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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叹宫花寂寞红

_5 萑丛归(当代)
  “我知道了。”丹砂微微一笑,转身走向那一个巨大的药橱,“此药药性极强,我给你稍微少放一些生附子,你醒来以后要多喝水,不然会觉得心慌气短。”说罢,便拿起药罐和药杵研磨了起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两颗药丸便到了怀容的手里。
  “是的,谢谢你。”怀容对他非常满意,她接过药来,对他绽开一个笑意,模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月色朦胧的远方。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45节 平息
  谢谢大家的支持,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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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容,你终于醒了?”怀容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花穗面色严肃地站在自己的床榻前。她觉得身子有些酸痛,大概是在御花园里躺得久了吧。挪了挪身子,她看见花穗坐了下来,端起床边案几上的一碗中药,神色稍稍缓和,“喝药吧。”
  怀容已经昏迷了整整四个个时辰了,昨天寻了一晚上也找不着她,花穗甚至认为她被那刺客掳出宫了。没想今晨竟在御花园发现不省人事的她,花穗连忙将她带回慎和宫,昭妃娘娘甚至找来御医为怀容看病,有几个宫女能受过这等待遇?虽然她知道,昭妃是因为她与张倪一同不见的,一定知道张倪现在如何了。张倪的失踪已经让后宫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如今怀容就是也许就是解决这件问题的关键。
  “怀容,这是昭妃娘娘让苏医正给你看了病,苏医正说你是惊吓加风寒,会很快好起来的。”花穗道。
  无需多想,怀容也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宫女,怎能劳动医正大人看病呢?定是昭妃娘娘的意思了。昭妃娘娘行此举动,无非也就是想让她做出或者说出有益于她的话来。反正张倪也已经出宫了,在格思会的保护下,肯定会安全的,她无需害怕,只要按着昭妃的意思行事就行了。
  花穗见她不说话,便放下药碗,将她扶坐了起来:“昭妃娘娘昨天走到淑妃娘娘那里时突然头晕,便由芷璃搀扶着回来了,没有去成淑妃那里,连苏医正也查不出病因。她派了芷璃过来,可是芷璃在守淑宫门口就被人打晕了,娘娘听说找到你了,立刻让苏医正救治你。”
  “娘娘——真的对我如此眷顾?”怀容极力乔装虚弱的声音,“怀容谢谢娘娘的大恩大德……”
  “娘娘对我们这些下人都是不错的,自己生着病还想到你。”花穗微微一笑,露出好奇的神色,“怀容,昨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倪与你一同失踪了?”
  怀容听得她的“一同”二字,不觉有些心惊。但仔细看来花穗似乎并没有怀疑她的意思,怀容略略放宽了心。昭妃娘娘定是对自己晕倒及张倪的失踪等问题有着诸多疑问,但是只要不怀疑到她身上,一切就不会有危险。想着,怀容顺从地端起药碗,喝了两口,脸色在放下药碗的一刻变得有些苍白。她坐直了说:“你说什么,张倪失踪了?”
  “是啊,昨天你们被黑衣人掳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见她,今晨也只是发现了晕倒在御花园中的你而已。说吧,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花穗有些急了。
  “昨天——”怀容咽下一口唾沫,道:“花穗姐,我真的吓死了!你知道吗,昨天那黑衣人带着我们一直跑,我拼命地想要挣脱,但是他的手就像钳子一样把我紧紧地箍着,怎么也弄不开。后来张倪对她说,不要带出宫了,就在这里灭口吧。然后他就一掌把我打晕了,扔在御花园里面。我的肩膀好疼——”怀容略略挪了挪身子,呻吟了一声。
  “这么说,张倪和那个人是认识的咯?”花穗神色紧张中带着期盼。
  怀容歪着头,语气不置可否:“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好啊!”宫殿大门被人一把推开,冷不防飘进来一个声音,“我就知道这个张倪不是什么正经的玩意!尚功局的女人一个个都是下贱的骚货,与不明身份的男人有染实属正常。”
  昭妃情急之下,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措辞。她似乎极是得意,上天终是不负她在门口忍着头昏站了那么久,终于带给她这样的好消息。怀容略略抬头,稍微有些吃惊地说:“娘娘?”
  “怀容,真是辛苦你了。你现在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昭妃在床边坐下,露出从来没有过的和善笑容,“你可记得分明,张倪与那人说过话?”
  怀容心中不由得一凉,她难免要被卷进这次的事件中去了!不过张倪在宫里关系清白,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吧。昭妃见她不语,也就当她默认了,当下握着她的手道:“此事你可千万不能隐瞒半分,否则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你可看清楚那男人的长相不曾?”
  “长相?”怀容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脑海里第一个就想到叶凌波的样子。
  “你若是看清了那人的长相,便把他的样貌画下来,让皇上好去捉他啊。捉奸捉双,即使捉不到双,找到那男人也就行了。”昭妃的脸色原来是苍白的,现在由于激动竟泛起病态的绯红:“怀容,这可不是小事啊——若是你帮着查出张倪的奸情,我们……”从来都不相信别人的她,似乎已经凭着怀容的三言两语认定了张倪与不知名男子的奸情,神色极是得意又是急切。
  昭妃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怀容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推脱要使用得宜,否则会遭人厌烦。怀容有些心虚地说:“可是娘娘,奴婢只记得那人的大概长相,可以吗?”
  昭妃的目的本来就是抓到张倪的证据,即使是子虚乌有的证据也是很好的,她立刻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说罢站了起来,却突然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腿一软险些倒下去,幸好有花穗一把搀扶住。花穗对怀容道:“你立刻将那男人的相貌画出来,我带昭妃去休息。事成与否,就看你了。”
  怀容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花穗姐。”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十章 桃襦柳绲飘裾长
  感谢大家的支持,本文终于写到第十章了~在第三卷中会有一个小高潮,也是怀容在宫中生活中的一个转折点~~~挖卡卡,虐待女主是我最开心滴事情???不喜欢的直接拍死我吧,o(∩_∩)o...哈哈~
  话说本章中会有我最喜欢的小朋友闪亮登场!
  本章主要人物品级:
  韩若惜——昭妃——从一品——嫔妃——慎和宫
  段珠衾——昭容——正二品——嫔妃——蘅祥宫
  王诩芳——恭妃——从一品——嫔妃——慎仪宫
  和宜辰——侍巾——正九品——嫔妃——宁妃侍巾
  云弄筝——惠妃——从一品——嫔妃——仰祥宫
  乔氏———女尚书—正三品——女官——尚宫局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46节 定心
  “那个张倪,竟然与宫外的男人有染,前几天被秘密地处死了,你知道吗?”一个宫女拿着手中的针线篓子,对同行的另一个宫女说。
  “嘘,你小声些,听说她的宫女全被杖毙了。对了,那个男子居然还不是别人,竟是御花园外驻扎的禁军。”另一个宫女道。
  先前那个说话的宫女又道:“可不是嘛,听说满门被抄斩了。”
  “按我说啊,他们活该!这是什么地方,是皇宫啊,他们也敢乱搞,皇上能不管吗?”她说。
  怀容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御道上,听见迎面走来宫女的小声谈话,不觉抬头看了她们一眼。那两个宫女连忙噤声,从她身边匆匆地走过。怀容轻叹,这件事情的后果她虽然早就想到了,但是心里还是不能承受。虽然她救了张倪,但是却害死了十几个根本与这件事情无关的人,实在是内心难安。但是逝者已往,她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她随手画的人,竟然被内务府强行安到一个禁军的头上。害死了一个与她根本不相识的人,这件事让她始终无法释怀。外务府执行了皇上的命令,强力压制了这场皇家丑闻,处死了那个禁军和他九族,后宫众人莫不震慑。昭妃还是觉得昏昏欲睡,终日恹恹地躺在床上,不时地做做绣活,由花穗照顾她。怀容得了空,便往和宜辰处去,想与她说一下张倪的事情。听到这几个宫女的对话,心里不由得又揪痛起来。
  念衾这次见她来,并没有像上次那般拦阻,而是满面春风地将她引进去,仿佛从前的冷眼都是怀容错误的记忆。摒退了她,和宜辰请怀容坐下来,端了盏茶款步走到她面前:“说实话,张倪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宜辰!”怀容皱眉站起来,“我做的事情,昭妃娘娘会察觉吗?”
  “如果昭妃那天突然晕倒是你做的,不消说,她必然是会怀疑你的。我说,你做事情也太鲁莽了。”和宜辰语气冷淡。
  怀容没有话说。昭妃这几天表面上虽说对她很是感激,还赏赐了她不少的东西;但是怀容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戒备之色很是明显。“那我应该怎样消除她对我的怀疑呢?”怀容急忙问,不知不觉中,和宜辰已经被她当作了解惑的对象。
  “不可能的。”和宜辰面色严肃,她在怀容面前坐了下来,“一个人一旦被人怀疑,就没有可能消除那人对他的怀疑了——除非那人是傻子。你只有小心做事,在适当的时候做一件事表明自己的忠心才行。”
  “我知道了。”怀容颔首,“希望我能寻着这机会,能在昭妃找出理由除掉我之前。那幅画是我画的,为此害了这么多人命……”
  “你不要将这件事放在脸上,尤其是在昭妃眼前的时候,否则她就更要灭你的口了。”和宜辰把手中的茶盏轻轻地磕在桌子上,“你要记住,从今以后,因着你而死的人会越来越多,所以你永远不要觉得内疚,因为你会内疚不过来的。念衾——”她唤道,“倒一壶新的碧螺春来。”
  怀容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一切的缘故,可是这毕竟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她一想到还是不能不觉得愧疚。她转眼看了看房间的陈设,发现窗边的案几换成了水梨木的,上面放了一个珐琅的瓷器,样子极是精致,应该价值不菲。就连手中的茶盏也换成了雪花瓷,隐隐透明的杯身上面画着挺秀的翠竹,极是好看的。她不觉有些心奇,道:“宜辰,你这里的东西仿佛是换过了?”
  “小主,茶水来了。”念衾迈着细碎的步子,稍低着头走过来。听见怀容的话,她不由得插嘴道:“小主因着宁妃娘娘的缘故侍寝了,皇上连着两夜宿在小主这里,还赏赐这些好东西。”她的语气极是得意。
  “这些话在我这里说说就好,别到外面说去。”和宜辰拈起广袖接过念衾递来的茶水,淡淡地说。念衾笑着甜甜地道:“这是自然,小主吩咐了这么多次,奴婢想忘也忘不了的。”
  和宜辰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她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水:“你觉得这装饰如何?”
  “很好。”怀容不解其意。
  “是很好,可惜这一切都不是我的。”和宜辰道,“一切都是操纵者的施舍。我连着侍寝两天,这事情昭妃一定也知道。她必定看重所有得宠的嫔妃,并且伺机害她们。宫中的女人,都以争斗为乐趣。你以后也不要来了,免得为自己惹祸上身。”
  怀容知道自己常来此地一定会引起昭妃娘娘的怀疑,但是还是会忍不住了来。如今是非常时期,她就更应该少来找别人,何况花穗早就提醒过她,不要与其他宫殿里的人有关系。她自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决定以后不再常来了,至少这段时间不能与和宜辰保持好友关系了。她看着和宜辰,打量着她精致美丽的面孔,柔和的轮廓不施脂粉,却有种非同一般的姿色。宽大的大袖襦衫包裹着瘦小的身形,更显得弱不禁风,纤细的腰肢不胜盈盈一握。虽算不上绝色,却也不同于一般的小家碧玉。皇宫中虽然美女如云,但是美女的类型难免雷同,和宜辰有着非同一般的气质,也难怪皇上会喜欢她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被人凝视这许久,和宜辰的脸色微微泛红了。
  “宜辰,你侍寝了这些时日,若是早日能有好消息,也就早日能熬出头了。”怀容笑道。
  “快正经些吧。”和宜辰面皮越发红了,她放低了声音,“有了身孕,更是处在风口浪尖上,我不是张倪那样的人,不会为云会主奉献自己的生命。若说现在,我在宫中刚刚能立足,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稳固自己的地位,不能着急着争宠,否则就是玩命。我从来都是爱自己性命的。”
  怀容点点头表示同意,听得她说起云会主,好奇之心又起,问出来那一直萦绕在她心中的问题:“宜辰,你从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和秦月楼是什么关系?”
  和宜辰抿唇一笑,慧黠地道:“这个问题你是想了很久才问我的吧?”
  见她猜测出了自己的心思,怀容也不隐瞒。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是的,我从来都不敢问你。”
  “其实说了也无妨的。”和宜辰拍了拍衣袖,拈起裙子站起身,双手握成拳放在腰间,微微蹲下身子,竟向怀容施了一礼道,“小姐。”
  “你这是做什么?”怀容吃了一惊,连忙扶起她,“反了吧,该我向你行礼才是。”
  “不,这是你该受的。”和宜辰严肃地推开她的手,复又坐下来,“虽然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行主仆礼。我原来只是是绛春苑的一个卑贱的丫头,你一定是见过我的,记不住我也是一定的。从前我一直都做针线活计,对今后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那一天我的一个同伴被秦姑娘选上,说要让她进宫服侍皇上。她抵死不愿进宫,我因着想出去看看,便替了她自荐了来。秦姑娘嘱咐我处事小心,不要向任何人泄露身份,我便连你都没说。如今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告诉秦姑娘啊。”
  “是,我一定不会告诉秦师姐的。”怀容坚定地说。她的心里思绪万千,原来和宜辰原来竟然只是一个针线丫头,而现在已经成了半个主子了。她连续侍寝两天,一定是很得皇上的宠爱,平步青云应该没有问题了。而她自己呢?纵观入宫的这些日子,她不是为池柳儿,就是因为张倪,仿佛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她不想为别人而活,却总是为了别人做事,因为别人承担后果,这样值得吗?
  怎么能这样生活呢,人生在世,总要为自己做一些事情吧,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怎么能保护好别人呢?怀容的心中有了小小的信念,她决定,今后一定要为自己而活着。像和宜辰和张倪那样,只要自己觉得有价值,就有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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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点支持吧~~~嘻嘻—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47节 震慑
  偶素传说中滴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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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处死禁军和杖毙了张倪从前的几个宫女后,这件事情已经渐渐没有人再提起。张倪的风波如同石头沉入大海,只泛起一层小小的风波后又迅速地归于宁静。后宫中的事情总是那么容易被淡忘。昭妃在寻求真相多时无果后,竟然也放弃了,而是安静地做一个贤妃。虽然对自己晕倒的这件事还有疑问,但是由于皇上宣布不准再调查此事,她也只得让自己的疑惑不了了之。转眼间已经到了六月,炎热的天气总是让人倦怠。昭妃这几天总是呆在宫里,喝着尚食局每日送来的冰糖银耳羹,连御花园的荷花也懒得去观赏。其实就算是平时,以她的个性,也不屑与宫嫔们一同观赏荷花的,更何况是她一向瞧不起的懦弱皇后的邀请。
  这几天气候炎热,昭妃本也应该向前几天那样向皇后那里告中暑不适不去问安,可是因为昨晚侍了寝,一来不去就体察不到众人的不屑,二来也是抱着向众人炫耀一下的心理,她也例行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去。花穗是真正地中暑了,今天一早就头昏没起来,灌了一碗凉井水浸泡过的米汤后,又有些发烧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无法,怀容便替她服侍昭妃,自然也要随她去向皇后问安。
  凤仪宫怀容从前只来过两次,这次虽然是第三次,她已经识得规矩。送昭妃进了一重宫殿,便静静地垂手站在门外等候。虽然气候炎热,但是萧贵妃、季淑妃的辇车都规规矩矩地停放在门外,没有丝毫差池。看来这些高位嫔妃还是给足了皇后娘娘面子的,这么炎热的气候还要坚持来问安,不愧是宫里的老人了。
  怀容正掂着脚尖往凤仪宫里看,突然一个娇媚而尖刻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连忙站定了,只听那人说:“许芳,别走那么快,再走我就抽死你,还有没有主仆的样子?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说话的人离得还远,她就闻到那一股浓烈的脂粉气。走进了一看,果然人如其声,一个腰肢袅娜服色艳丽的宫装女子款然走来,揪着一个宫女的背后的衣领,左手执着团扇轻轻地敲她的头,妩媚中流露着不屑。
  走在她前面的一个女子猛然回头,看见那人,拿起绢子轻声呜咽起来。浓脂艳抹的女子走过她身边,又开始揪她丫鬟的耳朵,娇声道:“许芳啊,你这个贱婢要是敢不听我的话,就会像她一样被人瞧不起哦!”
  怀容认出那个走在前面的女子是上次见过的皇长子的生母恭妃,见她掩面而泣,不由得心生疑虑。恭妃瞪了惠妃一眼,想说什么却讷讷地不敢说,只顾着嘤嘤哭泣。惠妃大摇大摆地从她身边走过,见她哭泣的样子,神情极是得意。
  “咦,你怎么还站在外面晒太阳,赶快进里面阴凉处来吧!”一个脆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怀容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扎着双鬟髻的宫女从一重殿门内探出头来。怀容一愣,随即笑道:“这位姐姐,奴婢身份卑微,是不能进这门的。”
  “一看你就知道是新来的!”那女子爽利地一笑,拉着她的手臂,“皇后娘娘从来都是待下和善的,每年都是亲自下旨意,外面炎热,准许宫女们进一重殿门的阴凉处等候,你不用站在外面晒太阳啦。”
  皇后娘娘竟如此能体恤下人?怀容想着,心情一暖,这样的好皇后能有几个?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但是她的身体已经随那女子进了殿门。门边阴凉的走廊下,已经站了不少的宫女,有很多似乎都是见过的。怀容定心,随她站在廊下。只听那宫女问:“你是哪个宫的,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我是今年新进宫的宫女,被分配在慎和宫做一个粗使宫女。细使宫女今天生病了,我便替了她来。”怀容小心地说。
  “你是昭妃的宫女?”那女子咂舌,小声道,“我听说昭妃娘娘待下极是严厉呢,你真厉害,能随她来此地,应该是极受看重的吧。”
  “娘娘天威难测,我也不知道是否被重用呢。你是哪个宫的?”怀容低声说。
  “我是服侍施采女的。”她简短地回答,似乎不愿意多说什么。
  “我方才见到恭妃在哭,这是为什么啊?”怀容问道。
  那个宫女叹了口气道:“恭妃真可怜,生下皇长子还被皇上抛弃了。宫里许多人都鄙视她,就连高级的宫女内侍有时也敢骑到她头上。她的名字叫做王诩芳,惠妃娘娘给自己的宫女其名叫许芳,每次都在她面前大声喊叫侮辱自己那叫做许芳的宫女,她也从不敢言语,众人把她当作笑料。惠妃娘娘每次见到她都会如此地折辱她,三番四次乐此不疲,我们都为恭妃鸣不平,可是她是主子,谁也不敢说。”
  怀容也是默默一叹,恭妃原是宫女,现在竟受到如此的下场,真是可怜。而且可怜的不仅是她,还有那个名叫许芳的宫女,每次都被惠妃用做出气筒。在深宫中,命途最苦的就是宫女,就算变成了主子也是一样。
  由于暑气正盛,凤仪宫里也不关门窗,缕缕草香从宫殿里逸出,让人不觉昏昏欲睡。皇后娘娘已经有了将近五个月的身孕,但还是坚持起身接见众嫔妃的例行问安。每个月的单数日子和侍寝后的嫔妃都会向皇后娘娘请安,她虽然把宫中各项杂事都交给季淑妃和萧贵妃做,到了例行问安的时间还是不会怠慢众人。
  宫室里的情况怀容瞧得很清楚,众打扮艳丽的女子先是寒暄了一阵,吃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糕点,过了一小会子便也散了。其实问安本来就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情,只不过呆在自己的宫殿里更是无趣,不如和大家来聚聚,也好知己知彼。
  众宫人站起身来向皇后告辞,皇后仁厚地笑着一一扶起她们。突然,一个女子起身的时候,不知道被谁踩住了裙角,踉跄着向前扑倒。她本能地伸手想抓住一样可以借力的东西,这一抓不要紧,正好抓向了皇后娘娘的肚子。皇后吓了一跳,被后面的宫女扶着坐在椅子上,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看着众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她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跪下磕头:“娘娘恕罪,贱妾不是故意的!请娘娘开恩啊!”
  皇后娘娘只顾喘气,由后面的宫女替她轻轻地拍着背。季淑妃拍了一下桌子,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她喝道:“你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皇后娘娘有着身孕吗?来人啊,将施采女拖下去重责十杖,闭门思过三个月!若是皇后娘娘的孩子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施帏,你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施采女战战兢兢地不住磕头,吓得面色都发紫了。季淑妃招手示意立即执行,便立时有几个内侍将她拖了下去。众嫔妃都不说话,甚至没有一个人对她露出同情的眼神。几个胆小的嫔妃瑟缩在一起,惶惑地看着季淑妃,似乎是被她的威严震慑到了。怀容定定地看着淑妃娘娘,突然觉得,她就应该是秦月楼姐姐说的,让她为之效力的那种人。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48节 又起波澜
  哦哈哈,今天终于找到感觉了~果然每一本小说都有主角被虐的时候,哈哈哈~~~~~~~~~谢谢大家的捧场,欢迎板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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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被这场变故吓到的还有怀容身边的那个宫女,看见施采女获罪,她急得面色发青。怀容见她心急如焚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那个宫女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可是也只能在原地打转,没有一点办法。怀容道:“你快去找施采女吧,她现在一定在找你。”
  “可是……诶,我都告诉过她要小心了!”那个宫女道。
  怀容正准备再说什么,抬眼一看面前正是昭妃娘娘,她吃了一惊,不知该说什么好。慌忙屈膝请安:“昭妃娘娘。”
  昭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冷然道:“好戏看够了,也该走了吧。”
  “昭妃娘娘!”那个宫女见是得宠的昭妃,也顾不得多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我家小主定不是故意要冲撞皇后娘娘的,求昭妃娘娘与淑妃娘娘代我家小主求个情吧!奴婢求求您了!”她哭着,重重地磕着头,只一会儿额头上就青了一大片。
  昭妃冷哼了一声,一拂衣袖后退了一大步,极是嫌恶地推开一步,道:“我和你家小主熟识么?”
  那宫女楞了一下,低头讷道:“我家小主身份低微,不敢……”
  “那——”昭妃瞥了一眼怀容,“怀容,你认识她么?”
  怀容使劲地揉搓了一下衣角,咬了咬牙,低头道:“奴婢不认识她。”
  昭妃嘿然冷笑,语气格外森冷:“既然我们毫无关系,你来求我做什么?你家小主做了错事,定然有你这个奴婢辅佐不力的错处,自己不好好反省,居然还敢来求情?你怎么不向淑妃去求情,反倒来找我,是觉得我没权罚你吗?”慧目朝四周一望,眼见着凤仪宫外矗立着的几个内侍,昭妃眼神一凛,大声对那几人喊道:“来人啊,这个贱婢目无尊长,立刻贬去浣衣局!”
  见是得宠正盛的昭妃娘娘,几个内侍也甭论她有没有这个权利,连忙奔了过来,三两下将那宫女带走了。可怜那宫女,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人这么粗粗地拖走了。怀容咬着嘴唇,听见昭妃唤了声“走”,连忙跟着她出了宫门。瞧着昭妃一脸不悦之色,怀容不敢说话,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本宫还没见过这样没规没矩的贱婢。”出了宫门,昭妃面色依旧是森冷的,仿佛对那个宫女的惩罚还不能平了心头的怨气。
  “娘娘天威,六宫众人都极惧怕您的。”怀容小心翼翼地吐出这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昭妃的神色略略缓和了一些,但她的回应依旧只是一声轻蔑的冷哼。
  “昭妃娘娘——”遥遥传来一声呼喊,音调极是熟习。怀容回头一望,只见段昭容笑意盎然地碎步匆匆移来,身后的宫女紧紧地跟着。段珠衾拉住昭妃的衣袖,笑道:“你怎地这样行色匆匆?难道是被那个贱婢影响了好心情?”
  “我才没有。”昭妃甩开她的手,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她算什么东西,也配我费心?”
  “这样哦——”段珠衾神秘地一笑。她长得本来娇小,若是没有前几次与昭妃商量陷害张倪的狡诈的印象,怀容会觉得她心地如同面貌一般善良无欺。其实这里的每一个女子进宫前,性情都是单纯的吧,只不过宫廷让她们染上了颜色,让她们知道了该如何生存,所以才变得如此罢。
  “那既然如此,我们去御花园游湖吧,湖里的荷花是洪泽湖里的新品种,有红的、粉红的、月白色的,可漂亮呢。你上次没有去,我觉得好遗憾,那时候是开得正盛的时候。”段珠衾笑容纯澈得像个孩子。
  “现在就不盛了吗?我还觉得前几天应该开得稀稀落落的,没想到今年的荷花开得还满早。”昭妃终于露出了笑容,“其实这荷花啊,什么时候看都是一样,今年看不着了,明年还可以继续看。难道你明年……”昭妃话说了一半,突然发觉有些不妥,连忙住口不再说下去。
  段昭容似乎浑然不觉,一边与她并排着走,一边津津乐道这几天来发生的奇闻异事。昭妃不置可否地插两句嘴,两人便笑了起来。现在暑气正盛,但是昭妃与段昭容言笑晏晏,关系就像从前一样好。段昭容的宫女绿绮走在她旁边,不是地与她们絮语什么。怀容则老老实实地跟在她们的后面,不是她不想与昭妃她们说话,而是还没有这个资格。
  昭妃与段昭容走走停停,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未央湖畔。湖中的荷花已经开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虽值盛夏,汗水粘着人的衣服,但湖边还是有七八个低等级的嫔妃宫女在游赏。怀容站在太阳底下,丝毫没有昭妃她们的闲情逸致,一心只希望能立刻跳进湖里,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但是未央湖岂是洗澡用的?怀容想象着自己在湖里洗澡的情景,不由得暗暗笑起来。
  几个装扮素净的嫔妃过来问了安,便远远离去,看来这二位主子在宫里并不是很得人缘的。也难怪,韩昭妃因为圣宠心浮气傲,段昭容由于自己高贵的出身瞧不起其他嫔妃,这二人都不算是待下和善的主儿,却志趣相投得紧。怀容欣赏着湖面盛开的莲花,不由得连连赞叹造物主的神奇。从前师父家的后院也有这样一池荷花,花开得也是这般繁盛,只不过要小一些罢了。她突然觉着在家和在宫里生活也没什么区别,只要心态好,就能生活得好了,只可惜这宫中没有人愿意过着不求名利的生活,因为即使自己不求名利处事淡然,也会有人陷害你。家族的压力更要你飞黄腾达,容不得你自己做主。
  怀容轻轻一叹,走在湖岸。湖水荡漾着细小的波纹,轻轻地拍打在她的绣花鞋上,她稍稍走偏离了一些,看见韩昭妃和段昭容就站在最岸边,探着头指点着湖边最大的一朵红莲,连忙走过去想提醒她们岸边湿滑危险。她刚走过去,就见段昭容的宫女绿绮颇有意蕴地看了她一眼。怀容不解其意,正思索着,忽然听见一声娇呼,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段昭容在岸边扑腾了几下,“嗵”的一声掉进了未央湖。
  “啊!”昭妃惊呼,看见段昭容的双手在岸边乱抓,惊恐之下本能地退了一步。未央湖的湖水很深,她落水之处又是石阶的湖岸,所以本来不容易爬上来,再加上她处在极度的惊恐之下,想抓借力的东西根本上就是在湖水里乱扑腾。怀容摒除害怕,走过去看准方位,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竭尽全力想把段昭容拖出水来,可惜落水的惊惧让段珠衾已经没有了意识,身体沉沉地往下坠。怀容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她拉了出来,浑身湿淋淋地躺在岸边。
  岸边已经聚拢了一群人,多半是御花园的内侍和宫女。她们手忙脚乱地把段昭容放平,昭妃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喝道:“还不快去请御医,愣着做什么?”
  绿绮终于“哇”地哭出来,她指着怀容,大声道:“你,你为什么要推昭容主子下水?为什么?”
  怀容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只见绿绮伸出尖尖的手指打了她一巴掌:“你别给我装,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是你推昭容主子下去的!你说,是谁指使你做这事的?”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49节 锦皱
  谢谢大家的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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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容看见这么多人兴味索然地看着这场变故,连忙申辩:“不是我推的,怎么会是我推的呢?”绿绮为什么要嫁祸她,她究竟是什么目的?难道段昭容落水是故意的?可是没道理啊,她用的着自己跳进水里嫁祸一个小宫女吧,就不怕把自己的小命跳没了?
  “就是你就是你!我看见了,就是你做的!”绿绮的嗓门越发大起来,她拼命地嚷,仿佛推段昭容下水的真是怀容一样。怀容冷汗涔涔,谋害嫔妃,这是多么严重的罪,搁到一个宫女头上是必死无疑了!她一边大呼冤枉,一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昭妃。
  昭妃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看怀容一眼。她清了清嗓子,对身边的一个内侍说:“这是我的宫女怀容,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既然是我自己的宫女,我也只能避嫌了,你们把她带到尚宫局去好好盘问,不要出任何差池,务必要查出真相,可明白了?”她的语气还是如平常一般淡漠,仿佛事不关己。她不再理会,而是专心地照看起段昭容来,一点理会旁人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怀容的大声申辩也毫不在意。怀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两个内侍架走。直到听不见她的声音了,昭妃才抬起头,朝着怀容离去的地方,稍稍眯起眼眸。
  宫中的女子啊……哪个不是为了自己呢?如果你不被带去,被带去的人就是我了。
  怀容没有挣扎,她知道自己的性命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的,即使挣扎也只不过徒增笑柄而已。内侍将她提到尚宫局,走进正堂,随手往水磨方砖的地上一摔。只觉得胸口被摔得一阵窒息,她没有抬头,心里有淡淡的不甘。她本来是师父宠爱的弟子,却来到这里受人折辱——她真想一掌打晕这里所有的人,然后拍拍屁股跳出宫墙。不过就算逃出去了又能怎样?师父一定不会承认她、保护她,她一定又会被抓回来,到时候是被凌迟还是绞死就不得而知了。
  只听送她来的那两个内侍道:“乔姑姑,段昭容娘娘赏荷花时落水,这个宫女有极大的嫌疑。昭妃让我们您好好查证,务必揪出幕后指使来。”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去吧。”一个平平的声音说。
  怀容勉强抬起头来,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官站在自己面前。她身着上好丝光缎子襦裙,水绿色的宫绦长长垂在足下,既飘逸又显露出她不俗的身份。她的皮肤保养的极好,可见在宫中也过的比较顺利,瓜子脸上嵌着一双丹凤眼和薄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显得极为精明干练。怀容在张倪那里曾见过她一次,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成了张倪。
  女尚书乔氏打量了她半晌没有说话,而是直直地盯着她看,怀容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一样。她不敢起身,就这么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你是昭妃的宫女?”她的话语也是这么干脆利落,丝毫不带女子柔媚之气。作为内务府最吃香的部门尚宫局正三品女官尚书,她的职位不是打赌赢来的,若没有见人即识的本事,她也不用在这个位子上做了。尚宫局正三品女官的俸禄是每月纹银九钱,不消说普通宫女每月只有三个铜板,就连尚衣局掌事青衣每月也只有三钱银子。这些都是在谨礼宫的时候付贤人告诉她们的,她还说,一个宫女进入尚宫局就很不容易了,何况在那里当上女官。尚宫局里的这些女官都是跟皇家息息相关的,有的甚至就是皇亲国戚或者权臣的旁支后裔。也难怪,尚宫局里的女官,权利大至可以执掌宫人的生杀大权,若不是自己人,怎可以委以重任?
  见怀容半天不说话,乔氏就当她默认了。她冷哼一声道:“她既然把你送到这里来,你也不要想着倚靠她的面子恐吓我了。我只问你一次,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怀容跪着抬起头来,目光清澈,一字一顿地说:“不是我做的。”
  乔氏仿佛没有想到她会否觉得如此干脆,但是多年的宫廷生活已经养成了她的波澜不惊。她对旁人淡淡道:“可查到了?”
  “是,姑姑。”方才走进来的那个宫女垂着手,虽是低着眉毛,但是一句一字清楚利落地传到她耳朵里:“玉怀容,父曾当过江陵诚县守军副将,后受伤来长安经营生意。德显十年三月十四进宫,四月十六被贬去尚衣局,五月十五被昭妃从尚衣局调去差遣,做粗使工作。与宁妃侍巾和宜辰在谨礼宫时是好友。”怀容听着那个宫女像背顺口溜一样麻利地数落着她的身世背景,暗叹一声,宫里的女人果然不是白混的,不过她们本事再大,能查出她是格思会的人吗?怀容不禁冷笑。
  乔姑姑没有放过怀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的变化,见她冷笑,便蹲下身来,纤指轻轻挑起她的下颌,冷然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我说过了,我只问一遍,不过现在看着昭妃的面子上,我再问你一次:究竟是谁指使你的?不要以为死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就算你真的是冤枉的又如何?在我这里,不论是真冤枉还是假冤枉的,进了我这里又出去的,从没有一个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字字清晰地传进怀容的耳朵里。怀容回应了她冰冷的眼神,却被她那淡漠甚至夹杂着一丝得意微笑的面孔吓得瑟缩了一下。
  只见乔姑姑站了起来,对旁边的宫人招了招手,嘴里吐出生硬的两个字:“上刑。”
  她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两个内侍利索地搬了施刑杖用的长凳子过来。两个身着暗青色织锦花纹布袍的宫女抱着宽三寸、厚两寸的刑杖迎面走来,怀容知道挣扎无用,便顺从地任他们把自己按在了刑凳上。一个内侍按住了她的脖子和两只手,另一个内侍则用手紧紧地禁锢住她的脚踝。怀容觉得脚背被压得生疼,刚挪动了一下,重重的刑杖隔着衣服便打了下来。第一下还不觉得疼,但是第二下和第三下却都打在同一个地方,怀容觉得一阵锥痛,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她想用内力护体,可是心肺被压迫着根本不能大口喘气,更别说气沉丹田了。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不过当年师父似乎也并不对她的武功提出太高的要求,反而是一心培养她琴棋书画,把她当一个大家闺秀般教养。
  宫女毕竟是宫女,下手的力道算不得重,比起练武受得伤来说,怀容还是可以忍受的。只是她们的力道极是阴险,两个人一人一边,每次落杖都在同一个地方,恨不得把她打成烂柿子一般。这两个掌刑宫女大概二十多岁,在尚宫局养的白白胖胖的,暗青色襦裙被撑得满满。虽说入尚宫局是每个宫女的梦想,但若入了尚宫局只能做个掌刑宫女,怀容真想为她们叹息一把。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乔姑姑突然喝止。她并没有再盘问怀容究竟是谁指使的,只是挥了挥手淡淡道:“把她带下去。怀容,我劝你好好想想,若是明天早上之前还没有想出来——”她不再说下去,而是转身走出宫室。怀容稍稍抬起头来,却只能看见面前毫无表情的内侍。突然有人把刑凳一掀,怀容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两个内侍一人架起她一条胳膊,将她拖进了外殿走廊尽头的一间宫室里。怀容根本没有力气站立,只能由他们拖着走,一路上也不知磕着了多少地方,膝盖和小腿都疼地麻麻地失去了知觉。一路上没有遇见什么人,就算遇到了也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因为这是尚宫局再司空见惯不过的事情。
  怀容被摔进那间小宫室,宫外的人上了门闩,就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了。这间宫殿很小,四周的窗户都用木条钉死了,再加上在角落的缘故,显得极是昏暗。尚宫局不是外务府,是不管监押犯人的事情的,所以并没有专门的囚室,所有犯错误的宫女一般都不会过在此过两夜。怀容勉强支起了身子,想着今日的变故,仿佛做梦一样,理不出一线头绪来。
  她究竟为了什么而获罪?段昭容落水,为什么非要诬陷到她的头上?她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背后也没有什么抢尽风头的人物,诬陷她有什么意义?除了昭妃之外,她现在宫中有来往的也就只有和宜辰而已,但和宜辰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巾而已啊。
  但是等等——和宜辰?怀容突然间想起方才那个宫女说她身世的时候提及过和宜辰,她在谨礼宫和尚衣局的朋友还是不少的,为什么那宫女偏偏要提及和宜辰?难道这件事情的突破口就在她身上?再等一下,和宜辰是宁妃娘娘的侍巾,又连着侍寝两夜……如此之事宫里之人一定知道,难道段昭容的意指是宁妃?那昭妃对此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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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请假:本周末偶要考试,因为要复习,本周写作时间很有限滴,所以本周星期六和星期日停更,下个星期一尽量恢复更新!大家体谅我一下吧,谢谢大家啊!!!(双手合十,谢谢谢谢)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50节 风满楼
  终于写到这里了~~~几乎每一本小说都有虐待女主的内容,我也来凑凑热闹啦~~~挖哈哈???其实后妈也是我的潜质之一呐,谢谢大家的一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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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着昭妃的个性,与段昭容联手想除掉宁妃是极有可能的。但是昭妃就不怕怀容说是她的指使?对了!在张倪事件中,乔姑姑似乎对昭妃的命令言听计从,难道她是昭妃的人?这么说来,她就没有退路了,要么供认宁妃是指使指使人,要么就是一死。但乔姑姑是正三品女尚书,怎么会听从昭妃?难道昭妃有一个强有力的后台?
  身体平躺在青石砖的地板上,她觉得气息都逐渐变得僵硬。森森冷气从五脏六腑浸透至全身,外面是酷暑的六月天气,但是在屋里却如置身冰窖一般。她静静地趴在地上,不知道晚上会不会被乔姑姑提审,就一动不动地躺着,运用内力保持体力。内息微弱如游龙一般蹿过全身,周身这才温暖了些。这下,怀容才发觉全身都麻得挪动不了了。
  太阳大概已经落山,微凉的晚风从门底吹来,宫室里的事物渐渐模糊看不清楚。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忽然间,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让她惊醒,由于练过武功,她对这细小的脚步声分外敏感。正当她准备凝神细听,脚步声戛然而止。只听一阵开锁的声音后“吱呀”一声,星光下送来一个灰色的身影。怀容正纳闷,只见那人摘下风貌,身形像极了花穗。
  殿门没有关,丝丝凉风拂面吹来,怀容不禁打了个寒噤。那人没有多说,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怀容抬头,模糊中见到那人仿佛真的是花穗。花穗开门见山,语气急速而阴冷,字字仿佛从牙齿里挤出来:“你还未招认吧。”
  怀容不知道心里该作何想法,总之是五味杂陈,见到花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花穗的手在披风下握紧,她低下头,神色凛然:“你自尽了罢——要么你就说是宁妃指使的,可是你愿意牵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么?”
  怀容神色轻哂。说实话,宁妃的死活,与她何干?她只不过是害怕,若她供出了和宜辰,朝廷会下令彻查她。万一查到了她的真实身份,很可能会牵连到格思会,甚至牵连到师父。难道,要做出牺牲的,就一定要是她了?
  “如果你不肯自尽,那么皮肉之苦是受定了的。”花穗背对着殿门,神色在月色下模糊,语气虽然极轻,但是却极是严厉,“到时候还不是要供出指使者?你以为尚宫局的人会放过你吗?要么自尽,免受皮肉之苦,要么你就供认宁妃是指使者——不过就算你供认了,日后还是会被灭口的,因为你的存在实在是不利于别人。你可知道?”一只簪子呈现在怀容面前,尖尖的簪尾在月色下氤氲着寒光。
  怀容还是没有说话,她知道花穗的话是很正确的。就算她按着昭妃的意思诬陷宁妃是指使人,她也必不能被允许活的长久,因为所有的主子都不会允许一个掌握着对自己不利的宫女活着。宫女的性命在她们眼中不过是草芥一样,死了一个,还会有新的不断被送进宫来。
  其实昭妃也是无能为力的啊,如果她不把怀容送来这里,段昭容醒来后也许会污蔑她,说是她把自己推下水的。是一个卑微宫女的性命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这根本不需要权衡利弊。所以她一定要牺牲怀容,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那就是,扳倒宁妃。
  突然有人在殿外轻叩三下,低声道:“快走吧,有人来了。”花穗身形一顿,把簪子“波愣”一声扔在怀容面前:“快没时间了,你早做决定。如果你不想诬陷别人,就赶快自裁,否则皮肉之苦之后是一定要有结果的。”她说完话,恋恋不舍地看了怀容一眼,拉上风帽走出门去。
  怀容看着地上的簪子,忽然觉得一阵寒意透过全身,似乎连心都要冻住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施刑了,如果她不立刻自裁,也许就会像许多犯严重错误的宫女一样被杖毙。在宫里,奴婢的命从来都是不值钱的。她伸出手,握住冰冷的簪子,心中又是分外不甘。她有何过错,为什么要自杀?不如用它把进来的人都杀掉,逃出皇宫算了——可是,逃出去以后又该如何?最重要的问题是,她逃得出去么?
  月光洒在她身前的地砖上,明亮亮地晃着她的眼睛。就算她死了,难道她们就没办法了吗?她们肯定会说她是畏罪自裁,到时候反而坐实了宁妃的罪名——若是她不承认呢?尚宫局的人真的会打死她么?
  她的手握紧冰冷的铁簪,心中从未如此迷茫。从前她茫然无助的时候,总会有人帮助她,这次没有人会帮助她,她该如何是好?究竟该如何呢?自裁,还是招认?握着簪子的手渐渐松开,她咬着牙不发一语。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有七八个人浩浩荡荡地向这里走来。怀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油然升起。突然亮起的灯光照得狭小的空间亮如白昼,五六个宫女内侍提着灯笼簇拥着几个女官模样的人,瞬间挤满了屋子。有时候,强烈的光明居然也会给人带来如此紧张的压迫感,怀容没有去摸那个簪子,而是直接低下了头,静静地等待着。
  “就是她了。”语气平淡中带有一种不可逾越的威严,真是乔女尚书的声音。
  另外一个人随意地嗯了一声,款款走过来,足尖踏在她面前。怀容看着她裙角的服色,似乎是高级宫女的服饰。半晌,那人终于问道:“她可招认了?”
  “还没有呢,淑律姑娘。”乔姑姑恭敬地说。怀容抽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炫目的灯火照的她的眼睛有些看不清。她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没错,真的是简淑律!她突然想起付临筝姑姑说过,简淑律从谨礼宫出去以后就被调去服侍段昭容,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能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她!怀容突然对生抱有了一线希望,但是严酷的现实告诉她,这是皇宫,每个人都各事其主,根本不可能有友谊这样的东西存在。
  简淑律也是这般静静地看着她,神情看不出一丝波澜。怀容低下头,思绪万千,过了半晌,只听得简淑律悠然说道:“乔姑姑,你可以下去了。”
  乔姑姑盯了她一下,堆笑道:“好,那老身就先下去了,姑娘慢慢审问,若有能尽力之处,请尽管吩咐。”
  简淑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语气森严地对脚下的怀容说:“昭容娘娘落水一事皇后娘娘要求彻查,我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审问你,若是你有一句言不符实,就是欺君之罪。你说,是谁指使你的?”
  怀容看了她一眼,神色或许有些绝望。她刚准备说什么,却被淑律打断:“据昭妃的侍女花穗说,你与宁妃的侍巾走得很近,难道是宁妃的指使?不要怕,你照直说就是——若是你闪烁其词、诡诈狡辩说不是你做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皇后娘娘旨意,此事相关宫人若有隐瞒,一律格杀勿论。”简淑律的神色透着轻蔑。
  这话的语气,不像是皇后娘娘,倒极像是季淑妃的口吻。但是甭管是谁说的,怀容知道她是逃不出这一劫了。也许真的要供认是宁妃?听和宜辰说过,宁妃娘娘似乎是一个很和善的主子,真的要害她吗?
  “你就招认吧,一个奴才,何必为主子这么卖命?”简淑律冷笑一声,蹲了下来,抓起怀容的头发使她看着自己,语气格外低沉,“如果你不说,就立刻自杀谢罪,免得受剐刑。”她低下头来,发丝遮住眼睛,沉声道:“不过,不想死的话就别承认,什么都别说。能否抗过去,就看你命好不好了。”
  怀容玩味着她的话,似乎,淑律的意思是让她不要承认呢,她到底是真的在帮她么?怀容不得而知。只见淑律站了起来,负手向门外走去,寒声道:“带至刑堂审问。”
  两个身形高大的内侍应了声是,便架起怀容往刑堂去,身后的宫女们打着灯笼紧紧相跟。刑堂离此地不远,只一会而便走到了。这是一间空阔的宫室,处在尚宫局的西北角。怀容略略抬眼,只见四周的墙壁上乌压压地挂满了刑具,四周也杂乱地摆放着刑凳竹板长边等器具。她吓得一阵心寒,连忙闭上眼睛不敢看下去。
  简淑律玩味地看了她一眼,神色极是严肃。宫女们准备好长凳,把怀容按在凳子上。一个宫女把她的双手和脖子牢牢地缚在凳子上,另一个用铁链把她的足踝捆上凳子,又用手紧紧地按住了她的小腿,把襦裙捋道臀部以下。怀容被压得动弹不得,连气也喘不均匀,不多久,面色甚至有些发紫了。淑律走了过来,细细地检查了一下绑缚她的绳索,指尖触摸到她的肌肤,怀容禁不住一阵战栗。她走到中央的案几旁边坐下,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还是不肯说么?”
  怀容看着她清明的眸子,坚定地反驳:“不是我推的,真的不是我。”
  淑律的神色分明恼怒起来,她重重地一拍案几:“好,我倒要看你能坚持到几时!”站在刑凳左右的内侍看到她发出指令,刑杖毫不留情地落下来,打在怀容裸露的肌肤上。膝盖一下下地重重撞击着冰冷的长凳,仿佛要震碎了一样。听着她轻轻呜咽,简淑律冷笑道:“还敢叫?给我着实打!”
  内侍得令,刑杖落下的部位慢慢上移,一下下重重落在腰和臀部中间。这下的力度让怀容体现到从来没有过的痛苦,她没有再喊叫,而是死死咬住嘴唇。刑杖每落一下,她的头和腿都情不自禁地要往上抬一下。尖锐的痛觉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咬紧牙关不要喊出声音来,冷汗涔涔地冒出来。简淑律斥道:“给我用力打!”内侍手上的力度不觉加大,连频率也快了起来,怀容觉得气都容不得喘上一口,满眼都是金星乱冒,周身的骨骼硌在长凳上,像要散架一样。
  她再次有知觉的时候,只觉得全身湿淋淋的,每一杖扬起的风都让她觉得好冷。刑杖还是不停地落下,虽没有记着数,怀容觉得仿佛都打了几百杖一样。不知道下身是不是都被打烂了——她想着想着,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一个内侍举起水桶,“哗啦”一声把怀容又淋了个透湿。掌刑内侍已经换了四个,可是简淑律还没有叫停的意思。尚宫局的掌刑内侍知道此人的重要,虽然知道怀容已经晕过去了,但用力还是一点都不敢减少。眼见又一次泼水下去怀容还是没有醒来,一个内侍上前禀告:“淑律姑娘,这人仿佛晕死过去了。”
  简淑律没有说话,紧握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肉里。半晌,她冷然道:“将她吊起来醒醒神。”
  宫女们解开怀容身上的绳子,按着淑律的意思把她从手腕处吊了起来。她们都是见惯了这样子的,所以即使看见怀容满身是血的样子也没有露出怜惜或者害怕的神情。被吊了一会,怀容似乎清醒了些,她勉力睁开眼睛,却发现根本是徒劳的。全身已经痛得不知道哪里疼了,她甚至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恍然间似乎听见淑律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是她怎么听也听不清楚,最后只能作罢,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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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十一章 深衣广袖垂杨絮
  大家好~这一章开始,天真善良的怀容就要开始打翻身仗啦~~~我知道大家一般都对强势女主角情有独钟,但是怀容宝宝还小,才十四岁么,大家不要要求太高了哇,她会慢慢成长的~~~本章正主就要出现了,我会尽量写的精彩,让大家看的满意滴~~~
  至于文风有些压抑的问题么,我会慢慢改进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还有,大家不要怨恨简淑律同学呢!
  本章人物品级:
  乔氏———女尚书—正三品——女官——尚宫局
  林新月——美人——正四品——嫔妃——因为失子被人陷害而被贬去恵礼宫
  季芸香——淑妃——正一品——嫔妃——承元宫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51节 恵礼宫
  谢谢大家的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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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疼……怎么感觉像漂在空中,有人拽着她的四肢拼命拉扯一样?她这是在哪里?似乎没有永无止尽的刑杖再落下了,难道是简淑律让他们停手了吗?抑或是昭妃命令她们住手的?
  呼吸了一会儿,刺目的眩晕感似乎渐渐轻松了一些,她努力地喘着气,发觉呼吸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困难了。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受如此重的刑罚。先前不是她不肯用内息抵御刑杖,而是脖子上的绳子束缚得太紧,她连喘口气都困难,何况用内力?师父从没有这样打过她,所以她没有一点点抗御这种皮开肉绽疼痛的经验。
  真的好疼,全身仿佛被刀子狠狠地剜过一样。那些内侍下手真狠——简淑律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不过,大家都不过是各事其主,心里都是有苦衷的吧?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乎在谨礼宫相处时间结下的友谊关系?或许对于她来说,怀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根本用不着她费心,自己的前途才是至关重要的吧。她明明说了,让她不要承认是任何人指使的,抗过去就好——如今她算是抗过去了?
  “她好像醒了,好像真的醒过来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欢快地在她耳畔呼喊着,怀容心里淡淡地疑惑,她这是又回到慎和宫了?不对,这不是花穗姐的声音,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那么这人是谁?
  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似乎是两个人听到那人的呼喊向这里跑来。怀容现在又觉得四肢如同被钉在床上一样动弹不得。她努力了几番,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光线有些刺眼,但是却能把那个藕合色的宫装女子却看得分明。她看起来极为年轻,似乎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样貌好生熟悉,可是怀容想得头疼也没有想出她是谁来。她的头上是一顶洗的发旧的锦帐,略略动了动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从未见过的宫室里。这间宫室比较空旷,触目所及的器物看起来年代久远,但是收拾得一尘不染,身下的床单还有太阳晒过的暖暖香气。这是在哪里?
  藕合色宫装女子看见怀容睁开眼睛,高兴得拍手跳脚。怀容疑惑地看着她,刚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像被火炭炙烤过一样有着撕裂般的干涩,根本说不出话来。那女子似乎知道怀容认不出她来了,一脸沮丧地说:“怀容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池柳儿啊。”
  池柳儿?怀容恍然大悟,就是在谨礼宫时冲撞当时的韩昭仪娘娘的那个小宫女,因此而获罪被贬去恵礼宫,怀容就是被她连累而被贬去尚衣局的。回想当时,已经有三个多月过去了!怀容不禁感慨。她觉得这么趴着不太舒服,想换个姿势,可是稍稍一动,疼痛就撕心裂肺地传来,她不禁哼了一声。
  “你别乱动啊!”池柳儿看起来有些急了,她连连摆手:“可千万不能动!你背上的伤口——”似乎觉察出有些不妥,她连忙住口不再说下去。
  “给怀容姑娘喝口粥吧,她已经四天没有吃东西了。”一个医女模样的宫人端着一碗粥走上前来。池柳儿看了看粥,又看了看怀容,无助的样子逗得那个医女捂着嘴笑起来。另一个素衣医女走上前来,对她微微一笑:“怀容姑娘,你昏迷了这么久,该吃些东西了,不然身体受不了的。我来扶您起身,可能会震裂一些伤口,你忍着些。”她的语气极是轻柔,仿佛在哄一个孩子。
  怀容自然没说什么,反正都这么疼了,再疼一些也无所谓。她顺从地由那医女从肩膀抱起来,侧身坐在床上。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怕疼,但她还是忍不住龇牙咧嘴一番。池柳儿“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两个医女也都笑了。
  怀容喝了两口粥,思虑良久,终于问出了一直想说出口的问题:“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池柳儿舀了一匙炖的很烂的米粥,看着怀容把它喝下去,道:“是简淑律姐姐送你来的啊。”
  “简淑律?”怀容心里先是一震,而后五味杂陈:终究是她救了自己!若不是淑律,也许她就被处决了,但是现在还好好地躺在这里,难道不是淑律的帮助?可是,简淑律她到底有多大的能力,竟然可以决定她的生命?
  “是啊。”池柳儿撇撇嘴,“若不是她,以你这么严重的过错,还能活到现在?皇宫里每天死去的下人太多了,恵礼宫有很多宫人都是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肯定是她为你求的情,要不然啊——”她神色戚然,与三个月前那个冒冒失失的女孩子判若两人。
  “真的是简淑律救的我?奉御女官为何会听她的话呢?”怀容疑惑地说。
  “你竟然不知道?简淑律的姑姑,就是尚宫局、也就是整个后宫最大的奉御女官大人啊!”池柳儿张大嘴,仿佛见到天大的事情一样惊奇。
  “天啊,她的姑姑居然就是奉御女官大人!”怀容倒抽一口气,内心里许多积存已久的模糊的问题迎刃而解。难怪池柳儿获罪的那日,卫中常侍惩罚她与池柳儿,却单单没有向淑律问迟到的罪过;难怪宫女训练结束之后,尚宫局居然会要她;难怪……原来竟然有这么一层关系!可笑她与淑律同床居住了一个月之久,竟然连这都不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情,肯定还不止这些——简淑律这个人,她根本一点都不了解。
  池柳儿嘴角不经意间上翘了起来:“那天她指挥一群人把昏死过去的你送过来,说是奉御女官的调令。我们这恵礼宫很少来人的,她的脸色分外阴沉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后来才知道送来的那个人是你。她说要我们好好照顾,不能出一丝差池。见到是你,可把我吓了一跳,幸好有灵菲姐姐她们的照顾,要不我都担心你不会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的失语,她又捂住了嘴巴。
  “我这不都醒来了嘛。”怀容唯恐她担心自己,连忙微笑劝慰池柳儿。看来这里真的是恵礼宫啊,她环视四周,发觉除了空旷些,与其他的宫殿也没什么区别。其实在这里生活,没有其他地方的勾心斗角,也是不错的。
  突然有人长长唤了一声“弄碧——”,池柳儿清脆地应了声,转身兔子一般地跳开。怀容顺着她跑去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甚是清秀的宫装女子面含微笑朝她走来,池柳儿跑过去拉起她的手,甜甜的叫道:“月姐姐——”看着怀容颇有兴趣地看着她,池柳儿忙道:“这就是林美人了。你现在睡的地方,就是林美人的床,这里就是林美人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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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52节 林美人
  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林美人是我喜欢的才女类型,稍带些愤世嫉俗的尖酸,却又没有被宫廷埋没本性,喜欢她,所以作为章节名~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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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容连忙低下头,道:“奴婢给娘娘请安,卑贱之躯怎么敢劳烦娘娘——”
  “早说了不要说我是林美人,这皇宫里早没有这个人。”林新月横了池柳儿一眼,浑然天成的娇媚顾盼神飞,却又有种青涩的温婉。莲步款款,她缓步走来,稍显憔悴的面容不失风韵,只觉得眉目淡雅,仿佛衣袂飘飘的仙子从画中走了下来。她假意嗔道:“你又不是我的宫女,别说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再说你从前的主子也不要你了,今后你也没有自称奴婢的时候,索性以后都再别这么说,可听见了?”
  怀容窘得一瞬没有说话,池柳儿“扑哧”笑了出来,道:“月姐姐吩咐呢,你没听见?”
  “啊?哦,是,奴——我知道了。”怀容说着,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林新月也轻轻掩唇一笑,她的中衣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大袖衫,头发也只简简单单地卷成个圆盘髻,慵懒率性中显出清丽脱俗的美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刚刚从大病中恢复过来。怀容突然想起在尚衣局时,端午节后的那天,柳青衣突然宣布把所有做给林美人的衣物烧掉,思澄告诉她林美人是因为掉了孩子而得了失心疯,被皇上贬去恵礼宫——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怀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美人分明神志清醒,哪像是得了失心疯的样子?
  只见两个医女端来椅子,池柳儿扶着林美人坐下。林美人对怀容嫣然一笑:“可感觉好些了?能醒过来就是好的,皇宫里太黑暗,恵礼宫还算是干净的——若是在其他地方,保不准被那浊气熏得醒不来了。”
  怀容听着她略带尖酸的话语,却没有半分愠怒的感觉。她报以一笑:“给娘娘您添麻烦了。”她一语未尽,就被林美人秀眉轻挑地打断:“在这里我早就不是什么娘娘了,你也不要这么叫我。弄碧叫我月姐姐,你也跟着叫就是。反正我年岁比你大,叫一声姐姐你也算不得吃亏。”
  听着她的话,怀容不禁笑了起来,林美人虽贵为主子,却丝毫不摆架子,一言一语让人听了很舒服,怀容不禁喜欢上了她。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她笑问:“娘娘给池柳儿起了个名字?”
  “是的,‘弄碧’这个名字是我起的。”林美人微笑答道,“纵览诗词歌赋,我最喜欢的一句咏柳之词是‘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这丫头名字叫柳儿,我便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弄碧。”
  “娘娘,哦不,月姐姐的文采真好,怀容分外佩服。”听着林美人的解释,怀容对她的倾慕又加深一层。
  林美人伸出两个手指,在眼前摇了摇,朱唇轻启,柔柔道:“不,你过奖了。宫里精通诗词歌赋的女子是极多的,与她们相比,我的浅薄才识根本上不了台面。后宫嫔妃中,我最钦佩的是容华徐绣堤,不消说容貌长相,她的才华真真让人一见难忘啊。”
  徐容华?这个名字她还真的没有听到过。难道又是一个埋没在深宫中的的才女?她有没有林美人这样的温柔娴淑的慵倦气质呢?怀容浮想联翩。
  “说到徐容华,最近宫里的人都在传唱她新写的那一首秋词呢。”池柳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她略带骄傲地吟道:“‘寂寞逐花谢,云生顺水流。秋尽落叶扫,空苑物华休。’我也很喜欢这首诗,意境刻画得真好。”
  林新月以手中的绢子掩唇一笑:“昨天还说不懂诗词要我指教,怎的今天就懂了?”
  “月姐姐——”池柳儿抓着她的衣袖撒娇,“您对于诗词如此精通,婢子天天耳濡目染的,就是不懂也会照着说那么两句了,您干嘛一点面子都不肯给?”
  怀容和林新月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林新月摇头道:“我要教你诗词歌赋,你说晦涩难懂;批评你吧,你又不高兴。你要是长在我家,非得把我那白胡子师傅气得厥过去。”
  怀容掩口道:“那林姐姐你就不要教她,她想学的时候也不要教,生生急煞她!”不知为何,“林姐姐”二字脱口而出。她说着,情不自禁挪动了一下身子,这一动不要紧,腰上如被锥子狠狠地扎了一下,疼得她脸都白了。
  林新月禁不住去扶一下她,皱眉道:“记不得你受了伤?这么不小心。”一个医女走来,轻柔地托起怀容的臂膀,对林新月说:“娘娘,我来吧。”她把怀容轻轻地放在床上,温柔的笑意看得怀容心情格外舒畅。
  “怀容,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要好好休养,别再想着其他的事情了。不过你想也没有用,进了这恵礼宫,就再也看不上其他的地方了。宫里哪儿有这么干净的地方呢?弄碧,你说是吧!这里可是后宫中的世外桃源呢。”她笑道。
  “那是当然咯。不过对面的却芳冷宫就是后宫中的万丈深渊了。”池柳儿笑道,她托起林新月的右手,款款往外走去。医女轻轻地替怀容掖好被角,她从未体验过这般被人服侍的感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对她说:“谢谢你——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怀容姑娘是病人,病人就是要被照顾啊,不然要我们这些医女做什么。”那个医女慧黠地一笑,眼神中流露出喜欢来。
  “是啊,怀容你就不要客气了。”林新月听见她们的谈话,回头来道,“等你好了再报答不迟。在这里,从没有什么主子仆人的区别,大家都是被黑暗的宫廷陷害来的,从没有什么高低卑贱之分。你就好生歇着吧,我们不打扰你了。弄碧,今日天色还算阴凉,我们不妨出去走走吧。”
  “娘娘身体弱,还是不要走远的好。”池柳儿絮絮地说着,转身拿了一件披风递给林美人。
  “随便走走吧,不要打扰了病人。”林美人接过披风,款款与她走出殿门。
  怀容在恵礼宫躺了几日,发觉正如林新月所说,这里真是后宫中的世外桃源。这里是生病无宠与犯错宫女的住所,没什么爱摆架子的大人物,也无所谓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宁愿在这里呆上一辈子——看着宫女们无聊地斗草,医女们谈论着宫廷内外的奇闻趣事,觉得生活就该如此。什么师父,什么任务,她想都不愿去想。
  她在床上躺了整整十天,林美人有时候会来坐坐,跟她讨论一下诗词歌赋。怀容对她的才学更是钦佩不已,由于师父曾经对她进行过很深的诗词教导,所以她与林美人的共同语言还是比较多的。林美人也乐意与她分享自己的诗作,她所做的诗中,一首《宫人怨》很得怀容的喜欢。怀容歪在床上,那几句诗话又迸出脑海。
  龙涎熏黄南国馐,胭脂珠烬绽毯飞。
  良颜何须妆粉饰,碧玉未夜锁窗迟。
  空掩院落旧尘满,枯藤新叶小暑寒。
  彩霞映入黄铜镜,犹疑方回烂柯山。
  月落屋梁半院江,一夜寂寞十秋凉。
  落花有意风踏过,高烛何必照残妆。
  新苔铺地遮车痕,佳人不得新人恩。
  新人佳人何相似,长门宫外讽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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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回中《秋词》和《宫人怨》都是本人的作品,《宫人怨》作于我高二的时候,拿上来充个数。嘻嘻,大家海涵,不要笑话呢~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53节 传召
  正主即将出现,撒花欢迎~~~
  谢谢大家的继续支持,我这个周末要考试,写作时间很有限滴,所以本周星期六和星期日停更,下个星期一一定会恢复更新!大家体谅我一下吧,谢谢大家啊!!!(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大家继续支持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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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里,怀容由弄碧搀扶着勉强在恵礼宫后花园散步。憋闷了好几天,虽然外面骄阳似火,她还是觉得心情畅然很多。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身上的疼痛已经好了很多。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是腰上却由于伤及筋骨,每走一步都像被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了一般。弄碧劝她不要出来走,她拒绝了,因为她知道,若是一直因着怕疼不肯走路,她这两条腿就算是废掉了。
  医女灵菲姐姐说了,腰上的伤是因为受到刑杖过度重击的缘故,而且伤到的是筋骨,若是不多忍痛走动,以后骨头长好了以后由于骨骼畸形错位就不能再走路了。不过幸运的是,自从她来到恵礼宫,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人来找过她。段昭容的事情仿若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消息,肯定是被掌权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压下来了。只要她不再出现,这件事就会这样慢慢地被人淡忘。怀容甚至有些庆幸,她再也不用牵扯进宫廷争斗了。
  恵礼宫处在永巷的尽头,斜对面就是冷宫却芳宫,所以人迹罕至。恵礼宫很大,似乎比皇后居住的凤仪宫还大——三进的主殿,两侧分布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宫室楼阁,楼阁两侧是恵礼宫附带的花园落英苑。建筑极是精巧,据说是原来前朝梁国的最后一个帝王为了某个最信任的亲王而建。后来就是这个亲王反叛了梁国,让这个国家灭亡的。大滦建立政权后,这个地方就成了多病嫔妃的居所。由于靠着御药房,医女们也居在这里,也正好照顾这些生病的嫔妃。像池柳儿这样因为犯了错误而被贬过来的宫女,正好可以来服侍这些多病失宠的主子们。
  恵礼宫的前殿居住着四十个医女,这是后宫中所有的医女,中殿是宫女们住的地方,后殿两侧的宫室里,除了林美人以外,还有刘采女和杜芳仪以及其他几位御女。她原来是昭妃的宫女,由于一次受到宠幸而受到册封。为了躲避昭妃的加害,她便装病躲来了恵礼宫。最尽头的那间宫室住着杜芳仪,她是礼部侍郎的女儿,被选入宫后很是得宠,甚至贵为正二品芳仪。但由于性子柔弱,受不了每日被得宠的妃嫔诟骂而恹恹病倒。她因此失宠,自请来这里居住,从此这恵礼宫就成了久病无宠妃嫔的住所。
  她由弄碧扶着散步的时候,林美人正在教刘采女和几位御女练习书法,杜芳仪在一旁微笑着指点。只有在这里,这些韶龄女子才能敞开心胸做真正的自己。她们中最大的是十九岁的杜芳仪,其他的人,如刘采女,也只有十五岁而已。这些女孩也只有在这里才能这样快乐,才能找到同龄人在一起玩乐的温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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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美人是个极温柔的女子,温柔中带有内敛的书卷气,杜芳仪性格内向,平时不太爱说话,但她笑的时候就能给人一种舒适的温柔感,恬淡而温馨。她与弄碧在御花园走了一圈回来,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多走了几步,腰上的疼痛竟然减轻了些。她回到宫室里,喝着宫女送来的井水浸泡过的糖水米汤,觉得极是惬意。
  林美人纤指拈起一颗棋子,轻盈地放在棋盘上,看着怀容道:“怎么又在发呆?再不落子我就悔棋了。”玉手拿起绢子掩唇轻笑。
  怀容这才反应过来,她赧颜道:“让您见笑了,我今天总觉得心神不宁的,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你每天都这样担心,何必呢?”林美人摇头道,“已经被伤的这么深了,就不要再去想那些无聊的事情,最后被害的还是自己。”
  “林姐姐,你的棋艺真好,我每次都敌不过你。”怀容执子落下,眉间的忧色稍减。
  “我这些日子无趣的紧,每日都只有研习棋艺,若再没有进步,就是我根本不通棋艺了。”林美人拈起一枚棋子,凝视着棋盘,眉头稍蹙。
  怀容正在研究怎样打活那一块角落,忽有人急急推门进来:“怀容姑娘,承元宫来了一个宫女,说淑妃娘娘召怀容过去。”
  弄碧手中的拂尘“啪”地掉落在地,她没有拾起来,而是立刻向怀容跑去:“你不能去!”她曾经见过几个认识的宫女姐姐,从恵礼宫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原先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毫无消息,但是怀容来了之后,她知道了,恵礼宫的人命是不值钱的,她们也许像怀容一样是去代人受过的。她曾经经历过多次失去,所以这一次,她潜意识里就有着由衷的排斥。
  怀容捏着棋子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微微颤抖的睫毛,看了一眼林美人。林新月一把抓住她的手,对那个宫女说:“你去回复她,怀容受的刑杖伤了筋骨,医女说以后都再也不能走路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眼里中的娇俏全无,取代的是带着恨意的决然。
  那个宫女应了声是,出去回禀了。怀容的手被林新月握着,还是禁不住出了一手的冷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无助地看着林新月。
  半晌死寂很快过去,大门又被推开了,闪身进来恵礼宫的执事宫女和另一个容貌有些熟悉的锦衣宫女。恵礼宫的执事宫女是尚宫局的正五品奚官,没有什么大事的时候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而今她竟然与这个宫女一齐进来,怀容心中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两个宫女齐齐向林美人行了一礼,那个锦衣宫女慧目望了怀容一眼,语气温存:“奴婢冒昧打扰林主子了,淑妃娘娘传召怀容姑娘,奴婢不敢冒昧,便进来传召了,冒犯娘娘之处,还请您大度体谅。”她举动得体,言辞不卑不亢,很有大家风范,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主子调教出来的。
  怀容记起,这人就是淑妃娘娘的得力宫女棠薇,端午游园那天与她曾有过一面之缘。只听掌事女官低首道:“怀容,你身上的伤走动还是没有问题的罢。你就先随棠薇去一趟,淑妃娘娘待下宽仁,见你身上有伤,也不会太勉强你的。”
  林美人柳眉倒竖。她生得温婉柔弱,内里的性子却是刚硬的。她说:“我被贬到这里来,是我自己没有本事——我承认,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从我眼前离开,我不许她去。她伤势未好不宜见驾,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你就这么恢复淑妃娘娘。”她神色坚定,不允许别人一点置疑。
  棠薇微微一笑,低下头来:“娘娘这不是为难奴婢了么。怀容,娘娘让我问你,段昭容这般害你,你就没有一点怨恨?淑妃娘娘怜惜你的境遇,很乐意帮助你。不过——”她语气一转,“你也要知道,恵礼宫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也不是世外桃源。某个嫔妃想要加害于你,简直是易如反掌。怀容,你真的愿意在这里苟延残喘余下的日子,冒着随时随地会被人灭口的危险生活吗?你可要想清楚了。”
  怀容紧紧攥着棋子。她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知道的内幕太多,她的存在对别人就是一种威胁。事实上,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她知道,她已经介入了这件事情,想要避开是不可能的了。听了棠薇的话,她的心里涌现出小小的不甘,凭什么她要被人陷害,代人受过?凭什么她不能平静安逸地生活?凭什么受到陷害以后就这样庸庸碌碌不敢露面?她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想着,她重重地把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几粒棋子掉落在地,响声玲珑清脆。她抽出被林美人握住的手,恨恨道:“好,我愿意去!”
  林美人看着她,眼睛一眯:“你真的想清楚了?”她轻哼了一声,“看来我还是看错你了,究竟没有一个人愿意过着隐姓埋名的平淡生活的。”她面露嘲色,拂袖而去。弄碧抓着怀容的袖子,急道:“淑妃那里你真的不要去,她——”意识到自己即将的失语,她连忙住口。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看见棠薇正看着自己,慌忙讪讪地不敢说话。
  棠薇不再劝说,而是悄悄走到怀容身边,向她伸出手臂。怀容握着她的手臂,走下软榻,一步步地挪出恵礼宫。虽然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一样,她还是毅然向前走去。她没有回头,因为回头已经没有路了。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54节 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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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恵礼宫到御花园的距离相当于半个横向的皇宫,照着她平时的速度,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到了。可是她自从受刑杖之后就从没走过这么长的路,才走了半截就气喘吁吁。棠薇很耐心地扶着她站着休息,脸上一直都是这般淡淡的笑意。怀容不愿向她示弱,一路上再疼也没有呻吟。棠薇没有多说话,而是很体贴地扶着她,没有向其他宫女那样因为怀容身份低微显露出嫌恶的神色。
  怀容跟着她一路向御花园走去。想着上次的经历,她还是心有余悸,生怕季淑妃也要害她。怀容知道,淑妃要加害她一个待罪宫女,简直易如反掌,她想躲也躲不掉的,唯一的办法只有面对了。
  穿过茂密的一条林荫道,棠薇肃了肃神色,沉声轻轻对怀容说:“淑妃娘娘就在前面的御花园了。”
  怀容极力掩饰慌乱,她咬了咬唇,推开棠薇搀扶着她的手臂,冷冷道:“好了,我自己走。”
  棠薇面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与怀容慢慢穿过御花园的大门。御花园处在内廷和后宫的中间,内廷是内务府内侍的居所以及禁军们的住处、以及各个亲王的临时住处,穿过一道禁门就是外庭。后宫通向御花园的道路戌时落锁,此时御花园就没有任何嫔妃宫女了,若是还有没有回去的,就以重罪论处。现在是晌午过后,正是嫔妃们的午休时间,所以人也不多。怀容一眼就看见那个面对未央湖荷花池倚坐在软榻上的人。虽是背对着自己,她仍然觉得寒意顿生。
  棠薇向那人走去,身侧敛眉扇风的宫女自动垂首退开一步。只听她温柔软糯的声音对淑妃说:“娘娘,怀容带来了。”
  淑妃略略颔首,棠薇对怀容使了个眼色,怀容攥着衣襟尽力做出没事的样子垂首走到淑妃身侧三尺以外,忍着痛重重地跪下来,低眉道:“罪婢怀容拜见淑妃娘娘。”她说完,咬了咬牙就要叩首。值此之际,疼些就疼些吧,万不能让别人抓住把柄。
  “起来吧。”淑妃伸手虚扶一下,嗓音有种成熟女子的柔媚。
  棠薇不自觉地扶了把她,怀容稍稍吃惊,只得低着头咬牙站了起来。淑妃娘娘居然这么快就让她站了起来,若是昭妃,此时肯定会狠狠表现一下自己的威慑力。
  “棠薇,天气如此炎热,这荷花还开得这么好。”淑妃软软的声音说。
  “是啊,娘娘。”棠薇轻柔地接过话,“这时节,就是莲花的天下。过了这时令到了秋天,这些荷花就荡然无存了。”
  怀容抬起睫毛偷偷地看了一眼淑妃,只见她神色如同语气一般柔媚:“只可惜——那几枝白莲在这红莲堆里太扎眼了,要拔掉才好。谁去拔掉呢?”慧目环视四周,一个小内侍喏了声,急急就要往池子里跳。怀容冷冷地看着那个小内侍,悠悠一叹:“今年拔了它,明年还会长,年年都会长,永远除不尽的。”
  季淑妃转眸一瞥,似乎带着些赞许的神色。她懒懒地道:“你说的也是。这花啊朵的,若偶尔冒几棵出来,也是可喜的,可她们一旦长大了,丰满了,就再不受控制,反而抢了主色调。不如早些拔除,也早了了心病。”她语气是温柔的,可是言辞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沉默了半晌,怀容终是问道:“淑妃娘娘位高权重,也会有心病吗?”
  季芸香以帕掩口,笑得弯下腰来,边笑边道:“你说呢?”
  “罪女卑贱,不敢揣度娘娘的心思。”怀容乖巧地低声呢哝。
  “怀容——”淑妃的语气突然间硬了起来,“你不要这么说,即使说了,心里也不要这么想。没有谁是天生卑贱的,只要你肯努力,也许就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她说的极轻,却把怀容吓得几乎要跪下来:“娘娘明鉴,奴婢从没有存过这样的心思!”
  “我没有说你有这个心思。”季淑妃转过身,突然握住怀容冰冷的双手,“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你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谁都不是万能的,谁都需要别人的帮助。现在我需要你帮忙,行吗?”
  怀容只觉得仿若窒息,她看着淑妃,眼角竟然有湿润的感觉。自从入了这皇宫,从来没有一个人以这样的姿态对她说过话,何况对方竟然还是地位及其尊贵仅次于皇后的淑妃娘娘!淑妃的手坚定有力,她的手臂被抓得有些疼痛。她瞬间失神,鼻子酸了起来。虽然知道这是淑妃存心笼络,但是肯这样笼络一个宫女的能有几人?多半是赏些银子首饰罢了。
  眼见淑妃都做到如此地步了,怀容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推脱呢?再推脱就是不识抬举了,怀容自然明白。她挣脱淑妃的手,再次跪了下去:“怀容谨遵娘娘指点,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她想起季淑妃雷厉风行的手段,心里暗暗地想,若能为她所用,也算是按着秦月楼姐姐的指令做事了。只是不知道,她的作用还能维持多久?她与淑妃娘娘还能合作多久?
  淑妃露出满意的神色,她秀眉轻抬,温和道:“快起来吧。身上的伤应该还没有好吧!宫里的女人,各个都是不容易的。”她略有些戚然,不知是在感叹别人,还是在感慨自己。她今年二十有四,刚刚显露出成熟女人的风韵,但是比起那些颜如舜华的韶龄女子来说,早就失去了骄傲的资本。她只能一步一步地这么摸索着前进,只看表面的人只道她待下极是严厉无情,可是又有谁能知道,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后宫里,只有残酷才是她唯一的倚靠呢?何况,她的身后,就是一个大家族的兴衰荣辱啊。
  “只要你愿意协助我,扳倒昭容段氏,你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拿着,这是冬青化瘀膏,你把它抹在瘀伤处,就能好得快一些。”季淑妃拿出一个瓶子来,微微一笑递给怀容。
  怀容不再说什么,因为此时已经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棠薇送怀容出了御花园,略略嘱咐了几句,又递给怀容一个镯子,随即又转身走回淑妃娘娘身边。她执起扇子悠悠地给淑妃扇着风,施施然问:“娘娘您似乎从来没有这般主动过呢。这样值吗?”
  淑妃享受着徐徐吹来的微风,她没有睁眼,直接懒懒道:“值。快刀在手,当用不用,是庸人作为。你要明白,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用错了地方,白白浪费人力财力,还不能让其发挥出最大的效用来。”
  棠薇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拿起一块冰镇雪梨喂进淑妃娘娘的嘴里。随即她又拿起一块自己吃了,吃完不由得呼着气说:“真凉。”
  淑妃笑得倾国倾城,她柔声道:“让你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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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大家忘记季淑妃了,下面回放一下前文的伏笔:
  出自第六章:
  德显五年,尚服局中发现盛宠妃嫔曹御女的尸首,尚宫局掌刑女官拷问了许多人都毫无结果。皇上知道后大怒,决定杀掉所有知情者,牵连了的内侍、宫女和嫔妃将近四百人。宫人不想坐以待毙,在几个内侍和女官的领导下,准备了绳索和木棍准备反抗出逃。江湖上的黑道势力法恩会在宫外协助,杀了御林军将近一千人,接应了一百多活着逃出来的宫人,在江湖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季淑妃的兄长季将军奉命绞杀法恩会,不知伤亡了多少人,终于让法恩会销声匿迹。皇上重赏了季将军的家族,不仅提拔了他当御林军的都统,现在已经官至太尉,权至掌管全国的军队。
  季太尉的妹妹季芸香当时产下的恬伊长公主已经两岁,皇上见她分外健康可爱,疼爱非常,不仅给了她封号“恬伊”,还将季芸香晋为淑妃,成为正一品妃嫔之一,与皇上在太子府时的宠妃萧贵妃齐等了。同时,后宫中又精简了女官和机构,直到现在,偌大的后宫还不足两千人,与先帝时后宫一万人的现象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成了仕人夸耀时世清明的理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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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元宫的季淑妃,是圣宠了多年的,德显二年进宫,膝下的恬伊长公主极是得皇上的宠爱。几位有了皇子和皇女的嫔妃,除了恭妃和多病的许美人,就是还算得宠的德妃了。正一品贵淑徳贤四妃如今已有贵、淑、徳三妃,除了萧贵妃外,其他二位膝下都有皇女一人。皇上登基十年,现在还子嗣单薄,只有一儿三女,而唯一有皇长子的恭妃却极得皇上的厌憎和后妃们的欺压。皇上正值而立之年,年轻气盛,自是比较多情,又没有太后以及太皇太后的管辖,所以内宠很多。萧贵妃是宰相大人的女儿,地位自然稳固。但是这么多年来,能隆宠不衰的也只有季淑妃一人。
  还有第四章的最后一节,也讲到季淑妃,大家要是忘记了可以去翻翻,嘿嘿~~~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55节 谋划
  热烈庆祝怀容小朋友即将翻身~~~~~~~~~~
  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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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御花园后,怀容一路慢慢地向恵礼宫走去,身上的疼痛似乎好些了。她正想着该如何同林美人说起,就被恵礼宫门口的赵奚官拦住。怀容这几日没与她有什么交情,见她面色凝重,忙问:“怎么了?”
  “怀容,”赵奚官似乎觉得此事有些难于启齿,但作为尚宫局正五品女官,她也不能不做自己该做之事,神色严肃道:“宣奉御女官大人的调令,原昭妃宫女玉怀容既刻贬往浣衣局,不得有误。”
  怀容没有显出任何惊异,反倒是赵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思虑良久,道:“宫中之事,也不是我们做得了主的,既然命运把握在别人的手上,你就只有认命了。有这几日的休养,也该够了。该来的事情谁也躲不掉,对吗?你去收拾一下,我立刻送你去罢。”
  怀容轻轻一笑,握着她的手指:“我清楚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但我们是没有缘分的,遂就此拜别吧。我来时也没有带什么东西,两手空空地去就成。”
  由于赵奚官的一再坚持,怀容只得让她送自己去浣衣局。浣衣局路途并不远,往东穿过一条小径就是了。这里相对恵礼宫而言还是比较靠近后宫,所以人影和喧闹声渐渐多了起来。在这里的宫人不是身穿青灰短打布衣、端着木盆,梳着大辫子的低级宫女,就是锦衣华服,走路时两只眼睛朝上看的高级内侍。
  浣衣局的格局与尚衣局有些像,一进宽敞的大门就是条一样宽敞的巷道,巷道中央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但大都是普通嫔妃穿的棉质睡袍和中衣,像一个个白色的孤魂野鬼在空中飘荡。每走过两间浣衣房就是一排雨棚,那些色泽光鲜,做工精细的绸缎衣裳因为怕晒,就挂在这避阳处。假把每个雨棚过处看做一进,这里每一进两侧都有四间屋子,这四间浣衣房共用一个水井,用过的水就倒在房门前的沟里顺流往下。前面的几进中央挂着的都是些小衣,越往后走,晾晒的就是些翟衣直裾之类的大件衣服了。这里的潮气甚至比尚衣局还大,但是怀容却没有埋怨嫌弃的意思,只一心跟着赵奚官往前走,不知道要走向何方。
  赵奚官对这浣衣局仿佛是轻车熟路,领着怀容一直向前走,直到一个大水塘前。几个正在浣衣的宫女听见脚步声,略略瞥了一眼怀容,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来。当她们看到穿着正五品女官服饰的赵奚官时,没有事情的几个宫女便围了上来,怯怯地问道:“姑姑,是不是又有调令来了?奴婢可不可以出浣衣局了?”
  “都散开,围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女走了出来,正准备呵斥这些小宫女们,抬眼瞥见了赵奚官,转言道:“没见过女官大人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干活去?”
  那个老宫女转身对赵奚官说:“敢问姑姑,是不是——”她虽任这浣衣局的掌事宫女,但却没有品级,所以仍然要称呼赵氏一声姑姑。
  赵奚官得体地对她点点头:“这个宫女犯了错误被贬来,身上还带着伤。你就按着应分配的事情指派她去做事情吧,这是奉御女官大人的命令。”
  “老奴知道了。”那个宫女垂首敛眉,一直到看不见赵氏人影了以后才抬起头来。怀容这才注意到她其实并不老,可能是在浣衣局经过长年累月辛苦劳作的缘故,所以鬓发先衰,显得老态。她不禁叹息,宫里的女子可怜,可是浣衣局的女子最是可怜啊。犯了错误被贬到这里,从此以后就要开始这般艰辛的生活,几乎是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了。不像六局的宫女,虽然地位一样卑贱,但做了十几年后好歹有机会可以做上女官,不用这样一辈子无依无靠只能与冷水和棒槌为伴,生病了以后不能受到医治,只能痛苦地死在安乐堂里。
  她看着那个宫女饱经风霜的脸,不禁心头一叹。她想,如果自己以后真的要一直住这里,谁知不会像她这般?
  那个老宫女没有多说话,大概是多年的宫廷生活养成的好习惯。她指着水塘边的一堆衣物,冷淡地说:“这些被单三天之内要晾干,你有伤的话,就少做些吧。”
  怀容自然是不敢乱得她的恩惠,忙道:“奴婢知道了,只是小伤,不妨的。”
  眼见那老宫女转身进屋,怀容忙走到水塘边,不理会众宫女冷漠的眼神,拿起棒槌开始洗那一大堆被单来。她做了半晌,突然有一个宫女走过来,抱走了那一堆被单。怀容只觉得诧异,却见那宫女回过头来漠然道:“你有伤,这些我们来做,你做那些。”她以目光向另一边示意。
  另一个小宫女抱着一大堆被罩来,说:“俜姐照顾你有伤,今天你就洗这几床被罩,以后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怀容刚想感激,翻看那几床被子时,却讶然发现这几床被罩竟是有染红的。她脸上又是气恼又是羞红,抬头看那个宫女。那几个宫女本来正望着她窃窃私语着什么,见她望过来,连忙又举起棒槌,若无其事地狠狠地捶打起衣服来。
  怀容知道自己新来,不愿与其他人起冲突,只得忍气吞声地洗起来。她腰上的伤本来就严重,蹲久了更是眼冒金星浑身酸软。但是想起曾受到的苦楚,现在的隐忍就是今后扳回败局最好的办法。其实她不知道,浣衣局的女子是最喜欢欣赏新来的宫女受罪的。她们每次都把最脏最累的活交给新来的宫女,并以此为乐。洗被罩看起来是很轻松的,但是晾晒就很费力气,每次最起码要四个宫女才能把被罩晾起。这里的宫女从来都不会帮助新来的人,除非等来下一个被贬的宫女。这些困难对新来的宫女都是难于启齿的,看着这些新人痛苦的神情和乞怜的眼神,她们的心里才能平衡。
  其实,在宫里没有人愿意做如此的事情,谁不是生活所逼而被迫与早些被玷污的人一样?如果谁与多数人不一样,他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是一定的。怀容看着那几个对着自己窃窃私语的宫女,不禁叹了口气,也狠狠地举起棒槌来。
  怀容就这样低调地在浣衣局呆了三天。第三天一早,一个衣着不俗的宫女送来一床被罩,鼻孔朝天地命令各个宫女:“这是段昭容娘娘侍寝过后盖的被子,你们可要好好洗,别和那些脏东西混在一起,不然娘娘惟你们是问。”
  老样子,浣衣局的宫女仍然是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的想法。那个宫女也觉得无趣,更不好屈尊纡贵与她们争执,跺着脚骂了一句。怀容虽然心跳得厉害,但还是强装得面色如常,低着头接过她手上递过来的被罩。这个宫女明显是没有见过怀容的,见有人接过被罩,哼了一声便走开,生怕浣衣局的空气污浊了自己。
  怀容紧紧地抓着被罩,心里跳得厉害。她把被罩放在一堆普通的被罩之上,站起来擦了擦手。旁边的一个宫女看了她一眼,怀容解释道:“我去出恭,马上就回来。”那宫女显然对她什么时候回来的问题不感兴趣,又低下头忙着自己的事情了。
  怀容把手心的水和冷汗狠狠地在围裙上擦干,跨出三层雨棚,来到一间专门清洗中衣的宫室前。她把棠薇给的镯子拿在手上,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宫室内走了一圈。她绕了一大圈,但还是没有任何人看她。怀容有些心急,手心又沁出了涔涔冷汗。她又绕了一大圈,还是一无所获。快走到门口时,突然有人把她一把拉过去,怀容见是个没见过的宫女,不由得犹豫了一下。那个宫女迅速地塞给怀容一包药粉,没有多说什么话就走开了。怀容本来有点担心,但觉得淑妃行事谨慎,应该不会有差错。
  怀容回到水塘边,因为激动面色有些潮红。明目迅速环视四方,见没有人注意,她慢慢地蹲下来,把手伸进那一堆被单里。她找出段昭容的那条,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粉抹了进去,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人,拿着最上面那床被单,若无其事地用棒槌敲起来。
  槌着槌着,她突然想起来从前一些因为牵扯进宫廷纷争的宫女,最后的结局都是被灭口了,觉得自己此刻的作为,就离她们的结局不远了。长久以来,卷入宫廷争斗的下等宫人从来都没有好结果的,但是他们还是不得不这样做,即使知道前面是悬崖荆棘,也要踏着步子往前走。有什么办法呢?如今已到了这样的地步,不往前走也是个死,不如放手搏一回,说不定还有生存的机会呢。如果害怕,当初还不如听林美人的,告病不去了。
  其实,为季淑妃所用,也是她的光荣啊。怀容自嘲地笑着,用力槌起了被单。淑妃娘娘的要真的很管用,如今腰上的伤已经没那么疼了,只是蹲下来和站起来时还是像被锥子刺过一样疼得刺骨。水真冷啊,她想。望着天上的飞鸟,她握紧衣槌,暗到成败在此一举,如果失败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十二章 披帛七尺曳地上
  嘻嘻,恭喜怀容小朋友终于要翻身了哇~不容易呀,挖卡卡~~~~~~庆祝一下呢~
  怀容:你个后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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