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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军阀史话

_47 丁中江(当代)
  双方在上海一共开了三次会议,六国委员最后竟拒绝继续谈判,于是谈判中断,交涉移北京进行。最后上海公共租界仅将总巡麦高云、捕头爱伏生免职,中国收回了上海会审公廨。
  顾正红案由上海交涉员与上海日本领事谈判,至8月12日始行解决,由日本纱厂与工人订立条件六款,附件三款,包括赔偿工人损失费1万元,补助罢工损失费10万元,日人入厂不准携带武器,不得无故开除工人,提高工资等。
  自五卅惨案发生后,举国同愤。但英国仍继续援用武力压迫政策。6月11日有汉口惨案之发生,6月13日有九江之冲突,6月23日有沙基惨案之发生,7月2日有重庆惨案之发生,7月31日有南京惨案之发生。其中最严重之冲突,为广州发生之沙基惨案。
  自五卅惨案、汉口惨案相继发生后,6月21日香港与广州沙面之华工同时总罢工,香港重要事业多呈停顿状态。香港及沙面之英人且作军事之准备,以图压制。6月23日广州各界7万余人,在广州政府领导下为沪、汉死难烈士开追悼会,当场提出废除不平等条约,为解决惨案之根本办法。会后举行大游行,工商各界在先,学生及黄埔军校学生随后,于下午3时行抵沙基对岸,当时英兵方严阵以待,遽向群众射击,同时停泊白鹅滩之英兵舰,亦发炮助威,当场死伤军民二百余人,惨祸之烈,过于沪汉。这是上海五卅惨案的余波。
  从这些惨案中,国人体会到孙中山一再坚决主张废除不平等条约,和反对帝国主义的主张实在是中国人正确而迫切的奋斗目标!
  二二六、孙传芳驱逐奉军
  北京执政府在奉系压迫下,于14年8月24日任命杨宇霆督江苏、姜登选督安徽,奉军因之长驱南下,有鲸吞长江的企图。
  9月中旬杨宇霆赴南京视事,奉军第二十师师长邢士廉以戒严司令名义驻防上海。
  孙传芳是北洋军阀中出头最晚的一个,但正当奉系势焰最盛时,他决心驱逐奉军杨宇霆、姜登选和张宗昌,因此这一仗就成为孙传芳事业最盛的关键。
  14年10月8日浙江督署召开秘密重要会议,由孙传芳亲自主持,反对北京执政府的各省代表均列席,令人惊异的是制造执政府的冯玉祥亦派代表参加,这是一次反奉会议,冯派代表参加反奉会议,显示冯和奉张的密月已经结束。当天午夜孙传芳再召开军事秘密会议。第二天浙江督署向金融界暂借军饷100万元,10日下令预备动员,表面上的名义是准备秋操调动军队,实际则是孙传芳已决心发动驱逐江苏的杨宇霆和安徽的姜登选。
  10月15日孙传芳在杭州自封为“浙闽苏赣皖联军”总司令,当天宣告就职。分兵五路:
  第一路司令陈仪(浙军第一师长)。
  第二路司令谢鸿勋(北洋军第八混成旅旅长)。
  第三路司令孙传芳自兼。
  第四路司令卢香亭(北洋军第二师师长)。
  第五路司令周凤岐(浙军第三师师长)。
  后援部队为北洋军第十二师(师长周荫人),第卅混成旅(旅长苏埏),第四旅(旅长张庆昶)。
  孙传芳向以用兵神速机敏见称,此次讨奉从10月10日开始调动军队,不到五天即已尽赴前线。
  10月16日孙传芳、夏超、周荫人联名发表讨奉通电,以奉方在上海驻兵为借口,全文如下:
  “段执政钧鉴:各省军民长官各法团各报馆暨全国国民公鉴:去岁传芳视师江表,深感东南战祸之惨伤,用策永久和平之大计,于是有上海永不驻兵之议。人民既历次请求,政府且特颁明今,传芳即首先遵令撤兵,盖不惟顺从民意,亦以重言责也。不料我方振旅而归,彼即乘机而入,然犹谓少数武装用以维持治安也。五卅案起,全国震骚,国民椎心泣血之时,为私人攘利夺权之举。人民既敢怒不敢言,政府亦熟视若无睹。使传芳独负言责,实无以对我东南人民。惟念国难方殷,深不愿再肇兵祸,以为苟能约束,犹可相安。数月以来,喋血贩烟,腾笑中外,杀人越货,苦我人民,秽德彰闻,众目共见。愿传芳犹啮齿忍痛,静从公论,冀其自觉。乃人民日增饮泣之声,彼凶益肆猖狂之技,视江南为私有,窃政柄以自恣。甚至长官方色喜就任,部兵即公然抢劫,事隔兼旬,曾未闻一申军法。夫沪上为东南精华所萃,友邦观瞻所系。时至今日,传芳纵可忍,而士兵不能忍,士兵可忍,而人民不能忍。用敢宣言,告我同志,永不驻兵之议,自我言之,当自我行之,所以顺民意者在此,所以服从中央者亦在此。是用率我六师,缴其枪械,放归田里。惟念奉方戎兵,皆我同胞,万恶实由戎首,今与同志连师,当世贤豪,戮力同心,唯彼祸首张作霖一人之是讨,此外皆所不问。至我军职志所在,厥有四字,曰永久和平。惟和平可以保国家,惟和平可以对友邦,见我旌麾,共求福利,邦人君子,其共鉴之。
  孙传芳、夏超、周荫人叩。铣。”
  孙电发表后,江苏白宝山等立即发出响应通电,全文如下:
  “北京段执政,各省军民长官,全国国民钧鉴:上年江浙之役,为统一苏省,收复淞沪,不得已而用兵。张作霖乘变兴戎,图扰大局。冯焕帅悯民涂炭,中止战争。而奉方早誓兵不入关,夕即袭取津、保,背义灭信,误国殃民。直、鲁两省首遭荼毒,以直、鲁灾祲之余,陡增驻兵十数万,而又勒索横征,储诸奉库,时未一年,数逾千万。欲竭各省之财,为征服各省之用。凡此事实,举国咸知。宝山等为国除暴,早有同情。只以我苏战后元气已伤,苟能自固吾圉,允宜宁人息事。乃奉方视为征服之地,戍兵沪宁,肆行无忌,贩鸦片,造伪币,纵兵焚劫,勒索绅富,种种秽德,罄竹难书。近复苏皖易督,津浦增兵,并探悉以苏产押外款三百万元,谋复上海兵工厂,又向某国购械十五万支,以驻防各省奉军取缔人民抵制某国商货为条件。如此悖谬,岂独祸苏,直欲亡国。虺将成蛇,难再坐视。宝山等保国卫民,职责所在,兹已响应浙军,会师宁镇,驱逐奉军。沪宁路线,旦夕肃清。已电恳吴玉帅、孙馨帅主持大计。全苏将士愿听指挥,并请同志诸帅分途进剿,直捣胡巢,大寇不除,国难未已,全国志士,盍共图之。江苏第一师师长白宝山、第三师师长马玉仁、第四师师长陈调元、第十师师长郑俊彦、江宁镇守使朱熙、通海镇守使七十六旅旅长张仁奎、第一旅旅长杨赓和、第二旅旅长李启佑率全体官兵同叩。”
  吴佩孚亦有复孙传芳电:
  “孙馨帅、夏省长、周樾帅钧鉴:奉读铣日通电,义正词严,整我六师,共伸天讨。风声克树,底定可期。肃此致复。
  吴佩孚叩啸”
  奉军在孙军开始行动后仍希望和平,由皖督姜登选具名致电孙传芳,表示大家均为同学,不应相迫。姜电云:
  “孙督办鉴:曩在徐州,辱蒙遣使,远来存问,并以时局方针,垂询下走,弟曾掬诚相告,共策和平。自弟移皖驻蚌以后,又复信使往还,重申此义。方期东南半壁,兵气暂消,匕鬯不惊,与民苏息。不意近数日中,道路流传,苏浙战起,车马征发,濠堑布置,风声所播,木草皆兵,商市停顿,居民惊徙,去冬现象,复见于今。窃意一年以来,中央政局,略觉安然,各省情形。亦皆自理。其在中央各省间以及各省相互间,如有隔阂情事发生,皆可疏通情商。讨论方法,以期归入和平一途。庶几各地人民,不致年年苦于兵燹。若夫无正当之名义,与不得已之事实,而动执兵弭以相周旋于战场,不特中外舆论,讥为黩武,即吾人自返天良,果以何因而必如此。今以苏浙近事而论,苏督杨君,决不犯浙,弟所深知,亦曾奉函敬告执事,彼此皆为同学,并无相煎太急之情,而必大逞干戈,以争胜负。弟以和平为旨,深觉此义不安。即弟为执事计,舍浙图苏,未必遽为得计。今事势已亟,知非空论所能挽回,惟以公谊私交,不能不一尽其忠告。传闻执事调动军队,意在秋操。如其果然。实为大局之幸,极望宣布宗旨,以安人心。设或对苏真有何种问题,未能谅解,即乞我公明白相示。弟如可以尽力,必当力与调停。总期东南人民,不罹战祸,区区之心。惟祈谅察。临电不胜迫切待命之至,弟姜登选。”
  杨宇霆则通电各方表示尊重和平。电云:
  “北京临时执政钧鉴:各部总长各省军民长官各法团各报馆钧鉴:窃宇霆奉令督苏,莅任之始,人民怵于去年江浙往事,战谣时起,宇霆深念残破之余,不堪再扰,首先揭橥和平,不携一卒,不增一旅,惟日与行政长官商榷兴利除弊,整饬地方。乃兼旬以来,浙方秣马厉兵,不遗余力,张皇纷扰,险象环生。即此调发期间,人民迁徙流离,已觉不堪言状。假使宇霆轻于一发,复蹈去年两次战争故辙,嗟我人民,其何以堪。是以宇霆含容隐忍,无论如何逼迫,惟有退让,恤此群黎。至于浙方所传通电,其所抨击,专在上海驻兵。其实此次邢师驻沪,专为五卅惨案,维持秩序,敦睦邦交。驻沪以来,商民洽服,自非别存党见,从未妄肆诋諆地方。如以此举为非,尽有商量余地,或调或撤,皆属可行。乃事隔数月,未出一言,邢师早移矣,忽欲借此兴戎,实等无的放矢。擅为戎首,而曰服从中央。重增浩劫,而曰顺从民意。人民纵有可欺,天道岂能曲宥,无端启衅,大动兵戈,糜烂地方,百思不解。现在宇霆仍惟严饬所部,不准轻开战祸,重扰闾阎,毋我负人,宁人负我,是非所在,听之公评。赏罚大公,凭诸政府。谨此公布,仰候明教。杨宇霆。筱印。”
  奉系红人杨宇霆以江苏督军身份兼辖上海,他被公认是张作霖的小诸葛,现在独当一面,又值奉系极盛时代,只能胜不能败,胜是“理”之当然,“败”则不可收拾。10月14日杨宇霆和江苏省长郑谦会衔电奉军廿师师长兼上海戒严司令邢士廉取消戒严司令名义,并限一天一夜将廿师全部由上海撤出,退守苏州和常熟。邢士廉遵照杨的命令15日全军撤退。当晚孙军即进占龙华,16日孙军第一路陈仪、第二路谢鸿勋主力由沪杭路抵沪,沿沪宁路前进。卢香亭的第四路军则由长兴进占宜兴,邢士廉节节后退,18日退至丹阳、镇江之间。孙部第一路、第二路自上海而苏州而无锡而常州与第四路会师前进。18日邢士廉军殿后部队曾与孙军战于丹阳,入夜邢军不支而退。19日晨孙军抵镇江,20日孙军卢香亭、谢鸿勋部抵南京下关,谢部渡江向浦口进发。孙传芳本人17日晨至上海,19日到常州,20日下午抵南京下关,21日晨凯旋入南京。当孙传芳在杭州发动讨奉时,曾作豪语谓:一个星期即进入南京,结果竟然实现。
  不过孙的进兵虽然神速,可是却不是由于战场上的胜利,而是侥幸于杨宇霆的“急退”。
  当孙传芳发动讨奉衔尾猛追邢士廉军时,杨宇霆于10月15日电邀姜登选到南京开军事会议,由于奉军在苏皖两省形势不利,又耽心冯玉祥在北方抽后腿,所以决定不在苏省作战,奉军尽可能全师而退。姜登选16日返蚌埠即布置一切,邢军及驻镇江朱栋臣之三十一混成旅纷纷渡江,奉军第八师丁春喜部亦于18日退兵,一部分被苏军陈调元的第四师及郑俊彦的第十师勒令缴械,丁春喜亦被俘。
  10月18日夜2时,杨宇霆亦仓卒撤退,离宁渡江北上。
  苏军陈调元在奉军退出南京后,即于19日移至督署办公,会同郑俊彦等苏军将领公推白宝山为苏军总司令,奉方所派的江苏省长郑谦亦离宁。白宝山未及到南京,因此在孙传芳抵宁后即派陈调元为苏军总司令。
  奉军在江苏急退是为了缩短战线,集中兵力,同时又对冯玉祥有所顾忌。表面上则是采取和平路线,张作霖19日曾电段祺瑞谓:“霖为国家大局计,力戒所部节节退让,悉本钧座和平为国主旨”云云。同时派郭瀛州携函赴包头访冯玉祥,函中大意谓“往年同讨曹吴,急图罢兵,余孽未清,为功不卒。今孙传芳已发难,吴佩孚将报仇,仍愿同心定难,唯力是视。”
  冯玉祥表现极端冷静,力戒部下不许妄议时局,同时召集国民一、二、三军长官会义,决定对时局不表示态度,采取坐山观虎斗的立场,宣称中立。冯复张作霖电云:“惟盼和平救国,中原之事祈先努力,敝部在京,可归兄调遣”云云。
  皖军第一旅旅长倪朝荣,第二旅旅长马祥斌等均通电响应孙传芳,同时要求保境安民。倪朝荣于10月22日率第一旅抵泗州,逼姜登选离蚌埠,23日午姜登选乘铁甲炮车离蚌埠北上,通电辞皖督,并将督印交皖军第二旅旅长马祥斌保存,又委倪朝荣代拆代行,于是蚌埠也落入孙的五省联军手中。
  杨宇霆弃苏北返后,于21日微明到天津,当天午后即出关,22日午后6时半抵奉天,当晚开重要军事会议。奉天宣布戒严,张作霖同时决定派四个师两个混成旅入关,守京奉、津浦两线。姜登选、韩麟春于10月25日由徐州北上,出关向张作霖报告军情,第二天即随杨宇霆、郭松龄南下布置军事。
  奉军准备据守徐州,以张宗昌挑大梁,派张为直、鲁、苏、皖防御总司令,姜登选为前敌总指挥,分三路防守,东面在邳县,西面(即陇海路)在砀山,南面(即津浦路)在宿州夹沟。
  孙传芳的联军亦布置分三路攻徐,中路以卢香亭、谢鸿勋、陈仪等部会同皖军一部担任,由蚌埠前进;东路白宝山、马玉仁部苏军由宿迁前进;西路皖军及陈调元部由永城前进。
  张宗昌于10月21日赴徐州就任直鲁苏皖防御总司令,将其所部直鲁军分为七军,自兼第一军军长,方永昌为副;施从滨任第二军军长,毕庶澄为副;孙宗先任第三军军长,程国瑞为副;褚玉璞任第四军军长,吴长植为副;许琨任第五军军长,张堵荣为副;六、七两军则来不及成立,全部兵力约12万人。
  徐海战斗开始,张宗昌对东、西、南三面皆取守势,以逸待劳,阵线颇稳。其后发现白宝山、李启佑等无备,邢士廉、孙钵传遂于10月26、27两日攻白宝山,入海州,同时姚霁、滕殿英由运河攻李启佑,入宿迁。28、29、30、31等日,姚、邢两路,会攻马玉仁,围清江浦,在杨庄、西坝、王营等处激战。南路军情,此时亦形紧张,自11月25日起夹沟以下,时有接触,一彼一此,互有胜负。到11月1、2两日任桥发生剧战,白俄兵团覆没,施从滨被俘,张宗昌在徐闻讯,顿足长叹,急赴前线督战,更檄调孙宗先、方永昌两军,加入南路。而萧、砀空虚,又恐惧为豫军所乘,在夹沟支撑一二日,无心恋战,即弃徐州北去。东路邢士廉等军,亦被牵动。
  奉军之败,由于军心涣散。军心涣散原因,第一在压饷,兵士有从入伍起从未见饷银者,故其从军兴趣,完全丧失。第二在派别不同,孙宗先之第五师,施从滨之第四十七旅,皆与张宗昌部不合。孙军于驻在地,时向人民宣言,大家不要害怕,我们不抢掠,不向你们要给养,也不打仗,我们非奉军,乃山东第五师。施从滨在任桥战争最吃紧时,其部下下级军官,即有异动,全军被人缴械。第三兵士多土著,张宗昌之部下,在徐招募者甚多,兵士皆苏、皖、鲁、豫四省边地土著,在军中颇失望,均欲回家,因而无心作战。
  张宗昌从11月3日起,每晚均赴前线巡视督战,但亦不能扭转形势。5日有退让徐州计划。6日晚,下令城内外驻军,一齐登车北去。7日早6时,张率司令部文武人员,及第三军长程国瑞,铜山县知事贾月璧,由津浦路退韩庄。孙宗先部第五师,由陇海路退砀山。孙钵传之守备队一营、方永昌之卫队旅两连,留徐未去,为联军缴械。孙钵传于午后4时,由运河退至徐站,稍停片刻,即离去。夹沟方面,有兵2万人,闻败讯四散。俄兵三百在前线退回,由徐徒步北进。东路许琨、姚霁由赣榆退日照。方振武由灌云退沂州。邢士廉、姚宝苍、倪占魁由海道乘帆船逃青岛。溃兵则沿途抢劫。
  二二七、吴佩孚查家墩再起
  北方奉系和冯玉祥已由暗斗进入了明争,而在东南的孙传芳又组织了五省(苏、浙、闽、皖、赣)联军,自任总司令,准备驱逐长江流域的奉军。在这种情势下,正是吴佩孚东山再起的好机会,吴自己也认为出山时机已经成熟,乃派人到湖北征求萧耀南的同意,萧派师长陈嘉谟到岳州来对吴说:“大帅尽管出山,可是请勿来湖北,因为我还需要时间。”吴听了很不高兴,瞪着眼睛说:“我要出山自然要在湖北。”然后用和缓的音调问陈:“我现在问你,你对我出山有什么意见?”陈敬谨答道:“大帅出山,我个人愿效犬马之劳。”
  这次萧没有派寇英杰当代表是因上次寇在鸡公山有辱使命的缘故,不料陈嘉谟做了第二个寇,陈以为吴的出山是不可抗的,与其徒伤感情,不如先送个顺水人情,将来或者还有点好处。陈、寇都是萧的台柱,陈既效犬马之劳,难道萧能作蝼蚁之抗?因此萧也下了决心,“江山本来是他的江山,给我江山的是他,要断送江山也只索性由他。”
  14年10月20日萧电迎吴出山,鄂人亦不唱“拒吴保鄂”的高调了。吴在岳州发表效电云:
  “奉军深入,政象日非。孙馨帅兴师讨奉,坚请东行。福建周樾帅电称,惟吾帅之命是听。湖北萧珩帅率湖北全体将领电称,此次共伸大义,欲动人心首资号召,拟请钧座出山,希早命驾等语。救国锄奸,岂容袖手,兹定于二十一日赴汉,特先奉闻。”
  21日吴乘决川舰抵汉,萧率文武官吏恭迎江边,与上次过汉时招之不来者判若两人。吴的出山通电首先提到名称问题,想来想去,拟用“十四省讨贼联军总司令”,后嫌14省范围太小,删去这三字。实实在在,吴的敌人第一是冯,第二才轮到奉张,与孙之联冯讨奉者大不相同;只因大势所趋,不能挂起“讨冯”的招牌来,姑且采用这个可奉可冯的“贼”字。
  22日发表外交宣言,尊重已定条约,保护外侨,惟望各国不以武器及经济接济对方。
  24日通电讨奉,任萧耀南为讨贼联军鄂军总司令兼后方筹备总司令,陈嘉谟为副司令,任寇英杰为鄂军第一路总司令,陈嘉谟为第二路总司令,卢金山为第三路总司令,马济为桂军第一路总司令,袁祖铭为川黔军总司令,邓锡侯为副司令兼川军第二路总司令,刘湘为川黔后方筹备总司令,刘存厚为川军后方援军总司令,杨森为川军第一路总司令,赖心辉为川军第三路总司令,王天培为黔军第一路总司令,彭汉章为第二路总司令,周西成为第三路总司令。
  吴佩孚东山再起后,11月13日段祺瑞的执政府正式下令讨伐吴佩孚和孙传芳。
  吴的总司令部人才极一时之盛,最著者为参谋长蒋方震、秘书长张其锽、总参议章炳麟、军务处长张福来、外交处长张志潭、交通处长高恩洪等。杨云史屈居秘书帮办,张方严降为高级参谋。司令部规模之大不啻变相的军政府,其处长人选不啻未来各部总长的人选。自吴到汉以来,全国视线集中于武汉,以武汉为枢府之地,以吴为各路诸侯之长,其声势之煊赫不减于当年四照党点将之时。孙传芳马电呼吴为“我帅”,有“传芳不敏,愿执鞭以随其后”之语,极端不就范的萧变成了极端恭顺的萧,其讨奉养电极力摹仿吴的语气,有“秦并六国,胡人入主中原”之语。继之以陈调元、方本仁、白宝山、马玉仁、王普、邓如琢、杜锡珪等一片讨奉声及一片拥吴声,阵容为之一变,耳目为之一新。
  第一个不速之客是吴景濂,率领大批贿选议员到汉口来,恭请本家大帅组织“护宪军政府”。当时吴认为最切要的一件事是恢复曹的自由。曹是饱经世变的人,且过去有贿选污点,复职问题固谈不到,但宪法非以贿成,却有加意护持之必要。那么他的组府计划何以中道而废呢?第一、张謇连来数电劝吴不可拥曹(爱曹是另一问题),而护宪则必拥曹,过去贿选是直系瓦解的一大因素,也是吴的一大心病,万不可重弹旧调,作茧自缚。张的话吴奉之若金科玉律。第二、此次唱重头戏的是孙,孙以联冯、讨奉为其目标,变宪则必讨冯,吴在事势上不能不迁就孙的主张。第三、吴对贿选议员素来存着唾弃的心理,他们纷纷到汉如群蝇之乱飞,因之更不愿抬出“护宪”招牌来替他们造“饭碗”。
  第二个不速之客是齐燮元。孙军攻下南京后,他马上到南京欲与孙平分江南春色,孙对之非常冷淡,而他的旧部早已投入新主人之怀抱,不复为旧主人所用,乃赴汉依吴,吴任之为讨贼联军副司令。
  第三个不速之客是吴的老乡还沾点师生关系的靳云鹏。他隐然以结合新北洋势力为己任,且有自居领袖之意。靳是段手下四大金刚之一,直皖作战时忽然倒在直系之一面,段倒后靳云鹏组阁,还跑到府学胡同段邸哭拜于地,说是“不得已而为之”,时人讥为“软”倒戈的发明者。他曾经在开平当过教官,所以把开平出身的吴拉做他的高足弟子,可是吴的眼睛生在额角上,根本不承认这个从黑湾里钻出来的老师。靳的乃弟云鹗是吴手下数一数二的大将,靳凭着同乡资格,凭着老师资格,还凭着乃弟的实力应该是“鹏程万里”的机会了。不料吴的眼睛不会从额角上搬下来,同时他的老弟也不肯卖老哥的帐,“打出来江山让老哥坐,天下那有这样的笨伯。”靳云鹏擦了一鼻子的灰,气得拂袖而走。
  二二八、郭松龄联结冯玉祥
  郭松龄字茂辰,又字牧臣,辽宁沈阳人,陆军大学出身,生于光绪八年(1882年),早年曾入四川陆军小学,后东渡日本习军事,回国后,曾赴广州参加革命。从他这些经历看,他不是个纯东北的土包子,当他回到奉天投效张作霖时,他既不是东北红胡子出身,又不是从最低职位跟着张作霖往上爬,而是一个已有学历和经历,且曾到过四川和广东的中级军官。
  他在张作霖下面,先担任辽宁陆军讲武堂的讲师,张学良就是这个时期在辽宁讲武堂念书。郭办事认真,他在讲武堂担任教官,每届假期期满,必亲自站在校门口监督,如有学生回校过了规定时间,那怕是一分种,也要关禁闭,决不循情。据说少帅张学良那时就对这位郭教官印象甚为深刻。郭为人正直,能打仗,也会带兵,张学良虽然年轻,可是却能知人善任,对郭特别赏识。
  张学良和郭松龄关系之深,在民国野史上可以大书特书,两人睡一张炕,在一间房办公,郭一直是张的部下,张的副手,可以说郭的决定就是张的决定。张时常说:“郭松龄就是我,我就是郭松龄。”张学良对郭推心置腹,信人不疑,而郭对张则死心拥护,真是相得益彰。正因为两人关系太深,所以当郭倒戈后,使张学良在他父亲面前简直无法交代。
  这可由张作霖给李景林一通电报证明。当郭松龄倒戈通电发出后,李景林也响应郭,自天津给张作霖一电请张下野,把东北交给少帅,张复李景林电说:“你如出关,我拱手相让。我与张学良今生父子,前世冤仇。”从这句话中可见张老将痛心之深。
  张学良、郭松龄之间,不只是相知,而且相谅。郭为人胸襟狭窄,不能容物,性又燥急,求好心切,张学良都能容忍。两人时常争得吵架,吵完后就抱头痛哭。凡事如果张学良坚持,郭最后终是服从。
  张学良欢喜读中国古书,两人在一间房内,郭见张一天到晚抱的是线装书就生气,有一天把那些四书五经一齐撕了,狠狠地说:“读这些有什么用?”郭读的是比较有新知识的书,张学良也气了,伸手就把郭的书箱扔在院子里,两人又跳又吵,最后大哭一场。
  第一次奉直之战,奉军被逐出关,张老将埋首练新军,在沈阳成立陆军整理处,老将自兼总监,姜登选和韩麟春担任副监,可是实际的练兵工作在郭松龄手中。
  第二次奉直战前,有张学良、郭松龄、李景林、张宗昌四人义结金兰之说,四人向张作霖表示,此次入关打一场好仗,只许赢,不许输,请张给他们充足的粮饷弹药;四人且强调击败直军后,不抢地盘,不做督军。这四人变成了奉军中新起的四大金刚。
  奉军入关,直系垮台后,李景林的部队占领了天津,天津是直隶督军所在地,李景林自然不肯把已经到口的肥肉吐出,他首先就扬弃了在关外时的诺言,一心设法如何让张给他直隶督军。
  可是,张作霖早在关外就把这位子答应了直系要角王承斌。王虽是直系,但却是东北人,第一次直奉战争,奉军败退出关,吴佩孚命王承斌率军追击,王在山海关适可而止,张作霖因此对王感激。第二次直奉战争时,王暗中亦未支援吴佩孚,所以张作霖答应把直督一席给王。
  张王的默契,李景林自然知道,可是占领天津的,是李景林的部队,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占了很多便利。当张老将以胜利者的身份来到天津时,天津著名的曹家花园便成了张作霖的帅府,警戒的责任也落在李景林手中。
  张作霖一到帅府,便一叠声叫人找王承斌,而王承斌却始终不见应召,张心想也许王是直系,直系垮台,他不好意思来见。他没想到都是李景林在作梗,李既然知道老将答应过把直督给王承斌,就使尽了力气,不让王见到张,只要老将找不到王,就不会发表王的直督。他命令他的警戒部队,在王的座车驶往帅府时加以阻拦。王承斌果然施施然而来,可是他的座车却无法通过赴帅府的路。王做梦也没想到是李景林的花样,还以为是老将不见他。
  不知道李景林做了些什么手脚,张作霖竟然答应了他出任直督。由于李景林食言而肥,破坏了当年关外的承诺,所以张学良、郭松龄和张宗昌都对李不满。郭松龄嚷着说要杀李景林。当张学良把这些不满向他父亲陈述时,老将却很轻松地回答:“哦,是这么一回事吗,我已答应李景林了。”老将既然有了言语,大家还敢讲什么。
  奉张这次入关,显然对于国内政局有了更多的兴趣,当他和冯玉祥划分势力范围时,他得到江苏、安徽、山东、直隶四省,于是就着手安排这四省的督军人选。他有一个先决的肯定,就是不让他的把兄弟们入关,因为人家都笑他们是红胡子出身,都是些强盗绿林,为了减除国人的恐惧,他对这四省督军的任命特别考虑。当时,郭松龄有一个拟议,他不反对大家做督军,只是对于择人择地有意见。他认为直隶是近畿,应该由少帅张学良担任督军。至于江苏可由张宗昌,张宗昌不是奉军正统,他的军队有白俄,也有吴佩孚的败军,是道道地地杂牌部队,他与江苏还有一点历史渊源,早在冯国璋任苏督时,张曾做过冯的副官长。由张宗昌做江苏督军的意见,张老将似乎也同意,所以才有由张宗昌率兵护送卢永祥到江苏赴任的命令。至于李景林,郭则主张派为由东督军,姜登选为安徽督军。郭表示自己仍旧辅助张学良,同时勤练军队。
  郭的意见没有被张老将接受,李景林督直在天津会议后成为定局,接着14年4月张宗昌督鲁,9月杨宇霆督苏,姜登选督皖,这一连串命令使郭均为之不快。郭曾对左右说:“真是可笑,摇鹅毛扇的军师跑到第一线去挡头阵,简直不知这是什么安排?”
  这样的人事安排,在郭看来是不合理的,有战功的人没有得到应有的褒赏。郭在奉系中是陆大派,而杨宇霆和姜登选则是士官派;士官派好像总是占上风,对郭来说是愤愤不平的。
  10月中旬,浙江督军孙传芳组织了五省联军向奉军进攻,杨宇霆在江苏不战而退,不止退出上海、退出南京,而且退出徐州、退出蚌埠。若不是张宗昌在山东,奉军还不知要退到什么地方。这时郭松龄正在日本观操,奉张急电召郭返,要他带兵进攻冯玉祥。
  杨宇霆丧师失地,回到奉天仍然就任总参议,仍然大权在握,得到奉张的宠信,在郭来说这简直是太不公平了。有人告诉他,当杨专车赴江苏就任督军时,那种排场简直和张老帅的威风一模一样;可是当杨兵败失地回到奉天时,老将并不对杨有所处罚。因此郭从日本回到天津,立即称病住进法国医院,他觉得奉军积习太深,张作霖脑筋太旧,赏罚不公,恩信不立,这种领导方法是不会有前途的。
  一个人先人为主,郭既然已和冯玉祥联系,自然对张老将的一切处置都会不满,不要说有这些事实做根据,就是没有这些事实,也会找些来的。
  郭松龄倒戈的最大背景,是由于郭和冯玉祥签署了一件密约,冯支持郭回师关外,驱逐张作霖,做东北第一人。
  郭为何会和冯联结?据说郭妻和冯妻李德全在北京同一时期念大学,气味相投,这是一条线索。
  可是郭冯联结却是在民国14年秋天日本观操时。那一年日本秋操,曾邀请奉军和国民军各自选派军官若干人前往参观,奉军由郭松龄领队,国民军由韩复榘领队,双方在东京均住在一处,因此接触的时间较多。郭的随员中有十九旅旅长高记毅,是郭在日本陆军速成学堂的同学,力促郭和冯联合,并代表郭和韩密谈。
  也许是郭松龄早有倒戈计划,要拉冯玉祥为奥援,所以郭向韩吐露了一个秘密,是张作霖向日本乞援军火,以进攻国民军,他抵日本后发现此一秘密,大不谓然。他向韩表示,如果奉军进攻国民军,他决不听命,且会倒戈相向。
  这当然是一个极重要的消息,恰巧这时奉张确已布置对国民军用兵,急电召郭速返,郭奉命匆匆离日,又和韩重申前言。韩复榘也感到兹事体大,遂亦由日本赶返冯玉祥驻节的包头,向冯报告。冯怕郭有诈,所以他表示既然是郭提议,即请郭亲笔写一个东西,类似条约,派两个亲信的人专程送来。于是韩复榘衔命驰赴天津,这时已是11月10日左右,郭已返天津,称病住在法国医院。韩把冯的话转达给郭,郭便拟具一个亲笔条款,以冯玉祥为甲方,郭松龄为乙方,李景林为丙方,由甲乙两方签字即生效,密约内容包括:
  (一)张作霖勾结日本帝国主义,擅订祸国条约,图进攻国民军,郭松龄誓死反对(注:这是个捏造的理由,其实张作霖并未和日本签署条约)。
  (二)奉军进攻国民军时,郭军即倒戈相向,回攻奉军。
  (三)郭部出关后,专门开发东北,决不与闻关内之事。
  (四)直隶、热河请划归李景林。
  郭派他的亲信秘书李俞三(坚白)和他的三弟郭大鸣随韩复榘携密约到包头见了冯,冯加了一条,就是郭的军队统称为东北国民军,然后就在密约上签了字。
  郭、冯密约,李景林并未与闻其事,可是李和郭接近是事实,李在直隶受尽了国民军的气,如果冯玉祥承认直隶是李景林的势力范围,同时还把热河划归李,当时军阀都以扩充地盘为目的,李自然会和郭、冯合流的。
  如果郭、李、冯真的合流,奉张的命运就未可知了。因为奉军的精锐全在郭松龄手中,而奉系自从杨宇霆和姜登选在江苏、安徽撤退后,正是低潮时期,形势上的低潮遇到突变就难以招架。
  郭松龄签署了郭冯密约后,即于11月21日夜,由天津专车前赴滦州。
  郭松龄起事前,在天津曾由他的秘书齐世英到黎元洪的官邸去邀请饶汉祥。饶身体素不健康,一身是病,又出名的肮脏,他当时并不知郭要造反,邀请他写一篇大文章,他表示天气太冷,自己身体太差,打算在开春后再应邀。刘把饶的意思回复了郭,郭送了一万大洋,请饶务必前往。饶应承了,就由齐陪同到滦州。
  郭松龄给张作霖的第一通电报,就是饶汉祥的手笔。饶的通电最大特色就是咬文嚼字,堆砌许多艰涩的典故,难认的字。通电是要大家一看就懂,才有作用,而饶写的通电,大家都难看懂。下面就是这道通电:
  郭松龄之通电一(14年11月22日)
  “(衔略)张上将军钧鉴:松龄渥承殊遇,擢长兼师,职在服从,义当报称。虎头食肉,万里不辞;马革裹尸,死而无悔。何敢苟安求免,不恤孤恩。顾仰体钧座偃武之衷,俯察辽民被兵之祸,治乱决无二门,仁勇不可两全,畏罪不言,负心更甚,窃为钧座披沥陈之。连岁兴戎,现金告匮,钱钞滥发,价格日亏,外币潜乘,寰省殆遍。倚其调剂,转与维持。刮我方输,易人废纸,血枯见骨,身没及颅。运转不灵,弥缝呈困,推衍所极,必至无财。士兵苦战,将帅专圻,至于一卒,才折二昏,名为增饷,实同罚俸。年丰母馁,岁暖儿寒,战骨已枯,恤金尚格。膺宗殄绝,嫠妇流离,衅钟舍年,藏盖埋犬。此犹不若,抑复何辜?死无义名,生有显戮。推衍所极,必至无兵。军事迭兴,赋敛日重,邑无仓廪,家无盖藏。强募人夫,兼括驴马,僵尸盈道,槁草载途。桀以逋逃,骚扰剽掠,宵忧盗难,昼惧官刑,哀我穷阎,宁有噍类。推衍所极,必至无民。藐兹三省,介处二邦,宝矿毡庐,森林卉服,侨民满路,牧马成屯,陆轨分张,海航密接,朝发平壤,暮薄辽城,交通不周,责言猝至。入关竞逐,敝墓必枵,盗党生中,敌兵励北,彼若自卫,宁复戍疆,推衍所极,必至无省。东省果失,北京必危。列强交争,共管立定。禹甸腥臊,尧封涂炭。谁为祸始,驯至国亡。去岁曹氏攘国,浙省构兵,足冻伤心,唇亡迫齿。钧座痛正气之不申,惧边人之将尽。钺旗所莅,壶浆咸趋。假使振旅出关,安民保境,阳樊不取,有卫无侵,岂不渣滓七雄,粃糠五霸。顾乃勉循下意,遽拂前衷,列阵淮流,耀兵江浦。比闾望燧而忧,刘镇闻风而警。将欲凭陵劲旅,混一寰区耶?建国以来,雄才何限,一败不振,屡试皆然。或乃托命善神,自娱暮晚;或乃托身联省,暂庇危机。人方改弦,我犹蹈辙。微论人才既寡,地势复偏,强控长鞭,终成末弩。且天方厌祸,民久苦兵,上者固祈百姓之与能,下者亦冀六王之均势。必欲鲸吞西北,蚕食东南,方诅咒之不胜,岂讴歌之可有。试问辽阳鹤返,慨寄何如?鲁国鹃来,衔哀奚若?欲致平成,宁非梦呓?将欲多据强圻,取偿军费耶?异族相争,何事不忍,然日俄之谐,犒币未闻。德法之盟,载书终改。况此孑遗,敦非胞与。谓取之于邻省,则赤地久荒。谓取之于京师,则白藏早竭。甚或借为口实,鬻我宗邦。所沾不过玉斝之余,所累已胜铜山之重。狐缘虎视,鼋代猪亡。人盗其资,我负其咎。此其失计,岂待申言。沪衅甫开,苏师先溃。皖继风靡,鲁复土崩。伏机发于群方,战线延于数省。夫梦白蛇亘蜿于修路,则头尾难援。巨象跨于狭途,则腹背皆困。政府未令讨伐,反唱调和。既属有名之师,复居难胜之数。钧座深虑颠危,力持镇定,不谓曳兵之将,独怀卷土之心,必欲驱市从戎,倾巢赴敌,夷田庐于榛薮,殓队伍于沙场。松龄铜剑常鸣,铁衣未解,万里之鹤,犹随降志,八尺之龙,久殷汗血。方重围之无惧,欲一胜以何难。第以是孤军卷甲,长路馈粮,民有讟言,士无斗志。设使前逢坚壁,后遇奇兵,流马难输,悬车莫渡,毕修之颈,方传赵帐。伍员之肉,岂慰楚军。钧座扬县蔡之余威,主治吴之伟绩。十年错节,讵利器之易成。三载卧薪,犹痛心之未定。万一项王歌帐,李主愁台,破竹之势忽成,绝株之忧将见。兴言及此,为愤何穷。松龄亲当戎路,熟察敌情。钧座委以节旄,乡人托以子弟,收骨之悲,生何以对蹇叔,纳肝之惨,死何以见懿公。盖自受命以来,无日不回肠欲绝也。昔者祁奚请老,内不避亲。曹璋代兴,下皆效命。传之青史,播为美谈。汉卿(张学良)车长,英年踔厉,识量宏深,国倚金汤,家珍玉树。干风云而直上,历雷雨而弗迷。松龄夙同袍泽,久炙光仪,窃愿遵命劻勷,竭诚翊佐,更张省政,总制辽疆。收毁滥钞,蠲除苛税。严刃以除盗贼,厚廪以养士兵。实行文治,以息强藩。优遇劳工,以消激党。黉舍矢于普及,宝藏期于尽宣。三省富强,四邻和睦。钧座婆娑岁月,赏玩烟霞。全主父之令名,享令公之乐事。果箕裘而尽善,虽脱丽以何妨。夫市朝不改,则农夫无辍米之忧。堂构相承,则部属无倒戈之罪。涂膏之士,蹈白刃而复苏。槁项之民,临黄泉而更苏。松龄上酬推解,下拯创夷。博采群言,更无他策。谨当扬旌东返,席橐上求,非得颔颐,宁甘碎骨。先轸直言,早抱归元之志。鬻拳兵谏,讵辞刖足之刑。钧座幸勿轻信谗言,重诬义士也。等语,合行奉闻。伏希指示!郭松龄叩。养亥。印。”
  郭松龄通电之二
  “天祸中国,内乱迭寻,同类相残,甚于仇雠,敦无人心?而竟出此。推原祸始,不过一二穷兵黩武之人,为求一己之私欲,遂致残民以相逞。武力统一,已屡失败,效尤有人,迷不知悟,兵连祸结,兵穷财尽,借债卖国,相因而至。睹国家破残之状,正军人觉悟之时。松龄等忝列行间,未谙治理。祗知内乱不可以延长,战祸不可以久结。有土诸公,以保境安民为上策。统兵大员,以安内御外为职责。去年榆关之战,血迹未干,彼败者急于图报,固不惜国家安危。在胜者何可无餍,而不念人民之痛苦,兵燹何事,而堪年年有此。特此联合宣告国民,东省健儿,向称强豪,忠爱一家,不让他人。此次奉军主战者,惟一杨宇霆,因个人丧地之羞,不惜倒行逆施以求报复。松龄等为国家之元气计,为东三省之安全计,请愿倡导和平,班师出关,要求万恶主战之杨宇霆即日去职。推举张军团长汉卿为司令,以巩固三省之根本,发达三省之实业,保卫三省人民为职志。并愿全国袍泽共谅斯旨,各卫其民休养生息,勿恃武力以相凭凌。倘有好乱之徒,悍不知悔,敢侵及三省寸土者,松龄等力负其责,誓死相抗。正心正志,已在鉴照。郭松龄率旅团长等同叩。(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郭松龄通电之三
  “(衔略)松龄等此次主和罢战,班师出关,请将祸首杨宇霆即日罢免等情,业经通电宣告,想蒙台览。惟对于杨宇霆祸首罪状仍有不能已于言者。查杨之为人,残忍性成,阴险万状,排除异己,妬嫉老成。对于东北各军官,无论新旧,多被陷害,或遏抑不使提升,或排挤使之去职。即如第一次奉直之役,对张都统叙五,事前则多方谗诟,百计刁难。及事败之后,帅座俯念张都统勋劳,本拟嘱其回奉,乃杨则日夜离间,竭力阻挠。致使张都统流落京津,沉冤莫白。其嫉害忠贤之事实,足见一斑。乃杨督苏之后,遍树私党,滥用职权。苛敛民财,诛求无餍。到任未久,已搜括百余万元。舆论沸腾,怨声载道。以致苏人言及奉军,无不切齿。及与浙军构衅,仓皇出走。置驻沪军于不顾,遂使二师一旅惨遭杀戮,伤亡殆尽。其丧地丧师之罪,已擢发难数矣。及返奉之后,罔知忏悔,仍积极主战,以冀雪其苏、沪之耻。值此国家多难,兵燹连年,财尽民穷,岂堪再有战祸。松龄等关念危局,爱护和平,况当关税会议开幕之时,尤不应发生战事。此次班师回奉,一俟将祸首驱逐之后,即行率同部曲,屯垦边境,以固国防。如有妄肇兵戎,操戈同室者,松龄等即视同公敌,力与周旋。倘有包藏祸心,侵及三省尺疆寸土者,更必视若寇仇,誓死共抵。区区愚忱,天日共鉴。郭松龄等同叩。(民国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郭松龄致日本公使之备忘录(14年12月1日)
  “北京日本使馆芳泽公鉴:此次敝军回奉,本意在顺纳民意,主持和平。对于外侨生命财产,以及条约上之权利,极力尊重保护各节,业已叠电奉达,谅邀台览。惟是东省与贵国比邻,经济关系,尤为密切。诚恐贵国商民或有不了解敝军行动之用意,群怀疑虑,致有不安。特此敬请转达贵国居留官民,凡两国条约上之权利,一律尊重固不待言。即一切贵国私人对于省政府经济契约或与敝国人民合办实业等项之合法事业,一律照前继续有效。至贵国人士受政府及各机关雇佣者,亦均继续任用。况多数系龄旧交,尤可照常任事,不必疑扰。惟在本军举事以后,抵奉以前,其军事期间如省政府或张氏个人与外人所订一切新条约、契约,均不能承认为有效。再此,敝军旋省,如有抗拒义师者,势不得不加挞伐。此种作战行为,亦纯系敝军内政问题,应请转达贵国政府通饬所部官吏,严守中立,不得有供给金钱军械及一切便利军事之行为,致伤两国亲善之友谊而失贵国公正之态度,且启敝国国民对贵国之疑虑。专此奉达,诸维鉴照。郭松龄。东。印。(十四年十二月一日)”
  冯玉祥于11月25日电张作霖,历数张的罪恶,劝张下野,为郭呼应。
  冯的通电如下:
  “万急,盛京张督办鉴:慨自江浙启衅,祸及直鲁,延逼京畿。风声所至,民怨沸腾。阁下鉴于舆论之不容,故对外宣言,佯以退让为词,而暗中则节节进行,不遗余力。重兵环境,迫我宣言。祥以关切之私,曾上寸笺,将阁下颠倒错乱之设施,逐一露披,期望根本觉悟,借以维持大局,不致糜烂。讵意告者谆谆,听者藐藐。近复主持分途进兵,再图扰乱长江。阁下何不思之甚,忍令生民涂炭,国本动摇,而不为国家人民一设想耶?祥承阁下不弃,迭次欲与合作,用敢本君子爱人以德之意,凡人之所不敢言不忍言者,为阁下一言,作为最后之忠告,请即平心静气一详察之。语云:得人者昌,失人者亡。况共和国家,民为主体。不顾民生,焉能立国。乃自奉军入关,四出骚扰。因所部有公取公用之实,致民间来要吃要穿之谣。试思军兴以来,阁下兵威所及之区,横征暴敛,到处皆是,苛捐勒索,有家难归。凡所收入,多归中饱,军食告竭,重累人民。民欲偕亡,岂能独乐。诵读古训,良足箴规。为阁下计,全国民情既已共弃,无民孰与为治?此理应及身引退者一也。此次沪案发生,全国人士奔走呼号,惟恐或后。盖鉴于强邻之侵略无厌,吾民将无噍类。民之不存,国将奚托?阁下偏不注重民主,忍于为虎作伥。纵容军队,解散学生,残害工人,此显为违人道之事。有稍具常识者,决不忍为。阁下乃甘违众意,竟悍然为之而不顾,就令牺牲国家,亦所不恤。是诚全国人士所为痛心疾首而一致声讨者。矧阁下不顾国家大计,轻举妄动,愚蠢无知,每一念及,辄为痛惜。现在举国救亡,矢集一身。自宜引咎自责以谢国人,此理应及身引退者二也。至若民国成立,几于无岁无战,干戈不得幸免,症结所在,可以一言而决,曰帝制与共和之思想冲突而已。阁下思想,始脱胎于张勋,继效法于项城。对于效忠于民国者,则看为仇雠。赞成帝制者,则引为同调。所谓复辟以来诸战役,无一非阁下之一误再误,暗中操纵,明为主持所酿成。其思想之腐旧,揆之现代新潮流,实有背道而驰之势。夫以德意志之强盛,威廉二世之英武,其势力之雄厚,较之辽东三省,大小奚若?只以思想背乎新潮流,遂至一蹶而不振。阁下应知大势所趋,误入歧途,不自警觉。倘再事前驱,祸更难测。于身于国,两无裨益。此观察世界潮流,理宜及身引退者三也。综上三端而言,而觉阁下对于中华民国建国之根本,既多轻视。则国计民生,焉能得所裨益。但为阁下前途计,白山黑水,既系旧治之乡。猛将犀渠,复多识时之士。倘能本平民政治之精神,毅然以三省政权,完全还之国民,则终老田园,晚景亦自足乐。较之徒争意气,违反民情,而竞争雄长于一时者,其得失奚啻天渊耶?祥为爱惜国家计,爱惜三省人民计,爱惜阁下及其左右英才计,谨贡片言,敬祈察之。冯玉祥。有。”
  二二九、滦州兵变
  11月22日郭松龄的通电发出后,即在滦州城外的火柴公司楼上召集团长以上干部会议,这时全军仅有郭已内定担任重要任务的核心干部知道郭的计划,其余的军官多不知会议的主题。
  这一天,令大家吃惊的,是郭松龄夫妇同时出席会议,郭的太太向来未曾参与军务和机密,这次出现,令人有不寻常的感觉。
  郭首先发言,他素常要言不烦,他说:
  “今天我要宣布一件重大的决定,请老将下野,请汉公少帅主持军政!各位听了也许觉得很惊骇,可是这是今天救东北,救奉系的唯一一条路。过去若干年,为了一二人的野心,年年用兵关内,一声令下,死伤枕藉,我每次回到关外,总有无数的家庭向我诉说他们的子弟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又没有抚恤。百战勋功的人得不到应有的赏给,谗妄小人却受到老将的宠信,杨宇霆在江苏丧师失地,回到奉天照样做总参议,这完全是赏罚不公,是非不明。我今天为了桑梓,为了东北军团体,不得不实行兵谏,决心率领你们出关,请老将下野,请少帅出山,我们大伙帮助少帅建设关外,休养生息。……”
  郭的话讲完,就问大家有没有意见,大家面面相觑,未置一词。于是郭据案点将,他把他所指挥的部队编为四个军,是:
  第一军军长刘振东,辖步兵第六旅,步兵第二十七旅,步兵第三十七旅,炮兵第三团,工兵第二营。
  第二军军长刘伟,辖步兵第二旅,步兵第十九旅,步兵第三十四旅,炮兵第四团,工兵第三营。
  第三军军长范浦江,辖步兵第十二旅,步兵第三十三旅,步兵第十四旅,补充团,炮兵第五团,工兵第四营。
  第四军军长霁云(旗人),辖步兵第四旅,步兵第五旅,步兵第十六旅,骑兵团,炮兵团,工兵第五营。
  参谋长邹作华。
  先遣军司令魏益三(后改编为第五军)。
  车站警备司令彭振国。
  原来郭所指挥的奉军,可说是奉军的精锐,在奉军系统内的编制是京榆驻奉司令部,就是驻守北京到山海关一线,其辖有六师三旅,其番号人事为:
  司令张学良。
  副司令兼第十军军长郭松龄。
  第四师师长张学良(兼)(甲种师编制,辖一旅三团)。
  第五师师长赵恩臻(甲种师)。
  第六师师长郭松龄(兼)(甲种师)。
  第七师师长高维岳(甲种师)。
  第十师师长刘恩铭(乙种师编制,辖一旅二团)。
  第十二师师长裴春生(乙种师编制)。
  炮兵第一旅旅长邹作华。
  炮兵第二旅旅长魏益三。
  骑兵第六旅旅长武汉卿。
  辎重兵团团长牛元峰。
  工兵团团长柏桂森。
  郭松龄把京榆驻军所辖兵力改编后,原任师长赵恩臻、高维岳、齐恩铭、裴春生四师长即被押送去天津,交给李景林看管。
  郭起事所编的四个军,只有番号,没有名称,到山海关后才宣称是东北国民军,自封总司令。
  郭松龄结束军事会议后,立即把魏益三找到面前,授他锦囊妙计,令他率两团人立即乘火车偷过山海关,先解决山海关的守军,然后突袭沈阳,最好在当天午夜冲进沈阳。选中魏益三突袭,是因为魏不是东北人,其他将领都是东北人,大家有乡土之情,不肯认真突袭。
  魏益三的先遣军任务即在于此,这是一个很好的掩袭计划,只要消息没有泄漏,关外奉军根本不知道自己人偷袭,决不会防备的。当时沈阳城内驻军单薄,如果郭军真的掩入,进入帅府抓住了张作霖,大事就定了。
  可是这个偷袭计划有两个败笔:
  第一是魏益三的一团人顺利地过了山海关,一方面派出一队装甲车,载了工兵连沿路剪断电话线,其他的人则在山海关附近等后面的另一团人马。不幸载运后面一团兵力的火车到了山海关,即被守山海关的张作相部队攻击,不能通过山海关。
  第二是为什么山海关的张作相部队会截魏益三后面的一团呢?原来他们接到密报,知道郭部倒戈,回师沈阳。密报是从哪儿来的呢?那是齐恩铭的儿子去密报的。齐恩铭之子本是郭松龄的参谋,郭起事时他任团长,见父亲被扣,押送天津,他即跳上一辆火车,恰在魏益三先遣第一团之后,赶到了山海关,报告滦州兵变,遂使山海关的奉军及时阻止了魏部。
  郭松龄的突袭计划因之流产。
  11月22日滦州军事会议刚结束,郭的副官长马之福向郭报告,姜督办乘专车回奉,路过滦州,即将到站,请示郭要不要去接?郭犹豫了一下,就说:“我不去了,你代表我去请他下车住一晚,明早我去看他。”马奉命走到车站,刚好姜登选的专车进站,便把郭的话转述了一遍,当时,姜不知道郭已起事,所以觉得奇怪,乃对马说:“不必了,我打算直驶沈阳,好在你们军长(郭是第十军军长)也要去沈阳,我和他在沈阳见面吧。”马见姜不肯下车,乃关照站长暂时不许姜的专车开出,一面驰返向郭报告,郭乃命马强行把姜请下专车,安置在滦州车站前的一家民房中。
  姜登选被押下车后,知道情况不妙,这一晚整夜未合眼,第二天一早就写了一封信,叫看守的人送给郭,要求和郭见一面。郭也回他一信,说自己正忙于军事,请姜暂在军中小住,俟自己到了沈阳再和他见面。
  第五天,郭下令杀姜登选。郭的左右曾劝郭不必杀姜,可是郭恨恨地说:“他们杀我的人,我就杀他。”郭是指他所派遣的先遣部队到山海关被伏击,死亡很多一事。
  造成了郭杀姜的伏线,由于姜是日本士官毕业的,和杨宇霆是一派,可是这人相当无能,在奉军中亦无战功,郭松龄平素就不大瞧得起姜。第二次奉直大战时,一、三联军是奉军的主力,第一军军长是姜登选,副军长韩麟春;第三军军长是张学良,副军长是郭松龄。一、三联军组成后,张学良是总指挥,担任山海关的攻击,分为左右两翼,一军负责右翼,进攻九门口;三军负责左翼,担当山海关的正面。山海关正面直军的工事坚强,所以三军屡攻不下,而一军则攻下九门口。可是姜登选所指挥的军队,有郭松龄下边的齐恩铭、赵恩臻、裴春生三旅,姜留下三旅却撤换了旅长,还把炮兵团长陈琛也换了,使得郭大为光火。其后少帅命郭率军增援右翼,姜也是留下郭的军队,派郭为预备队司令。郭一怒而率军折回左翼,少帅获知郭走了,就骑马穷追一整天,追到九门口外李家堡才追上郭,好说歹说把郭劝回去。奉军大胜直军,这一战役最重要,而郭立功最多。可是也和姜登选之间发生了裂痕。后来郭松龄到北京,有一天遇到李书城(曾任黄兴的参谋长),李对郭说,姜登选曾说,在山海关时没有杀郭实在是郭的运气。这一句话在郭心中,是极大的刺激,也种下了杀姜的伏线。姜登选倒霉,刚巧在郭举事时落在郭手中,当然要赔了性命!
  张学良是11月20日夜车由天津返沈阳,这时郭的倒戈通电先他而到,他见到父亲时,张老将气得直跳脚,指着他的儿子嚷着说:“小牛子,你来干,我让给你就是了!”张学良莫知所措,过了一会才知道是“郭鬼子倒戈”,要迫老将下野。
  张学良出世时的小名叫双喜,因为张作霖升官又添丁,双喜临门,所以叫双喜,到了三岁多的时候,算命的说双喜的命太硬,要拜寄给和尚,按照习俗,拜寄时听到别人叫的第一个名字就给他做名字,恰好那时林子里有人在叫小牛子,于是双喜就改名小牛子。
  “郭鬼子”是郭松龄的绰号,他人大身高,平素穿一套布军服,和士兵军服一样,当时奉军将领都是穿的质素很好的呢军服,布军服除了士兵穿,就是白俄兵穿,郭穿布军服又长得像白俄一样高大,因此遂被人呼为“郭鬼子”。
  张学良看了郭的通电,原来是倒他的父亲,捧他正位,真是有苦说不出。老将说要让位给他,他只好向父亲承担起讨灭郭松龄叛乱的全部责任。
  当时沈阳,无可调之兵,无可遣之将,张少帅带了几名亲信就往前线跑,这时追随他的有鲍文槭(上校参谋),汤国祯(一○五师副师长,上海浦东人,圣约翰大学毕业,自动向张投效),朱光洸(少校秘书),以及一位英国人爱尔顿(北宁路的段长,少帅的好友兼顾问,现在美国掌理少帅私人财产)几个人。
  张学良这时心情之苦,难以用笔墨形容,他最亲近和信赖的部下,拿着他的名义,叛变他的父亲,如果成功,他父亲的事业就完全毁了;如果失败,他个人的心血和军队也可能完了。茫茫大地,谁可鉴谅,何处可以容身?据说他当时曾想上黑龙江的山上落草,也曾要想自杀!
  张学良于26日乘军舰抵秦皇岛,派遣飞机数架在关内外投递传单,责郭松龄忘恩负义,激动郭军干部反对郭的倒戈行动。同时派旅长朱继先登秦皇岛,拟与郭见面。郭当时在昌黎,托辞军务在身,避不见面。
  11月27日,张学良和郭松龄经过日本人的安排,由张学良派顾问宇田,郭松龄派顾问仪战,在滦州接触,希望寻求一个结束战争的方法。张学良要求郭军先行停战,再商善后。郭则提出停战的条件是:(一)山东归岳维峻。(二)直隶归冯玉祥。(三)热河归李景林。(四)郭本人回奉,统掌东北。
  要张学良接受他父亲下台的条件是不可能的,因此双方无法谈得拢。郭怕奉方拖延时间,从容布置妥当,所以谈判遂告破裂。
  张学良与郭松龄当时有往来函,摘抄如下:
  张致郭函:
  “……承兄厚爱,拥良上台,隆谊足感。惟良对于朋友之义尚不能背,安肯见利忘义,背叛予父。故兄之所谓统取三省,经营东北省,我兄自为犹可耳,弟虽万死,不敢承命,致成千秋忤逆之名。君子爱人以德,我兄知我,必不以此相逼。兄举兵之心,弟所洞亮,果能即此停止军事,均可提出磋商,不难解决。……”
  郭致张函:
  “松龄此次举动,纯为消除乱源,拥我公为首领,改良东北政治,不事内争,休养人民,所发命令均署我公之名,使部下不忘我公也。乃前日接天津电话,上将军派我公来查办,已抵秦岛,并谓对松龄将有严重之处置。是我公对松龄已无爱惜之心。然古君子交绝不出恶声,临去犹作最后之通告,故敢尽怀披陈,唯我公详查焉!
  松龄自受知遇,七八年矣。公待龄以恩遇,龄报公以忠诚。患难之交,讵忍相违。惟龄主张班师,实出于不得已,而公所责于龄者,似犹未能谅解,谨本书之意,分公私两项言之。……
  松龄愿公为新世界之伟人,不愿公为旧时代之枭雄;愿公为平民之所讴歌,不愿公为政客所崇拜。龄临书心痛,涕泪沾襟,暂时相违,终当相聚……大事定后,乃请我公归奉主持一切。……”
  27日夜张学良离秦皇岛,28日下午乘舰抵旅顺,29日张少帅偕杨宇霆由大连回奉天(杨在郭倒戈后即宣布辞职,赴大连休息)。奉方至此决心和郭军一战了。
  京戏上诸葛孔明唱空城计,这时的张作霖真的是在唱空城计,沈阳只有一个教导队,所有精锐的奉军都在郭松龄手中。郭松龄叛变了,反戈相向,如何应变呢?
  郭松龄倒戈后,奉天方面,谣言繁兴,人心摇动,金融波动,奉票大跌。张作霖接到郭的电报,大为震怒,立即派兵监视郭松龄和李景林的私宅。奉天城内各公署一律紧闭大门,由武装士兵守卫。凡属军方的重要人物,皆不见宾客,而且三缄其口。
  当时,韩麟春和丁超曾劝奉张顾全大局,不要糜烂地方,不如通电下野。张老将则很倔强。
  11月23日上午,张作霖在他的帅府花园召集沈阳的军政人士听他训话,这一天他给部下的印象是很镇静,王永江站在他的背后,杨宇霆先一天已宣布辞职去了大连,张学良据说还在沈阳,可是没有出来。
  张老将不是很激动,但显得很沉痛,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向大家训话,他说:
  “郭鬼子倒戈了,你们大家都已经知道,我有三个感想:第一、培植一个将领,真不容易,好容易培植出来,他打你的翻天印,实在令人寒心。第二、打胜仗个个都有功,个个都该赏,有一个人赏不到,或者认为自己功高,没有受上赏,便要造反,实在令人可叹。第三、派一个人做封疆大吏,掌握一省的生杀大权,我不能不择人而用,如果所用的人不得当,老百姓会指着我张作霖骂的。……杨宇霆这次丧师失地,回来后我也申斥过他,他现在辞职了,我也答应了他。……”
  11月24日,奉天颁布戒严令,老将派宪兵司令陈兴亚为戒严司令,全省警务处长陈辅升为副司令。令张作相统兵往榆关、绥中抵御郭军。
  同时张老将亦埋首部署军事,电调各方援兵返奉,部署三道防线以阻郭军。第一道防线设于山海关,第二道防线设于石山坦,第三道防线设于辽河。
  25日郭军和守榆关的张作相、汲金纯两部接战颇烈。张学良部卫队旅及二十七师一旅、汤玉麟的第十师在绥中拒绝郭军东进,横断铁道。当晚奉军分两路对郭军攻击。
  “奉变”发生后,最感为难的,是北京执政府了。这时北京正在召开关税会议,中外观瞻所系,政府对军人的行动毫无约束能力,身为临时执政的段祺瑞,实在太没意思了。
  12月26日中午和晚上,执政府连开了两次特别会议,27日晨又开了一次会议,段很忿恚,一再表示要通电下野,与会人士认为这是奉系内乱,今后可能使国民军系坐收渔人之利,目前应看冯玉祥态度如何,要求段暂缓采取下野的行动。会中决定以段执政名义电张家口,促冯玉祥来京磋商政局。段对与会人士说:如果冯忍令关税会议停顿,不出力维持和平,自己决心下野。
  段并于26日派黄郛赴张家口迎冯。黄郛是冯玉祥在北京的政治代表,黄去,可以把北京一切详情告诉冯。
  “奉变”后,国民军系加紧控制了北京,冯的嫡系鹿钟麟以京畿卫戍司令身份,权倾一切,26日鹿逮捕段祺瑞的智囊曾毓隽,29日李仲三逮捕了姚震。国民军分别驻守车站和东交民巷,阻止要人避匿,京中空气紧张,人心惶惶。
  27日冯玉祥致电北京执政府,表示拥护执政,始终不渝。冯系在张家口举行会议,亦决定维持执政府,不过冯本人不打算入京,派黄郛为驻京全权代表。
  同时,冯玉祥分电岳维峻和郭松龄,请两人分别派遣代表共商时局。
  29日段的代表陈锦涛由张家口返京,向段报告冯的态度,据云冯确有诚意拥护段,不过希望中央用人行政应有部分改革。段于是在当天派许世英、贾德耀、刘云龙赴张家口与冯会商。30日晚再派黄郛赴张家口征询冯的意见,及改组政府细节。
  12月1日至3日执政府局部改组,以贾德耀继任陆军总长。准莫德惠辞农商部代理总长,由陈宧继任。财政总长李思浩辞职照准,以陈锦涛继任。外交总长沈瑞麟辞职,给假一个月。海军总长林建章,司法总长章士钊均有意辞职。阁员已七零八落,北京政府在风雨飘摇中。
  段祺瑞打算恢复责任内阁,冯玉祥表示赞成,且对总理人选无意见,听段主持。于是段乃嘱许世英筹组责任内阁。段如此做法,是为自己求退路,因为有了责任内阁,自己一旦下野,内阁可以摄政也。
  莫德惠代表奉张参加北京临时执政府,代理农商部部务,郭松龄倒戈后,他悄悄地和他的机要秘书王冠吾商量,决心回奉天。王冠吾要求他保密,这时冯玉祥派张树声为代表见莫,希望他不要离开北京,意思是请他不必回奉天。莫接受王冠吾的建议,对张树声虚与委蛇,然后悄悄安排一下,段祺瑞和他做了一次密谈,段告诉他,郭松龄不到沈阳,他不会发表郭的东北职务,请莫转告张尽可能不要离开沈阳。莫德惠离开北京时,很戏剧化,他扮成王冠吾的随员,到了车站,潜上火车到天津。当他到天津后,王冠吾才替他递辞呈。
  莫德惠返抵沈阳,张作霖在帅府开仪门迎接他,老将对莫备极礼遇。
  奉张在郭倒戈时,把李景林的态度当做成败的关键之一,而郭松龄又何尝不是。因为李景林在郭的后方,又挡住了国民军,国民军如果要支援郭松龄,就必须通过李景林的防区。郭和国民军的密约中,曾有补充条款,如果李景林攻击郭松龄,则冯军将攻李以减轻郭部所受的压力。
  李景林态度如何呢?
  郭的非常之举,事先并未通知李,迨郭态度明白后,李的处境困难,使他只好先采中立,再看形势以定大计。因此11月25日晚,李的通电是:“保境安民,拥护中央,与奉系脱离关系”,同时致电张作霖请其下野。另电国民军方面,表示此次事变,乃在打倒包围张作霖和张左右鼓动作战的小人,并宣布主战派的罪状,请豫军停止前进,携手合作。
  26日,李景林派李凤楼入京,向北京政府表示自己和郭松龄一致,且愿与国民军合作。这一天李在天津下令扣留了德州兵工厂的机器,这些机器是要运到东北兵工厂的。同时宣布通缉杨宇霆系的重要官吏,改东北军为直隶军,派韩玉宸赴张家口,向冯修好。
  李景林这一连串的举动,无非为了自身安全,希冀在火中取栗。他的助郭,并非和郭有志同道合之处。他只是想扩充他的势力,从直隶到热河,同时借此使国民军在直隶对李的压力减轻。他已知道郭、冯的密约,可是邓实珊和徐永昌的部队似乎不顾郭、冯密约,仍向他进逼,他当然非常气忿。
  恰好这时张作霖派许兰洲带了40万大洋到了天津,向李游说。李景林的母亲在奉天,也托许兰洲带来家书,劝李善自为计,不要走错了路。李景林面对这一变局,就由中立亲郭而转为阻冯远郭。一方面他扬言准备下野,以李爽恺代替,由郝鹏护理省长;另一方面因豫军邓实珊部已抵廊房,一再进逼,因此积极备战。
  李景林拒郭抗冯必须找到支援,于是他派人去和张宗昌联络,要求与张宗昌合组直鲁联军。李部共辖有三师四混成旅,分驻天津、杨村、杨柳青、宿马厂、军粮城一带,且与直系接触,拟将第一、第二、第十九三师及一、二、三、四混成旅,改编为新直军四军,以李爽恺为总指挥,马瑞云为第一军长,纪毓坤为第二军长,张宪为第三军长,王丕焕为第四军长。
  李景林决定拒郭阻冯后,即于14年11月30日宣布组成直鲁联军,自称总司令,张宗昌、李爽恺为副司令。
  12月2日李发表通电略谓:
  “杨宇霆督苏,激动各方公愤。变生仓猝,举国骚然。景林以关会开幕伊始,直省水旱频仍,故极力主张和平。与冯督办商订京汉换防条件,撤退驻军。此后无论如何,当誓守保境安民之旨。惟景林职司守土,保卫地方,此后倘有对于直隶,扰害秩序,破壤和平者,景林戎马半生,自信尚可周旋,惟有率我健儿,捍我疆土,人不侵我,我不侵人。”
  李之态度由这通电可以看出业已突变,同时即捕郭松龄驻津人员,派兵袭攻滦州,断郭军后路。熊斌携冯玉祥函见李,请发宣言,表示态度,李竟毁函拒绝,并且决定出兵,分保大、马厂、杨村三路进攻国民军。3日李部与豫军郑宝珊部在大城附近开始侦察战,交战历一时半,双方各有死伤。4日李发通电痛诋冯氏,文云:
  “(上略)……更复利用宗教,以愚弄部下。利用青年,以煽动风潮。利用匪军,以扰乱陕、甘、直之秩序。利用赤化邪说,以破坏正常名教之大防。危及元首、危及人民、危及社会、危及国家之命脉、危及中外之治安,天地之所不容,外人之所共愤。现在凡有兵权有实力者,每多政见纷歧,各执蛮触相争,对于灭绝人道之冯玉祥,竟至受其欺卖,而不知悟。试思冯玉祥加长赤化风潮,扰乱邦家,若不及时剿除,势将危及国本,陷于万劫不复之地。景林荷戈卫国,酷爱和平。前次保大让防,则谋和息战之忱,当为全国所共见。惟以冯贼嗾使豫匪,扰害畿疆,指挥党徒,颠倒政府。前日青年团手执红旗,围迫政府、朋殴兵史,焚掠民产。鹿钟麟之军队,从中发纵指示,似此扰乱破坏,既召外交之责难,复增内政之纷扰。北京现在冯贼宰割之下,此等助长情形,谓非利用赤化图一逞,其谁信之?当此国家一发千钧之际,时机危迫,倘再容忍,即恐贻害无穷。景林义愤填膺,绝不与冯贼共立于化日光天之下。用敢率十万健儿,声罪致讨。不为党争,不为利战,惟持此人道主义以与国贼相周旋,且惟冯玉祥一人是问。以期殄灭世界之公敌,而挽我五千年来纪纲名教之堕落。成败利钝在所不计。诸公谊关袍泽,同处危舟,尚祈各弃猜疑,共扶大义。总之此次讨逆,不问敌不敌,只问赤不赤。旌旗在望,无任神驰。敬布区区,伫候明教。李景林。豪。”
  同时李爽恺亦有讨冯电发出。
  冯玉祥的国民军系,组成并不坚强,冯自兼国民一军,国民二军是岳维峻,国民三军是孙岳。岳维峻和孙岳虽属国民军系,可是到了权利上的争执时,并不完全听命于冯。冯玉祥和郭松龄联结后就发生了这种现象,岳和孙并不知道冯已同意直隶仍划给李景林,所以邓宝珊和徐永昌的国民二三联军根本无视郭、冯密约,拼命向李景林的防区进击。这时候冯玉祥派张之江率领三旅人在丰台待命,准备必要时应援郭军,那知李景林却误会张之江集中军队是侧应邓宝珊和徐永昌,因此决心拒郭阻冯,一面倒向奉张。而国民二三两军则由于张之江一军按兵不动,对冯大生误会。
  李景林既然决定和国民军一战,就暗中请德国军事顾问指导秘密地在北仓构筑坚固的工事,有电网和地雷,以备和国民军一拼;日本人也助李固守。张之江部参加攻击后,战事集中在杨村一带,激战多日,邓宝珊加派刘汝明的警卫第一旅和门致中的警卫第二旅前往增援,并由李鸣钟统一指挥。从12月18日张之江下令总攻击,经过了三天三夜的苦战,那时天降大雪,气候酷冷,国民兵反穿着羊皮袄,在雪地上匐匍前进,一直冲到敌军阵地前,猝然攻击,就这样从韩家堡突入,李军大败。12月22日李景林退入天津租界,其部队则向天津以南退往德州,天津遂落入国民军手中。
  李景林退入租界后即转赴山东济南,他的部队已退入山东,成为后来直鲁联军再起的伏笔。
  冯军攻陷天津后,冯玉祥给北京政府一个电报,保荐孙岳为直督,电云:
  “(上略)顷据张(之江)李(鸣钟)两部统电称,本军于本日下午二时进入天津,敌军完全缴械。李景林当溃败之时,查无下落等语。惟天津中外要冲,关系甚重,恳请速任孙岳为直隶军务督办兼省长,以维现状。伏乞照准,明令发表,特此谨陈。冯玉祥叩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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