后,又从旅行包里掏出几天前买的那本《剑门关的传说》读起来。他读到了有关剑门武士“石胄”的另一神奇传说——
“……在剑门关悬崖峭壁上,有一巨形奇石,形同一个头戴铁盔,身穿铠甲的古代武士,人们称之为‘石胄’。三国后期,司马懿领兵从江油取道攻破成都后,剑门关蜀军守关大将姜维奉旨降魏。然而,姜维的部下却有一爱国武士誓死不降。一天,那名武士背魏(北)向蜀(南),站立不动,不食不饮七天七夜,终于以身殉国。后来这名武士的躯体竟变成剑门关旁一巨大石壁。至今,在千仞石壁之上,武士英勇刚毅的眉目及脸部表情至今仍清晰可辩,如在目前,故为奇观……”
韩冬生看到这儿,竟激动得在石板上手舞足蹈起来。那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胸中,象一下洞开了另一个艺术世界——这是他对绘画艺术追求的一次认识升华。他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打了一个响指,会心地大笑起来。
他起身站立那块大青石上,举目尽览身后的山,脚下的水,眼前的云,身旁的闲草野花、鸣禽走兽,剑溪的鱼、虾,聆听耳畔的风声、鸟声;一一他忽然感到它一下子似乎都具有了“人”的形体、“人”的姿态、“人”的气质、“人”的情感……
——它们全都活脱脱生动起来了。
韩冬生这时又想起了女导游何竹心。
前不久,她在成都汽车总站见到她时,何竹心对他的画作出了客观而独到的批评。他从心眼里佩服她的艺术眼光。打那以后,韩冬生梦寐以求想尽快找出画作存在的艺术问题。自己的画到底“缺少点什么”呢?这问题一直苦恼着他。他想:“今天,不是已经找到答案了吗?自己的不少画作,不就缺少一个魂儿?缺少一股人情味儿吗?”
韩冬生忽然感到自已的心己豁然开朗,他想起应该给何竹心打个电话去,告诉她今天自己的新发现和新体会。他想对她说:“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画中缺少的是什么了!”
于是,他取下自己挂在腰间的手机,认真拨打着何竹心留给他的手机号码。
一会儿,何竹心那边的手机信号通了。可韩冬生握手机的手却有些微微颤抖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手机里的“嘟、嘟”声跳得更加厉害了。
何竹心在手机那头问:“喂!请问你找谁?”
“我找何竹心?”韩冬生说。他细心聆听着对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我就是!”何竹心的声音亲切而又甜蜜。
听着她的话,韩冬生显得有些激动。他几乎显得结巴起来。他说:“我——我是韩冬生,画——画画——儿的?”
她就在电话那头笑了。说:“是你?怎么听起来一点不清楚?有事吗?”
他一听更加慌了神儿。他本想把自己今天的新体会告诉她的,可这一着急,溜到嘴边的一大堆话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韩冬生的脸己涨得通红。而手机的那一头,何竹心仍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他把嘴对准手机,可嗫嚅了半响,却依旧说不出话来。后来,不知怎么才鼓足勇气,象做出一件重大决定似的,终于大胆而大声地喊出一句莫明其妙的话来:“我——想——你!”
他刚刚喊完这句话,对方手机里再次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韩冬生赶忙关了自己的手机。
在神情慌乱中,韩冬生忙左右四顾,他怕别人会笑话他呢?可那个时候,他自已身旁并无别人。于是他这才放心地定了定神。蓦地,他一侧身躺在脚下的大青石上,高兴地打了一个滚儿,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甜甜的充满他的整个心胸……
也许过了有半个钟头吧,韩冬生才翻身坐起来。他想今天已经不早了,该下山了。
韩冬生站起身来,伸了伸自已的双臂,又踢了踢自已的双腿,才走去背那旅行包和画板。他决定今天不再继续去攀大剑山了。他想立即赶回旅馆去,乘兴拟好《发现剑门女神和剑门武士的专利申请》,让自己的独特发现早点得到专利部门的承认和保护。
那会儿,韩冬生深情地望了一眼大剑山的山峰,深深吸了口大剑山的清新空气,双手紧了紧旅行包的背带,耸了耸自已的双肩,然后迈着稳健有力的步伐,神采飞扬地朝山下走去。
不过,唯一令他遗憾的,是没能登上大剑山的主峰!
然而,他觉得自己的这颗心,这会儿却比登临过剑山主峰的人,还要站得高,看得远……
19
仍是他一个人,沿着上山的路,独自往山下走。
松风涌动似敲起节奏轻快的鼓点。韩冬生踏着这鼓点的节拍悠悠忽忽朝山下走着,偶尔踢起脚下一块小小的石子,叮叮咚咚地滚下山坡去。每每惊诈起荆丛草丛里的野兔从中钻出来,在山坡前乱跑乱窜;更有那被惊诈的山鸡们,“扑、扑、扑”飞起来,“咕、咕、咕”叫几声,一转眼,又飞去其它山坡上,草丛中觅食去了……
走了一程路,韩冬生站下想歇歇气。他扯起衣角擦了擦额头和脖颈上的汗珠。一抬眼,却瞥见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已飘来一大片乌黑的云,那黑色的云己挂在大剑山山顶了。他知道,那是一片雨做的云!
他想,说不定这雨马上就会下起来的。
当他这么想着,便仰脸看了一下天。恰巧竟有一滴小雨点凉凉地飘落在他的脸上。他“啊”了一声,说:“真神!这雨说来就来呀!”
韩冬生赶忙加快了脚步,急急夺路朝山下奔去。可当他刚走出十几步远,密密细雨已如牛毛般下了起来。一蓦时,如雾如烟的剑门细雨便迷迷朦朦的漫天飘来,不多一会儿,这细雨己把他眼前的远山近山遮掩的若隐若现……
急急赶下山来,韩冬生刚刚迈进剑山红旅馆的大门,忽然呼呼刮来一阵狂风,接着豆大的雨点噼噼叭叭下得更大了,一滴滴雨点打在旅馆院内的泥地上,溅起点点泥窝;雨点落在房瓦上,打的房瓦剥剥地响。
这雨,一直下到半夜方停。
晚上,何竹心给韩冬生打来电话。她在电话里讥笑韩冬生下午打电话时的尴尬样儿。
何竹心说:“我的画家同志,以前遇见你?听你说话口齿伶俐,并不笨拙呀!怎么?今天在电话里说起话来,反倒结结巴巴的呢?”
韩冬生听着她的电话,竟一时无言以对。
她在电话里继续讥笑他。她笑着说:“真有点莫明其妙?你为啥想我呀?”
韩冬生心里有些发慌。他想了想,才对着手机话筒撒谎道:“本来,我想打电话告诉你,这次到剑门关写生,我发现了剑山女郎和剑门武士,我还想申报专利呢!没想到当时心里一激动,竟说错话了。”
她就又笑。说:“不对吧!你不是在说谎吧?”
他忙辩解道:“是真的,我没骗你!你不是批评我的画缺少点什么吗?这次,我终于找到了!”
韩冬生有些激动了!
她说:“其实,那天我也是随便说说,不一定对!那好,你现在觉得缺少点什么呢?”
“是画的魂儿,是画画人的感情!”他答的很肯定。
听着韩冬生的话,何竹心也许有些感动了。她用因激奋而略略有些颤动的声音向他表示祝贺。她说:“那好哇!画里有情,画才有魂。祝你画艺长进,事业有成啊!”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韩冬生便等不及似的。他抢过何竹心的话说:“我没骗您!那天,我真得好想您好想你您呀!”
韩冬生说完话,电话里许久没有传来她的答话声。
但电话里仍有她缓缓的呼吸声轻轻传过来……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溜走。也许又过了一两分钟吧,韩冬生才从手机里听到何竹心的话。她的声音变得颤颤的。她对他说:“好吧,谢谢你想到了我。再见吧,祝你晚安!”
说完话,何竹心的手机“啪”的一声关上了。
这天晚上,韩冬生觉得是过得最最漫长的一夜……
次日起得早。韩冬生推窗看了看窗外的天空,见天色已经大晴,他忙收拾起自己的旅行包和画板等画画用品,然后去镇东“老公安”的小饭馆里吃了些早点,便忙不迭地赶往剑门关口。到了关门口,他站在剑门关修复的仿古关楼上,举目朝关门外远望,忽然一股笑意荡在他的脸上。他在心里赞道:真个关山如画,美景如斯也!
此时,年轻的画家韩冬生的眼睛恰似一架高清晰度的摄像机,它摄下的每一幅画面,全都充满着诗情画意——
远山如黛,草木更青;
有几朵白云,挂在大小剑山之巅,那游移不定的云朵如水中漂浮的浮萍,一齐把剑山装扮的如一幅天然的舞台布景;
剑溪的水流得更急更欢,溪水在危石间跳跃奔涌,飞珠溅玉,奏出叮叮咚咚的乐韵;
小剑山山坡上的油菜花,一夜间全捧出灿灿金黄,烂漫地繁花花枝招展般铺满一层层梯田梯地,从山脚一直铺到半山坡上,且馨香四溢;
间或有几片青绿青葱的麦田,点缀着田边地头那七株八株红色白色的桃花李花;更兼两三声蛙鸣,在大小剑山溪流中鸣唱一一真把一幅副春景全赏赐给了今日的剑门……
真是个美不胜收的剑门美景啊!
年轻的画家看得眼都热了,竟两眼蓄满盈盈的泪珠儿;
在那个雨后的早晨,韩冬生听得耳都痒痒了,真想自己也变成那呱呱鸣叫的一只青蛙,向着这雨后的剑山美景高歌一曲……
可是,那些日子来剑门风景区观光的国内外宾客太多了,他怕如果那样做,会因自己的几声吼叫煞了这静美的风景,让大家瞧不起他的。
这天从早晨起,韩冬生便急急地展开画板,打开颜料盒,挥动着自己的画笔,姿意在纸上尽情挥洒泼墨;他恨不得将这剑山美景,一股脑儿全却搬进纸上……
在以后的好几天里,韩每天都到这儿来写生作画。他用自己的画笔,描绘出一幅幅速写和彩画一一这些画都是他的心血之作。
这天下午,韩冬生画完几幅素描和彩画后,看着自己几天来的画作,他舒心地笑了。
他的笑象剑山七十二峄中森林中林涛的笑声一样。
蓦地,他的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辟辟叭叭”鞭炮的炸响声。几乎令他吃了一惊。
韩冬生忙停住手中的画笔,侧目四顾。他瞧见不远处,森森树荫掩映着一座古刹;古刹屋顶的青砖红瓦在树丛间若隐若现。
有香罄慢敲,二声三声,悠悠忽忽、远远近近传来,如人梦中的呓语……
——阿弥陀佛!
20
剑门七十二峰中,有两座相临的山峰;一座叫做桃花峰,一座叫做逍遥峰。
两峰崖石矗立,壁高千仞,如刀劈剑削。可就在这桃花、逍遥两峰相接处,却有一宽阔之地,藏着一座千年古刹——梁山寺。
当然,无论从建筑规模和外观气派,都不敢与国内名刹“白马”、“灵隐”相比。但此刹乃南北朝梁武帝萧衍出家之所,自有其独特之处。据查,至今已一千五百余年。故成今日“剑门十景”之一。
去梁山寺的路有两条。由关门石笋峰沿舍身崖去往古寺之路更为险峻,今人多不走此路;另一条,则由剑门镇东行黄土岭,然后再转南行二三里路程,便至这千年古刹。
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听得梁山寺爆竹钟罄之声时,似有谁在无形中呼唤自己。他忙收笔赶往古刹,想去那儿先看看热闹去。
他走的是从剑门镇东行黄土岭之路。
只用了约一袋烟工夫,韩冬生已到黄土岭上;再转向南行二三里,便到梁山寺了。他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这时,只见峰回路转,曲径通幽;鸟鸣翠荫,猿啼壑内;路旁闲草野花,香气浓浓扑鼻;走不多时,耳畔已闻梵语,山寺更紧敲罄声!
韩冬生赶忙加快了脚步。
一会儿,千年古刹梁山寺已映现在韩冬生的眼前。
一步迈上梁山寺的台阶,韩冬生抬眼一望:“啊,好一座千年古刹!”
进得山门内,一眼便看见禅院内那株高大劲挺的紫荆树。紫荆树苍老如龙蛇缠干,枝繁似遮天宝盖;虬枝横出,掩蔽浓阴一片;有三五根斜枝伸出山墙之外,欲探云揽雾,迎日送月……
一一如此千年紫荆古树,真是十分罕见,实乃树之奇宝。
据古刹长老介绍:这梁山寺建于南北朝时期;曾是梁武帝出家参禅之所,也是志公长老讲经说法之坛,积松和尚于舍身崖升天成佛之地。故此刹青史留名,香火绵延不绝……
韩冬生见门柱上写有一对联:
红鱼香罄拂凡尘,
梵语暮鼓唤灵心。
寺内供奉着大佛如来、菩萨、侍者、天王、罗汉、金刚、力士、韦陀等佛界诸神圣像。正有几个乡村老妇跪在大雄宝殿之下。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韩冬生放下旅行包和画板,也去殿侧香房买来香烛和纸钱。他把香烛纸钱交给殿内正作法事的老尼,让老尼用火燃之、焚之。自已倒身跪在佛像脚下,深深三叩首。叩首完毕,又向功德箱内捐出五十元功德钱。
当韩冬生从内衣口袋里掏出黑色钱夹,伸手从钱夹内取出一张崭新的五十元人民币时,坐在香案一侧的老尼已侧目看在眼里。老尼心中一喜,嘴角笑而未语,却用双手抽出一根红绸布条来。老尼手招韩冬生走近她的跟前,亲手把红绸布条系在他的脖颈上,然后老尼右手拿起罄锤,“当——当——当——”连敲三声,接着口吐一句吉言来一一
“……望菩萨保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阿弥陀佛!”
韩冬生一听直想笑。但忙捂住自己的嘴,没让笑出声来。他心想:“谁能说出家人都把红尘看破?常言说的好,晨钟暮鼓唤凡人,有道‘功德’自然来!
说完,韩冬生又觉得有赎神灵了。他忙自我解嘲地念道:“罪过!罪过!”
这时,当韩冬生刚转身迈出大殿高高的门坎,却听得从旁侧偏殿院内传来一阵笑语。
细听,是一群女人嘻嘻哈哈的笑声。
韩冬生走过去一瞧,却见一群农妇模样的老太、村姑和媳妇子们,或坐、或蹲、或跪,正围着一名老僧,静听老僧给一年轻少妇看手相哩。
他也走过去站在圈子外,静观老僧如何为那少妇看相。
坐在老僧面前的年轻少妇,笑嘻嘻伸出自己的右手。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请长老帮我看看,看看我发不发财?这几年走不走桃花运?”
老僧抓过那少妇细白的小手,掌心朝上放在自己的左掌内;然后细眯着眼睛看那少妇掌上线纹。长老良久不语。
围观的人群中有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见状,笑着对那少妇说:“死婆娘儿!看你命长命短都可以;那有叫长老看你桃花运的?也不怕人们笑话你?”
那年轻少妇也不抬头,两眼仍盯着老僧的脸。嗔怪地道:“怕啥呢?我又不是没出嫁的小丫头,怕人羞躁我?吃了我不成?”
一一少妇有点泼。
半晌,老僧才伸出自已的右手,用食指指着少妇手掌下侧一团细密掌纹对她说:“女施主请看?你这掌纹叫‘花钗纹’;现在人们多称为‘感情线’。可是这‘花钗纹’却与‘感情线’略有不同呢?有诗为证!”
接着,老僧便念出四句诗来一一
花钗纹现主偷情,
洞内风花只自明;
朝云暮雨多怜爱,
梦魂犹带一枝春……
老僧还未念完,围观看热闹的人们便“扑哧”一声大笑起来。那少妇也跟着笑道:“看来我这一辈子不会白来世上走此一遭了?”
少妇的一句话逗得众人都笑弯了腰。
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笑得简直喘得气岔起来;她用一双手按着自己的肚子,把一张粉脸羞煞得桃花一般。
老僧却没有笑。他放开少妇的手,又用右手食指点了点少妇的眉心,然后细眯着眼啷声说道:“女施主不仅重情重义,还是一个敢说敢为之人呢?我看你印堂红润,面泛桃花,正是霉运走过好运到,近来还会遇见贵人哩!”
少妇一听嘻嘻哈哈笑了。她一脸认真的样儿说:“山乡野地,我到哪儿遇个贵人?长老只说些好听的话骗我一回,逗我好听好玩开心罢了!”
“你等着瞧吧!”老僧严肃而自信地说:“不信吗?我的话每次都是应验不爽的!”
说的真玄乎啊!
这时候,围观的人们好像都来了兴趣,人人都觉得好笑而又好奇,个个都伸出手去,都想求长老测测自己的运气。
等着这群人一个一个都让老僧测完运气,年轻的画家韩冬生这时才半信半疑地拔开围观的人们,也挤进圈子里去,向长老伸出了自已的左手。
他说:“请长老也给晚生看看运气吧!”
老僧那时已有了倦意。他站起身来,慢慢举起自己的双臂,长长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依旧在石凳上坐下,准备给韩冬生看手相。
老僧静看面前这位“晚生”的打扮,确信是一位从城里来此旅游的“白面书生”,知道并非乡野俗夫可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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