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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星炀

_3 星炀(当代)
立即睁开眼,看到古葭仪也面向我转过头,脸上浮现出一种轻松而平和的微笑,明知她看不见,可仍觉得她那没有焦点的眼睛望进了我的心深处。心不由一阵紧绷,不知她又要出什么惊人之语。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我一度以为她要说什么,可是没有。
“怎么?”
“他们走了。”她沉静而满足地笑,绝美。
“嘎?”
“花精们走了。”她解释。
“哦,他们都说什么了?”在这种时刻揪着她大讲童话的不现实或是幻听幻觉产生的危害性都绝对会是杀风景的事,我做不出来。只好顺着她。
“其实你一点都不信对吗?”我敷衍的态度过于明显,终于还是招来了她的不满。
“我……”我承认没有逡语巧言令色的才华,只好支吾想蒙混过去。
但她只是摇摇头:“没关系。”她表现出完全的理解,想来众人对同一问题的反应已降低了我的反应的打击力度。
她没有再说什么就把头扭回去了。我想她大概已经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于是也把头转过来,无意识地盯着花房高高的顶部开始发呆。
“如果你和我们一样在寂静中生活几年,就能也听到了。”我听到她几乎不出声地说出这句话,吃惊转头看她。她说的时候姿势依然保持,没有转过头来,就像是在对房顶说话。我突然觉得,她也许并不是个如我所想的一味天真不解人事的小女生。
“你们?”
“对,我和逡语哥哥。”
晚上,逡语回来,我没有对他提起过关于花房里花精的故事一个字。
我们的广告终于播出,唯美得让我自己都快爱上它。
晴空万里,凉风习习。我躲开众人坐在绿油油的草坪上抱着一包薯片大快朵颐,满足的表情连路过的天使都忍不住要下来一尝滋味。他飞降在我的面前(当然我是看不到的)低下头来,将我嘴边正咬着的薯片的另外半边咬去。我若有所觉,但又不明究竟,只是困惑地摸摸嘴巴,奇怪为何薯片突然少了一半。天使吓得赶紧飞走了。最后,是他站在自动售卖机面前渴望地望着里面摆放的“托加力”薯片的楚楚模样,和随即出现的广告语:托加力薯片——天使也无法抗拒的好滋味!
虽然同一时间昆信的广告也一直在播,但食品的广告好像就是容易比保险的让人注意到。总之,两个广告互动的结果便是我的曝光度得到了成倍的增加。
生产“托加力”的精点公司也对这次的广告很满意,摆出了要大力宣传新品的架势。我们也理所当然地参加了平面广告的拍摄。听说因此很多招贴广告还被人偷偷撕去,加上本季销量有节节上升的势头,精点更是不遗余力地增加了播出时段和次数。于是现在到处可以看到圣洁的天使从我口中夺食的精彩画面。
扮演天使的逡语在咬走我嘴边的薯片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嘴唇堪堪擦过我的。据说这一段引来了无数女性观众的尖叫,电视台、紫色创意和精点公司都接到很多询问中性打扮的天使到底是男是女的电话。这种情况居然早已被监拍这个广告的董森泽料中,所以答案一律是不置可否,随君喜好,敬请随意猜测。
连我刚看到样片时,都大吃了一惊——真的拍得相当的漂亮,我和逡语的角度都选得非常的精当,将我们最好的一面把握得很出色,搭配着自然清新的背景,不愧是业内有名的广告公司。逡语本人也相当满意,当即要求在正式播出后给他一份拷贝。
虽然不是真的亲吻,但我还是好像清楚地看到了我们在做这个亲密动作时的样子。董森泽果然有双锐利的眼睛,要拍这样的镜头,除了动画,也只有逡语才能让我如此毫不介怀地完成。并且不客气地说,真的美呆了!
逡语的天使造型,如同我想象中的完美无缺。再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样的形象更适合他了。长及脚踝的白衫,背后是丰厚的白色羽翼,白晰得透明的肤色,我曾亲吻过无数遍的绝美的脸庞,嘴角噙着纯真无邪的笑……当他试完装走出来对我笑时,那第一眼,我的呼吸不由一窒——曹非何德何能,竟一直有天使相伴!
他无视在场所有惊艳的目光和赞叹,笔直地走到我的面前。
“非……”他望着我,期待。
“很适合你!……我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我微笑着告诉他。
立时,他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颜,闪亮的眼中充满了满足。
那一刻,我曾想,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的人生都不会再有遗憾。
我们的合作,自然也顺利得顺理成章,破记录的只用了四天便完成了主要拍摄。这次他虽然不能像前几次一样时时跟在我的身边,但即使是在各自上妆的时候或是拍摄的间隙,我们都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在每一个四目交接的瞬间都觉得甜蜜无比。
这是让我们的关系能达到平衡的另一种方式,来源于他明智的决定。
拍摄完毕,我们回到杜家度假四天。销假时,已经天翻地覆。
我从来都不知道拍几个广告也会让我有如此大卖的一天。虽然比起她的程度还差很多。
张小姐把一叠随时可以用来把我砸晕的文件堆在我的面前,但我不敢碰,怕随时会真的塌下来砸到我。
然后她像绕口令一样说出一堆我懂或不懂的名词。
“等等,这是什么?”我不得不出声阻止住她。
“你的日程表啊。”她显然对我还没进入状态稍有不满。
“OK,”我点头,“我知道精点、华强、昆信这些公司,但是‘邓安妮’是什么?”寡闻如我也听说过这个前些时日闹新闻闹得有点大的明星的名字。
“哦,这个,其实也没有什么啦。”张小姐的企图蒙混过关被我揭穿,一楞之下马上恢复若无其事状,打算继续粉饰太平。“唱片公司想请你做她最新的MTV的男主角。薪酬很高,工作又简单,我帮你安排好了,只要在……”
“拒绝。我拒绝。”无需考虑。她知道我的忌讳。
“曹非……”她开始做说服工作的热身准备。
我头摇得很坚决:“不用多说了。我不会接的。”
她看起来很无奈:“曹非,你这样的态度是不对的。我说过很多遍了,你如果还想在这个圈子发展下去,就该把握住每一个机会。”
“不用。”我的态度让她有点下不了台。
“是,我知道,你一向眼光高,不愿做跑龙套的小角色才一直拒绝接影视剧的CASE,但这个不是啊,男主角哦,虽然只是MTV的。”她自以为是地开始自说自话。
我不答她,站起来走到窗边。这是18楼,视野很好,能看到脚底下有很多小蚂蚁在为自己的生活忙碌奔波。
我的不做声被张小姐当作默认,她又来劲了。
“但是这是邓安妮今年很重要的专辑的主打歌哦,唱片公司的投入也很大。包括给MTV男主角的……”
我依然不为所动,她迟疑下来。
“还是……因为邓安妮?”虽然知道我一向不多话,但今天毕竟有点反常,这个现象显然刺激了她的求知欲。
“她最近呢,是有点麻烦。”她自己都知道把那种几乎遭到全中国人声讨的麻烦称之为“点”牵强之非常,只好再停下,酝酿新词。
我看到大楼对面的车站,人流熙来攘往,从一辆辆公车上上下下。想起看过的一个日本电视节目,有个人把车站来往的人流比作一颗颗的巧克力豆,仔细想看看,还真满像的。于是便好像真的看到很多很多的巧克力豆在滚来滚去,好玩极了。我不由轻轻笑起来。
每个人也不过是世间的一颗巧克力豆,在各种各样的盒子间穿梭,时间一长,会变得粘粘糊糊的。到最后,也就化了。
张小姐想到新词,再接再厉:“其实谁没做错过事呢?观众也知道她是无心的,加之她平时的风评也都还不错,谁会纠着一个过错不放?时间一长,大家都会淡忘。所以这次的MTV是请了制作高手为了让她改变形象度身订做的,说不定就是她的翻身之作哦。想想看,如果是由你出任主角……你自己考虑一下嘛,曹非。曹非?”
我从巧克力豆堆中反应过来,对她笑笑:“明天是长视8号影棚对吗?我知道了。还有事,先走。”
“哎,你……”
我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张小姐,真的很谢谢你,一直这么关照我。谢谢。”
她还以为我回心转意,听到我的话,一颗刚热起来的心又冷下去,扯扯嘴笑笑算作回答。我朝她摆摆手,开门离去。
人红了,便总会被允许有些叫做“原则”的小脾气,或者说,人们对他的容忍度会宽大一点。
这种心理我利用得很心安理得。反正大家都这样,我之所为已算客气。
但邓安妮错得太离谱,已远超人们的容忍度。于是被大肆鞭笞。
她勉强也算是新人,这两年才冒出头。本是小有名气的时装模特,自从在一套热门的剧集中出演一个非常讨喜的角色声名鹊起之后,便开始出唱片拍写真,成为大热人物。锋头日健时正积极向日本发展,谁想日前在日本的一个演唱会上为了拉近和观众的距离,竟唱起日本侵华军歌的改良版。此事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邓姓姐姐马上由当红炸子鸡沦为过街老鼠,谴责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将她事后所谓“因曲调有变,而对日语知之不多,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造成此天大误会”的解释之辞也打得支离破碎,死无全尸。社会各阶层人士对她这一“历史知识和爱国意识都贫乏得可怕”的举动纷纷表示了深切的痛心和惋惜,人人皆声讨她这一严重伤害了全体中国人民族感情的不可饶恕的无心之失。
事情沸沸腾腾了三两个月,看她认错态度诚恳,行事也低调了很多,主动在媒体上做了深刻的检讨及表示了诚挚的歉意,又积极参加各种公益事业做补救,被此事惹恼的人们才渐渐熄了火。
所以才想赶紧出张新专辑来换个新形象吧?
就如张小姐所说,时间能让人们淡忘。也许吧。
很多人都喜欢揪着别人的过去当乐子,在无乐可寻的时候便展现出他们的宽容。
如果这种事都能轻易忘记,我想已没有什么是能长留在他们的记忆里的。
话虽如此,我倒相信她是无心的,因为事情太蠢,是正常人都不太可能会明知故犯。虽道了歉,但做了是事实,影响已不可挽回。经此一役,邓姐姐的元气势必大损,弄不好就此一蹶不振也不无可能。难怪会找到我这个无名小卒——想来那些稍有名气的早已闻风而逃,只好找个新人当垫背。
但我之不愿意倒不是因为怕被连累。比起我精彩的历史,她被我牵连的机率更大。
电视广告已是我的极限。原本,所有用活动画面表现的形式都是我的忌讳。
况且光拍广告就能赚到目标数额。我不需要家喻户晓,也不奢望能挥金如土。
我之爱钱,皆因当初想离开的心情过于迫切,而过去的收入与愿望却总是处在成反比的胶着状态。偏越穷便越是要扯着“骨气”当仅剩的自尊的遮羞布,否则我大可死搂着家里的那棵摇钱树直到被钱淹死——他不会介意的。
我目前的总收入已超过五十万的目标,但跟昆信签了一年的形象代言,马上甩手跑路的话,恐怕颗粒无收不说,那笔毁约金也足以让我立刻倾家荡产然后卖身还债地过个十年。所以,无论如何,撑完一年再说。剩下的,便是不再给自己添麻烦。
打开家门的时候,逡语裹着被子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吃东西。一看到我回来,马上跳起迎过来。
“回来了?”他嘴里还嚼着东西,口齿不清的。接过我的外套挂起来。“外面冷不冷?我不敢做饭,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怕放凉了。”
这两天冷空气突袭,气温骤降,这种旧房子没有暖气,他怕冷,根本不出门。
“让你不必等我了,万一我真的赶不回来怎么办?”我摸摸他的颊,还好,温温的,没有被冷到。
“不是说只是到那边公司一趟,又没有什么通告要赶,为什么赶不回来?!”他不理我,径自拉我坐到沙发上,又问一遍,“外面冷不冷?”
“还好。”我笑笑。我是南方人,也很怕冷,外面风大,被吹得头有点痛。
他也伸过手来摸摸我的脸:“冷冰冰的!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他把一个热水袋塞到我怀里。原来还准备了这个!
我拉住他,拉进怀里:“先别去,我好冷,借抱一下。”
他笑:“这个还不够吗?”他拍拍热水袋。
“不够!”他的身体好暖,越发让我舍不得放开,“知道为什么我不买电暖气吗?”
“不需要啊!过去是没钱,现在是有更好的。”
“嗯。”禁不住轻轻地笑起来。他还真了解哦!
“所以我也不买。”他拉过被子裹住我们。
“哈?”
“两个人够了,其它的就是多余。”
哦?嚯嚯嚯,我们还真的练成了“心有灵犀”第九重的天人化境。
我拉开一点距离,认真地看着他清亮的眼睛。
“两个人取暖。”
“两个人取暖。”
两个人都露出傻乎乎的笑。
“所以……”
“所以?”
“……一起去意大利好不好?”竟有点紧张,像在求婚似的。
“呵,那里更冷。”不知他是懂是不懂,竟笑得更厉害。
“所以才更要一起啊。”
他反应过来,呆了一会,才重又笑笑:“不要开玩笑。”
“不是玩笑!”我正视他。他明白我的意思的。
“可是你的工作呢?”
“只要一年,履行完昆信的约就自由了。我的钱已经存够了。”
“够了吗?”他的笑凝住,“是啊……难怪好久没和我说什么发财梦了。”
他那个表情是失落吗?我不确定。
“恭喜你哦,愿望就快实现了。”他扯出来的笑硬得让我看不下去。“好了,我要去做饭了。”
“答案。”我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这个问题改天再讨论,先吃饭好不好?”
“不。”
他只好试着改用玩笑的态度:“你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是认真的。答案。”
他叹口气:“还有一年呢,到时候再说好不好?那么久的事很难预料……”
“我现在就要——答案。”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坚持。越是在心慌意乱的时候我才会越想迫切地抓住一点点值得信赖的承诺来支撑自己。
“为什么这么想离开呢,非?”他抚上我的颊,想安定我的情绪,“这里有什么不好?”
“这里有什么好?除了污染严重、人心险恶,什么都没有!”
“可是这里有我啊!”他喊,“还是,你根本不在乎?”
“我在乎啊,所以才说一起嘛!”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他沉默下来,呆呆的,好一会儿,才极慢地摇头:“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我跳起来大叫。热水袋掉到了地上。
我知道自己像个孩子般在无理取闹,可是这就是现在的我。
我已经习惯我们彼此在对方面前坦白。
“非,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他也恼了,跟着站起来,“我不能说决定就决定。我的家人都在这边!我不像你!”
我不像你!
是吗?很好!
一瞬间,似乎得到了一种解脱的轻松,全身轻飘飘的。不禁向后退了几步,腿竟有些站不住。
人果然总会有点自虐的倾向,非要亲耳听他说出来才能死心啊!死心……这个词真是贴切极了,连痛的感觉都已经消失……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心烦意乱……这是怎么了?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说什么“永远”!
“不要离开”
“一起取暖”
……谎话!
“爱”又是什么?当时的忘情感动,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多么可笑又虚无的字眼!
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喊——谁会和你一起?谁会在乎什么天长地久永永远远?为什么还会傻得试图去相信?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没有人会真的需要你!
心口好空,好空……像是装得下永无止尽的眼泪……
“非,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非……”他急切的声音像是从外层空间传过来的,感觉虚无而遥远。连他伸出手想扶我也像极了慢动作。
茫然地看着他像是焦急得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安慰着:“没关系,我明白的。”啊,自己的声音怎么听起来也如此陌生?我努力清清嗓子:“去做饭吧。”
“非……你怎么了?”他想把手放在我的脸上,我转头避开,他受伤地看着我。
咦,奇怪,受伤的那个不应该是我吗?
很容易地就笑起来了,对着他笑。
不知为什么,现在觉得做什么都很轻易呢,真是太神奇了!整个人好像处于某种失重的状态中。也许我可以试试走到天花板上去。
“非……”他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笑着看向天花板,小心翼翼地也跟着向上看。
“上面有异形。”我大声地笑。他更惊惶地看我。
“开玩笑的啦!做饭去吧,我好饿哦!”我用轻松的语调说,还用比平时更撒娇的样子推他。
他终于给我推动了:“非,你……真的……”
“没事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事?”我把他转个方向,向厨房推进,“去吧,快去!我快饿死了!”
他被我推得没办法,只好就范。进厨房前尤不放心地回头:“非,有事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怎样都行。”
我哈哈大笑:“干吗啊?我真的没事。放心好了。”
他深深地看我,我走回沙发,坐下来看电视,他才放心地进去。
现在正在放卡通,眼前红的蓝的各种各样的颜色在跳来跳去,这种幼稚的玩意我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试着定下神来看,还是不懂。
慢慢累积起来的烦躁气息在胸腔里蠢蠢欲动。喘不过气来,快要窒息了!
我跳起来拿下外套开门冲出去。
逡语在我身后大叫,然后马上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我不知道他把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也不想知道。双腿有着自己的意识在向前冲。
“非!非!非,你要到哪里去?”他追出来了。
要到哪里去吗?我也不知道呀。
一直跑,不想思考,冷风从脸颊两边擦过去,头又有点痛了。
胸中的窒闷倒似乎稍松动了些,于是还是跑……
我不像你……我不像你……我不像你……
我?我是怎样?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不愿相似的不堪,还是孤苦伶仃的可怜?
楼道里灯光昏黄,一点一点地在头顶晃荡……
耳边只听得到杂乱的脚步,和重重的喘息,仿佛不是我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往哪里跑,跑啊,一直向前,向前……逃离这个地方吧,我要走,放我走……是你们不要我的……怎样都行,怎样都行,让我走吧,放了我……
前面有一处光亮,也许……那里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非!不要!我求求你!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他竟追得这么快,而且力气好大,一下子从身后抱住我,死死的,勒得胸口更闷了。
眼前的开阔吸引着我,想大叫,叫得尽情,叫得撕心裂肺……可是,喉咙像被卡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被他拖住,踉跄了一下,停下来。才发现原来已跑上了天台,跑到了生锈的围栏边缘。
“非!对不起!求求你!”他在我背后泣不成声,我却只能呆望着脚下霓虹变幻。
他抱着我小心地往后带,我没有反抗,跟着他一点点后退到他认为安全的地带。
他以为我要跳下去?呃,如果他不冲上来,这也许就是个事实了。不过,我应该是掉下去的。
“非!你打我吧,是我的错!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非……”他急急切切的,真的给吓到了,“我答应你,去哪里都可以!意大利奥地利荷兰瑞士德国法国……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好不好?好不好?啊,非?非?你说话啊,非……你不要吓我……”
“我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何苦要来招惹我?”我喃喃地说。眼前的景色好模糊,是了,天早就黑了。
“非……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相信我!”他放开我,站到我面前,拿起我的手,“你打我,好不好?这样心情会好一点……求你,不要这样……”
我没有动,只是无意识地看着他。“是因为这张脸吗?孟朝晖说他在杂志上看到了我,就喜欢上我。你呢?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连外套都没穿就跑出来了,在家里尚且要披着被子,现在这样,会冷吧?
“不是。不是……”他的泪一直在往下落,一颗接一颗,却还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爱你,只因为你就是你啊!”
我摇头:“我不需要同情。”哪怕只是眼神的流露。
“你明明知道那不是什么同情!”他大声起来,随即又放柔声音,轻轻抚过我的脸,我的泪,“我当然喜欢你的眼睛、鼻子、唇,你的美丽,喜欢你身体的每一部分;也喜欢看你笑,看你生气和各种各样的表情——虽然你从没有在我面前哭过,但如果有的话,我一样会喜欢……喜欢你的每一个优点和每一个小缺点,喜欢听你说话,喜欢看你拍的广告……喜欢为你做饭……喜欢你的一点一滴,所有的所有……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我闭了闭眼睛,感觉他抚着面上的冰凉。
爱我……还在说这种话!他知道我会相信——深信不疑。
杜逡语,你知道你有多狡猾吗?你什么都想得到,哪怕困住我,困在这个会让我窒息的地方。
你宁愿看我窒息也不愿陪我离开吗?
想恨你啊,为什么却不能够?
伸手拥住他,他在不停地颤抖。
他紧紧地搂着我,呜咽:“不是因为曹非,只是因为是你……”
也以同样的心情爱着这个人呵,无论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无法怀恨——那样的郁闷才无法向他宣泄啊。
这就是爱情?人人歌咏的伟大爱情?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无法再去相信?
它轻易地玩弄着我们的情绪:喜、怒、哀、乐……甚至神志……
爱人与被爱,时时在提防这样的平衡会不会突然崩坏。仿佛每一个“幸福”背后都有“伤心”、“痛苦”等待着随时跳出来伤害你!
那么,告诉我,“幸福”又是什么?我要付出什么才能真正得到它?!
逡语,你这次是要教会我——真正的幸福,是不存在的吧?
会永恒的,只有寂寞而已啊。
[随便说说]
以后想不定期地在开始的地方写些简短的话,因为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也算是把文章外的星炀传达给大家的一种方式呢。就象漫画的边栏。不喜欢不耐烦我这麽唠叨的大人可以跳过~~~~也请允许我小小的任性,谢谢!^-^
12.
这是我们在一起以来第一次陷入了类似冷战的状态。如非必要,谁也不主动开口。甚至连眼神也不敢相遇。那件事并没有谁对谁错,而是让我们开始正视一直存在却被故意忽视的隔膜。
就像现在,一起躺在床上,也不过是背对背的姿势。
我闭着眼睛,神智却不由自主翻山越岭溜到了身后。我们还要这样下去多久?他怕再刺激我,平常伶牙俐齿得很,现在都变成了闷葫芦。我更不会先开口——且不说当时闹成那样,即使是要说,心里的痛也像久病不愈的伤,隐隐地悬着,牵着个不甘心。
牙咬了又咬,疼痛转化成烦躁,更是睡不着。
“非?睡不着吗?”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后,床那边响起他轻轻的呼唤,我的心一惊,僵成一块。“肚子饿的话那里还有今天剩的饭,面包也有,还有……”
“……我不饿。”本不想回答,可是在他那样的柔声下,嘴巴比脑子动得快。这下我果然“没睡着”。
“咦?那是我听错了。”床动了一下,他翻了个身,转到面向我,“是老鼠在磨牙……你真的不饿?”
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一柔,软下来。算了,我从来都不是会赢的那一方。
翻过身去,对上那双在微暗中也无法被掩盖光亮的眼睛,浅浅的戏谑的笑意。看了我一会,忽然欺身过来,薄唇覆住我的,细细地吻:“想咬的话就咬我的,不要这样虐待自己,我会心疼。”
终于全线溃降!杜逡语的温柔是最上等的毒品,尝过了,永远也不可能戒得掉。
将头搁在他的颈窝,叹息着说:“逡语,只要想到你会对第二个人这样,我就怕我会忍不住……”
“怎么可能!我怎么还会对别人这样?”他吃惊地低头看我,“非,你最近太会胡思乱想了。”
“你会结婚吧,等你年纪到了,你的家人自然会催你娶妻生子……”
“非,你一直在担心的是这个吗?”他侧侧头靠紧我,“对不起,有件事大哥说会影响你的心情,让我不要对你说的。但是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了。”
“跟我有关?”忽然紧张起来,仿佛一切谜底皆昭然若揭。
“不,主要是跟我。你知道大哥要结婚的事吗?”
“知道。他告诉过我,好像就在年底。”
“那么你知道未来的大嫂是谁吗?”
“上次见过一面,是姓江吗?”我对人的外貌向来比他们的名字要记得清楚,尤其是那样一个特别的女孩。
“嗯。江家与我们家是世交,江咏萱从小聪明伶俐,深得我父亲的喜欢。而且江家也是世代为商,如果两家能结为姻亲,对彼此的发展都是双倍的得益。我父亲早就想达成这门亲事,探问过江家的口气,那边江伯伯和江伯母也非常愿意。但二哥已经发誓非小葭不要,所以他便向大哥施压,希望大哥能早日和江咏萱成婚。可是你也知道大哥生性洒脱,根本不可能答应这么早受约束,父亲又是个固执守旧的人,当然谈得不欢而散。当时我才刚刚回家没多久,对家里的一切都还很陌生,根本对这件事懵懂得没有一个概念。不久就认识了你……硬赖在这里住了三天便被赶回了家……”
忆起当时,笑着在他的手背上咬了咬:“你还敢提?那时一天到晚拿着刀威胁我的帐还没跟你算呢。”
话题忽然转到我们的相识,不过几月之前的一切现在听来竟如前尘往事般遥远。感情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让陌路成为情人,更陷入狂恋。
“我那是没办法啊,否则你会让我住下来吗?不住下来我又怎么知道我对你是一时的迷惑还是真的动了感情?”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已有了计划。反观我倒像个莫名其妙被拉入舞台剧的路人,半天还在疑惑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和事情的发生。
“好吧,算你有理,那,然后呢?”
“我回到家后无计可施之下只好找大哥商量。由于要搬出家,便必须经过父母的同意。这期间的周旋全都由大哥出马,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母亲和二哥,还让母亲亲自来帮我说项,说这样你才不会断然拒绝。”
搞了半天,幕后黑手竟是杜廷语!难怪当时听说逡语提都没提他时激动成那样。
“但这件事在父亲那里碰了个硬钉子,他根本不予考虑就断然反对。大哥和我费了很多唇舌都没用,最后他们在书房里争论了整整一晚,第二天他告诉我成功了。我追问了很久,才知道他们一人让了一步——父亲给我全部的自由,大哥则必须在年底娶到江咏萱。换言之,我的自由是大哥用自己的婚姻换来的。”
原来如此!“……廷语他……”事情忽然峰回路转,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任何感谢或感动的话都显得分外矫情,杜廷语竟愿为他做到这个地步,说是“牺牲”也毫不为过了。特别是他还照顾到了我的心情。
在刚听提到杜老大的婚事时便已有了猜测,所以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太过意外。
如杜廷语这般的非池中之物,向来都是晚婚的类型,初初听他说起要结婚的事是有些些的意外,但后来见到一样不同凡响的江咏萱,还自以为见到了答案。原来这背后的许多隐情,都与我脱不了干系。当下便庆幸江咏萱是个配得上他的出色女子,否则我要一辈子见到杜廷语都抬不起头了。
那么,用来说服杜夫人和杜浚语站到我们这边来的理由又是什么?
忽然想到:“等等——逡语,你……说过以前你哥哥常常会拿一些影片给你看……不会就是廷语吧?”
“二哥也有啦。不过那些男男的就只有大哥拿来。他说,应该什么样的生活都尝试一下。而且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也会帮我解决啊。”他倒老实,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全都交代清楚。
“什么?!”终于明白了!就说就算悟性再佳,从未涉足□之事的人没有能像逡语这般游刃有余的吧?原来个中果然还有高人指点……一想到我们的亲密生活中居然会常常出现旁人的指导痕迹就觉得羞愧难当。
仿佛可以想见他听到逡语求教时那自得的样子:“逡语啊,你要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然后怎样怎样……最后再如此这般……呵呵,小非还逃得出你的手掌心吗?相信我,没错的!我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高贵完美无所不能……的大哥杜廷语哦!哦呵呵……”
天!怎么会这样?!我不禁气弱地呻吟了两声。
如果有一个狂放的双性恋儿子/大哥,那么小儿子/弟弟会爱上一个男人也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吧?
一切的疑团似乎都有了答案,如果真相只有一个的话。
“怎么?”呻吟马上引起了反响。
“逡语,那个……”这种话让我怎么说得出口?又不是你!
“到底是什么?”他现在很害怕我会胡思乱想,所以乐于为我解决所有问题。
“你不是……把我们……我们的……所有的事……都、都对廷语……说吧?”支吾半天,终于拼凑出个大概的意思。
但他懂了,所以在很开心地取笑:“当然不是啦。你以为我是□电话的小姐啊,还每一个细节都汇报清楚咧。”
“粗节也不行啊。”我小声地嘀咕。
他好笑地低头:“安啦,且不说我不会这么没分寸,就是大哥也未必有兴趣听啊。”
好像满有道理的!又不是变态,会对别人的私生活这么津津乐道。
“哦。”只好随口应一应。现在变成我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似的。
“现在满意了?”
“嗯。”
他的手在我的一惊一咋下被无意识地咬出许多细齿印,现在才发现。不知能不能湮灭证据?
赶紧轻轻地帮他揉揉手背,可惜为时已晚。
“干吗?还想毁尸灭迹?当我没感觉啊?”原来已经忍我很久了!真是不好意思。
“对不起哦。”亡羊补牢地在惨遭蹂躏的手背上吻两下,但显然达不到要求。
“好嘛。”只好凑过去在薄唇上来个法式热吻。这总可以了吧?
他的十指深缠在我的发中,濡湿的美目,急促的呼吸,微肿的红唇都充满了□到来的昭告。但依然哑着嗓子解释:“所以我家没有人会干涉我的决定,明白了?”
“嗯。”已经开始呈游离态的思绪在最后一刻凝聚起来——对了,我们扯了这么远,这才是重点!
唉,真是……难怪说情人间的聊天在旁人听来是无聊又无趣的,一点由头也可以拉得山高海阔的找不着北。除了当事人会甘之若饴,放之任一别处,都有乱扔垃圾的嫌疑。
这么说,他之不能跟我离开只是出自他对家人的不舍喽?禁不住又想起了那句话……家人啊,对呀,他“不像”我……
我的心狭小得只放下了一个杜逡语,他的心却宽大得要把我和家人都放进去!
“我和你去意大利。”他深深地注视我,许诺。
我咬着唇,半威胁地说:“好。如果你不去,我就杀了你!”
他吻住我,在我的唇齿间低喃:“那最好是杀了我,再把我一点一点吃掉,如此……我便能和你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就能去哪里……让你想甩都甩不掉……”
他用舌尖舔去我又落下的泪,不安份的手已爬进我的衬衫里翻云覆雨。
他翻身覆在我身上,一个深吻之后,衬衫已被完全剥除。紧接着是长裤……他的手沿着大腿内侧慢慢抚摩,我全身激起一阵颤栗……他的齿在我的耳根处轻啮,酥酥麻麻的感觉如波浪般一波一波地涌来,整个脑子渐渐陷入思维停顿的状态。
“啊……逡、逡语,等、等一下……”他在进攻最要命的脖子。
“又怎么了?”
“不、不要留下太多痕迹……明天要拍沐浴露的广告……”这家伙根本没在听吧!我迟早会毁在他的随心所欲里的……
似乎听到他的一声轻叹,放轻了力道,细吻像雨点般落下来,他的手伸到身下为我抚弄……我已经能感觉到他的炽热,他却似乎没有要宣泄的打算。
“哦……啊……逡语,你……”想问他为什么。
“你难道想明天连路都走不了吗?我可是忍了很久了。”他堵住我的嘴,现在变得似乎只有这个地方可以放肆蹂躏。
“呼……只要轻一点……就没、没事啊……”
“怎么轻得了?你当我是圣人啊?!”他克制得很辛苦,全身已满布细细的汗珠。
“可、可是……好啦,随你便啦!顶多我明天不拍沐浴的场景了。”豁出去了!如果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们才能得到最深最紧的融合,那么其它的,就暂时忘掉吧。
已经不再想苛求相随永世了,只是一个美梦罢了——舍弃家人他不会开心,就算相伴永远又能怎样?
一时间,头脑清明起来,有了“放弃”的意识,其它的都变得不再困难了。
挺起腰迎向他,我的主动终于击溃了他的自制。他颤栗着,仍用眼神作最后的询问。送上一个轻吻,让他再按捺不住……他的声音,他的喘息……他仿佛充盈在我体内的每一处,满满的,热热的……
好希望真的是巧克力豆,曹非和杜逡语,两颗豆子融在一起,任谁也无法分离!
永恒,果然只是一瞬的啊……在说“爱你”的一瞬,在融为一体的一瞬……
为什么,只能是一瞬?好不甘心……
汗湿的发贴在额上,颇不舒服,拨弄两下,忽然发现那双眼睛紧迫的视线。
“干吗?我很奇怪?”还是伏在他胸前。□的两具身子汗津津的,还是喜欢贴在一起。
“其实,那天我在街上也的确是被你的外貌吸引的……”他的声音在事后总会变得有点哑哑的,带着魅惑的性感。“我第一次见到兄弟之外这么漂亮的男生,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跟在你身后了。”
“干吗啊,突然说这个?”懒得告诉他我当时同样的惊艳,省得他跟我现在一样骄傲得尾巴翘起来。
“但是,很神奇耶,你每次的这种时候都会比以前更漂亮……”
他的眼光灼得面上好热:“好了啦。不要说了,又不是女人……”而且,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要不,在这边摆面墙镜,来比较一下谁比较像女人?”
“拜托,我又没有说你像女人。”
“你就是那个意思嘛。什么漂亮不漂亮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长成这样啊。有时还满羡慕孟朝晖的,很男性化的面孔;要不,像他这样的中性也很讨巧啊。
过去这张脸常常害得我接不到生意,最颓废的时候还幻想过如果生在汉朝就好了,弄不好还可以去钓个司马做做。
“反正是我喜欢的非,就对了。”被他揽臂抱住,更是动弹不得。
忍不住再吻吻他,明知这张嘴巴很会说话,每次还是被感动得不行了。
我们都很有默契地将那个争执埋在心底,避免触及。
就当作是已经忘了吧!
除非有人再勾动我不安稳的情绪。并且不要让我再遇见邓安妮那个女人!
想和大家分享一下喝可可的快乐^^!
不知有没有大人和我一样喜欢喝可可的?我喜欢每次都用很多很多的可可粉,起码快到杯子的1/2这麽多。可可罐上的说明是说用牛奶冲,可是我这个懒人,每次买牛奶都会忘了喝而放到坏掉,因此就干脆不买了(我也曾为了所谓“纯正的”可可而去专门买牛奶哦~~~的确很好喝^^b,就是容易腻)。但是可可容易沈淀,我懒起来就用咖啡壶冲一大壶,然后过不多久就会出现明显的分层,上面的稀下面的浓,所以在倒出来前得晃荡几下。而且用壶冲的一个坏处在於容易冷掉(星炀好穷,舍不得买保温壶说,这个咖啡壶还是减价的时候买的~-~;),冷掉的可可会变得好奇怪,不是指难喝什麽的,是整个口感会变得象泥浆一样(当然样子也象)。特别天冷的时候,它很快会和外面的气温同步,就算为了不浪费拼命喝到肚子里,也会有“会不会拉肚子?”的感觉,所以一旦有剩,就不得不倒掉~~~~因为还是身体重要!在冷冷的冬夜冲上一大壶,让香香的味道充满整个房间,恩~~~~~~是件快乐的事呢!
现在已是春天了,窗外阳光明媚,手边正有一杯香喷喷的(在渐渐冷去?的)可可,於是,在为各位大人送上新章之前,忍不住要聊聊这个话题!希望所有看文的大人,都有一个好心情!^^Y
13.
杜家长子大婚,又是与同样执掌商界牛耳的江家独女,场面之盛大可比皇室婚礼。连媒体都不可或缺地参与。
我们端坐前排,看着那对耀目得刺眼的新人在神圣的主面前为他们的婚姻盟誓,庄严而圣洁,仿佛萦绕着神赐的光环,让得到它祝福的新人相偕相伴幸福永远。
那一瞬间竟感动得要落下泪来。
逡语的手紧紧地握过来,转头看他,闪亮的褐色眸子里满是憧憬的光,嘴角上挂着快乐的笑。
“我们的婚礼也在教堂好不好?”他忽然在我耳边细语,让我浑身一震。
这个人在说什么?婚礼?!
没有时间寻根究底,新郎亲吻完新娘,便是礼成。众人随着新人拥出去拍照,杜三少爷也拉上我跟着跑。
几乎是被推拥出的教堂,站在草坪上喘口气,顺便看看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的新娘抛捧花。
众人一阵欢呼,粉红的花簇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竟直奔我方而来。看着往下落的花簇有点失措,在接与不接的天人交战中,一条手臂旁逸斜出,恭喜恭喜——拦截成功!
错愕地回眼——是杜浚语!
他把捧花轻轻地放进身边的古葭仪怀里,回首给我歉意的微笑。
表面温柔敦厚,骨子里却仍是个随时准备好为爱人打劫幸福的海盗。果然是杜家的男人!看来这是遗传兼家传的本质。
我笑着微微地摇头,为什么要抱歉呢?你们才是最应该得到幸福的一对啊!
“小葭,恭喜你哦!”
“小葭,你运气真的好好诶!”
她今天身着粉色的小礼服,梳高了发髻,像极集万千宠爱的小公主!这捧粉红的玫瑰映衬着她粉雕玉凿的小脸,实在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谢谢逡语哥哥,谢谢曹非哥哥。”她接到花也很惊喜,边羞怯地小声答谢,边往杜浚语身边又靠了靠。
那边的包围圈已经散开,看到花簇已有归属,又都拥过来。看这架势,我们赶紧让开。
双方家长站在新人身边,喜笑盈盈,互道关问,兴致极好。
拍照完后,是媒体简单的访问。而后设在杜家的家宴谢绝所有采访录像,所以在这边就一道解决完,省得再受打扰。
我们和其它人先行回到杜家休息。宴会在晚上7点左右开始,届时会有更多名流贵客云集,有机会就多睡一会,省得到了晚上没精神。
朦胧中醒来,天已经半黑。6点了!急忙推醒逡语。
上次来杜家的时候,虽然我们的房间不同,但他其实每天晚上都抱着枕头跑过来这边。幸亏与主卧房不在同一层,否则难保不会给杜老爷碰到。
重新穿戴齐备下楼,看到杜家上下仍在忙碌,但非常有序地进行。佣人在做婚宴的最后准备,专业工作人员在各处调试灯光、音响设备。
四处转悠的时候见到杜浚语,古葭仪还在楼上休息,他则一直在下面监工,处理大小事务。有他在撑,大家果然都可以安心去睡大觉。
听说杜廷语他们也才回来。杜大少爷与江大小姐好像又有些小分歧,闹得不太愉快,现在两个人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拜托!这两个人,刚刚的婚是结假的吗?!”逡语头痛地叫。
自从上次见面,今天居然才是我第二次同时见到他们。不过本来就不太有时间经常见,所以也只是听说两个人都是父母之命,又都极有个性,相处得并不十分融洽。而今见到他们婚典的神圣,还说关系定是改善良多,感动得羡慕的。结果,几个小时不到,又故态复萌,完全没有这场盛宴主角的自觉。
我们两个闲人当即分头找人。
杜府之大,包括一个室外泳池、一个网球场、一座占地超过六个标准篮球场的巨大花房和一大片绿荫草坪,甚至还有一小片灌木林,这还没把主宅计算在内。连从大门到主宅都还有一段花道。
我刚来的时候,还闹过迷路的糗事。所以要在这里行动自如,聪明的办法是借辆脚踏车骑。但是现在天色已晚,人又多,不便骑车,只好用跑的。还好全府上下张灯结彩,照得四下里亮如白昼,找起来没有这么难过。
连问了几个佣人,有说在球场边见过江小姐,有说在花房见过杜大少,还有说在草坪看到两人闹得不可开交……胡乱转了几个地方,完全搞不清楚方向,只好坐在回廊喘喘先。
忽然,一只手搭上肩:“咦?小非?你在这里做什么?宴会马上就开始了。”
回首一瞪,果然是他!
“大哥!你也知道要宴会要开始了,为什么还到处乱跑?”累死我了,别指望会有好口气!
看他惊讶的:“你不会是出来找我的吧?”
“废话!”他待我有时比逡语还纵容,所以总能对他放肆很多。
他被我没好气地训,开始用一种颇奇怪的眼光打量我:“小非,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啊,难道……唉,我知道,我结婚让很多人伤了心,可是,万万没想到你竟也……对不起哦,我一直不知道……”
我好笑地睨他:“杜大少,你想太多了啦!”
“有吗?小非,做人要诚实哦!有什么烦恼尽管向我发泄吧,哥哥会对你好的……”
“杜廷语!我没有在暗恋你啦!你这个自大狂!”这个人自己不高兴也就罢了,还想毁了我的清誉!瞧他唱做俱佳的,我几欲伸手掐死他。
“不,”他极认真地摇头,“这不叫‘自大’,请称之为‘自信’或是‘自知之明’。”
我简直啼笑皆非:“好了,看来你已经没事了,赶紧回去啦!”
“好,你先,我随后就到!”他还在拖。如果没带他回去,我跑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
他不会是在躲谁吧?“到底是怎么了?廷语,你和江小姐……”
他认清我不会轻易放了他,看看我,沉默下来,好一会,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涩涩地笑了笑,声音低低沉沉的:
“到底是怎么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啊。小非,你和逡语一定要相亲相爱,知道吗?能够爱上相伴身边的人,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的,一定要珍惜。不要像我们……”
“廷语……”他和江咏萱看来真的有问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苦恼的样子,搞得我心情也沉甸甸的。“谢谢。”
他推我一下,笑:“没搞错吧?我结婚嗳,应该说‘恭喜’才对吧?”
“不是,你帮了我们很多忙,所以,谢谢。”
他还故做羞态地扭扭:“没有啦,我哪有做什么?虽然很想啦,但是逡语不让啊……”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那件事啊。”
“哪件事啊?拜托,我们现在是在玩猜谜吗?”他忽然明白过来,开始不自然地笑笑,“哎哟,你们感情真的很好耶,都让他不要说了,那个白痴怎么还是对你说了?早知道就不要告诉他了。好讨厌哦,我最受不了人家太崇拜我了。”
我站起来抱住他:“廷语,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很幸福!”
“你们这帮小弟弟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听话,都让你不要说了……”他的声音哝哝的,我是不是该骄傲一下,能让杜廷语失控到这个地步。
忽然眼角瞥到旁边有人。
“江小姐……”我放开他,想跑过去。
江咏萱正站在离我们大约十米的地方。运气怎么这么好?两个人都给我碰到了。
可是她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来回在我们之间看了几遍,阴恻恻地开口:“你还敢说你们之间没什么吗?曹非,亏我当初对你的印象还这么好!”说完转身就跑。
我被骂得莫名其妙,跟杜大少大眼瞪小眼。
“等等,她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了?啊,不会吧?难道她以为我们……”
天啊,这么旧的桥段现在连三流电视剧都不会用了,那位江小姐怎么想象力丰富到这个地步?就算我和杜廷语真的有什么,会蠢到在今天这种时候这种人人都会经过的地方上演旧情复燃的戏码吗?水准太低了吧!
难怪两个人会有问题,根本就是沟通严重不良!
说起来应该怪杜廷语平时生冷不忌男女通吃,素行不良,害得我也惨遭连累。但是,她可是今天的新娘,要是发起小姐脾气跑掉就糟糕了!
“廷语,快去解释一下啊!我们……”
“你也看到了,解释有用吗?”他无所谓地坐下来,“连对丈夫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这个夫妻要如何做下去?”
“你嘛,帮帮忙哦!”这是什么世界?为什么我还得操心别人的新娘?!
好人做到底,我去总可以了吧?
她穿著礼服,跑不快,追出去的时候还看得到背影,直奔花房的方向去。
进到花房里,却又失了踪影。这里面不是普通的堆放花草盆景,而是按照不同花卉的主题筑成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格局。假山灌木,小径通幽,根本无法一眼看全。
绕过玫圃,穿过杏林,沿着去小凉亭的石子小路深入,终于隐约听到了说话声。
咦,还有谁在里面?
正要从假山石后面钻出来——
“逡语,”江咏萱的声音。好巧,另外一个正好是他?“你相信爱情吗?”好幽怨的语气。
“当然。”这位仁兄心情好得很,与她成鲜明的对比。
因为有逡语,便禁不住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反正偷听江咏萱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你还这么小……你知道什么是爱情?”
“呵呵,大嫂的年纪比我大,难道就一定比我知道爱情是什么吗?”
江咏萱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呆了呆,才喃喃地答:“这个……我就是不知道才这么烦啊……你不如说来听听。”
“爱情是一种‘无限’。它能给你无限力量的精神支撑,让你无论身处怎样的险境都能充满斗志,无所畏惧!它还带给你无限的快乐,每一分钟都会觉得人生是如此美妙,无法舍弃!”
“是这样的吗?逡语,你好像懂很多哦。哎,能让你爱上的是个怎样的人?”
他笑了声,很温柔地开口:“他啊,美丽又聪明,偏总是自卑地想隐藏起自己;外表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总是与人保持着距离,可实际上却有一点迷糊,也常常会天真地相信别人……”
什么自卑、冷淡、迷糊……我没有这么糟吧?干吗还讲得那么骄傲?以后让我怎么有脸见江咏萱?
“他其实非常敏感和脆弱,总是拒绝相信爱情的长久,永远充满不安和疑虑,却让我依然愿意将我所有的爱和心奉上。只要他能快乐,我就会快乐。只要我活着,就会爱他。永恒与否,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天啊!他干吗对别人讲得这么肉麻?还这么陶醉!不行了,脸都快烧起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如果被发现就难堪死了。
可是——倒霉!鞋子总会在这种时候卡进山石缝里。只好蹲下来一点点地往外拔。
江咏萱想来也被他这番话吓到,好一会儿才佩服地说:“逡语,你好厉害哦,跟你大哥一样会讲。”正是正是!在下深表同意。“好想见见你女朋友哦,这么幸福的女孩子!她今天有没有来?”
“女朋友?呵呵,其实大嫂应该见过他。”杜逡语,你敢说出来,我一个星期不理你!
“哦,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就是——”我不要见人啦!一声哀号不意逸出,鞋子竟一下脱困而出。
但,已经来不及了——
“谁在那里?”他大喝一声,我只好乖乖现形。
“我啦——”走过去,对江咏萱尴尬地笑笑。她依然在生我的气,居然瞪我!
“非?你来多久了?”只有他还高兴地挽住我的手臂。
“没、没多久啦。”我想抽出手,却硬是给他死拉着不放。“我来找江小姐的。”
“哦,巧了,我们刚才还在谈论你咧。”听到啦——那么大声!
“嘿嘿。”越想越尴尬,只好干笑两声,“是吗?”
“非,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他用手探探我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
“啊?有、有吗?这里面暖气太足了啦……”被他一摸,又越发热了。
旁观的人终于后知后觉:“逡语,难、难道是曹非?”
“对啊。非就是我最爱的人哦。”他骄傲得好像在献宝一样,只有我看到江咏萱的脸色遽变。
我赶紧打住他的得意,压低声音:“你干吗在这说些有的没的?要害我呆不下去是不是?”
“咦,你都听到啦?”
MY GOD!这就叫自掘坟墓!“我、我是、是无意的哦,我、我只是来找江小姐而已……我……”
“好了啦!听到就听到了嘛,你只要明白我的心意就好。”
喂,你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好不好?江咏萱都快哭出来了。
其实她之前不是表现得对杜廷语的男女朋友都不介意的吗?尤记得她与小杰的舌战,把那个男孩子都气跑了,她不也照样没怎样吗?
她现在的这种表现,可不可以解释为“嫉妒”呢?
看来那两个人并不全是在尊父母之命哦!至少现在有一个不是。杜老大,不愧是你,好样的!
“大嫂,你怎么了?”这个人终于迟钝地发现了江咏萱的异状。
“逡语,你和曹非……曹非和、和廷语……你们……”想来她也不敢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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