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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之奇迹

_8 (当代)
‘小事一桩,我看今晚就可以出院啦!不会叫你妈妈来那么大阵仗吧?’
‘如果妈妈来,我会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要死呢!’上爱嘻嘻笑着。
‘喂!这一摔,你的演唱会伴舞工作又泡汤了吧?’
上爱咬咬唇。‘不过近来我以前受伤的旧患总是在作痛,根本跳不好,就当是偷个假期啦!未来日子长着呢!’
泪水在我的眼眶滚动。
我想踏进房间里,却无法以若无其事的脸面对上爱。
‘喂!吕上爱,搞不好,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老头了吧?’牧朗脸上忽尔流过不安的表情。
‘谁是老头?你才是小孩!’上爱杏眼圆睁地斥牧朗。‘康明天是个成熟又懂事的大男人!搞不好我应该选他的!’上爱用手指点着下巴。
‘吕上爱!’
‘开玩笑啦!我会找个机会跟康明天说清楚的。姐也骂得对,是我不对啦!不应该把康明天当雨伞,不过,他真是大好人一个,和他一起好安心,只是……也有点闷啦!’上爱眯着眼睛扮个鬼脸。
‘喂!牧朗,你是真的喜欢我的吧?’
‘嗯?’牧朗愕然地半张着嘴。
‘趁着我受伤,今晚意志薄弱,就跟你低一次头吧!我吕上爱可从未像喜欢牧朗那样喜欢过别人。’
牧朗那稚气的脸上流过一阵狂喜的表情,但立即又像小孩扮大人般双手插袋,气势满满地朝上爱说:‘你知道就好啦!你没有在台湾甩掉我跑回来,现在就不会弄得一团糟啦!’
在男生面前总是像女皇般的上爱竟然乖乖点头。
‘我害怕嘛!’上爱细声说。
‘害怕?’
‘啊!害怕真心喜欢上谁了……’上爱垂下眼睛,静静地说。
我重重吐一口气。
我无法踏进房间里,无法面对上爱,无法看进她那如婴孩般澄澈的眼眸里。
泪水滚落眼眶。
我把身体的重量倚在墙壁上,缓缓滑落墙壁蹲在地上。
眼角好像映进某人的身影。
我蓦然抬起脸来。
朦胧的视线慢慢聚焦。
康明天失神的脸在我眼前晃荡着。
我失魂落魄地站起来。
‘康明天!’我不知所措地低唤。
刚才上爱的话,他听进了多少?
‘你……你怎会在这儿?’我错愕地问。
‘你妈妈接到电话时,和我妈妈一起……’
喔!
‘我原本想……想来看看上爱的……’康明天的眼神晦暗。
‘康明天……’
康明天别过脸,沉着地藏起了他那受伤的表情。
我和康明天坐在车厢里,两人一直默默无言地直视着车窗外的晚空。
康明天最后没有在上爱的病房露脸。
我和妈妈骗上爱她的脚踝暂时不能移动,要在医院休息一个晚上。
妈妈留在医院陪伴她。
我和妈妈的戏,好像都演得蹩脚极了。
上爱看见妈妈那重新上过薄妆的脸时,像是嗅觉灵敏的动物感应到什么了般,噤声不语。
医师说,上爱应该已经承受痛楚很久了。
她是真的一无所觉,还是她的潜意识一直在逃避找寻答案?
我脑海里的意识迷乱一片。
像在沙漠走得太久太累的人,我匍匐在炙热的沙地上,感受着令人晕眩的骄阳,在绝望无助中,找寻着海市蜃楼。
在一片混沌的意识中,我忽然看见了我想看见的海市蜃楼。
我如获救般调过脸看向康明天,扬起声音嚷。‘康明天,你不要恼上爱,你会救她的,你会救她,是不是?’
康明天愕然地调过脸来看向我。
那一瞬间,在漆黑的车厢中,康明天那深邃的眼眸,像闪动着莫测高深的光芒。
是的。上爱怎会没有希望?
医师怎可以宣判她的死期?
三个月。九十天。怎么可能?上爱只有二十四岁啊!
是的。康明天一定可以救她。康明天是我们古里古怪,拥有魔法的哥哥。
‘康明天,你曾经治好了我的病,不是吗?不是吗?’我像神经病人般绝望地拉着康明天的手臂。‘如果是你,一定有办法。康明天,你一定有办法救上爱的!医师说什么要做好心理准备的说话,不是很荒谬吗?你看上爱还活蹦乱跳得像个小孩,怎么会死?’我又哭起来。‘康明天,像小时候我喉咙痛失了声,那时候奇迹不是出现了?是你干了什么吧?一定是你和你的狗狗们做了什么吧?’我呼吸急促地,连珠炮发似地嚷着我自己也觉得像是胡言乱语的话。
是的。小时候。康明天拔掉了我一根头发。然后,我失去的声音在第二天奇迹地回来了。
他那头忠心的狼狗Boy,咳嗽了一整个夏天。
我看过书本上记载着欧洲古老的传说。
从病人头上拔下一根头发,夹在涂了奶油的面包里喂给狗狗吃,病魔便会转移到忠心的狗狗身上。
十九
另一个方法是喂狗狗喝牛奶,让狗狗舔了碗里的牛奶后,再把牛奶让生病的人喝,等待狗狗带走病魔。
还有……不同的国家……各种各样有关狗狗能为人类挡去病灾的传说。
不是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吗?
不同的民族,在不同的年代,流传过大同小异的传说,那可不是说狗狗能转移疾病的奇迹,一定一定,曾在某个时空中存在过,只是因人类背弃了对万物的信任而渐渐失传了……一定一定是这样。
我记起小时候,和康明天踏单车时,他曾说过的话:
‘欧洲人为什么那么宝贝他们的狗呢?因为他们的祖先看过狗能为主人做的事情。’
‘那些不过是传说。’
‘真的是传说吗?’康明天微微回过脸来,瞄了我一眼。
虽然是八月的炎热天,我却打了个寒颤。
‘你不认为以前曾流传着能治病的方法失效了,是因为人开始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不再跟自己以外的万物说话?’
‘康明天!’
‘狗只是一头狗,因为骄傲的人类把它看作一头狗。植物花儿只是点缀人类世界的装饰品,因为目空一切的人类随意践踏原应拥有生命的花草。很多很多世纪以前,万物是心灵相通的,只是愚蠢的人类闭起了自己的心扉,于是什么也再看不见,听不到。’
是的。一定是那样!
‘康明天,你不要恼上爱,请你,请你救救她!’我绝望地拉着康明天的手臂。
康明天静静地看着我。
‘吕泽爱,你在说什么?’
‘康明天,你不是曾治好我的失声?’
康明天以痛苦的表情注视着我。
‘吕泽爱,不要傻!’
‘不是!明明是你!是你自己说的,你那时不是亲口对我承认了?那些古老的传说不止是传说……’
‘吕泽爱……’康明天摇头。‘不要傻……那时候,我不过是装模作样,因为你总欺负我的狗狗,所以我才装模作样、煞有介事地唬你!’康明天以心痛的表情瞪着我。‘如果可以救上爱,我也希望我能施行奇迹。’康明天茫然地摇着头。‘吕泽爱,我们活在一个早已失去了奇迹的世界。’
‘不!你说谎!我不信!我的失声明明痊愈了!你为什么不肯救上爱!你还恼她,你是在恼她,是不是?’
康明天抓着我双手,沉静地看进我眼睛里。
‘吕泽爱,只是巧合。听我说!小时候的事情只是巧合。不要那样折磨你自己。上爱的命运,不是任何人力可以挽回的。’
‘不!不!不!’我拚命摇头,我拒绝相信命运的无情,拒绝接受人类的脆弱和无助。
康明天以沉痛的表情看着夜空,那如黑洞般的眼眸,像是通往宇宙尽头的窗口。
我看着夜空中的星辰,想起了希腊神话中的传说。
神话中,有一头忠犬米拉,它的主人被人杀死了丢进井中,悲痛欲绝的米拉随主人跃进深深的井里,与主人一起幻化成了天上的星星。为主人舍弃性命的忠犬米拉,幻化成了夜空中的天狼星。
‘看!那是天狼星啊!’我伸出手指,指着漆黑夜空中的一点星光。‘是天狼星啊!’我流着泪,喃喃地说。
上爱苍白着脸,目光梭巡着医师、妈妈、我和牧朗的脸。
‘不要开玩笑!’上爱从喉咙深处发出怪异的笑声。‘你们不要吓我啦!’上爱一直笑着,笑得眼角渗出眼泪来。
‘才不是骨癌!’上爱若无其事地摇动着受伤的足踝。‘我不过是因为跳舞,有太多新伤旧患呀!我的骨头不过是累坏了!从小至大,我就常常瘫在床上撒娇喊痛呀!每个舞蹈员也是那样,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定弄错了!医师你弄错了!’
‘上爱……’像在一夜间老去的妈妈颤抖着嘴唇,竭力压抑着要痛哭失声的表情。
‘我绝对不会死!’上爱眨着清灵的大眼眸,以坚定的声音说。
上爱那强顽的表情撑了三天,就垮下来了。
‘姐,我要死了吧?’上爱看着我放在她床头柜上,充满朝气地盛放着的黄色跳舞兰,静静地问。
我在她的床沿坐下。
‘医师说你随时可以出院了。喂!吕上爱,不要一直赖在床上,入院以前,你不是一直精神奕奕的吗?不是你自己说,那些痛楚都只是跳舞的旧伤发作呀!你根本不用一直躺在床上的。’
‘但是,我现在忽然觉得自己要死了。’
‘上爱……’
‘姐……我好害怕……好害怕……’上爱以绝望的眼神看着我。‘我像是被医师催眠了,说:“吕上爱,你要死了!”那以前,我一直也是在自我催眠吧?无论怎样痛楚,都催眠自己,什么事情也没有。医师将我努力施展的魔法解除了。’
上爱不断眨着眼睛。‘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上爱以有点怨恨的眼光看向我。‘我要是在倒下来的那一天才知道就好。’
是否要告诉上爱真相,我和妈妈挣浯虢絎誋靲R裿衙魺督幼葹詧馐虎睎w魟青睎斍葲璖驎譎彎鞌禚Y驎腜箉虫傋だ街祗教福y腎禋譙睫蚑婵葩鱎魟青序敹晗蒏わ葡譨魟孷桝蒎pの絓pの臿腢芋摙筫葼慾魒厎蕏葑佶袀惿卷蒁魟蒋魶抑蝫饛敭蒉孷葨譶ㄠ形N魟襧佣婫詗孷卝蕏葑斀葎ⅶ 葧瞕ɑ谀蒈葲乓襏潣扭,我就是要死了!’
上爱的心情又掉进谷底了。
牧朗清清喉咙,踏进病房里来。
上爱转过脸,定定地凝视着牧朗的脸。
‘牧朗,来看你丑陋垂死的女友了!’上爱以尖酸的语气问。
昨天,上爱一直抱着牧朗哭,求他不要离开她,今天又像痛恨着牧朗那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身躯般双眼布满阴霾。
‘是啊!你是丑八怪!再无病呻吟地躺在床上,就更加丑怪了!’牧朗微笑着走至床边捏捏上爱的脸颊。
一脸孩子气的牧朗,对于突如其来闯进他人生中的悲剧,出乎意料地表现得沉着坚强。
如果有所谓爱情的形态的话,在牧朗强装成大人般坚强的脸上,我看见了爱情温柔的形态。
‘你还不逃回台湾?在这里待着干什么?等着出席我的葬礼,然后回去再追其他小女友吗?’上爱垂下眼睛,盯着洁白得让人眼睛发痛的棉被。
我静静站起来。
‘我出去替花瓶换水。’我看了牧朗一眼说。
我走至门边,牧朗弯下身,用力紧抱着上爱。
‘吕上爱,绝对不能死掉啊!我要和你结婚的。听着,绝对不能死!’牧朗把脸颊贴着上爱的头发说。
过了一个星期,上爱既拒绝出院,又开始拒绝进食。‘这样白灿灿的地方比较适合我啊!我要准备活在天堂里嘛!还是我会下地狱?’上爱一边砸着房间里的东西一边怒吼。
康明天再次出现的那个黄昏,我、妈妈和牧朗正无助地哄着哭累了的上爱。
‘被我甩掉的哥哥,很高兴我快死去的人来了!’上爱瞄了静静走进病房的康明天一眼,以晦暗的语调说。
‘吕上爱。’康明天高大的身躯停在上爱床前。‘不要一直躺在这里,你才不会死!’
房间里的空气好像霎时停止了流动。
我们每一个人,屏息静气地瞪着一脸凝肃地看进上爱眼睛里的康明天。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不过……’康明天回头看了我一眼。‘吕上爱,你还记得你姐小时候因为失声不能参加合唱团表演,在晚餐桌上一直掉眼泪的事情吧?’
上爱像被康明天的气势慑住了,以茫然的表情看着他。
‘第二天,她的声音不是奇迹地回来了?’
我的心,怦怦咚咚地在胸腔间弹跳着。
‘那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你身上。你绝对不会死。’康明天,缓缓地,一个一个字地说。
上爱以微妙的表情,静静注视着康明天。
‘骗人!’泪水缓缓滑下上爱的眼眸。‘康明天,你骗人!’
‘那时候,我把吕泽爱的病转移到狼狗身上了。’康明天以一脸认真的表情说。
妈妈一脸莫名其妙地半站起身来,像想阻止康明天说下去。
我按着妈妈的肩头,紧紧地盯视着康明天微俯下身凝视着上爱的侧脸。
‘你不要骗小孩!’上爱像哀求着康明天否定她般,以闪动的眼眸瞪着康明天。
‘你不相信我吗?我能像魔术师那样,把你身上的病移除。’康明天摆着手,扮着魔术师的手势。
‘康明天!’妈妈叫出声音来。
康明天回过头来,以坚定的眼神回看着我们。
‘让我拿出证据来吧!以下来我要说的话,无论是吕泽爱,或是吕上爱,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所以,你们就是我的人证,证明我没有说谎,证明这些事情全都是糯米团告诉我的。’
糯米团?
‘吕泽爱,那次在山顶上,我不是独个儿带糯米团去散步,说了很久悄悄话吗?’
康明天以微妙的神情注视着我。
我像堕入奇妙幻境般不懂言语。
‘我早说过我可以跟狗狗沟通的,只是由小至大,大家都不相信我……’康明天脸上流过寂寞的表情。
‘康明天……’我半张着嘴巴。
‘你们最近替糯米团换了新的合成胶狗屋吧?’
康明天从没踏足过我们家里。
‘嗯。’我和妈妈呆呆地点头。
‘糯米团很怀念以前那老旧又有点发霉味道的小木屋。虽然小木屋已经太窄了,但它还是觉得睡那儿最安心。
‘还有,吕太太前些时候换了新出品的鸡肝味饼干给糯米团吃吧?它实在不太喜欢,它比较喜欢以前的牛肉味饼干……’
我们全像中了魔法的小孩般定定瞪视着康明天。
‘再说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吧,就是把糯米团抱回家里那天的事情。在宠物店里,吕泽爱一直盯着糯米团看,所以,糯米团很高兴,心想终于要被人抱回家了。那时候,吕太太和上爱都反对吧?吕太太不喜欢在家里养狗,上爱则喜欢睡在糯米团隔邻的歌姬小犬,不是吗?’
我与妈妈和上爱面面相觑。
我朝上爱摇摇头,上爱也朝我摇摇头。
我们谁也没告诉过康明天有关糯米团的这些事情。
‘所以,吕上爱,你才不会死掉。你可以相信我吗?’康明天回过头去,以坚定的声音向着上爱说。‘你绝对不会死去。’康明天像催眠师般的声音说。
我呆呆地看着康明天那沉着的侧脸。
我想起了在山顶跟康明天见面的情景。
‘喂!糯米团,我带你跑跑吧!’康明天朝糯米团吹吹口哨。
‘喂!糯米团,要跟哥哥去跑跑吗?’
平日有点怕生的糯米团,不过是与康明天第二次见面,却一跃而起。
康明天弹一弹手指,糯米团立即摇了摇白毛团身躯,张开嘴发出呜呜声,像笑着般追随着康明天。
‘啊!你的糯米团,好像很焦急地,有悄悄话想跟我说呢!’康明天又一脸认真地说。
‘欸?’我没好气地站在原地。
是的。康明天会说狗话。男人和狗可以尽情地说悄悄话。对我忠心不二的糯米团,会代替我倾吐爱的告白。
我耸耸肩。‘去吧!去吧!慢慢说你们的悄悄话!’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糯米团回过小头颅来,以生动活泼的眼睛仰望着我,咧开嘴巴,好像很快乐地笑着。
那一瞬,我终于明白了我把慕儿送到他家里那晚,他为什么完全没有追问我原因。
我终于明白他那晚那句对不起的意义。
从糯米团那儿,康明天无意读取了我的心情。
他早已倾听了我的告白。
糯米团代替懦弱的我,倾吐了我心里那些隐密的情思。
纵使康明天的眼光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停驻,糯米团还是替我忠实地完成了我埋藏心底的愿望。
可爱、忠实又善良的糯米团。
我的眼里噙满泪水。
那是想相信这世上存在奇迹,想相信我唯一的妹妹能奇迹地获救的泪。
也是预感到如果世上真的存在奇迹的话,我即将与糯米团永远诀别的泪。
二十一
‘姐!你觉不觉得我们这群人,好像一直站在舞台上,努力扮演着被分派的角色?’隔邻床上,上爱翻过身体,脸朝向我,细声地问。
窗外清亮的月光滑过上爱苍白的脸,停驻在木板地上闪着白光的马克杯上。
上爱临睡前,完成了每天晚上最后的仪式,喝掉糯米团喝过的牛奶。
过去个多月来,我们像一群被上了发条的机械人般,每天不让自己用理智去思考事情,进行一个又一个看来很可笑的仪式。
每天早上,我从上爱头上拔下一根头发,夹进涂上奶油的面包里喂糯米团吃。
从发型屋下班后,立即奔跑回家里,和上爱一起躺在床上,进行我们的意志力疗法。
我们在睡房每个角落里,张贴上上爱喜欢的巨幅海洋照片。
每天黄昏,我们一起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开始想像。
我们发明了不同的联想游戏,像想像自己变成一条灵活的鱼潜进自己体内。想像一泉清澈透明的流水,静静地、缓缓地流过身体内脏与骨骼的每一个部分,冲刷去所有不洁之物。
又或是想像一个全身绕着光环,拍动着透明翅膀的小天使,滑进体内,用魔术棒点走每一个坏细胞。坏细胞有狰狞的黑色脸孔与尾巴,在小天使的精灵棒下无所遁形,咻地一声露出痛苦的表情消失掉。
又或是想像自己变成一束光带,那团柔和明亮的光芒,慢慢滑过身体内的血管,让身体内每一方寸都被那闪亮的灵光,温暖地照耀包裹着。
我们发明了数之不尽的联想游戏,每天乐此不疲地施行着天方夜谭式的意志力疗法。
到了晚上临睡前,就是最后的喝牛奶仪式。
康明天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家里,像神秘宗教的领袖坚定信徒的意志般,和糯米团谈一会悄悄话,然后告诉我们一些糯米团对一些日间所发生事情的感想。像早上去散步时,看见过那头漂亮的公狗,和隔邻的狗狗为什么差点打起架来等等……无论那天是谁负责带它去散步,不可思议地,康明天重述的话总是准确无误,就像他真的伴着我们和糯米团一起去散步那样。
我们变成一家像相信巫术的古怪家庭,每天虔诚地开坛作法。
人到绝望的时候,原来任何不可思议的举动都不可笑,任何可笑滑稽的举动都染上了一层庄严虔诚的色彩。
我想,在我们‘作法’的时候,如果有谁敢来嘲笑我们,我会理直气壮地给他或她一记耳光。
因为他们不明白我们的痛苦,所以没有资格取笑我们的愚痴。
上爱在漆黑中眨着晶亮的眼瞳。‘康明天是监督这出戏的导演吧?妈妈和姐只是努力地配合着他吧?’四十二天以来,上爱第一次从口里吐出疑问。
我想,其实我们每一个人,每天都重复在脑海里推翻了一百次康明天或者糯米团能治愈上爱的可能性,但我们只是不让自己去思考,不敢吐出疑问。
我们害怕语言,会让那虚幻的魔法消失。
我们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只是投射幻影的玻璃球,告诉自己,只要一放开手,玻璃球就会破碎。
‘上爱你说什么?你最近不是变得有精神了吗?’虽然自己也心存疑惑,但在上爱面前,我绝不会让玻璃球破灭。
‘啊!……是……是啊!’上爱像猛然醒觉般夸张地点头。
上爱身体真实的感觉,只有她一个人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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