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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三国

_6 赤虎(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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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悲愤(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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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头来,我对简雍说:“宪和,不好意思,故人来访我一时失态,简慢了。”
  刘浑立即乖巧的献上一条狐狸皮围巾,说:“临行匆匆,不及备上好礼,就以此来答谢叔叔对父亲家人的照顾吧。”
  简雍不好意思的答道:“如此重礼,受之有愧。”
  我微笑的说:“孩子一片心意,别辜负了,宪和就收下吧。”
  这时,管宁兴奋地呈上他收到的礼物:“主公,你看,他们把我的书印出来了。”
  我接过来一看,果然,铜板纸书皮上印着大学、论语等书名,书名下印着“北海管宁注校”六个字。我立即冲管宁道喜:“幼安,教化万民,自此开始,可喜可贺。”,管宁乐得合不上嘴,连连点头。
  刘浑在旁边搭腔说:“这些书我们运来了103套,高叔叔说,100套留给管叔叔送人用,另外三套给苏张两位客商做样品,如何销售这些书,还需要他们定个价钱。”
  管宁抱着书,快乐的说:“不需要钱,送人,都送人。”
  我马上向他提出异议:“幼安,印刷书籍教化万民本是好事,如果书都白送人,印刷工匠如何谋生,书籍纸张如何赊来,商人运输如何付钱。我看,幼安只管专心编书,这些事让高堂隆来操心吧。”
  管宁点点头,说:“就依主公。”
  我转向田畴问:“子泰,你收到什么礼物?为何不高兴?”
  田畴举起礼物说:“如此古怪的东西,不知何用。”
  我细细一看,原来是一套野外生存包,马上向田畴解释道:“子泰,看来送礼之人费心不少,你性喜游历,这是套在野外生活的物品,千里眼(望远镜)你已见过了,这是睡袋,这是坐垫,指南针……”
  我一项项向他解释用途,田畴立刻喜上眉梢:“真知我也。”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我也拆开了我的礼物。礼物匣分三层,第一层是三只新式的蘸水钢笔,几瓶新式墨水,一个墨水池。我沉思了一下,拿起它递给管宁:“幼安,你每日整理书籍,用毛笔写字速度太慢,书写不易,这套笔墨就送与你了,望你持此写出名传千古的文章。”
  管宁听罢,毫不客气的接过笔墨,施礼答谢。
  我揭开了第二层——是一套围棋,棋子分别为白银和黑色的锰钢做成,黄铜做的棋盘正面打磨出磨砂效果,刻着纵横19道棋线。棋盘上的九个点,除了天元位置是用一颗红玛瑙镶嵌外,其余点都用白银镶嵌出星位。
  翻过棋盘,背面光滑鉴人,刻着东汉著名史学家、文学家班固,写的《弈旨》一文。不过,我却被底下几个文字吸引了,这几个字比《弈旨》一文的字大一号,一行写不下,走了两行,上面刻道:“大汉朝廷大匠师、辽西出云属国工部司马、终身元老、出云书院终身讲师、子爵郑浑郑文公监制。”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扬手把棋盘递给田畴观看,转身又问刘浑:“这个郑浑,现在是不是还喜欢四处刻名字。”
  刘浑开心地答:“更喜欢了,他现在,在城门上都刻上了名字,说这城门是他监制。”
  我大笑,又问:“高堂隆还追杀他么?”
  众人绝倒,刘浑大笑:“还在追杀,不过已经不是那么频繁。过去是三五日一次,现在是旬日一次。听说高堂叔叔现在每天都练长跑,说是父亲告诉他:生命在于运动。郑叔叔听说后,大恐,现在每天都让弟子叫他起床练长跑,两人一个绕城东跑,另一个绕城西跑。偶尔两人跑到城中间相遇时,谁也不理谁。”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新年的第一天,在我们的笑声中开始。这是我两个月来第一次有了笑容。我明白,这是出云城知道我的情况后,特地派刘浑来安慰我的,我心中荡漾着温暖。
  二月里,我开始修建新的大院落,苏、张两位客商为我购买的地,不用实在可惜,况且我们随行的100人也不能总挤在邻居家。
  家中正兴土木,这个家暂时就不能呆了。正好,管宁想四处拜访名士,顺便送出他编录的图书,所以我决定留下20士卒与简雍监督建房,自己带上其余的人,上路了。
  出了涿县,我有意识的率领众人往河间任丘进发。任丘,是我们的第一站。
  到了任丘,在客栈安歇下后,我与管亥四处打听。对于武人,管宁、田畴兴趣不大,所以两位就在客栈研究起棋谱来。
  我们刚一提张郃的名姓,立即就有人愿意领我们前往。
  听到我来访,张郃立即迎出了门外。看着他持礼甚恭,我心中感慨,这与当时我拜访于禁,所遭受的待遇大不相同啊。
  张郃一见面,就恭敬地问:“公可是率200轻卒,千里追击鲜卑贼寇的刘备刘玄德公?”
  我谦虚的回答:“本人正是那个刘备,不过传闻不可信,实在是太夸大了,我没有追击贼寇千里,不过追击了200里而已。”
  张郃敬慕地说:“公胜而不骄,郃叹服,不知玄德公亲来敝府,有何垂教与我。”
  我充满敬意地说:“备去职之人,不敢擅自称公,你直接称我为玄德就行了。今日我登门,特向你讨教兵法而来。”
  张郃敬仰地说:“公文师事与大儒卢植,武从师与大侠王越,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复起之日,指日可待。郃不过是一个小卒,怎敢让公上门垂问,望公能借此机会,教诲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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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悲愤(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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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气了”,我接着建议:“不如我们进屋再谈。”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时的与张郃较量武艺,谈论兵法,张郃此时才17岁,但已显露出大将风范,冷静、沉稳。可惜,我现在无官无职,不能向他许诺什么。
  离别在即,我沉吟良久,缓缓地对他说:“张郃啊,我看你武艺非凡,当可出仕为国家效力,只是现在中官当道,若出仕选择不当,白白糟踏了你一生所学。现在朝政混乱,我预测大乱不久就要来临,若是明年二三月份,你打算出仕,可速带家人来涿县与我相会,我定让你如愿。”
  张郃眼睛立即闪亮起来:“明年二三月,公何以如此肯定?”
  我随即严肃地说:“此乃天机,你切切不可对外人泄漏,等明年时候一到,你就会知道,到时,还望你速来我处,我在涿县翘首以盼。”
  张郃郑重地点头说:“公且放心,待公复起时,郃必来追随。”
  第二天,我们动身离开任丘,张郃来送行,我顺便将他介绍给管宁、田畴。听到东海大贤管宁的大名,张郃大吃一惊,再次郑重地向管宁行礼,而管宁不过是漫不经心的随意回礼,紧着催我上路。
  我仔细的打量张郃,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定。
  拍拍他肩膀,我简短的说:“我等你。”
  出了任丘,我挥手带人向西走,那有一员我梦寐以求的大将。现在,我武有管亥护架,自己武艺也不差,文有生性淡薄的管宁作冷静之言,天生善于组织策划的田畴准备后勤。如果这样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一旦到了我的手中,我准备给他足够的空间,让他自由发挥作用。所以,在出发之前,我早有预谋的随身携带准备送与他的见面礼。
  常山城外,一群半大不大的小孩与几个大汉正在戏耍,为首的两个大汉稚气未脱,但长的格外雄壮,豹头环眼,身骑骏马,手持长棍,正在围殴两三个骑驽马的一孩,不一会,大多数小孩四处逃散,只剩下一童子还在奋力坚持。
  我勒马停缰,驻足观看。只见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围攻上来,那小孩右手一使劲,木棍大部滑向左侧,成为左手长枪,木棍探出,嘡的一声,挡住了左手大汉的攻击,左手再一使劲,木棍大部又滑向右侧,成了右手长枪,挡住了右手大汉的攻击。
  我心中暗赞,在马上交手,由于马头高大,所以长兵器运转不便,多数人都采用高举双手,越过马头挥舞兵器,以便组织进攻。这种高举双手的打法,严重地暴露了胸腹要害,所以多数骑士都是利用马冲刺后,双方逐渐远离的空当来调整攻势,然后拨马再战,这就是回合制交手。而有了这种快速转换左右手攻击的方式,马上骑士不再怕被围,反而在马上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左右开弓,大杀特杀敌军。
  对方的战斗还在继续:一名大汉嚷道:“赵云,你打不过我们,快投降。”
  赵云,这名童子竟是赵云,有这种左右开弓的打法,一旦他运用成熟,难怪83万大军都挡不住他,也难怪他会一手持剑,一手持枪,纵横无敌,原来他是个会熟练运用双手的人。
  赵云奋力抵挡,回答说:“现在打不过,当我再长长还打不过吗?几个大汉对付我一个,不羞不羞。”
  我回首看着管亥,挑唆地说:“炳元啊,看来这些乡人在练武,我看那两个大汉武艺不错,不知比你如何?”
  管亥立即暴跳的出列,大喊:“那乡人,两人打一个小孩,不害羞吗?待我泰山管亥来会你。”
  打斗的人愕然停手,管亥挥舞着虎牙冲上前去,一矛分开了众人,随即,与两人战在一起。这个管亥,真长了一颗炮仗脑袋。
  我挥手招呼赵云上前来,一边对管亥大喊:“炳元,乡间比武,别失了礼数。”
  管亥闻言,立即止住了兵器,右手握拳敲击胸甲行了一个军礼:“泰山管亥,请指教。”
  围过来的汉子都注视着为首的两个大汉,那两人愣了一下,双双在马上恭身,学管亥的样子回了一个军礼:“常山颜良、文丑,请指教。”
  管亥狠狠的把虎牙扎入土中,大呼:“拿木棍来,再战。”
  颜良、文丑环视一眼,颜良慨然说:“我先来。”随即,与管亥战在一起。
  既然与赵云已经相识,我就懒的理颜良、文丑这两个莽汉。
  赵云骑着驽马,走到我身边,我立即跳下马,上前拉着他的手,激动的两手发抖。终于见到了我心中敬仰已久的人物了,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是两眼泪汪汪的。
  赵云看我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使劲的握住他的手上下挥动,就奇怪的问:“乡童无知,怎敢让大人垂顾,不知大人是何人也。”
  赵云太聪明,我的神情太奇怪了,反而让他心中生疑了。
  我立即掩饰说:“我乃涿县刘备刘玄德,今日在马上,看到了你左右双手变换,左挡右击的打法,顿开茅塞。此种打法要是用于战阵,马上骑士可不虑被围,反复冲杀。如此,千军万马也挡不住他,想起这些,怎不让我兴奋。”
  赵云立即露出了恍然的神情,接着陷入了深思。
  我一手拉过我的白马,对他说:“我看你虽然年小,但身处围中尚且奋战不已,心中甚爱。只是你所骑驽马不好,反而拖累了你,此马是鲜卑部族精选的良马,神骏异常,今日就送与你,望你今后能骑此马纵横疆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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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悲愤(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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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云抬头看着白马,露出喜爱的神情。白马昂首扬蹄长嘶,似乎不满我把它送人。
  我伸手抚摸马颈,安慰说:“别怕,你跟着这位主人,必能使你名传千古。”
  赵云也伸手去抚摸马颈,马立即摆首扬蹄,向赵云踢去,赵云飞快的躲过马蹄,躬身向我施礼说:“长者赐,不敢辞。云领受了。”
  我回首对侍卫们喊:“来,取我枪来。”
  通体银白色的烂银枪交到我手中,这杆枪铸造时,枪杆加入了大量的银,使枪杆软中有硬,全枪重20大斤,在枪的握手处,更是铸造出防止手滑的摩擦带。此枪之尾还有一尖锥,本打算是用这尖锥作为插地时使用,但到了赵云手中,必可当成双头枪发挥它的威力。
  我把枪递到赵云手中,真诚地对他说:“此枪锋利,当世无双,若你用它来勤加练习枪术,必能双手如龙,世人莫敌。待你艺成之时,你可来找我刘备,我必使你纵横天下。”
  赵云拜服,我接着说:“你还没有行加冠礼,我今日先给你取一表字,就叫子龙吧,望你今后练成双手枪术,如猛龙出水,诸军辟易。”
  这礼物可是够重的,这年头,一匹好马可是能换来一个吕布的,何况再加上一个好兵器。赵云深受感动,再次拜谢:“云若艺成,必去寻主公。”
  看管亥,他仗着铠甲精良,马匹神骏,已打跑了颜良,正在与文丑拼斗。不过这一结果对我已不重要,我招呼管亥:“炳元,不要打了,我们动身吧。”
  随即,我又冲颜良、文丑高喊:“我乃涿县刘备刘玄德,与你相斗的是我手下大将管亥管炳元,你们可要记住。”
  说完,指着常山城,我对管宁田畴说:“我今日在此,得与子龙相约后日,已不需进城了,我们前往广平。”
  辞别了赵云,我们一路向广平进发。
  路上,管宁想我道贺:“恭喜主公,又收一员大将。”
  闻听此话,我心中感慨,管宁的眼可真毒啊,当日我收取张郃时,没见他道贺,今日与赵云这样一个童子相约后日,他反而向我道贺,可见这家伙的眼力。
  想想看,在中原乱起之前一年,他就发现了大乱的苗头,举家迁移到辽西,这种眼光怕已经超过诸葛孔明了。可惜,此人生性淡薄,凡事均不愿出头,要不,我岂不是抢先拥有了诸葛之智。
  遥望广平方向,有一位我心中的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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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三国卷一》PART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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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念又一想,培养一个人容易,改造一个人难。这些人受教育多年,思维已经定型,我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眼里,恐怕是太离经叛道了。那像我们城中自孤苦无依的流民中培养出的学子,总是认定我们所作的是正确,能认真的把我们的主张贯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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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舌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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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日后,广平在望,骑在马上,我挥鞭指着广平对管宁说:“幼安,广平有一智者,此人对天下大势的看法,令人惊叹。听说你正在编录一本‘道德录’的书,希望整理出一套儒人所应该遵守的道德规范,以此来教化人心,你可不可以顺便拜访一下此人,听听此人对儒人之德的看法?”
  管宁沉吟一会,爽快的答道:“既然主公都夸此人有智,那我就拜访一下,不过,宁此前没听说广平有大儒。”
  在汉代董仲舒倡导的儒家思想,三纲五常的伦理道德下,我母丧不久,出面接触武人尚可,出面接触儒人就大不适合了。所以,如果管宁愿意出面拜访,而我以护卫管宁游历的身份与儒士见面,就符合我低调行事的本意。毕竟,儒人掌握着这时代最先进的知识文化。
  我们到客栈安歇下之后,打听情况,但获得的消息让我很不爽。
  原来,此人已接受了冀州太守韩馥的征辟,出面担任冀州的别部司马。
  “来晚了吗?”我暗暗心焦。
  看到我在客栈心情紊乱的踱着碎步,管宁建议:“主公,不如我们现在就拜访此人?”顿了顿,他又说:“我倒要看看这人何至于让主公如此焦虑。”
  我转念一想,也好,我们尽快动身,还能赶得上给他们送行。我招手叫来管亥,吩咐他安置行李,自己带管宁、田畴出了客栈。
  我们来到府外,贺客满门,管宁毫不理会门前的车马,昂然走到门边,对门口的仆人说:“通报一声,北海管宁来访。”
  门口围着的贺客听到管宁的大名,立刻发出一片惊讶的叫声,从这些叫声中,仆人们也明白了这个在门口的人名望很大,立即慌乱的向内通报。
  随后,一阵低语从门口开始,向屋内扩散,像一枚石子投入了水里,涟漪逐渐扩散,至于门口那些贺客,听到北海大儒管宁的大名,已急忙让出一条路来,我与田畴见此,立即退后一步,以示让出众人的礼待,只留下管宁傲然的站在门口。
  不一会,沮绶带着贺客慌忙出迎。站在台阶上,沮绶向管宁深施一礼,毕恭毕敬的说:“大贤来此,敝居蓬荜增辉,望先生给与教诲。”
  管宁马上显露出疏狂的名士风范,只微微点头,表示回礼。沮绶等人反而受宠若惊,慌忙再次回礼。
  没想到管宁如此名声显赫,倒让我震惊。
  不过,管宁接下来的举动更让我吃了一惊。只见他立即后退两步,侧身而立。紧接着,田畴立即后退三步,稍落后于管宁,在他身后侧身而立。这样一来,我反而成了站在最前方的人,接受对方大礼,这可不行,我连忙后退几步,希望退到管宁身后,没想到管宁立即与田畴用碎步后退,仍排在我后面。
  忽然之间,我明白了,管宁、田畴两人的作为,是想借此表露我主公的身份,抬高我的地位、声望,为我“张目”,如此一来,我再退,岂不辜负了他们一番心意?
  心念及此,我想我也不能显得过于狂妄。于是我微微侧身,让过他们的礼节,向管宁、田畴颔首示意。
  沮绶大讶,转身正对着我,再施一礼说:“先生何人也?”
  我微笑着,回礼称:“涿县野人刘备刘玄德,今日特地护卫管贤人来此拜访沮兄。”
  沮绶大惊,再施一礼说:“莫非是中山靖王之后,前幽州兵曹从事,单骑追击鲜卑贼寇千里,率部从救援公孙瓒的刘备刘玄德吗?”
  这回轮到我吃惊了,救援公孙瓒的事不过是四个月前的事,在这个通讯不发达,资讯依靠口口相传的年代,没可能尽人皆知吧?
  我疑惑的询问:“备正是中山靖王之后,前幽州兵曹从事,然,我追击鲜卑贼寇时身边还有200将士,这也是那些将士们百战拼搏的结果,备不敢贪众人之功,作为自己的功劳。”
  沮绶大愕,田畴踏上前一步,掩饰地说:“我主仁人也,手下之人有功即赏,有过则不忍罚之,岂能与手下人争功?故此,今后,各位再谈起追击鲜卑贼寇之事,务必替我主说明,尚有200将士努力杀贼。”
  田畴此话一出,管宁立即点头称是:“正是,今后各位务必替我家主公说明此事。”
  看到管宁这位大贤人也称我为“主公”,众人立即显出惊愕的神情。再度向我行礼,恭敬的把我们邀请入厅堂。
  盘坐在厅堂中,众人再此相互介绍。我开始细细打量沮绶,宽大的额头,肥厚的双唇,硕大的蒜头鼻,虽然两眼不时透出精明的目光,但怎么看也不算个英俊人士。
  沮绶介绍完众人后,把手一引,特别介绍说:“这位是巨鹿田丰田符皓,他与我同受冀州牧韩馥征辟,正准备上任。”
  “巨鹿田丰田符皓,我等下一趟正好要拜见田公。”我恭敬地说。我心中顿时蠢蠢欲动——可惜,下手晚了。
  “备乃涿县野人,各位从何得知我刘备之名?”,才一落座,我首先提出了疑问?
  田丰抢先回答:“玄德公还不知道吗?自去年冬日,幽州牧刘虞与幽州长吏、中郎将公孙瓒相互上表,互相攻击,朝廷为此专门派人去幽州调解。不过,两人表中对玄德公都倍加夸奖,玄德公师傅王越也在洛阳为你解释情由,洛阳小儿也知玄德公仁德之名。我们岂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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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舌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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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我的洛阳造势行动已大获成功,只是我到现在还没有与派往洛阳的人联络上,造成消息闭塞,实在是失误。
  我略微谦虚了一下,话题接着继续,管宁先呈上他编录的四书五经,让各位指正。那时代,书籍多数都是手工刻录在竹简上,或抄录到刚发明的纸上,难免错误很多。个人收藏版本不同,书内的文字也不同,所以要说谁的版本更正确,很难。
  争论不久,已显出在座的学问高下,激烈处,只有田丰、沮绶还在与管宁相互辩驳。其他人,只能在他们说的符合自己心意时,拍着大腿以示赞赏。独有我,对这种拗口难懂的古文,听得昏昏欲睡。
  田丰看到了我的神态,他对这个管宁称之为“主公”的人似乎很感兴趣,趁话语的间隙,他向我发问:“玄德公认为此句该当何解?”
  我对这种寻章摘句的工作不感兴趣,但我不能明说,只好打着马虎眼:“诸公所言皆有道理,不如我们再出一书,将各位所言都注录到上面,让世人知道此段文字的各种解释,如何?”
  沮绶立即言词激烈的说:“如此一来,世人如何知道什么是正确解释?什么是歪理邪说?”
  我哀叹,“干嘛非要分出对错来,这些书籍都是前人所录,前人录书时自然认为这样写是对的,它们也因此流传后世几百年了,不如把这种种说法都录之典籍,以免后事之人因各位偏见而见不到书的全貌。”
  众人想了一想,点头称是,这或许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既然争论告一段落,沮绶开始低头打量起书籍来:“管公此书似乎不是手录所得,全书毫无墨迹,不知用何法将字录在纸上?”
  管宁微笑不答,田畴接口说:“我家主公……”才说了这几个字,我就感觉到身旁管宁的手一动,似乎掐了田畴一下,田畴立即尴尬的把剩下的话咽到肚中。
  管宁之智不下于孔明,现在汉朝廷威权不彰但余威仍在,管宁仁人,他肯定没有造反或独立于朝廷的想法,但想到官吏的贪黩,他也不禁自觉的掩护起由流民所建的理想国度——出云城。确实,现在不是暴露出云城的时机。
  众人都盯着田畴,等他把话说完,田畴深悔失言,由于不堪忍受众人的目光,只好暗暗的拉拉我的衣襟,希望我出面说话。
  管宁深深的看了田畴一眼,田畴立即畏缩的稍稍蜷起身子,接着,管宁也拉了一下我的衣襟,示意我开口说话。众人注意到了他这一举动,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解释道:“此书是活字印成,将幼安所书的字用铸成木字,再拓印在纸上,就成了此书。”
  我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了一片赞叹声。
  为了不让他们继续发问,管宁立即接着我的话说:“宁此行,特为编撰一部圣人所倡导的德化之书而来,我想四方征集名士意见,我家主公曾言,沮公是当世智者,所以我来府上问一下,沮公对儒人之德有何看法?”
  沮绶皱着眉头说:“圣人曾说:治乱世用重典。此时灾荒四起,朝廷卖官鬻爵,增赋加税;宦官朋比为奸,擅权祸国;忠臣贤士不得进用;地方豪强为非作歹;民不聊生,四处逃亡。值此大乱来临之时,讲德化众人,岂不是宋襄公之仁?”
  管宁皱皱眉头,“修己治人”,“内圣外王”。通过自身的道德修养来治理天下的德治主义,是他一直以来的主张。《大学》中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他写这本书的动机,沮绶的否定让他大为不满。
  我却暗暗拍手,不愧是一个具备战略眼光的人,早已看出天下大乱即将来临,。一般来说,社会越是道德沦丧,社会的精英阶层就越发强调道德,这是一个基本的社会规律。我们的文化包括两部分,即精英文化和平民文化;道德也分为两部分,即应然道德和实然道德。儒家思想是文化中的精英文化和应然道德,只是“文化”的边缘部分,它其实不是实际存在的文化现实。
  大全部人都生活在与儒家道德训诫相对立的实际道德生活里,这种实际存在的道德状态和平民文化才是文化的基本内容,是文化的真相,这也是可怜的仁义道德的待遇。很多汉学家都遇到了这种矛盾:为什么这个礼仪之邦,竟有如此之多的百姓如此麻木不仁和道德沦丧?其实这是他们片面迷信儒学教条的必然结果。
  当然,儒家思想体系堪称博大精深,不能否认,数千年来它对国家的团结稳定、民族的和谐相处、为人的道德修养都起着正面作用。但是,依照“人定强制秩序”的儒学对待社会的态度,在乱世中只讲求以德治国,那只会加重灾难。
  不过,管宁是我的属下,我不能让他受窘,况且这个话题一开,又不知争论到什么时候,也许争论个两千年不成问题,我却等不了这么漫长的时间。
  看着他们在这个话题上争论不休,我迅速打断他们,悠然的插话说:“备在涿县楼桑村居住,在我家门前,有一棵大桑树,不知栽于何年何代,也不知何人所栽。想当初,先人种下此树时,此树还乘不得阴凉。
  悠悠岁月过去,小树长成了参天大树。炎炎夏日,村民们可以聚集在树下乘凉。每当此时,我常想,先人种此树时,未曾想及后人是否因此缅怀前人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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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舌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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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这句话,我环顾四周,众人问听此言,都露出茫然的神情,不知道德与我家门前大桑树有何关系。
  我接着说下去:“用道德戒律来教化苍生,是千秋万代的大事。人岂能无德,无德之人与禽兽何异。但要想让一个人自觉自愿的以道德戒律作为人生准则,我看至少需要三代人的时间来教化。值此乱世来临之际,我们岂能因为看不到道德教化的结果就放弃不做,我们岂能因自己乘不上阴凉就不种下那棵小树?”
  目视沮绶、田丰,我坚定的说:“幼安本意,就是想为后人种下这棵小树,让后人千秋万代得享其荫,至于现在讲求道德教化是否合乎时宜,甚至我们能否看到我们种下的树结出的果实,都不在我们的考虑之中。”
  我站起身,说:“幼安之意,是想广寻四方志士,征求各位意见,建立一套道德体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播下这颗种子,让我们的百姓在日常生活中有具体的行为准则,让它像亘古不变的日月星辰一样,流传百世千代。诸位都是各方大贤,这种事情诸位不做,谁来做?”
  听闻此话,在坐的各位立即兴奋起来,文人好名,这样名传千古的事情岂能放过,于是他们纷纷上前提出各种建议。
  管宁则在我身旁,目光闪亮的说:“知我者,主公也。”
  我暗暗想:借着这本书,我大可施加自己的影响,将道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生永远”的观念灌输给公众。让人们知道,凡事成三,才是事物的本来面目。
  可惜的是,道家的后来者在“一生二”上就止步了,由此衍生出的阴阳学说大盛其势,由此派生出限制人们思维的二极思维观念。
  对于二极思维观念来说,事物非对即错。这也与孔子所言‘二必其一’有很大关系。在他们眼中,世界非黑即白,不存在第三状态。但事实上,第三状态反而是大多数人的状态,大多数老百姓不是恶人,当然也成不了圣人。
  我要让他们知道,在对错之间还存在一种状态,那就是平常态。那就是即不危害社会,也不损害公众的平常状态。公众,有权以这种平常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认为,只要百姓不触犯法律,对社会、对个人就是一种合法合理的状态。
  剩下的时间里,我一言不发,看着他们争论不休,看着夕阳西下、日落西山。我趁机开口说:“幼安,天色已晚,我们先告辞吧。沮公、田公已收拾行李准备上路,日后若再有机会,我们再叙,如何?”
  闻听此言,管宁猛然抬头,看到日色已暮,慌忙施礼:“打搅打搅,耽误沮公田公上路,不胜惶恐,告辞。”
  我们一行随即告辞,回客栈的路上,管宁沉吟不语,好一会儿,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会来的,但会不会走,难说。”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我只能默默无语。
  我们走后,天色已晚,沮绶、田丰无法上路,只好先安歇下来,等待天亮。田丰在沮绶家中安歇后,沮绶在院落中徘徊沉吟,久久不能决断。
  看到沮绶一直没有歇息,沮夫人也来到院落中,询问道:“夫君可是为白日玄德公之事,辗转不安?”
  沮绶点头不语。沮夫人问:“韩冀州之才可比得上玄德公?”
  沮绶答:“韩冀州之才远远不如玄德公。”
  沮夫人再问:“夫君的才能可比得上管幼安?”
  沮绶答:“不如也。”
  沮夫人问:“夫君的学识可比得上管幼安?”
  沮绶答:“不如也。”
  沮夫人问:“夫君的名望可比得上管幼安?”
  沮绶答:“不如也。”
  沮夫人问:“以夫君看来,玄德公今后的前途,可比得上韩冀州?”
  沮绶答:“玄德公今日虽蛰伏乡里,然,以管幼安之才,尚随侍左右。而今日玄德公身边尚有一个壮汉,看其威势起居,必曾为大将冲锋陷阵。如此文武相得,一旦风云际会,可乘风直上九霄。”
  说完,沮绶又补充说:“依我看,玄德公名声传扬于朝堂之上,管幼安、田子泰又侍奉在身边,复起之日指日可待。”
  沮夫人又说:“以管幼安之才德,尚且侍奉在玄德公身边,夫君若去,岂不与大贤管幼安同列。况且,我知道患难中的情谊才是真情谊,玄德公此刻离职在乡,若夫君此时投玄德公,岂不被玄德公所看重?到玄德公复起之时,四方豪杰归附,那时夫君再投奔玄德公,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岂能出类拔萃?”
  沮绶果断地下了决心:“夫人之言甚是有理,我今日必要做一决断。只是,不知玄德公是否连夜动身,离开巨鹿,不行,我得立刻寻他去。”
  沮绶随即大嚷:“备马,拿火把来。快去打听玄德公所住的客栈,看看玄德公是否动身,快!快!”
  与此同时,我们几人在客栈也都无心安眠。管宁忙着整理白天的资料,我则心中惴惴不安,在房中反复踱步,思谋沮绶、田丰的心态。
  田畴见此,就带着棋盘到我房中,一边陪我下棋,一边等待天亮。
  由于我心不在焉,接连走出几步臭棋,眼见无力回天,沮绶手持火把撞进我的房门,纳头就拜:“夫子曾云:朝闻道,夕死足矣。绶今日方知大德与小德的区别,玄德公身处乱世,心忧百年后天下苍生的苦乐,此真是大德也。绶愿追随玄德公骥尾,为天下苍生尽一点微薄之力,还望玄德公别嫌我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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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舌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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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喜,就手在棋局上一搅,起身搀扶沮绶,兴奋的说:“我今日得沮公,如昔日高祖之得张良,看来,老天真对我刘备不薄啊。”
  沮绶再次跪拜在地,口称:“主公。”
  我拉起沮绶,对他说:“从此,你我二人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沮绶两眼闪着泪花,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的附和说:“生死相随。”
  在沮绶家安歇的田丰,天亮后起床招呼沮绶动身,惊闻沮绶已在夜里打着火把去找我,立刻明白了他的用心。
  低头盘算一阵后,田丰仰天长叹:“我与沮公同受韩冀州征辟,唇齿相依,沮公即去,我岂能独自前往邺城(信都)。罢、罢、罢,待我去会会玄德公,再作打算。”
  听到田丰来访,我欣喜若狂。顾不得穿上鞋子,连忙拉上沮绶跑出了大厅,“符皓来此,有教于刘备吗?”
  田丰双眼在我的赤脚上一闪,对我长鞠一礼说:“田丰来此,特为玄德送千里马之骨而来。”
  立即热切地说:“君岂是马骨耳,沮公、田公都是当世之千里马,备何德何能,赖二位垂顾。”
  这时,管宁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玄德,什么人能让你赤履相迎,昔日周公握发吐脯,不过如此啊。”
  我们回身一看,这位管大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起床更衣,正站在过道中向我们微笑,见到沮、田两位,立即一喜:“看来,今后我可以和两位朝夕探讨了。”
  沮、田二位连声说不敢,直起身子。
  田丰随即不悦的对沮绶说:“沮兄弃我而去,也不相告一声,实在是太不仁义了。”
  沮绶闻此,不好说什么,马上尴尬的笑了。
  回到房中时,田畴已熬不住困意,身靠在几案上昏睡过去。我马上摆手示意大家别出声,轻手轻脚的把田畴抱上床去,盖上衣被。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回门口,压低嗓门对大家说:“子泰彻夜未眠,累了,我们到别的房间去谈,不要吵醒他。”
  沮绶、田丰两人感动的热泪盈眶,纳头拜下,低声对我说:“主公待手下真是仁德,我等敢不效死力尔。”
  我压低嗓门说:“快起快起,我们到别处去谈。”
  休整两日后,我们一行人上路。不几日,我们到了巨鹿,遥指巨鹿城,我对田丰说:“符皓,你的家眷可在城中?”
  田丰露出复杂的表情,说:“我接受韩冀州征辟后,已把家眷迁往渤海郡。”
  我故意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田兄居住过巨鹿,大贤良师张角这个人怎么样?”
  田丰一惊,问道:“主公可是已猜到什么,当日我正是因为此人才迁居家小。”
  指着那大路上络绎不绝的头扎黄巾的人,田丰又说:“此人结党聚众,门徒已过三十六万,平日里啸居乡里,连同中官,其意难测啊。”
  我点点头,说:“这个人背后既有朝廷高官撑腰,我们不可乱说,否则必惹来大祸。不过,以田兄看来,此人何时会反?”
  田丰毫不犹豫的说:“我看此人结党数十万,必不是安心做富家翁的人,迟则五年,早则三年,必举旗造反。”
  沮绶立刻想起了我昨晚的话,脱口而出:“明年?”
  我心情沉重的点头回答:“明年。”
  管宁马上建议:“如此匪人,我们避之唯恐不及,不如我们绕城而走,速速离开这里。”
  “不错,我们在此停留过久,你看”,我指着一个正向我们跑来的男子,说:“大贤良师派人来查询我们了。”
  “快走。”田丰也赞同道,我们迅速打马奔去,身后,留下一路烟尘和那名惊愕的男子。
  一路行来,我们毫不停留,直奔此行的目的地。
  此刻,又要与文士见面,我不方便出头,所以我们又恢复了以管宁为主的队形,由管宁出头找名士访谈。而我既然有了沮绶、田丰,对其他名士的兴趣大大降低。趁此良机,正好派人去洛阳问候王越,顺便打听一下朝廷近日的动态。
  两天后,我安排妥当,田畴带管亥与30名士卒动身前往洛阳,他身携两箱美酒,一些黄金珠宝。两箱美酒每箱12瓶,箱内美酒每种4瓶,其中一箱准备送与宦官左丰。其余的我让田畴都送与王越,由他决定该打点谁。
  人走了,我自由了。我随心所欲的在这个历史名城颖川中闲逛,探究它人杰地灵的原因。
  颖上多名士,往来无白衣。此地靠近汉朝都城洛阳,文人高官常常来此讲学,有一点才能的人也特意迁来此地,办学授徒,希望自己的名声传扬于朝堂之上,借此获得高官厚禄。渐渐的,这个地方成了一个学术城,学馆学社鳞次栉比,街头上行走的人中,真是很少能找见一个文盲。
  我看着这些来往的文士,垂涎欲滴。要是我能把他们全绑架到出云城该多好啊。要知道,中国汉字难懂难记,培养一个人完全识字需要八年,到初中文化水平才行,这些才子,别人不知培养了多少年。
  转念又一想,培养一个人容易,改造一个人难。这些人受教育多年,思维已经定型,我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眼里,恐怕是太离经叛道了。那像我们城中自孤苦无依的流民中培养出的学子,总是认定我们所作的是正确,能认真的把我们的主张贯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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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舌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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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意兴顿失,懒洋洋的回到客栈。此刻,管宁、沮绶等人还没有返回。百无聊赖的我抓住一名经过的侍从问:“他们到哪去了,你知道吗?”
  侍卫答:“小人知道,他们曾借了田畴大人的棋盘,说今日在颖川书院下棋。”
  我懒洋洋的说:“既然他们下围棋赌胜,岂能没有奖品,不如我们送奖品去?”
  这位出云城出身的侍从心有同感的说:“看着他们比赛,我们又不能在旁下赌注,实在令人心痒。”
  我忍无可忍,一脚踢去:“混蛋,这是在颖川又不是在出云城,岂能聚众赌博。快去,把三种美酒各拿一瓶,我们给他们送赌注去。”
  转身冲入房中,我把熊罴水晶琉璃杯揣在怀里。可惜,出门时我只带了一只杯子,否则,在我的房中,召集管宁、沮绶等人搞个聚会也不错,这样的美酒,只有放到水晶杯中才能显出它的色泽非凡。
  在书院学子的引领下,我到达后院时,管宁与荀彧的棋已下到中盘,我们的脚步惊醒了沉迷在棋局的人,在众人的注视中,我带两个侍从昂然走入亭内。
  看到我走来,站在管宁身旁的田丰敲了一下管宁的肩膀,惊醒了陷入沉思中的管大贤人,管大贤人起身时,用右肩一撞沮绶,又把沮绶的目光从棋盘中移开。三人起身,恭恭敬敬的向我施礼,口称“主公”。
  我明白,管宁、沮绶等人对我多日的懒散早有不满,如果不是考虑到我母丧在身,见这些士子确有不便,恐怕他们早就抗议连连了。现在,我肯出来见这些士子,他们当然抓紧机会,为我造势。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我尽量用这时代最潇洒的姿势,向管宁等人一挥手,示意他们别再行礼,饶有兴致地开口询问:“幼安此局,局势如何?”
  管宁老老实实的回答说:“不妥。”
  我环顾四周,只见棋盘周围,或坐或立,或依柱远视,围着不少名士,许多人还保持着定格的姿势,指头停在虚空。想来此前,他们必然在以指代棋,盘算着这棋局。可是现在,他们都在震惊——以管宁之大贤,尚称此人为主公,此何人也?
  我低头观看棋局,果然,局势不妥。管宁此人生行淡薄,开局时,大开大阙,颇有中国流的形势,但一到中场拼杀,则步步退让,因其不争,中场大势已去。
  我抬头看看四周,不理那些瞪视我的眼睛,慨然说:“幼安凡事不愿争斗,棋局便没有了烟火之起,若此后步步拼杀,大局尚有可为。”
  荀彧惊问:“你是何人,敢出此言?”
  我淡淡一笑,对荀彧说:“你可敢与我赌此局?”
  荀彧忘了他的问题,怒道:“有何不敢?”
  我摆手止住了管宁的劝解,对他说:“你可敢让我续此局?”
  荀彧低头察看了一下棋局,稍加盘算,抬头说:“便让你续此局又如何?”
  我可就等这句话了,本人虽然棋力与那些国手相差太远,但现代棋局的经典绞杀战,我可记了不少,像著名的打劫棋谱小猪嘴、珍珠倒卷帘等等,以管宁的布局,加上我的绞杀,嘿嘿,荀彧,我折磨死你。
  我仔细观察棋局,琢磨一下哪些棋子可用,哪些棋子该放弃,抬头见到管宁关切的目光,我点点头,对荀彧说:“既然以此残局相赌,胜者岂能没有奖赏?来,拿那瓶‘英雄血’来。”
  从怀中掏出水晶杯,我缓缓的把酒注满酒杯,殷红的酒液在阳光下如血般鲜艳,如琥珀般透明。酒气飘溢,山楂、枸杞的香气弥散在厅中,令周围的人精神一振。
  我顺手把酒杯放在棋盘旁,说:“这酒名为‘英雄血’,此局接下来的拼杀,将格外惨烈,能胜出者不愧英雄称号,胜者就满饮此杯,如何?”
  荀彧深深的嗅了一下酒香,豪气顿生,大喊道:“我必能满饮此酒。”
  我顺手把酒壶递给管宁,说:“剩下的酒你们处理吧。”
  管宁摇摇头,把酒又递给沮绶,说:“这酒我在主公那已经喝过,其甜如蜜,其香如醇,但入口如刀,入腹似火,性烈异常。你们俩人还没尝过,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管宁冲侍卫招手,“来,把那瓶翡翠汤拿来,我喜欢她的温和。”
  我头也不抬,接口道:“幼安,别把翡翠汤全喝完了,给我留一口。”说完,我顺手在棋盘上放下一子。
  局拉开,我心无旁及,全力以赴的寻找空隙,或断或跳或飞,终于在中腹吞下对方一条小龙,自此,中原的大门向我敞开了。我犹豫半天,却没有就此打入中腹,再次以一个边角为基地,向中原蚕食。
  渐渐的,围观的众人越靠越近,荀彧的脸色也越来越沉重,管宁与沮绶、田丰已被挤到外围,兀自举酒庆祝。等到四角被我占据,我开始大举进攻中腹。荀彧的局势已被我割的支离破碎。
  我缓缓的向酒杯伸出手,慢慢的举起酒杯,淡淡的问荀彧:“文若,还需再战么?”
  荀彧目视棋局,思索半天,点点头说:“大举已定,无力回天,不需再战了。”
  我微微一笑,对荀彧说:“文若此局,立足中原,以此向周围发展。但是,中原乃四战之地,非大能者不能在中原立足,如此,何不先经营边角,再窥视中原。”在这句话里,我故意将中腹的名称换成中原,希望他有所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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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舌战(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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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众目所视之下,我浅浅的啜了一口,将酒又递给荀彧,说:“此局拼斗惨烈,当世无出其右者,文若既与我完成此局,也是当世之英雄,请饮尽此酒,同贺此局。”
  周围一片赞叹声:“不错,此局千转百回,拼杀之烈,当世无双。应当祝贺。”
  荀彧略一沉吟,慨然说:“酒来,让我满饮此杯。”
  我微笑着,看着荀彧将酒一饮而尽,默默的计算着他醉倒的时间,相对于当时5度左右的米酒,这30多度的英雄血绝对算得上是烈酒,初一接触这酒的人,倒下去只是个数秒的过程。
  只见荀彧小心翼翼的放下酒杯,大叫一声:“好酒”,话还未落音,人即往后倒去,晕了。
  我还在等他问我名姓,好借此扬名,他这就晕了,太不仗义了,可惜了我一杯好酒。
  我把酒杯递到管宁面前,说:“幼安,还有酒吗?”
  管宁随手把酒杯倒满,绿色的翡翠汤在杯中摇荡,就像一块上等的翡翠般晶莹透析。我晃着酒杯,让酒中水果的清香遍及小亭,笑着对来搀扶荀彧的荀攸说:“文若量太浅,等来日再与你叔侄畅饮。”
  荀攸手忙脚乱的点头称是,扶着他的叔叔走出了小亭。
  这时,一个小青年长身站了出来,扬声说:“胜也得酒饮,败也得酒饮,公之酒何廉也,小子无状,敢问明公,此酒我也可饮吗?”说完,他手指着我酒杯中的翡翠汤,露出一付渴望的神情。
  “有何不可?”我顺手把酒杯递给这个小青年,暗暗在心中思索,如此潇洒的人物,不知是谁?可惜,他既然没有问我的名姓,我也不好首先开口。
  小青年把酒一饮而尽,身子立即摇晃起来,含含糊糊的说到:“好酒”。然后,他竭力把手伸出,试图把酒杯递给我。
  “哐当”一声,酒杯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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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乱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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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杯碎,人呆。周围响起了一片幸灾乐祸的声音:“陈群,你惨了,这种酒杯我曾在中官张让、赵忠府上见过,价值千金。摔碎了这酒杯,我看你怎么赔得起?”
  我听闻大家的议论,心头有点不悦,名士也这么幸灾乐祸,实在令我失望。
  凝视着地上的碎玻璃,我淡淡的说:“天下万物,以人为本。酒杯虽值千金,不过是一个死物而已。若是我为这一死物而得罪一位士子,岂不笑话。”
  抬起头来,我看着陈群说:“你不必自责,这酒杯是我没接稳而掉到地上,与你无关。唔,你叫陈群?”我心中立即一惊,这位看来貌不惊人的小青年就是陈群。
  我两眼立即冒出金花,马上用最温柔的口气,模仿着大灰狼的可爱模样,说:“我身边尚缺一个书吏,若你能来我身边当这书吏,我不用你赔偿我的酒杯。一只酒杯算什么——到时我再给你一只酒杯,让你来摔,如何?”
  第二天,颖川书院的人尚没得到我们连夜离开的消息,他们聚集在书院,摩拳擦掌准备与我们再战。此时,南阳许劭突然闯入了书院,张口就问:“刘备刘玄德何在?”
  许劭一反常态来见一个不知名的人物,不禁使书院的人惊讶,故此发出疑问,纷纷问,“刘玄德是什么人,让许公如此下问?”
  这位许劭许子将虽非位居三公,却与其从兄许靖素以善于鉴定人物著称。大凡经过他们品评赞赏的人物,身价就会大大提高。曹操当年曾携重礼,登门拜见许劭,得到了“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评语。
  许子将长叹一声,说:“我在洛阳听大侠王越说,其徒刘玄德是当世英雄,对友之忠贞当世无双。此人听到百姓苦难,则流泪叹息,收拢流民垦荒以自救,若有犯流民者,虽官吏异族也敢争斗,仁德广备于辽西,刘幽州与公孙瓒相互攻讦,此人毅然去官,以全对友对上之义。我听到此人之事,故特来一见。”
  众人再问:“许公既然要见这刘玄德,怎么会找到我们书院,书院之中并无这个叫刘玄德的人。”
  许子将解释说:“我听王越说,此人正在颖川寻访当今名士,既然如此,他岂能不来颖川书院?”
  荀彧、荀攸叔侄相视一眼,心有意会,扬声说:“此人或许来过书院,诸公忘了吗?书院昨日曾来过一个没通名之人。”
  众人立即恍然,再问:“难道这人就是刘备刘玄德?”
  许子将立即追问:“此人如何?”
  于是,荀彧等人向他描述昨日情景,稍后,许子将慨叹道:“天下万物,以人为本,这话说得多好。不以物失而悲,但以得人而喜,如此人物,我怎能不见?今日就是等到日落,我也要见一见如此人物。”
  这一等,确实等到日暮时分。许子将坐不住了,问:“他在那个客栈,我去寻他。”
  荀彧、荀攸叔侄立即接口说:“同去同去,我们正想再见一下此人。”
  一行人到了客栈,正巧田畴、管亥从洛阳赶回,收拾行装准备回涿县。许子将劈头就问:“我在洛阳王越府中见过你们两位,你家主公可是刘备刘玄德?”
  田畴听到此话,立即恭敬的上前行礼:“我家主公正是玄德公,你即从洛阳来,可是带来王越师傅的传话?”
  许子将傲然答道:“我是南阳许劭许子将,不是王越派来的人。今日来此,专为见你家主公而来。”
  田畴听到许子将大名,越发恭敬的施礼回答:“许公来的不巧,我家主公家中有事,昨日已连夜赶返涿县,不知许公来此,有何见教?”
  许子将立刻满脸失望,沉吟一回,他再问:“管幼安可在?”
  田畴答:“已随主公返乡。”
  许子将又问:“你是何人?”
  不等田畴回答,他又转首向管亥一指,问:“此人雄壮异常,可有名姓?”
  田畴恭敬的回答:“我乃辽西田畴田子泰。”犹豫了一下,他又补充说:“现任辽西流民屯所、属国出云之屯兵主薄。”转首一指管亥,他接着说:“这位将军是主公的随身护卫,管亥管炳元,现任辽西流民屯所、属国出云之铁骑左锋将。”
  管亥上前行礼,许子将疑惑的问:“听闻你此言,你等虽陪侍刘备左右,但都尚未弃官?”
  田畴答:“辽西,虎狼之地也,鲜卑胡骑劫掠与前,张纯叛匪骚扰于后,朝廷任命官员多被盗匪劫杀。主公虽去职,但屯民所在,仍要赖主公大名震慑群匪。辽西各县,只要悬挂主公军旗,群匪皆不敢犯。故此我等奉流民所托,陪侍主公身边,以待主公复起。”
  许子将慨叹说:“玄德公之名,竟悍勇如斯,一杆军旗竟使群匪止步,真当世英豪也。”
  田畴趁机煽风点火,说:“辽西小儿也传唱‘平生不识刘玄德,便称英雄也枉然’”
  许子将惆怅的点头称是:“我恨不能一见玄德公之面”。众人哗然。
  随后的一期月旦评,许子将慨然长叹说:“辽西小儿也传唱‘平生不识刘玄德,便称英雄也枉然’,我看此人在颖川书院的行径,真英雄也。虽然白衣在身,但毫不自惭,昂然直入棋亭,一局折服荀文若。虽胜不骄,却与荀文若分享美酒。失物不悲,却以得小子陈群而喜。不扬人短,故此虽胜荀文若却不通名而去。如此人物,恨不能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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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乱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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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后来辗转传入我耳中,虽我脸皮很厚,也羞红了。
  光和七年二月,黄巾起义,天下震动。
  当时正值青黄不接,黄巾一起,一时间,上百万饥民头缠黄布,吼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势如潮水般向各郡县涌去。
  张角的黄巾徒众,到处攻村庄,攻市镇,遇到衙门就烧,遇到财产就抢。旋即,这场大规模的“起义”如同历代农民起义一样,变成了大规模的武装抢劫活动。不可否认,黄巾的叛乱有着民众基础。作为黄巾徒众之大头目的张角,懂得的只是以画符念咒、喷水治病的魔术或催眠术,用来广收信徒,借以推倒朝廷及其政府。
  但是要用什么样的政府来替换这东汉末年的政府?老百姓所受的痛苦,除了苛捐杂税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要用什么措施来铲除当时经济上的病根?这些大问题,不是张角等人所能想得出的。
  在历史早期,摧毁性的自然灾变奠定了社会动乱的自然基础,然后自然灾变和社会灾变不断置换,掠夺与反掠夺的动乱不断循环。文明的主题是生存而不是发展,这在政治史上就表现为王朝循环和文明的静止或停滞。
  社会动乱的本质是生存之战,生存之战的原则是“你死我活”。在人类已经出现的经济活动中,如果不计算社会成本的话,那么“抢劫”的成本最低,利润最高。这就产生了一种厌恶经济,一味追求政治的特殊“商业”偏好,经验告诉人们,政治是最大的经济,权力是最大的生意,暴力是权力斗争最后的结算方式。
  暴力造就了人民的软弱无力和怯懦,勇敢作为一种基本人性已经被彻底埋葬了。向力量臣服变成了一种“民族自觉”,这种顺民意识产生于暴政,也养育了暴政。
  在这一刻,我深切的感到,要打破中华民族的宿命,让每200年暴乱轮回不再来临,我们就必须坚持商业立国的宗旨,让所有的法律、宗教、政府体制挣脱农耕文化的束缚,让中国成为一个商业国家,使商业因素贯穿整个思想,让所有的改朝换代都是在法律的体系下进行,天子可以改变,法律依然长存。
  只有让王朝的改变,不再用对同胞血淋淋屠杀的方式完成,如此,中华民族才能避免今后的厄运,才能一步步走向强盛。
  由于黄巾声势浩大,地方官吏不敢抵抗。不到十天,就“天下响应,京师震动”。朝廷传檄各郡县,命令各州县组织地方武装,抵抗黄巾。
  我回涿县后不久,我盼望的勇将太史慈如约而至。太史慈母亲得了噎食症,正四处求医,我们在神农架采集的官封鱼洞的鱼虱,正好是治这种病的良药,为此,我特地前往东莱找他母亲治病。趁机对他表示,老人今后必须吃细粮、流质食物,这种食物放眼天下,只有出云城能满足,不如把他母亲迁往出云城。当然,为了母亲,他也只有答应了。
  我暗自得意,等他到了出云城后,就知道那是个多么现实的城市了,虽然我把他安排在城主府,又吩咐每月将我的部分工资送与他赡养母亲,但是,城主府没有仆役,凡事都要他亲历亲为。出云城又规定,没工作者没薪水,不上税者没身份。这样一来,虽然他有元老院开给他的证明,但做起什么事来肯定不方便。出云城又不容许别处的钱币流通,为了生活,他就必须找工作,必须出仕了。
  果不其然,他到出云城后3个月,就写信给我,要求担任官职,他自夸武艺惊人,若参军必可为将,替我守卫一方。我去信建议他先通过出云城的公民考核,依据出云城法律先成为公民身份,然后有我推荐他担任小队长,加入军队。
  随后,在我的授意下,高顺安排他带人追击一支来辽西劫掠的乌恒盗匪,立下战功,他得以授勋,成为替代管亥指挥铁骑左锋的大将。如此,出云城右有高顺,左有太史慈,真是稳如泰山。
  出云城增派的200名侍从抵达涿县时,正好是涿县张榜召集乡勇的时刻,我特地从楼桑村赴县城看榜。
  见到榜文,我慨然长叹。四周毫无声息,我一阵慌乱,再次异常清晰的长叹一声。四周还是没有响应的声音,我大恐。此时此刻,我明明清清楚楚的长叹两声,怎么没有人答话?
  莫非长叹两声还不够,我疑惑的转身向人群中观望。只见,围观榜文的都是一些普通群众,人群中,我找不见一个壮硕的大汉。难道历史真的已经改变?难道真的找不到我要找的人了?
  我心中一阵恐慌,额头上青筋直跳,周围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耳中只听见一片轰鸣声,矗立在人群中,我仿佛身处于一片荒漠。
  我抚摸着心脏缓缓的退出了人丛,呆立在大路上,不知所措。
  身边侍从不停地张和着嘴,提醒我回到了现实,我晃了晃脑袋,声音飘进了我的耳边:“城主,你脸色这么难看,是否到路边小店歇息一下。”
  店家端上来一盘卤猪头,让我们几人填一填肚子,我无心就食,依旧痴痴的望着大路。
  侍从递上半边猪脸,对我说:“城主,你也吃点吧,我们吃完回涿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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