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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乞丐调查

_15 于秀(当代)
得学会改变命运。
其实,这个社会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只要肯吃苦,只要肯努力,从乞丐到富翁的故
事不是传说,不是已经有不少的成功者了吗?
做乞丐不难,但摆脱这种生活需要勇气,可当你一旦摆脱掉了,就会发现其实并不
只有乞丐可以谋生,人只要好好活着,就有改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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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这个叫田虎的小伙子是在《武汉晚报》的朋友陪同下来到我下榻的房间的,他听说
我在采访乞丐,因此,请我帮他打听一个叫李英珍的女乞丐,他说那是他新婚不久的妻
子。
              ——女乞丐震惊世人的报恩。
结束在武汉的采访,我正在收拾行装,准备赶往下一个城市——成都。
可是,就在我准备退掉房间的时候,《武汉晚报》的朋友却带着一个小伙子走进来,
他说,这个叫田虎的小伙子有事要求我。
这是个典型的武汉人,黑黑的面孔,个子矮墩墩的,一副很结实的牙齿。
他的湖北普通话说得又快又急,要不是已在武汉呆了一段时间,我还真有点招架不
住了。
他说想托我寻找一个叫李美珍的中年女丐。因为,他到《武汉晚报》听朋友讲,我
正在作全国的乞丐调查采访。
我对他的要求和叙述有些诧异,猜想这个他所说的中等身材、身体偏瘦、头发花白、
面容憔悴的四十七、八岁的中年女丐,也许是他的母亲。
我提出了我的疑问,可这个自进门就滔滔不绝的小伙子突然沉默了。
良久,他才有些腼腆的解释,这个女人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这个谜底不由让我吃
了一惊。
眼前这个小伙子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怎么会娶一个四十六。八岁的女人,而且还
是一个乞丐。虽然,近来传奇听的不少,我已经见怪不怪,可对于田虎的新婚我还是有
些难以理解。
“那么你们吵架了吗?”
我以为那位新妇是离家出走。
“不,不是,她是离开了我,是真正离开了我,在结婚的第二天。”
“这怎么可能,如果要离开你,那又干吗结婚,这显然有些不正常。”
面对田虎的解释,我终于真的认真起来。
“事情很复杂,其实也不算复杂,就是那一回……”
田虎见实在无法让我开窍,只得结结巴已讲起这桩婚事的来龙去脉。
“这事开始时也怪我管闲事,那时是冬天,我下班的时候,骑自行车回家,天很冷
又下着小雨,我骑车骑得很慢,可是,在下坡的时候,听到一个女人在叫‘救命,救命’。
我原本不想惹事,又听这叫声实在可怜,便下了车推着往前走,正好迎面一辆汽车
开过来,路灯照亮了路面上的一滩血,和一个血流满面的女人。
我当时吓坏了,知道是出了车祸,忙上前把那个女人扶起来,看看她还有气,只是
奄奄一息,我也着急了,连着伸手拦了几辆车都不肯停。
后来,倒是有辆三轮车停了下来,可那个司机过来一看,说‘这不是街上那个讨饭
婆吗,兄弟,别管闲事,这种人都没什么钱,你救了她,她会为了钱反咬你一口,到时
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那个人就走了。我听了他的话也有点想不管了,因为讨饭的人肯定是住不起医
院的,万一她醒过来真的反咬我,也没有人为我作证我是清白的。
想到这里我也想走,天大冷,雨水把我的衣服都打湿了。
可是看到那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实在可怜,我想算了,谁让我田虎碰上了这号事呢,
见死不救也等于伤天害理,即便是她反咬我一口,说是我撞的她,那也只有老天知道我
是清白的。
好歹把她扶到自行车上,我看到她的头上有个血口子挺吓人,便把单位里刚发的一
条毛巾给她扎在头上,勉强止住了血。
这样我一边扶着她一边推着自行车,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市立医院急诊室,交了
500元押金,医生才肯给她缝头上的伤口,然后,说她的右胳膊骨折,要再叫500元住院
费。
可是我身上一时没带那么多钱,只得好说歹说医院先收下她住院,然后,我留下了
随身所带的工资卡,上面有我全部的积蓄一共600元钱。
等把这个女人安置好了,我深一脚浅一脚往单位宿舍赶,已是深夜1点多钟了。
回到宿舍同事都问我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明天一早还要上班。
我把经过一说,大家伙一起教训我,说我人太憨,怎么能把讨饭婆当做人来看,她
们那些人乞讨为生,连骗带诈,你算是栽进去了。
同事们七嘴八舌他说着,折腾得我一宿没睡。
第二天早晨七点上班,四点半下班。一下班我就来到了市立医院骨科病房。
那个女人倒是醒过来了,正倚在病床上,右胳膊打着厚厚的石膏,一副很憔悴的样
子,我不很可怜她。
我说:“大嫂,好一点了吗?”
这时进来一个护士对我嚷嚷:
“你是她儿子吧,赶快去银行把这钱取出来交往院费,要不这病床就得安排由别人
住了。”
没等那女人开口,我赶快答应下来:
“好,好,我马上去取。”
这时那个女人流了泪,她对我说:
“兄弟呀,昨天晚上亏你救了我,一辆出租车把我撞倒就跑得没影了,要不是你,
我就死在大街上了,谢谢你呵。”
我当时特别不好意思,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见我要去取钱,这个女人忙拦下我:
‘我这胳膊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我是个讨饭的,住不起医院,我这就出院,兄弟
你别破费了。’
我当时看她头上的伤口很厉害,脸都肿得变了形,特别怕她有什么意外,便劝她留
下来住两天院,看看再说。
也许发现自己真的是走不了路,她也只好答应了,我替她交了600元的住院费。
以后的几天,我下了班就往医院跑,厂里的人都知道我救了个女乞丐,都说我想当
雷锋也不挑对象,救个女乞丐,也没法帮我做宣传。
我当时特别恼火,我想,乞丐怎么了?莫非他们就不是人,救他们就不该救?谁活
在世上没有难处,哪怕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做乞丐呵,我断定那个女乞丐肯定有说不出来
的伤心事。
可是,我问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地方的人,多大年龄,她都不肯说。问得急了,
她就只会叹气,流眼泪,弄得我也不太敢问她了。
正在这时,车间领导找我谈话,说我最近工作特别不安心,听说在外面同一个女乞
丐有暧昧关系,要我珍惜自己的工作机会,厂里已有太多的下岗职工等着再就业的机会。
我当时特别生气,跟领导吵了起来,我想我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厂里的人
风言风语的往我头上泼脏水,难道真的是好人难当吗?
心里烦我又到医院去,那个女人善解人意地对我说,她马上要出院。我担心她的胳
膊,可她却说:“我们这些做乞丐的人,身体泼辣得很,有个小病小痛的靠靠就会过去。”
我就问她,为什么要做乞丐?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孩子什么的,我对她说:
“大嫂,我虽然没有钱,但是我很想帮助你,如果你想要回家,我可以给你买车票,
我希望你尽快回家去,别在沿街乞讨了。”
这个中年女人听我这样说,只默默地流泪一句活也不说,倒让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后来,我在单位加班,一个多星期以后,才得空到医院去,可是,那个女人早已经
办了出院手续,不知往哪里去了。
由于单位效益不好,不久我便下岗了,为了谋生我在街上摆了个烟摊,每天守在摊
上挣几个小钱勉强维持生活。
我父亲早年去世,给我和母亲留下了两间房子,这使我们娘俩还不至于睡到大街上
去。
由于家庭生活困难,也没有姑娘肯嫁给我,所以,我三十几岁了仍然是一个人。我
倒是不着急,这年头姑娘一个比一个难侍候,我不想去惹那个麻烦。
可是,我母亲不行,老太太七十多岁了,对我的婚事着急的不行,整天走东家串西
家的给我物色目标。
可是我相了一个又一个,不是人家看不中我,便是我觉得不合适,一着急,我母亲
得了偏瘫一下子躺在床上。
这可把我给折腾坏了,一边要出摊挣点钱,一边要给母亲端水端饭,还要三天两头
请大夫来扎针。
这时我就后悔自己干吗不马马虎虎娶个女人过日子,这样拖拖拉拉,婚事没着落,
老母亲也病倒了。
说来也是缘份,正在我特别想找个帮手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来到我家,说她就是
我当年搭救的那个女乞丐。
我当时说什么也不信,因为那个女人看上去起码有50岁了,可眼前这个女人也就40
出头的样子。
可她一再对我讲那些细节,讲她出院时因为找不到我而没有跟我打招呼,我这才半
信半疑地领她进了家门。
开始,我母亲见她手脚勤快,帮她端屎端尿,还以为我请了个保姆,一再让我退掉
她,省下了钱来娶媳妇。
可有一天,这个叫李美珍的女人趁我出摊的时候,把一切都说给老太太听了,老太
太这才相信是儿子做了好事,人家找上门报恩来了。
这时李美珍对我母亲说,她是四川人,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自己沿街乞讨为生,
如果田家不嫌弃,她愿意嫁进田家,伺候我和我母亲一辈子。
这个主意把我母亲吓坏了,老太太虽然盼儿媳妇,可是说什么也想不到儿子要娶这
么个大他十七、八岁的女人。
李美珍又对我讲了想嫁给我的念头,我说什么也不答应。我说,就是我真的愿意娶
你,可我母亲一直想抱孙子,你这个年龄恐怕也很难让老人如愿。”
我这样一说,李美珍不出声了,我以为她就不再坚持了。
可是,几天后,不知她用了什么魔法,我母亲的态度来了个180°的大转弯,她一再
对我说:“美珍人好,又贤慧,又勤快,待我也好,相信进了田家也错不了。”
母亲竭力劝我不如就娶了李美珍,了却了她的心事。
想到母亲这样的年纪,又是瘫在床上的人,我就不想让她为我多操心,再说,李美
珍看上去人的确不错,对我也很关心,我想娶老婆过日子图得就是有个伴,至于孩子那
是老天的意思,该有的也会有。
我答应了李美珍的要求,准备和她结婚。可是消息一传开,我们整条街都轰动了。
许多人都说我实在没出息,娶不到好女人,连讨饭婆也可以将就,有的人直接说我
捡便宜货,因为讨饭婆是不需要什么聘礼的。
尤其是我到单位开介绍信登记,单位里的人也劝我别上那个女乞丐的当,说那种人
还不定藏着什么阴谋呢,别到时候骗了我们一家。
他们这样议论我也直犯迷糊,也许真的不该娶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可看她厚道
的样子也真的不象是个坏女人,除了她在街上做过乞丐,我相信她本来也是良家妇女。
就这样我顺从了母亲的心愿,与李美珍举行了婚礼,虽然来吃喜宴的人并不多,但
是,我还是觉得挺幸福,毕竟这也是终身大事,何况李美珍的确是个不错的女人。
晚上等闹新房的人都走了,李美珍却在我母亲的房间里迟迟不肯出来,直到我母亲
睡下,她才到我们的新房里。
奇怪的是她没有上床休息的意思,反而坐在床边一副有话要对我说的样子。
我知道她迟早要对我讲她的来历,只是没有想到她选择在我们的新婚之夜。
她对我讲述了她的身世。
原来她是四川子贡县人,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竹匠,可是那个竹匠脾气不好,
经常对她又打又骂。后来,她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那竹匠仍是对她进行虐待。
她想离婚又舍不得两个孩子,直到竹匠另有了新欢把她和两个孩子撵出了家门。
与竹匠离婚后,她含辛菇苦地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女儿嫁了人,儿子娶了媳妇,她
刚想喘口气,又发现自己得了早期胃癌。
在县里医院做了手术后,儿子嫌她住院花钱太多,竟不到医院接她出院。没办法,
她只得偷偷跑出医院,因为怕医院找她付住院费、她便坐上火车奔了湖北。下车想在武
汉的堂妹家躲一段日子,可是堂妹早已搬得不知踪影,她没有办法,便沿街乞讨沦为乞
丐。
那天在路上被出租车撞伤,原本她想就这样死在街上算了,可碰巧又被田虎给救了
起来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的她,终于发现世上还是好人多,她打算好
好活下去,回报田虎的救命之恩。
就这样出院以后,她到处打听田虎的名字和单位,因为对这个救她的小伙子她一无
所知。
终于有一天她发现了当时田虎给她捆扎伤口的毛巾,那上面有田虎单位的名称和电
话。
电话打过去,对方告诉她田虎早已下岗自谋职业,现在不知在什么地方摆烟摊。
一时找不到田虎,本来不想再沿街乞讨的她只得重操旧业,当起了女乞丐,漫无边
际地在借大个武汉街头寻找。
开始她想摆烟摊么,肯定是在热闹的大街上,可是找了上千遍,没有田虎的影子,
这时,她才想也许在小街小巷里面,于是,她又专门钻胡同巷口。
这期间她的旧病发作,她知道自己做了胃癌切除手术已经生存了两年,时间对她来
说已经是不多了。
正在这时,有一天,在一个胡同口她发现了摆摊的田虎,可是自己衣衫褴褛,头发
蓬乱她没有勇气上前去叫一声“田虎兄弟”。
连着几天远远的观察,她确定田虎家就住在那条胡同里,这才去洗了个澡,换了干
净的衣服,买了礼物登了田虎的家门。
说到这里,李美珍打开贴身的一个毛巾包裹。
“田虎兄弟,我想只有嫁给你,你才可能名正言顺地接受我的报答,这是个两万元
钱的存折,是我几年里乞讨来的钱,我从没舍得用。我想把这钱留给你,算我对你的一
点心意,你用这钱去做点生意,闯一闯,也许会比现在强,我的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也没有什么需要钱的地方了,只是,我要回到我动手术的县医院,我想给医院打工还我
的住院费,所以,明天我就回四川了。”
我当时听李美珍这样说,有些目瞪口呆,可说什么她的钱我是不能要,再穷我也不
忍心用她几角几元讨来的钱。
那天晚上我也许太累了,一边劝李美珍不要走我一边竟睡着了。
早晨起来,李美珍已经不见了。
象我结婚引起轰动一样,李美珍的走又引起了我们整条街的轰动。人们说什么的也
有,我索兴不去理他们,只想赶快挣点钱去四川把李美珍找回来。
我要对她说,我是真心实意地娶她做老婆,那怕就是死,也要死在我们自己的家里。
没等我把李美珍的事儿对我母亲讲,邻居们多嘴多舌的对我母亲讲了李美珍早已回
四川的事,老人本来就是中风,这下又一次脑溢血,送到医院人已经不行了。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的处理了母亲的后事,心想都是自己惹出的麻烦,没让母亲
享儿子一天福,倒叫老人为我操了一辈子的心。
我想到四川子贡去,可又实在不知道李美珍到底会在哪家医院。去年夏天,天太热
根本没法做生意,我便去了趟四川,我想一家一家的找,总能找到她。
可是,我跑了一个多星期,转了五、六家医院,倒是有一家医院知道她,但是,那
个护士告诉我,李美珍的病情已经无法控制,她在医院做了几个月的护理工,便走了。
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可是,我想她会活下来,因为,
她是那么一个善良无助的人。
我现在只想找到她,把这两万元钱还给她,还想对她说,我愿意跟她好好过日子,
听说您正在采访乞丐,我想她要是活着,也只能是乞讨为生。因此,您帮我留意一下,
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她的下落,没有她的消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我们毕竟还是夫妻呵。”
采访者思绪:
因为我要急着赶火车,因此,与田虎的有些话是在路上边走边说的、这个黑面孔的
小伙子一脸的焦急,让我不由对这个叫李美珍的女乞丐也关注起来。
可是坐上火车,我的头脑冷静起来,这段没头没尾的故事自始至终都是穿着一种浓
厚的报恩色彩,不由让我对田虎的寻妻迫切感到有些不可理解。
毕竟李美珍是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而且,又是胃癌晚期,即使她的生命力依然旺
盛,那么对于田虎来说,他们的这段姻缘仍是一段可遇不可求的传奇。
且不说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就算是彼此真诚结合,这种旷世奇恋也会引起世人的
种种猜测与议论,等待他们的将是再不会有安宁的日子。
不过人世间奇奇怪怪的事很多,象田虎如此遭遇,又如李美珍这样慷慨回报的并不
是多数,因此,我为他们的淳厚个性表示敬仰。
我无法拒绝田虎的要求,我将在自己的明察暗访中寻找李美珍的影子,如果这个不
幸的女人还在人世的话。
同时我也想对田虎说几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就当过去的一切是
一个美好的梦境。
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知田虎听懂我的话了没有。
第二十七章
我在成都的收容所找到她们的时候,两个15岁的少女离开家已经6个月了,眼看深秋
来临,两个女孩还穿着入夏时的短裤,瑟缩在墙角,工作人员告诉我,她们在街上行乞
已经很久了。
              ——离家出走的少女逃出魔窟、又落陷阱。
在成都的采访,因为有华西报的朋友帮忙,进展的非常顺利、成都的乞丐问题在全
国都很有名,因此,与成都的乞丐接触感觉他们比较大方。
两个被收容的女孩便是乞丐们提供的线索,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乞丐,混浊的眼
睛里布满血丝,他听说我正在调查乞丐,忙对我说:
‘昨天,昨天那两个女娃子被收容所带走,她们实在可怜,都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
的,你应该去找找她们,让她们的父母知道女儿的下落。’
我来到收容所,见到了两个正处在花季的少女,我想她们将来的路还很长。
我姑且把甲少女称为袁娟,把乙少女称为柳柳,两个女孩都是15岁,都甘肃上林县
人,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里读书,又一同在期末考试后离家出走。
与她们聊了一会儿,我发现袁娟好像内向一点,腼腆一点,而柳柳却开朗外向,于
是,我请求柳柳把她们的经历说点给我听听。这个眼睛大大的女孩想了一下,很痛快地
答应了。
我和袁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因为我妈同她妈都在一个单位,我们又考了同一所中
学,分在一个班里。
本来,我俩学习都不错,考的都是重点中学,可是读到初二后,我觉着自己开始跟
不上了,袁娟是很讨厌上课,我俩便经常凑到一块儿聊天儿,看电视,作业经常不完成。
我父母都挺不容易的,我爸下岗以后自己摆了报摊,每天卖晚报什么的,我妈的单
位是修高速公路的,效益还不错,但就是经常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月,家里光剩下我
爸跟我。
为了多挣点钱,我爸起早贪黑的,每天很早出门,很晚才回来,这个家基本上成了
我一个人的。
没人管我,我反倒觉着挺轻松,更加不愿意学习,有时候考试考得的不好,我妈就
打我一顿,让我写保证书,下次再考得好一些。
因为马上要考重点高中了,我妈听说有特长可以加分,特意给我买了架钢琴,又为
我请了老师,天天逼我练琴。
我实在是不喜欢弹钢琴,一听到那个声音就心烦,可是我妈硬是让我学,有时候,
我坐在琴凳上半天不碰琴键一次,我妈就过来照脑袋给我一巴掌,让我快弹。
没办法我只好一边哭一边弹,每天坚持练一个小时。
有时候我妈出差,我可高兴了,主要为的是不用再练琴了,可是我妈从外地打回电
话来,让我搁下话筒去弹琴,她要听听我是不是在练琴,好几次我都想把电话线给拽断,
可是我不敢,我怕我妈回来打我。
后来,我考试成绩越来越差,我只好花了6元钱在马路边买了一瓶消字灵,每当成绩
单下来,我就用它来涂改成绩,这样,每次我妈看到我的成绩都挺满意,我也再不用挨
打了,而且,有时候成绩“好”我还可以提条件,买新衣服了,新自行车了,我妈是只
要我考好了,要星星她都给我摘。
我也知道这样时间长了要露馅,可我没有办法,成绩越来越差,学习拉的几乎跟不
上了,初二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我的几门主课全是不及格,老师一定让我叫家长来学
校谈谈,我开始害怕了。
跟袁娟商量了半天,她考的也不好,不过她父母离婚了,她长期住在姥姥家,也没
人过问她的学习,可是她舅舅对她很凶,所以,她也不想在家里呆了。
我们俩开始凑钱,准备离开甘肃,到外面去“体验生活”。
袁娟比我有钱,因为她妈妈经常来看她,临走时总会塞给她十元钱,让她零用。
为了有足够的钱买车票,她又去找她爸爸要零用钱,她爸爸刚刚娶了媳妇,那个女
的还不错,很大方的给了袁娟一百元钱、还让她以后经常到她家里玩玩。
袁娟拿到钱后还骂那个女人,她说要不是为了要逃走,她才不肯用那个坏女人的钱。
就这样考完试第三天,我和袁娟便各带着200元钱坐上了的火车,到哪儿我们也不知
道,反正是想离开家,走的越远越好。
到了兰州以后,下了火车我们俩在小摊上吃了一碗面,便开始逛商场,一直逛到天
黑,也不知到哪里去住宿,于是,我们又买了票上了火车,反正在火车上也挺好玩。
等火车到了站,我们才知道是到了北京,我们俩高兴了,一直想到北京玩玩,可一
直没有机会,这次竟一下子梦想成真了。
我们俩在北京玩了三天,晚上在一个小旅社俩个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这时,旅
社里有一个客人是四川人,他见我们俩挺可怜,便主动给我们买来了盒饭,并且劝我们
到成都去打工赚钱,他说他可以带我们去,保证每个月赚1000多元。
我当时特别想打工赚钱,因为从家里带来的钱在北京都用光了,旅店的床位费我们
都不知道拿什么来付。
我想我妈妈那么辛苦,一个月才赚1000多,我一下子能挣这么多钱,她知道了也许
就会原谅我的离家出走。
我和袁娟商量了一下,便答应跟那个人到成都去打工,那个人一听很高兴,便替我
们把床位费付了,又给我们买的车票。
在火车上呆了很长时间,我和袁娟都累的不行了,才听那人说到了成都。
我们被那人带到成都一家酒楼,还没有来得及睡一会儿觉,便穿上制服开始干活。
我在前面送菜,袁娟被弄在厨房摘菜,我们俩心想反正是打工赚钱,便很认真的干开了。
晚上我们几个打工的女孩都睡在酒楼的顶层,那上面很闷,根本就不能直起身来,
只能钻进去睡觉。
这样干了一个多月,我和袁娟除了每天拼命干活,酒楼管我们一日三餐外,没有人
提发工资的事儿,我有些想家了,我想给家里的打个电话,告诉妈妈我赚到了很多钱。
让她别为我着急。可是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那个领我们来的中年人也早没有踪影。
我有些担心是被骗了,便和袁娟商量好了一起找那家酒楼的经理要工资,可是那个
经理说她也是为老板打工,想要谈工资的事儿要找老板谈。
就这样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哪个人是酒楼的老板,想要离开酒楼身边又没有钱,最后,
还是那个经理告诉了我们老板的手机电话,说我们有事可以打电话找老板谈,但不能说
是从她那儿知道的电话号码。
我有一天拨通了老板的手机,可他很不耐烦,我说我们已经在这个酒楼干了两个月
的活儿,一分钱工资也没有拿到,我对他说想回老家看看请他发给我们工资,两个月共
2000元。
可是那个老板一听我这样说,便笑起来,他说:‘你们也太异想天开了,你们哪里
值1000元一个月呵,你们来成都的火车票,在我这里吃与住的费用,我都没有同你们算
清,你们还想要什么工资,一算帐我要你们再找给我还不够哩。’
说完老板便把电话挂断了,我这时才明白我们是真的上当受骗了。
我和袁娟商量着不干了,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可是,白天在酒楼里忙得要命,晚上酒楼经理走的时候,把下边的大门一锁,只剩
我们几个打工的女孩在酒楼里面,想出来上厕所都没有机会。
越这样被关在酒楼我就越后悔不该一个人跑出家乡,我千方百计的寻找机会想从酒
楼这个不是人呆的地方逃出来。
终于有一天,有一家公司请我们酒楼送外卖,我拖上袁娟便往外跑。可是,经理说
“送菜”是前边的事,与厨房里的袁娟没有关系,她不能跟我一起去。
没有办法我只得一个人去送外卖,走到大街上真想就这样一直跑回家去,可是,袁
娟还在酒楼,我要是跑了,她一个人肯定会受不了,我不放心个性内向的袁娟。
这样我为了袁娟,又回到了酒楼,我想跑一定大家一起跑,我不能只顾我自己。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又是一个机会来了,那天有一家人在我们酒楼里举行喜宴,大
堂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我看许多人都忙昏了头,谁也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我想这会儿不赶紧逃走,一拖又不知到什么时候了,我借口打开水来到厨房,对袁
娟使了个眼色,趁着客人喝酒的喝酒,跳舞的跳舞的时候,溜出了酒楼。
我们直奔了火车站,可是一同票价都傻了眼,我们俩就袁娟手里还有20无钱,给家
里打电话吧,我又不敢,我不知道我妈会怎么对我也许她已经恨死了我,早已经把我忘
了,而对于袁娟来说,家就更没有意义了。
走不了,我俩就在马路上转悠,晚上在火车站的旮旯里呆了一宿,第二天再接着转
悠,很快钱就花光了,我俩面临没有饭吃的结果。
想再找地方打工,我们又怕上当受骗,还好这次是侥幸逃出来了,要是逃不出来那
可就更没法想了。
结果饿了两天,我们俩再也不顾什么面子,蹲在人多的路上要起钱,袁娟还照着别
的乞丐的样子,写了一个纸板放在胸前,结果,第一天我们就吃上了康师付方便面。
为了多要点钱,我和袁娟商量好了分头行动,她在这个路口,我就在那个路口,然
后到了晚上在火车站侯车室见面。
因为我稍大一点,袁娟什么都听我的,所以,我们挣到的钱都存在我这儿,每天午
餐都在外面吃,晚饭两个人在一起吃方便面。
这样干了两个多月,我俩就挣到了500多元钱,虽说挺让人看不起的,可是把头一低
也就什么事没有了。
正在这时有一帮人找上了我,他们说要让我们两个小姑娘滚蛋,不过要是跟他们合
作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当时有些害怕,便和袁娟商量着回家,可袁娟说在成都挺好玩的,又有饭吃,又
没人管,说什么她也不想再回甘肃那个穷地方了。
无法说服袁娟,我也只好继续这么乞讨下去,可是,那帮人找到我们,硬要我俩扮
演灾区的失学学生,然后,挣到的钱跟他们平分。
他们这帮人都很凶,身上刺着黑色的纹身,说起活来骂骂咧咧,有的手里还拿着铁
棍,我和袁娟很害怕,就答应了他们。
这样他们拿来了两套农村女孩的衣服,又把一个写好的牌子挂在我们胸前,还给袁
娟弄了副平光眼睛,地点是他们选好的,基本上几天换一个地方,大多数都是人多的菜
市场,公园的门口等地方。
开始我有些紧张,我知道这样有点欺骗别人的味道,于是那帮人中的一个人就在不
远处站着监视我,我不敢表示什么。
由于我和袁娟年龄都不大,人也老实,所以有很多人还是比较同情我们俩,我们的
收入多了起来。
这帮人一看这样赚钱挺快,索兴把我们俩带到一个地方,晚上挤在一起睡,当时房
间里一下子会睡七、八个男的,然后,再加我们两个女孩子。
而且,说好赚了钱平分的,可自从让我俩同他们住在一起,钱就全部被他们拿去了,
我和袁娟刚逃出魔窟,又陷入了这帮人的陷阱。
我们想逃走,可是那个头头对我们说,这个地盘上的乞丐全是他的人,我们逃到哪
儿都会有人告诉他。
这时我们已经离开家乡五个多月了,我开始想妈妈想学校,想我那架怎么也不愿弹
的钢琴,我想我们小小年纪离家出走真是害了自己又害家庭呵。
为了我和袁娟能够一直为他们干下去,他们后来竟带我们离开了成都,又到了一些
偏远的县城行乞。
到了这些地方,我更是转了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逃出去,只好受他们摆布。
还好,不久,收容所接到举报,说我们这些人冒充灾区的失学学生到处行乞,而且,
是到人家的宿舍区,搞得鸡犬不宁,我在一个早晨再度出来的时候被收容所给带回成都。
在收容所里,我见到了袁娟,她比我早进来两天,到了这里边我们俩个反而轻松多
了,很快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工作人员,于是,我跟妈妈通上了电话。
柳柳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低下头好象在竭力抑制什么,好久,她才抬起布面
泪痕的脸,眼泪使她的脸庞看上去圣洁而动人,在这一瞬间我才发现柳柳其实还真的只
是一个小女孩。
我跟妈妈一讲话,眼泪就不停的流,妈妈在电话里放声大哭,她说家里为了找我花
了很多钱,连彩电都卖了,可是钢琴没有舍得卖,妈妈说,她一定要留下钢琴,因为那
是我的。
为了找我爸爸的小生意也不做了,妈妈的工作也辞掉了,他们每天象有了精神病一
样,到火车站、汽车站去找,到外地车站去打听,有时候,以为我会坐火车突然出现在
他们面前,妈妈站在每一趟进站的火车前面等呵等,直等的人全走光了也不肯离开。
妈妈说:
“柳柳,乖女儿,你快回来吧,你知道你不在家里,我和你爸都快活不下去了,我
们总是互相责备、互相指责对你的关心太少了,要是再没有你的消息,我和你爸爸很可
能就要离婚了,这个家就要散了。”
一听妈妈这样说,我吓坏了,我拼命哭:
“妈妈,你原谅我,都是我的锗,跟爸爸无关,我们这家不能散,不能散呵。
袁娟给她外婆打了电话,但是家里没有人接,她又打到妈妈的新家,妈妈一听是她
的电话也哭了,袁娟顾不得跟她妈妈讲话,只是问:“妈妈,外婆呢,我要跟外婆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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