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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拼图

_15 哈兰·科本(美)
上角写上洛基·康威尔的名字,两个人有可能都失踪了,而且在同一时间穿过同一
个收费站,泼马特画了一条线,将两个人的名字连了起来。
  这是第一个联系。
  泼马特又在左下角写上弗莱迪·斯科斯的名字。这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受到
了凶手的攻击。接着,他又在右下角写下了马克.斯万的名字,这个人遭到了凶手
的枪击,弗莱迪和马克的关系很明显,这是第二个联系。据斯万太太的描述,这两
个案子的行凶人是一个貌似中国人的小伙子,很像老詹姆斯·邦德电影中的“打工
之子”。
  这四个案子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的联系。失踪的两个人和貌似中国人的小伙子
更没有关系,唯一有可能的只有一样东西:福特风之星。
  杰克·劳森失踪的时候开的是一辆蓝色福特风之星。而那个“打工之子”在离
开斯科斯先生的住处时,也开了一辆蓝色福特风之星,还开枪射伤了斯万。
  这是很不牢靠的联系,在郊区提起福特风之星这辆车,好比在脱衣舞俱乐部谈
论“隆胸”。但是如果研究一下小镇的历史,有着稳定家庭的父亲是不会无缘无故
地失踪的,至少在卡什尔顿这样的小镇是没有发生过的。这种联系很没有根据,但
是至少现在,泼马特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些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尽管泼马特不知道其中有着何种联系,但是他现在不准备再想下去了。
  首先要让技术人员收集斯科斯住处的指纹和毛发,然后画出凶手的基本头像,
再让电脑专家检查斯科斯的电脑,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长官? ”
  是达利。
  “什么事? ”
  “我们找到了洛基·康威尔的车子。”
  “在哪里? ”
  “17大道附近的停车场。”
  泼马特摘下了眼睛:“是沿着街下去的那个吗? ”
  达利点了点头:“我知道那个停车场,但是现在没有用了,凶手一定已经跑了。”
  “是谁发现的? ”
  “派皮和帕什安。”
  “让他们保护现场,”他说完就站了起来,“我们亲自检查这辆车。”
  第二十三章
  格雷斯在开车的时候,选了一张CD来听,希望音乐能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
是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方面的作用。一方面,她很清楚目前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一切,
这无须再解释了。但是另一方面,现实又是那么赤裸裸,令人无法面对。也许这就
是超现实主义的本源——自我保护,对眼前的一切要进行过滤。超现实主义给了格
雷斯坚持下去的勇气,追查事情的真相,找到自己的丈夫。但是面对眼前的事实,
是赤裸裸的残酷与孤独,让她只想缩成一个小球,或是毫无顾忌地尖叫。
  这时,格雷斯的手机响了。接电话之前,她本能地看了看来电显示,不是杰克,
是科拉。格雷斯拿起电话:“嗨! ”
  “我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好了,这个先不说,你是想听奇怪的消息
还是更奇怪的消息? ”
  “奇怪的。”
  “我联系不上小鸡鸡盖斯,他也没有回我的电话,手机改成了语音信箱。”
  车上的音乐继续着,是一段恰到好处的曲子,名叫“颤栗”。格雷斯两只手握
着方向盘,正好放到10点与2 点之间,她在中间的车道上行驶,左右两旁的车子呼
啸而过。
  “那么更奇怪的消息是什么? ”
  “还记得我们试图要看看前两个晚上的电话账单吗? 我是说,杰克有可能拨出
的电话? ”
  “是的。”
  “很好,我刚才给手机公司打电话了,我假装是你,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了,干得漂亮。”
  “这不是主要的,过去的三天里,杰克只打了一个电话,那就是昨天拨通的你
的手机。”
  “昨天我在警察局接过的。”
  “没错。”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呀? ”
  “奇怪的是你家里的电话。”
  “当然不会了,干得漂亮。”
  一阵沉默。格雷斯还是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怎么了? ”
  “你还记得杰克拨通了他姐姐办公室的电话吗? ”科拉问道。
  “是的,我通过按重播键发现的。”
  “那么他的姐姐名字叫——”
  “桑德拉·库娃。”
  “很好,桑德拉·库娃。她告诉你当时她根本不在办公室对吗? 他们两个根本
没有通过话? ”
  “是的。”
  “那个电话打了9 分钟。”
  格雷斯猛地打了一个冷战,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撒谎了。”
  “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
  “那么杰克对她说了什么呢? 桑德拉·库娃为什么要说谎呢? ”
  “很抱歉对你说这些。”科拉说道。
  “不,很好。”
  “你怎么想呢? ”
  “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原来我以为桑德拉·库娃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但是现在,我可以确定她与这件事有关联。”
  “那你要怎么办呢? ”
  “我也不知道,”格雷斯说道,“我要和她当面对质的。”
  格雷斯和科拉道别以后,挂上了电话。她把车开得更快了,让发生的一幕幕在
脑海里过了一遍。有趣的是,这时的乐曲名为“麻烦”。她把车开到了一个加油站,
新泽西州式自助式加油,格雷斯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应该自己来动手。
  在加油站旁边的小超市,格雷斯买了一瓶矿泉水,把找回的零钱放到一个募捐
箱里。她还在思考着杰克的姐姐与杰克的失踪有什么联系,但是目前她也想不出什
么。
  格雷斯还记得那家法律事务所的电话,她掏出手机,拨了一串电话号码,响了
两声以后,她请对方转接桑德拉·库娃,出乎她的意料,桑德拉·库娃很友好地跟
她打招呼。
  “你对我撒谎。”
  对方没有回答。格雷斯向车子走了过去。
  “电话讲了9 分钟,你和杰克已经通话了。”
  还是沉默。
  “桑德拉,究竟发生了什么? ”
  “我不知道。”
  “那杰克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
  “我要挂电话了,请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桑德拉? ”
  “你昨天说杰克已经给你打电话了。”
  “是的。”
  “我的建议是,等他下次再打电话的时候,你去问他好了。”
  “我不想再听你的意见了,桑德拉,我想知道杰克对你说了什么? ”
  “我想你应该停下来。”
  “为什么? ”
  “你用手机打的电话? ”
  “是的。”
  “你在哪儿? ”
  “康涅狄格州的加油站。”
  “怎么跑到那儿去了? ”
  “桑德拉,请你听好了。”这时候手机的信号受到了干扰,格雷斯不得不等到
干扰过去,油也加好了,她拿起收据继续道,“在我丈夫失踪前,你是最后一个跟
他通电话的人,然而你却对我说谎,还不肯告诉我你们说了什么,所以我也没有必
要告诉你我的行踪。”
  “你倒是很公平啊,格雷斯,现在你听我说,在我挂断电话之前,我要叮嘱你
最后一句:回家去,照顾好两个孩子。”
  说完,电话就断了。格雷斯坐回到车里,她不停地摁着重播键,试图再重新接
进桑德拉的办公室,但结果是,无人接听。怎么办? 难道要再次面对面地对峙吗?
格雷斯把车开出了加油站,两公里以后她看到了一个标示牌,上面写着“星光养老
院”。格雷斯不知道会看到什么样的养老院,也许和自己小时候住的救助中心很像
吧:简单砖面的单层建筑,老式的结构,就像一个小学校。
  生活啊,真是具有讽刺意味,你从那些朴素的楼房开始,又在那些简单的楼房
里结束,简直就是一个轮回,一圈又一圈。
  但令格雷斯惊讶的是,“星光养老院”是一个三层楼高的维多利亚式的建筑,
有塔楼,有门廊,还有涂成浅黄色的墙面,上面有很多人物图案,虽然很矫作,但
是比那些铝板质强多了,地面修整得也很干净。整个建筑企图营造出一种欢快的气
氛,但是有些夸张,这让格雷斯想起了迪斯尼乐园,虽然布置得很热闹,但让人一
看就知道是假的。
  养老院门廊的前面有一位老奶奶坐在折叠椅里看报纸,她向格雷斯打招呼,格
雷斯也问候她一声。大厅的装饰让人不得不联想起逝去年代中的旅馆,这里的油画
都装在绚烂的镜框里,看起来就像从19.99元店里买来的廉价品一样,很显然,这
些都是名画的复制品,即使你从来没有看过雷诺阿的“船宴上的午餐”。
  大厅人来人往,看起来很繁忙的样子,当然这里多半都是来自各个不同地区的
老人。有些人行动自如,有些人则需要拐杖、轮椅等。行动自如的人看起来是精神
抖擞,但是另外那些人却有些昏昏欲睡。
  大厅整洁而明亮,但是格雷斯还会想起老人身上那种可怕的味道,她知道自己
不应该有这种想法,但是这种味道就像沙发发霉了散发出来的,是那种欢快的布置
与气氛掩盖不住的。
  这个大厅里唯一的年轻人坐在前台桌子后面,那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
那张桌子也是追求复古风格的,但看起来好像是刚从百货公司买回来的,年轻的姑
娘正朝着格雷斯微笑。
  “早上好,我是林德赛·巴克利。”
  格雷斯意识到这就是早上接电话的那个女孩子:“我想看望多德先生。”
  “罗伯特在他的房间,2 楼211 房间,我带你去吧。”
  林德赛站起身,身上散发出只有年轻人才有的热情与无邪。
  “你介意爬楼梯吗? ”她问道。
  “没关系的。”
  一路上很多老人停下来向她们问好,林德赛也欢快地回应着。开始的时候,格
雷斯怀疑她是不是在来访者的面前作秀,但是这个女孩子可以叫出每个老人的名字,
而且对每个人还有很多不同的话要说,老人们也很愿意和她讲话。
  “这里好像都是女性。”格雷斯说道。
  “是的,我在学校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根据统计,全国养老院里女性和
男性的比例是5 :1 。”
  “哇! ”
  “所以罗伯特开玩笑说,这个比例他已经等了一辈子了。”
  格雷斯不由地笑了起来。
  林德赛马上摆了摆手:“噢,他也只是说说,他的妻子30年前就过世了,从那
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关注过其他女人。”
  说到这儿两个人都沉默了,走廊的墙壁是墨绿色与粉红色的搭配,上面挂着洛
氏的油画——《狗玩扑克》,还有一些诸如《北非谍影》《神秘旅客》等老电影的
黑白剧照,格雷斯一瘸一拐地跟在林德赛的后面,其实林德赛早就注意到她的腿了,
但是像多数人一样,她没有说什么。
  “在星光养老院有不同的楼区,”林德赛解释道,“是以不同的走廊来区分的,
每个走廊都有不同的主题,我们现在这个叫做‘怀旧’我想这里的人觉得这样布置
走廊很舒服。”
  她们在一个门前停了下来,门牌上写着“罗伯特·多德”。林德赛敲了敲门:
“罗伯特? 你在吗? ”
  没有人回答,林德赛索性打开了门,眼前是一个小巧但很舒服的房间,右边是
一个小厨房,咖啡桌上有一张老照片,摆放的角度真是绝妙极了,无论你从门口还
是床前都可以看得到,这是一张黑白的老照片,上面的女人大概有四十几岁,看上
去漂亮极了,这张照片也有年月了。
  “那就是鲍伯的妻子。”
  格雷斯点了点头,在这个银质的像框前,她再次想起了“杰克”。她第一次有
了这样的念头:杰克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其实从听到杰克启动车子的声音开始,
她就有了这种想法,但是格雷斯一直回避着,她再也见不到杰克了,再也不能牵着
他的手,再也听不到他讲的笑话,再也、再也不能和他一起慢慢变老了。。
  “你还好吧? ”
  “噢,没什么。”
  “罗伯特一定和埃拉在‘追忆’区,他们总在一起打牌。”
  她们走出房间,“追忆区是另一个楼区吗? ”格雷斯问道。
  “不是的,我称之为3 楼,是专门为老年痴呆症患者准备的。”
  “噢。”
  “埃拉已经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了,但是他打牌的技术还是很高的。”
  格雷斯注意到罗伯特·多德的门口摆放了一些东西,格雷斯仔细看了看,原来
是人们用来展示物品的盒子,里面有很多的军功章,还有个老式的棒球,因为时间
的流逝已经发黄,还有罗伯特各个不同时期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他被谋杀的儿子
的,和她昨天晚上在电脑上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林德赛告诉她那是记忆盒。
  “做得很不错,”格雷斯说道,因为她也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
  “每位老人房间的旁边都会有这样一个盒子,这样可以让其他人了解这位老人。”
  格雷斯点了点头,用一个小盒子就把一个人的一生总结了,就像这里的一切,
表面看起来很舒服,但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要想到“追忆区”,她们必须得乘电梯,“这样老人才不会迷路,”林德赛解
释道。这样格雷斯更加感到这里的一切都是合理而不合情。
  “追忆区”看起来舒服极了,装修得也很到位,各种器具配备得也很齐全,真
是令人惊讶。这里的老人都很健全,但是多数坐着轮椅的老人都像凋谢的花朵一样
蜷着身体。有些人嘴里喃喃自语,眼睛目视着远方。
  一个看起来有80多岁的老奶奶手里拿着钥匙向电梯走去。
  林德赛问道:“塞西尔,你要去哪儿? ”
  老人回过头:“我要接丹尼放学,他正等着我呢。”
  “好的,”林德赛说,“可是学校要2 个小时以后才放学呢。”
  “你确定吗? ”
  “当然了,你看,午饭的时间到了,你先吃饭,然后再去接丹尼好吗? ”
  “今天他还要上钢琴课呢。”
  “我知道。”
  一位工作人员过来把塞希尔搀回去,林德赛看着她的背影:“我们用的是肯定
疗法,对这些重度老年痴呆症的患者,我们只能这么做。”
  “肯定疗法? ”
  “我们不能和他们争辩,也不能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比如刚才,我不能告诉
她丹尼现在已经是一位62岁的银行家,并且还有3 个孙子,我们只能分散她的注意
力。”
  当她们沿着走廊向前走的时候,格雷斯注意到这个楼区到处是真人大小的娃娃,
还有可以移动的桌子与泰迪熊。
  “这是幼儿园楼区,”林德赛说道。
  “他们会玩这些娃娃吗? ”
  “这些娃娃的功能可多了,如果小孩子来看望老人还可以派上用场。”
  “还有呢? ”
  林德赛边走边说:“有些人还认为自己是年轻的妈妈,这些娃娃多少可以给她
们一些安慰。”
  两个人都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几秒钟以后,林德赛叫道:“罗伯特? ”
  罗伯特·多德从牌桌旁站了起来,格雷斯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气宇轩昂、风
度翩翩。他有着深棕色的肤色,脸上的皱纹细而深,他的穿着很整洁,细纹的薄呢
外套,双色的平底鞋,系着红色的领带,灰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他的表情始终是那么平静,即使格雷斯说出此行的目的是了解他被杀害的儿子。
她努力从罗伯特的脸上寻找痛苦的表情,湿润的双眼,颤抖的嗓音,但是都没有。
也许老人经历的人生沧桑太多了,对于死亡等巨大人生悲剧不会像年轻人那样一蹶
不振。格雷斯也搞不清楚,有时候老人会为一点小事而动怒,例如交通堵塞、机场
排长队、服务质量差等等。但是大事对他们的伤害就小得多,难道是随着年龄的增
长人会变得越来越乱? 有些事情是不可能避免的,这样想,老人们可能就会自我排
解痛苦,尽量减轻巨大人生悲剧对自己的伤害。或许这也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本
能、一种防御机制、一种生存下去的本能。
  罗伯特·多德也很想帮助格雷斯,但是他知道的并不多。这一点格雷斯也看出
来了。罗伯特的儿子每个月探望他两次,没错,鲍伯的同事把他在遗物收拾好寄给
了他,但是他根本没有打开那个包。
  “在仓库里。”林德赛对格雷斯说道。
  “您介意我看看那个包吗? ”
  罗伯特·多德拍了拍格雷斯的腿说:“孩子,你拿去看看吧。”
  “我们只能寄给你了,”林德赛说,“仓库保管员今天休息。”
  “我寄快递,你第二天就可以收到了。”
  林德赛离开了,剩下了格雷斯和罗伯特两个人。
  “好的,您最后一次见到您的儿子是什么时候? ”
  “他被害的前三天。”
  这句话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这时格雷斯猛然发现罗伯特脸上的表情。刚才
她还认为老人在巨大悲痛面前不会过度悲伤,但是现在她认为自己的想法错了,只
是他们更加善于伪装自己。
  “他当时看起来有什么异样吗? ”
  “对,比如看起来思想不集中什么的? ”
  “没有,也许是我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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