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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叹宫花寂寞红

_4 萑丛归(当代)
  男孩子看了她一会儿,哽咽道:“我,我的项圈掉,掉进湖里了,奶娘,奶娘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的。”
  怀容微微一笑,心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掉个项圈也哭成这样。有谁敢骂皇子呢,这样犯上的事情,没有哪个奴才会做吧。怀容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让奶娘再给你一个就是了,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男孩用手背擦擦眼泪,道:“是了,我是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哭。”
  “这就对了嘛。”怀容微笑着,拿出手巾替他擦去泪水。皇长子今年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眼神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有些看破尘世的恍然。他啜泣着,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要哭。怀容对他分外怜惜,让他靠着自己的肩头并排坐着,用手巾给他擦去泪水。
  忽地,一个布衫中年宫女出现在面前,指着皇子说:“你个小崽子居然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你跑这里来干什么,想跳湖?”
  怀容被她吓了一大跳,想不到她对皇子说话这么不敬,心里十分不解。怀里的皇子站了起来,冷冷地说:“我把贵妃娘娘赏赐的项圈弄丢了。”
  “什么?”奶娘暴喝起来,“你还想不想活了,贵妃娘娘的东西你也敢弄丢,你还真把自己当块宝啊!你谁啊你,不就是一个贱人生的杂种吗?要不然皇上怎么说过宁愿不要你这个儿子!”
  怀容见她越骂越难听,连忙止住她话:“你怎么这样对皇子说话呢?她好歹也是皇帝的长子啊!”
  奶娘哼了一声,轻蔑地道:“他还皇长子?皇上都不要他,他算哪门子皇子?如今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若是生下男子,这宫里哪有他待的地方?”
  怀容惊讶道:“皇上……极不欢喜他么?”
  “那是当然。”奶娘呸了一口,“如今皇上广纳嫔妃,就是想要一个儿子,等后宫有了儿子,就没他的容身之处了。”她的语气极是厌憎,似乎说起皇子是侮辱了她的嘴一样。她继续道:“他就是一个贱人生的,哪里有人关心他,萧贵妃娘娘心善,赏他一个项圈,他居然给弄丢了……”
  “不许你说我娘是贱人!我不许你说”皇长子忽然爆发了,他死死拉扯着奶娘的衣襟,大声哭喊,“你才是贱人,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娘!”
  注:海天霞色:素白,微红。团衫是妃嫔们平时的常服,也是低阶嫔妃规定穿的最好衣服。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八章 半颗樱桃点绛唇
  第二卷的写作进入最后一个章节了,由本章开始,怀容就要开始她真正的宫廷生活了
  前面说了怀容被调服侍昭妃,现在她渐渐融入了宫廷争斗
  也被迫开始争斗中的生活
  人的本性慢慢地体现,宫廷内部的矛盾纷争也渐渐展开
  本章章节末会有一个小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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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人物等级表:
  韩若惜——昭妃——从一品——嫔妃——慎和宫
  李氏———良人——正三品——女官——昭妃女官
  段珠衾——昭容——正二品——嫔妃——蘅祥宫
  王诩芳——恭妃——从一品——嫔妃——慎仪宫
  和宜辰——侍巾——正九品——嫔妃——宁妃侍巾
  张倪———御女——正七品——嫔妃——守淑宫
  莫欣晓——御女——正七品——嫔妃——守淑宫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36节 殿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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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你知道了,作为一个宫女,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行了,对其他的事情千万不要存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若不像恭妃生了儿子,你的地位连普通宫女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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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皇长子拉开,随手推倒在地,骂道:“你做死啊!你娘不过是个宫女,还想攀上枝头,生下了你就被皇上厌弃了。要不是当年太后的极力支持要封她为恭妃,她现在是个屁!”
  原来皇长子的母亲是被皇上厌弃的宫女,虽然现在封了恭妃,却极不得宠爱,连膝下的皇长子也是处处遭人欺辱,就连奶娘也欺负他。怀容对皇长子的处境极为同情,但是她只是一个宫女,对这一切又有什么办法呢?她转身正欲扶起皇子,从角落冲出一人,早把皇子扶起来了。那人鬓发散乱,衣衫也是洗的发旧了。她扶起皇长子,怒视着奶娘,歇斯底里地叫道:“你为什么打我的儿子!”
  怀容心道,这人就是恭妃了。她不到三十岁,却早就失去了颜色,眼神也只有无奈的恨意。虽然细看来还是有几分姿色,但是岁月早就在她的鬓角和眉际刻下了沧桑。她抱着皇长子,伤心地哭泣,皇长子也同样紧紧地抱着她,二人哭得极是伤心。奶娘斜了她一眼:“不是叫你在宫里静养吗,怎么又跑出来了?你好自为之啊,别触怒了皇上,反而连累了我。”
  恭妃停滞了一下,她擦去泪水,抱起皇长子,轻轻地拍着他背安慰她。奶娘推了她一下:“磨蹭什么,别让人看见你,要不然我们都要完蛋。”
  怀容再也无心看湖水的景色,只能悲戚地离开。这一切悲剧的造就者是谁呢,是皇上?是宫廷?还是人心?她不懂,也不可能懂。
  “怎么才回来?”花穗看见怀容神色戚戚,淡淡问。
  “我看见皇长子和恭妃了。”怀容一闭上眼睛,就看见皇长子哀哀哭泣的样子。
  “看到了?”花穗叹了口气,拉着她站好,严肃地训诫说,“这下你知道了,作为一个宫女,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行了,对其他的事情千万不要存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若不像恭妃生了儿子,你的地位连普通宫女都不如。”
  怀容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永远都不会存有这样的念想。”她握紧拳头,告诉花穗,也告诉自己。恭妃娘娘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她一定不能被表面现象所蒙了眼睛。
  花穗颔首笑道:“这就对了。好了,不要忘了,作为宫女要始终面露微笑,即使心里有再大的事情,也不能让人看出来。你不要再想别人的事情了,筵席已经开始,你我站正了吧。”
  怀容点头,又露出勉强的微笑来。前方也有宫女成排站着,面露温和的微笑,只是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她突然想,在宫廷里,所有的人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故事吧。
  突然,一对衣着五颜六色的宫女队伍缓缓朝这边走来,领队的是一个三十上下女官模样的人。这些宫人都穿着彩绸高腰襦裙,配着飘裾流苏,看起来七彩缤纷,如同天上的彩虹一样。她们都梳着高髻,发饰、妆容极尽奢华与夸张,长及地面的披帛与长长的水袖悠然拖曳着,仿佛一对对仙子从天上降临。怀容愣了一下,知道她们是尚功局的舞女,定是给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会添色来的。
  怀容注视了一下,这一列约是十九人,八个穿着黄绿色高腰襦裙,水袖极长,没有戴披帛;六个人穿嫩绿色高腰襦裙,裙下有飘裾,配着月白色披帛,像极了月宫中的仙子;还有四个人穿着浅绯色高腰襦裙,飘裾极为华丽;领头的那人身着水红色大袖衫,透出中衣极长的鲜艳的水袖,梳着极高的发髻,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待她们近前,怀容忽然发觉,那着水红色大袖衫的居然是那日里遇见的舞女张倪!
  只见张倪神情格外严肃,严肃得甚至有些像奔赴刑场的决然。她目不斜视地随着女官走进凤仪宫殿门,怀容一直注视着她,她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准备了一会儿,舞蹈就要开始了。怀容不想错过好戏,向门边移了一些,想探头进去看,花穗也由着她。
  舞蹈在悠扬的编钟声响下开始,只见众舞女围成一圈,然后在大圈中又有了两个套在一起的小圈。最外面的穿着黄绿色衣服,她们将水袖高高扬起,霎那间六个穿嫩绿色衣裳的舞女已经站在她们的肩膀上围成一圈。圈子并拢,散开时那四个浅绯色衣衫的舞女已经站在嫩绿色衣衫舞女肩膀上。笙箫和鸣,配着编钟悠扬的声音,舞女们挥舞起了水袖,仿佛一座隐藏在仙境中的高塔。乐声忽然停了下来,众人一愣,忽听笛音婉转,张倪以精湛的舞技高高地站在了塔顶,水袖挥出,仿佛仙子一般。塔下的舞女们上下挥舞着水袖,如波纹一样绚烂。大殿里顿时响彻雷鸣般的掌声。
  舞女张倪伸出纤足从塔顶轻盈地滑下,塔座分散开来,众人又挥舞起水袖。张倪又被高高地托起,她轻盈地使出一个漂亮的空翻,又赢得了满堂的喝彩。外围的舞女向后倒翻,踢起右足,张倪立在她们足见的一点上开始旋转,水袖翻飞如雁子展翅翱翔。众舞女足尖落下将她包围进圈,最后伸手将她右足托举起来,她红色的大袖遮住面孔,然后突然展开,一束鲜花从袖子里飞了出去,真好打中皇帝桌上的金樽。任谁也知道这是失误,怀容吓得冷汗直冒。只见皇帝吓得站了起来,张倪滚落下来,跪在皇上面前。后宫妃嫔无不倒抽了一口气,怀容捏了把汗,有些绝望地想:“张倪这下算完了,惊到了皇上不是死罪?”
  她没有再看,心情沉重地转回头来。脚底有些发凉,她想着,完了,完了,张倪这下没指望了,师父又白派一个人进宫了。
  怀容随着昭妃闷闷地回了慎和宫,心情十分地沉重。这几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做事总找不到一点头绪,似乎总是忘记该做什么。花穗提醒她好几次,她还是这样闷闷的。花穗无奈,只能让她做些闲职,离开昭妃娘娘的视线,免得忤逆了她。
  这天,段昭容独自一人来找昭妃,怀容拿着抹布擦拭窗户,似乎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她略有些好奇,便趴在窗子上偷偷地听。只听见段昭容高傲的声音说:“这个张倪也太傲了,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就是个卑贱的舞女吗,也敢邀得圣宠!而且还让皇上连续七天都呆在她那里,简直是不把我们这帮姐妹放在眼里!”
  过了一会儿,传来了昭妃的冷笑:“人家现在可不是舞女了,是皇上亲封的正八品更衣,珠衾姐姐也该改改称呼了。”
  段昭容半晌不说话,只听昭妃又道:“她现在不过是最末的采女,妹妹这般在意做什么?以你我的身份,随便抓她个把柄秘密处理掉她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么?”
  “可是她现今正值圣宠,我们害她岂不是……”段珠衾说。
  “当然不是现在,也最好不要是我们。”昭妃冷然道,“你就等着吧,皇上肯定还会再晋她位分,等到后宫众人都不满怨愤的时候,自然有人帮我们除掉她。”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37节 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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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告诉你,我进宫来,就是来找死的;云泽笠送我们进宫来,本也没指望我们活着出去!我们在他眼里连棋子都不算,连蝼蚁都不如!不仅是我,你也是一样,怀容更是一样!当我们没有用处了,他就会把我们无情地丢弃,所以我更要在这有限的生命里活的精彩一点,放纵一点,至少我死了以后,能有人记住我的名字,记住我张倪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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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若惜姐你说的很对。我过问了皇后表姐,她似乎也对张倪有些不满呢。”段珠衾说。
  “连皇后都这么说?”昭妃似乎拍了一下案几,“太好不过了,连贤德温淑的皇后也这么想,看来,我们是可以采取行动了。”
  “那当然。”段珠衾的话音有些得意,“皇后可是我的表姐啊!她当让得帮我。”
  屋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怀容吓得连忙跑开。她的心跳得极快,回想着昭妃与段昭容的谈话,心情更是复杂。照着她们的说法,张倪不仅没有受到处罚,还邀得圣宠,连续七天侍寝,封了更衣!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吗?若是真的,她是不是应该为张倪高兴呢?
  得到圣宠是好事啊,但是张倪这样的方式已经引起后宫众人的不满,段昭容和昭妃已经决定要联手除掉她了。怀容知道宫廷的可怕,张倪只是一个小小的正八品更衣,在后宫争斗定是处在弱势的。该怎么办,应该去告诉她,让她早做提防才是!
  怀容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量,她刚跑出几步,忽然想到如果去找张倪,被花穗、芷璃她们看见了,她又该如何说的清楚?不行,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再添乱了。怀容冷静下来,她慢慢地走着,忽然看到慎贤宫,对了,找和宜辰商量便是了!她也是格思会的,应该会帮助张倪才对!想着想着,她快步朝慎贤宫跑去。
  慎贤宫与慎和宫的布局极为相似,怀容找到了侍巾居住的偏殿,看见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孩坐在门口,便问道:“请问和宜辰侍巾在吗?”
  那宫女瞥了她一眼:“在——不在,又怎么样?你想干什么?”
  怀容不想与她争论,忙说:“我找她真的有急事,麻烦你通报一声吧。”
  那宫女翻了她一个白眼:“你就是那个被赶出来的怀容吧。你有什么事?我告诉你,和侍巾现在也有急事,奴婢的事能比主子的事更急?”
  怀容不想理会她,径直朝偏殿喊:“和宜辰,和侍巾——”
  大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和宜辰看着她的宫女念衾道:“有人来你怎么不通传一声?”
  念衾指着怀容:“宜辰姐,你看,是那个被赶出来的怀容。”
  和宜辰秀眉一撇,冷然训斥道:“你可知道她是谁?没眼色的东西,她是昭妃的宫女,你这样怠慢不怕得罪人?”
  念衾楞住了,随即行了一礼,笑道:“念衾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怀容姐姐原谅!”她笑起来是那么明媚,丝毫找不到方才那鄙视的神情。怀容轻叹,她怎么与芷璃一个德行,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这就是谨礼宫教出来的宫女?
  怀容客气地引怀容进殿,笑道:“你今日倒是有时间。”她示意众人退下,念衾便带着众人离开了。
  怀容也不客气,坐下便开门见山:“张倪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和宜辰把茶盏轻轻地搁在桌子上,笑吟吟地说:“你今天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
  “宜辰。”怀容站了起来,握住了和宜辰的手指,“你也知道,张倪是格思会的,也是我们的人,如今我们不能不帮她!”
  “你在说什么呢?”宜辰依旧是浅笑盈盈,她把怀容按在椅子上,自己也坐在她身边,“张倪如今圣宠无以复加,还需要我们帮助吗?”
  怀容有些急了:“在宫里,盛宠就是在风口浪尖上过日子。我听见昭妃娘娘和段昭容都说要除掉她,她现在的处境是很危险的!”
  宜辰打开茶盏的盖子,不紧不慢地说:“你这样的话,我听许多人都说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宫里向来如此,谁得宠,矛头就针对谁。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如果她不能好好地走下去,我们也只能扼腕叹息,什么也帮不了她。”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怀容有些不解。
  “当然。”宜辰的话语不容置疑,“你以为呢?这样的邀宠手段,虽然危险了些,却也十分有效,难道你不觉得吗?如果你刻意要阻止,就会坏了云会主的大事,你可明白?”她的语速不经意间加快了。
  怀容站了起来:“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她绝望地说,这是一条人命啊,难道师父的目的真的是让她死?
  宜辰放下茶盏,声音低沉:“也许吧。云会主下棋,一向是舍得牺牲棋子的。”
  怀容抓住宜辰的手:“不行,我们绝不能让她死,至少,她还没有完成师父的交代,我们不能让她死的!”
  宜辰叹了口气:“算了,她这么牺牲也是不值得的,我们就帮助她吧。至于她想不想让我们帮,我就不知道了。”
  怀容开心地握着宜辰冰凉的手指:“谢谢你,宜辰,真是太感谢你了。”
  宜辰摇摇头,她看着怀容,笑得很无奈。
  顺福宫,惠祥殿,一片安宁。
  张倪独坐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反射的影像,轻轻地哼了一声:“你又来了?”
  和宜辰关上殿门,颔首道:“我又来了,张更衣。”
  张倪冷冷地说:“皇上今早说封我为正七品御女,你喊错了,和侍巾。”
  “张御女。”和宜辰冷笑:“恭喜你又得晋封啊。”
  张倪转过身来,鼻孔里喷出不屑的气息:“你又来做什么,又来让我避宠?你再敢说这样的话,我马上请示皇上把你杀了。”
  和宜辰依旧是浅笑盈盈,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的确是来劝你的。不过,这次是玉怀容来让我劝你。她现在服侍昭妃,听昭妃说要害你,所以急忙找到了我,让我劝你避宠。”
  “玉怀容?”张倪蹙紧涵烟眉,“就是格思会云会主的最小女的弟子?”
  “是的。她让我来劝你,她对你极是关心,说不想让人白白牺牲。这是提前月事的药,虽然伤身体,却可以让你明天就可以不再侍寝,后宫的怨愤就会少一些,那些要害你的人也会晚一些再动手,这样你就不至于毫无准备了。”和宜辰上前,摊开掌心,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张倪瞥了一眼那黑色的药丸:“少一些?反正总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你也不用来劝我了,怀容是云会主这几年最得力的徒弟,她的话,也许是云会主在实验我来着,看看我的决心是否坚定。”她的话无奈中透着嘲讽。
  “你这话有些绝对了,我能看出,怀容是个性情中人,不是那么容易被控制的。她行事总有自己的想法,谁也管不住。”和宜辰离她近了些,“谁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何必一心求死?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
  张倪冷哼:“你也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即然这样,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师父送我们进来的意图?好好当你的侍巾去吧,别烦我了。”
  和宜辰有些急了,她站了起来,指着张倪的鼻子说:“你这是在找死!”
  “对,我就是在找死!”张倪也站了起来,她的声音颤抖而高昂,“找死怎么了,难道你不是在找死?我告诉你,我进宫来,就是来找死的;云泽笠送我们进宫来,本也没指望我们活着出去!我们在他眼里连棋子都不算,连蝼蚁都不如!不仅是我,你也是一样,怀容更是一样!当我们没有用处了,他就会把我们无情地丢弃,所以我更要在这有限的生命里活的精彩一点,放纵一点,至少我死了以后,能有人记住我的名字,记住我张倪这个人!”她说得歇斯底里,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和宜辰沉默了,听着张倪的肺腑之言,她无话可说。她知道,自己与张倪一样,也不过是颗无足轻重的棋子,有谁会在意她的死活?她们终究是一样的人啊,谁能救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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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38节 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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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为了什么,人生在世,总要追求什么吧。为了追求而死,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只要自己觉得有价值,就有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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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容托着腮,坐在慎和宫的台阶上望着飞过天际的一群鸽子。她遐想万千,自己如今在这深宫里生活,每天被所在这红墙大院,过着不为自己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师父说,等事业成功了,她们就可以不用再受奴役,就是主人了,可谁知到那将会是什么时候呢?
  天际又是一阵鸽子飞过,怀容心绪万千。一只鸽子落在最后,怀容心奇,只见那只鸽子盘旋了一阵俯冲下来,她心里喜悦,打了声鸽哨,那只鸽子便径直扑向她怀里。
  “小雪,你怎么在这里,你想我了吗?”怀容抚摸着白鸽柔软的绒毛,柔声说道。这只鸽子是秦月楼姐姐豢养的,极通人性,怀容甚是喜欢。如今一别已经是三个月了,她又怎能不欣喜?
  小雪咕咕地叫了两声,用喙子啄啄怀容以示友好。怀容抚摸着它,从它脚下拿出一张纸片。打开一看,怀容愣住了。那白纸黑字显然是秦月楼的笔迹,赫然写着一行字“五月二十八日晚子时,绛春苑,要事相商”。纸条背后附着几根草,怀容认识这是迷药。她不禁大惊失色,秦月楼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是让她晚上偷偷溜出宫?究竟是什么事情,秦月楼需要这般劳费心机让她出去?
  怀容把纸条撕碎攥在手心,小雪扭了扭肥嘟嘟的身子,扑了扑翅膀飞走了。目送着小雪矫健的身躯逐渐远去,她的心里竟然盈满了渴望。什么时候,她才能像小雪这般自由地飞翔呢?难道秦月楼姐姐是奉了师父的意思让她出宫吗?她突然间对宫外的生活很是渴望,如果能不再生活在皇宫里,该有多好!那时候的天空,该有多么蓝啊!
  “怀容。”她正在遐思,猛地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只见和宜辰款款走来,脸上没有表情,“对不起,我没有做到。”
  “什么?”怀容的脸色一下子发白了,“你是怎么对她说的,她不想要命了?”
  和宜辰叹了口气:“你说的是,她的确不想要了。”她的语气分外严肃,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怀容自然也知道和宜辰没有开玩笑,她急切地道:“她这样是为什么?”
  和宜辰轻哼一声,转过身去,探看小径旁那株夕阳下开得最盛的木槿。她掐了一朵最红的木槿花,转过身来道:“不为了什么,人生在世,总要追求什么吧。为了追求而死,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只要自己觉得有价值,就有价值了。”
  “难道还有人求死不成?”怀容急得脸都红了。
  “在宫里,一切都要靠自己,勉强无用,姑且顺其自然吧。有时候计划好的事情,到了当时,说不定就变了,所以,还是不要计划的好。”和宜辰发髻上的流苏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摆,在夕阳下,更衬得她俏丽的面庞朦胧精致。
  怀容摇摇头,似乎这金色的夕阳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了。她思虑了一会,突然叹道:“宜辰,我觉得仿佛不认识你一样。”
  “呵。”宜辰微笑着走近,“一个人不可能完全了解别人。谁都有自己心中最隐秘的事情,也许你曾以为了解我,但是我告诉你,你所知道的,只是一个方面,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方面而已。不仅是我,谁都是一样的。所以,千万不要以为了解某人。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在人前会吃亏的哦。”
  怀容愣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我从不认为我了解你。罢了罢了,你说张倪的事该怎么办?我真的不忍心见她被人害。”
  宜辰叹道:“你还不明白吗?以我们的力量,什么都做不到,还可能把事情越弄越糟。如今之计,也只有静观其变,狗急跳墙,困兽犹斗,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
  她说完话,柔和的轮廓在美丽的夕阳下绽开一个无奈笑容。她转身离去,略显寂寞的剪影渐行渐远。怀容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间想通了: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强求也许会让事情发展不受控制。看来,她在行事上还是冲动不计后果,要多向和宜辰学习才是呢。
  想着想着,怀容忽然疑惑起来。和宜辰虽然是格思会的,但是她进宫的原因和目的,她从来不知,师父也似乎从没有提起过这个人来。她真的会帮助张倪吗?就算帮助了,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吗?怀容惊讶地发现,她似乎太相信宜辰了,这是为什么呢,仅仅因为宜辰她是格思会的?还有,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救张倪,张倪与她并没有什么交情,她如今为什么要冒着被师父斥责的危险救她?怀容忽然发现她连自己也不了解了。秦月楼姐姐说她是个率性的人,难道这就是率性吗?
  夕阳早已落下重重帷幕,怀容在苳祥殿外殿收拾屋子,听着里屋断断续续传来的谈话声。段昭容与昭妃已经谈了将近一个时辰,主子没睡,她们这些宫女自然也不能睡,只能做些事情捱着,以免主子要做事情的时候找不到人。段昭容与曾经是昭仪的昭妃曾同住蘅祥宫,关系自然要好,这都谈了这么久,二人似乎还是没有睡意。
  花穗倚在门边托着腮打瞌睡,怀容却睡意全无。想着方才断断续续听见的谈话,她心急如焚,丝毫没有睡意。
  张倪这个贱人又得晋封了,现在是正七品御女了。
  哦,那她又该搬迁宫室了吧。
  是的,她现在在守淑宫与御女莫欣晓同住。
  莫欣晓?是不是那个向你示好,想依附你的那个?
  后面的说话声越来越小,以至于怀容听不甚清楚。她只零星听见几个词“莫御女”、“皇后娘娘”、“琉璃宝塔”之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隐隐地预感着,也许这宫廷里的确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不知不觉中,她竟然也靠着墙开始打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开始点,一不小心撞到了墙,她小声抽了口气,揉了揉脑门醒过来。恍然发现花穗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怀容睡意全无,问道:“花穗姐姐,出什么事情了?”
  花穗此时已经全无倦意,她盯着怀容问:“今天下午在殿前与你说话的是什么人?”
  怀容料想她说的是和宜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但她心里不知何事,终究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她是宁妃娘娘的侍巾和宜辰,我们在谨礼宫认识的。”
  “哦。”花穗点点头,面上微笑道,“是原来就认识的,这是可以的。但是你要记住,当你服侍一个主子的时候,就不要与其他主子的人私下有来往,不然,很容易惹麻烦上身的。”
  怀容不解地看着花穗,虽然心中疑惑,但想起宫中不应该知道过多的事情,只能应了。此时昭妃的女官李姑姑走了出来,面色威严地对她们二人说:“花穗,娘娘唤你进去。怀容,你掌灯送昭容娘娘回宫。”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39节 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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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这件事情是躲不掉的,与其无用地祈求不要发生,不如祈求它早点发生,以了念想,也好防止没有准备的突然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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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容应了一声,取下殿外挂着的宫灯,低头等待刚刚走出来的段昭容。段昭容看了她一眼,走出门去,后面的宫女紧紧跟随。怀容执灯走在昭容的右侧,悄悄抬头瞥了她一眼。只见段昭容夜行还是那么仪态端庄,不失风度,冷冷翘起的嘴角有着一丝傲气,与上次端午游园见时无异。
  刚走出慎和宫的花苑,段昭容突然说“你走吧”。怀容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道:“天色已经暗了,还是……”
  段昭容身边的那个宫女语气急切而轻蔑,只听她道:“娘娘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那么多话,新来的宫女吧?”
  怀容讪讪然站在原地,任凭那宫女从手中夺了宫灯,扶着段昭容远去。她耸了耸肩膀,露出无奈的神情。忽然间她想到,今天是五月二十七,明天就是秦月楼相约她出宫的日子。这该怎么办,如果她不在的时候张倪被昭妃她们陷害了怎么办,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到底要不要冒险出宫?突然有种盼望的感觉油然升起,她想,这件事情是躲不掉的,与其无用地祈求不要发生,不如祈求它早点发生,以了念想,也好防止没有准备的突然袭击。
  明天,明天就可以出宫了……秦月楼姐姐到底有什么事情?这样冒失地叫她出去,就不怕她被禁军抓住?要知道,她的武功可是烂得一塌糊涂呢。
  一整天里,慎和宫都是一片宁静祥和,分毫也看不出即将发生事情的预兆。生活越是平静,她却越是紧张,仿佛一根发丝把自己提在悬崖峭壁上,稍不留神就会发生事情。茫茫乌云下,后宫如同暴风雨来临前那般安宁。怀容祈求着事情不要那么快地发生,看了看大殿一角的沙漏,心中突然揪紧:已经申时了,该动手焚迷香,不然时辰不到,药效也就不行了。
  怀容眼见四周没人,便翻出昨日飞鸽传书后附的那几根草来。这几根草看似普通,却有着强烈的安神镇定之功效,焚烧后三个时辰之内能让人头昏脑胀,进入睡眠,还不容易被人发现。怀容镇定地燃起草叶,含了一小片在舌头底下。她又多加了几片沉水香和其他宁静安神的香片,面不改色地端着进了昭妃的寝宫苳祥殿。
  苳祥殿里,花穗正给倚靠在塌上的昭妃捶腿,抬眼看见怀容端着瑞兽香炉子进来,略略点点头。怀容看着正歪着身子看书的昭妃和花穗二人,心里呼了声好。如果花穗和昭妃一同入睡的话,她又可以少一个值得防备的人了。当下心意定了,她没有如往常一样静静退出苳祥殿,而是转身关上了殿门,将香炉搬到昭妃床边的案几上,站定了问:“娘娘,香料用完了,是不是要去内务府取些来?”
  昭妃“嗯”了一声,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花穗瞥着她,眼神似乎有些埋怨:“这些事你自己打理就好,以后不需要来请示娘娘。”
  “是。”怀容低头微笑道,“内务府在秋季又添了几种新的香料,宫里的主子们都说好用,娘娘想不想换些香料用?据说是西域进贡来的呢。”
  “西域进贡的又如何?我从不喜欢香料这些东西,闻着腻烦。”昭妃语气有些厌恶,“我可不是那种庸脂俗粉,你把这个香也拿出去,拿到外间去,闻着头昏。”她挥了挥手,极其不耐地看起书来。
  怀容顿时后悔她的多话,若不是说这些,兴许还不会让昭妃这般厌烦。她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忤逆昭妃的意思,顿时连肠子都悔青了。心中暗想,若是这药物不能产生效果,今晚岂不是出不去了吗?逆了秦月楼姐姐的意思,她会如何呢?
  心里叹了一声,怀容只得端着香炉来到外殿,阖上殿门退出去。她在殿门外左右踯躅,却也只能望洋兴叹,毫无头绪。该怎么办呢?若是药效不到,今晚又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一个宫女急急忙忙地跑来,怀容见她眉眼有些熟悉,仔细一想似乎是段昭容的宫女。她忙问:“你有什么事?”
  那宫女瞥了她一眼,心急火燎地道:“快去通传,说昭容娘娘有急事找,快!”
  怀容隐隐觉得不好,她立刻转身进殿,跑进内室:“昭妃娘娘,门外有昭容娘娘的宫女说有急事要找娘娘您。”她抬眼看见桌上的香炉,突然间有了主意。
  昭妃娘娘听得怀容的话,面上一紧,她立刻坐直了身子,道:“快让她进来!”
  怀容应着,到门口说:“娘娘唤你进去。”
  见那个宫女急急往宫殿里走,怀容冲在她前面,不经意间伸出脚在她面前一绊。那宫女走得急,也没有注意到脚下,往前一扑就摔倒了。怀容也顺势摔了下去,扬手把桌上的香炉拂倒在地上,并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宫女摔得也不轻,却没有喊叫一声,只扶着桌子慢慢地站起来。闻见动静,昭妃和花穗急忙从内殿跑了出来,花穗扶起那个宫女,道:“绿袖姐,怎么也不小心一些?怎么样,事情可成了?”
  此时香炉里面的安神草已经燃尽,盖子一打开,如此强烈的安神草味,人只一闻,便是一阵眩晕。可是众人心情极为紧张,也顾不上头晕不头晕了了。段昭容的宫女绿袖说:“娘娘,莫御女听了您的吩咐把皇后娘娘赏赐的琉璃宝塔摔碎了,正在与她争执,昭容娘娘已经去找了皇上,她遣了奴婢过来让奴婢赶紧来告诉您此事。”
  “好!”昭妃一反常态地拊掌大笑,“这算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怨不着我们!花穗,你立刻赶去尚宫局,我去守淑宫看看她们!”
  怀容心下大骇,莫御女与张倪有仇吗?张倪何至于此,竟打碎了皇后娘娘的琉璃宝塔,这不是存心找死嘛!她一个小小的御女,居然这样公然挑战后宫之主皇后娘娘的权威,这不是存心让别人抓住把柄么!你怎能这般糊涂呢!
  怀容恨不能捶胸顿足,在昭妃面前却不能表露出分毫,极是无可奈何。她双手蹭上香灰,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步赶上昭妃,用沾满香灰的手抓住昭妃的衣袖,道:“娘娘不可!”
  “怎么啦?”昭妃甩开她的手,极其厌烦地说。
  “娘娘——”怀容喘了口气,道,“娘娘三思!娘娘并没有执掌刑罚、协理后宫之权,若是这样就去惩罚张御女,难免会落人口舌,不如先去跟皇后娘娘告知一声吧!”
  花穗闻言道:“怀容所言极是,此事不能牵连了自家,娘娘不如先去找季淑妃,我和怀容去尚衣局带人。”
  她这话说得很在理,皇后娘娘淑德,定不会这么快就决定对张采女如何,不如去找同样执掌权利的季淑妃。季淑妃与昭妃关系虽不是很好,但是六宫怨忿之下,她也不会不出手相助。她与怀容一同去,更是免得误事。昭妃情急之下也只能如此,便道:“也好,你们二人去尚宫局带掌刑内侍,我先去找淑妃娘娘。”
  花穗示意芷璃跟着昭妃娘娘,见芷璃急匆匆地跟去了,就立刻与怀容二人去往尚宫局。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40节 陷害
  实在是对不起各位亲们~昨天没有更新,画圈圈去???这个星期一定会补上来的~而且文文会更加精彩的哦~
  这是第二卷的最后一个小节,因为下一卷卷首要稍稍转型,遇见一个小小的瓶颈,所以整理了一天,大家见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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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死了以后,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为她感到伤心,甚至也许在一个月之后,宫里的所有人都会忘记她的存在,她这样枉死,甚至更不会让师父满意:这样无谓的牺牲,又有何意义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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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容跟着花穗急急忙忙地赶往尚宫局,可是她心里却在思考者:若是安神香的药性不够,不能让昭妃晕倒怎么办?虽然安神香接触了皮肤,万一分量不够没有效用,又该怎么办?
  这安神香草平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燃烧起三个时辰之内,能让人安然入睡,且没有副作用,不容易让人发觉。但是,燃烧起来的安神草若是接触到了皮肤,就会让人昏昏沉沉的,体质不好的人立刻就能昏昏睡去,体质较佳的会觉得眼冒金星,浑身乏力。若是昭妃能在半路上晕倒,那今晚出宫就能指望出宫了。但是张倪该怎么办?今天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还能出宫吗?
  安神草燃烧后直接接触肌肤会有一定的副作用,但是情势紧急,她也是无可奈何的。昭妃这几天待她很好,她也一直心生感激,没想到这次竟要用这样的方法对付她,念想到此,怀容真的内心难安。但是她也是情势所逼,谁愿意去害别人呢?昭妃要去陷害张倪,或许也是不得已的?
  宫廷里的事情,怀容不愿去管,也不知道如何去管,她只知道,守护着什么,就是自己的使命。所以她即使拼命不要,也不愿多让一个人牺牲。她握紧了拳,提醒自己不要害怕忧惧,既然入了这宫廷,有些事情是不得不面对的。
  花穗领着怀容来到尚宫局,她走了进去,怀容在外面候着。不知过了多久,两个拿着刑具的内侍和两位女官尾随着花穗走出来,花穗面色严肃中带着一丝得意,似乎要做成一件大事,令她很是开心。怀容心急如焚地跟着花穗,不时地回头望望后面,生怕昭妃这么快就跟上来。
  尚宫局是执掌宫人刑罚的地方,内侍和掌刑女官们各个膀阔腰圆,怀容真的怀疑自己能否胜过她们几个。若是打不过她们,岂不反而泄露了行踪?想着想着,怀容越发紧张起来,脚步也渐渐虚浮。
  这时,一个尚宫局女官对花穗说:“这事情真的是经过淑妃娘娘同意了的?”
  花穗嘴角显现一个自信的笑:“那当然,乔姑姑,我们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假传刑罚?”
  女尚书乔氏是见多识广的人,听到这个份上,也就不多问了。花穗既然一口咬定,那么此事即使是昭妃假传的旨意,现在也与她无关。宫里就是如此,不关己的事情,谁也不会去惹。
  一行人走到守淑宫外,就看见一个宫女急匆匆地低着头跑了出来,险些与花穗相撞。花穗猛地回头,大喝一句:“你是谁,站住!”
  这句话果然有威慑力,那个宫女吓得浑身一颤,跪下道:“我是莫御女的宫女,奉主子的意思去禀告皇后娘娘,张御女打碎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琉璃宝塔!”
  花穗面上自信地笑:“你不用去了,我是昭妃娘娘的宫女。昭妃娘娘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派我带尚宫局的人来,你随我进去,把这件事情一一地说清楚。”
  那宫女错愕地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尚宫局的一个宫女把她扶起来,拖进了守淑宫,怀容心情复杂地跟进去。守淑宫里并不算很乱,怀容环视一周,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两个人影。那个蹲在地上拼凑碎片的怀容不熟悉,应该是莫御女了,而张倪只穿着白色的中衣,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瞧着。
  “张倪,你打碎皇后娘娘赏赐的琉璃宝塔,却是为何?”花穗遥遥望着张倪道。
  张倪抬起冷艳的眸子,环视四周,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整个人都显得莲花般清冷孤傲。她并不答话,花穗却忍不住了,指着那个跑出来的小宫女说:“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尚宫局的女官把那个小宫女一掌推出去,她踉跄了几步,重重地跪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她抬起头道:“今天莫御女来找张御女,因为冷茶的事情起了争执,莫御女让我惩罚她的宫女,她与莫御女扭打起来。莫御女怕她们二人的厮打弄坏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琉璃宝塔,便让我把宝塔放好。我刚拿起宝塔,就让张御女抢去,一把扔在外面打碎了。”
  “哼。”张御女看了一眼那个宫女,她立刻低下头来。
  “好,好!”花穗仰头大笑,语气甚至有些得意,“你有骨气啊!砸碎了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还不请罪,反而这样的放肆,是想受惩罚吗?”
  “你?”张倪哈哈大笑,“你不过是一个宫女,又不是尚宫局奉御女官,竟然有这个权利?不想活了吗?”
  “她自然没有这个权利,但是淑妃娘娘有。”尚宫局的女尚书乔氏站了出来,神色冷然:“奉娘娘的旨意,张御女故意打碎皇后赐予之物,藐视皇后娘娘权威,来啊,处以杖刑!”
  两个内侍准备了长凳和刑杖,上前抓住张倪的手臂。张倪挣脱了一下,道:“我自己走!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伙的,看见我得宠就要陷害我。莫御女,你可曾告诉我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就算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你说那些话激怒我,不就是为了现在?”
  张倪还没有说完,就被内侍按在长凳上,两个内侍分别按住她的背和双腿,并且用布条堵住她的嘴。她在长凳上不停地挣扎,以至于两个内侍还按她不住。乔女尚书挥了挥手:“怎么这么没规矩?难道你还不认罚吗?你又在藐视季淑妃娘娘的权威了?”
  花穗向怀容使了个眼色,怀容走了过去,按住张倪胡乱挥舞的双手。莫御女鬓发散乱,冷眼瞧着,哼道:“你怎么不再狠了?有种再摔一个皇上御赐的东西啊!有种你怎么不反抗,不说话了,哑巴了?”
  她自然是知道张倪被按在长凳上动弹不得,便故意说这话让张倪生气。张倪怒目瞪视着她,如果目光是刀子,早在莫欣晓的身上戳出千百个窟窿了。莫御女欣赏似的看着张倪,目光中的讥讽与怨毒暴露无遗。怀容暗自握紧手心,提醒自己不能冲动,宫廷黑暗的争斗已经慢慢地揭开,这只是一个开始。
  怀容把张倪的双手握在一起,压紧在长凳上。她蹲在地上,按着张倪的双臂。张倪抬眼望着她,钗褪鬓松,样子很是狼狈。但她的目光却还是清亮的,清亮中带有一丝怨恨。怀容知道,她为师父的命令,甚至要搭上自己的命。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怀容疼惜地看着张倪,突然想起和宜辰的话“不为了什么,人生在世,总要追求什么吧。为了追求而死,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只要自己觉得有价值,就有价值了”,可是张倪这样子,就有价值了吗?她死了以后,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为她感到伤心,甚至也许在一个月之后,宫里的所有人都会忘记她的存在,她这样枉死,甚至更不会让师父满意:这样无谓的牺牲,又有何意义可言?
  怀容看着女官们的刑杖次第落在张倪身上,觉得心里一阵阵地揪痛。却丝毫不表露声色,她悄悄地移到张倪耳朵前,低头说:“我是真心想要帮你,你说,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张倪猛地抬起头来,眼里的疑惑渐渐被痛苦覆盖。执杖女官知道这是得宠主子的意思,何况杖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女,一杖杖实打实的分外卖力。忍了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目光变得分外明亮清澈,她点点头,重重地呜咽了一声。她进宫来本就是情非得已,为了云会主让她迷惑皇帝的命令,她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如今这些施刑宫女是要把她往死里打的样子,她退缩了。她不能被称为烈士,何况,云泽笠的什么大业本就与她无关,她何苦要牺牲自己?
  怀容咬咬牙,定了心意。她倏地站了起来,也不待花穗相问,急匆匆地往外赶。花穗道:“怎么了?”她头也不回地说:“芷璃在外面,估计是昭妃娘娘有事情找!”
  花穗皱了皱眉头道:“快去看看!”正想着昭妃是不是该到了,没过多久,忽听一声惨叫从宫外传来,震得人耳膜生疼,听那声音仿佛是怀容的。她心上一紧,拔腿奔了出去:“怎么了?”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九章 轻绾螺髻试新装
  亲爱的读者大大们,本书在大家的支持下已经更新到了第三卷,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哦,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的文章,支持我啊,这样我的更新会更加有动力的!
  在前两卷中,怀容终于体会到了后宫中初露端倪的腥风血雨,在今后的文文中,我将继续将我的后妈传统发扬光大,大家拿票票来砸我吧!
  本章的语言和内容会有一些小小的转型,希望大家能喜欢!喜欢的就留个印迹下来吧,欢迎大家提出意见,我会坚持不懈的写文,直到大家的满意!
  本章会提及怀容的身世和进宫的目的,大家期待吧,如果不满意,就拿票票来砸我吧!
  本章主要人物:
  韩若惜——昭妃——从一品——嫔妃——慎和宫
  李氏———良人——正三品——女官——昭妃女官
  段珠衾——昭容——正二品——嫔妃——蘅祥宫
  王诩芳——恭妃——从一品——嫔妃——慎仪宫
  和宜辰——侍巾——正九品——嫔妃——宁妃侍巾
  张倪———御女——正七品——嫔妃——守淑宫
  莫欣晓——御女——正七品——嫔妃——守淑宫
  乔氏———女尚书—正三品——女官——尚宫局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41节 化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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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花穗拔腿往外跑,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昭妃娘娘出事了吗?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刚刚跑到宫殿门口,差点与匆忙跑进来的怀容撞了个满怀。怀容面色惊恐,见到花穗竟惊叫出声,她紧紧地抓住花穗的手,颤声道:“我看到,好像,好像有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站在外面……芷璃不见了!”
  男子?花穗眉头蹙起,后宫之中,怎可能会有男人?还穿着黑衣,难道是刺客?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张倪这里?想着,她叫了声不好,张倪是来历不明的舞女出身,这个人也许就是她在宫外的相好!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她想着,立刻转身跑回去,跟乔女尚书耳语了几句,乔氏立刻会意,带着两个内侍与花穗一同蹑手蹑脚地向宫外走去。
  怀容心呼大好,趁着剩下还在现场的两个宫女和莫御女,飞速地折回来,那三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怀容一掌拍晕过去。怀容的武功虽说很差,但是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见她身手敏捷地将那三人放倒,拉起张倪就跑。张倪被打了十几刑杖,一时半会还不能走路,怀容无奈,只能背起她望庭院花苑的深处跑去。她气喘吁吁地跑了十几步,眼见到了墙边。宫墙不高,以怀容一人定能上去,可是背了个张倪,她怎么也爬不上那墙。听得花穗几人的脚步声逐渐临近,她心知不妙,若是再不出去就真的被人抓住了。花穗在远处的惊呼她听的分明:“啊呀,怎么都晕过去了?张倪呢?怀容——”
  接着是乔女尚书迫切的骂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
  怀容这次的起跳好不容易扒住了墙上的瓦片,但是由于张倪的重压又重重地落在地上。张倪哼了一声,怀容忙道:“你没事吧!”
  张倪推了她一把:“别管我,她们要找来了,你快走!”
  怀容又将她重新背上肩头:“少废话!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就不要做会损伤自己的事情!”
  “啊,你们看,那边的灌木丛里好像有人!”一个内侍的声音兴奋地传来,怀容与张倪却仿佛五雷轰顶一般,她越想跳,却越是跳不高。就当她绝望的时候,突然一阵长啸,仿佛长剑出鞘的声音。她侧目一望,一个黑衣人从墙头跃下,左手牵着张倪,右手拉着怀容,纵身跃出墙头。怀容似乎还没有从梦里醒来,就只知道跟着那个黑衣人匆匆地往前跑,方向感缺失得无影无踪。墙后传来花穗的尖叫却听得分明:“妈呀!真的有刺客!”
  不只不觉中,她已不知道到底跑出多远的距离,只知道那黑衣人带她们走的都是荒无人烟的小路。她无暇思考任何问题,拖着毫无知觉的身体一直跟着他跑,手臂被树枝刮伤,脚崴了也浑然不觉。就当她已经觉得到了体力的极限,再也迈不出一步的时候只觉得身子一轻,被那黑衣人带得腾空而起,跃出了一丈三尺高的宫墙。
  看着身后的琉瓦红墙,怀容只觉得恍然如梦。她居然就这么逃出来了,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带出来了……那她还要再进去,进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么?她觉得已经没有力气再思考了,浑身如同被抽了筋一样,绵绵软软地摊在地上,张大嘴直喘粗气。张倪倒在一旁,也这么皱着眉头、动弹不得地平躺在地上。怀容知道她受了刑,又被拽着跑这么远,怕是只剩一口气了。
  那个黑衣男子却仿佛没事人一样:“知道你们走不动了,那就休息一会吧,反正这里也没有追兵。”他拽下面上蒙的黑巾,拿在手里扇了扇,吹了口气,指着张倪问怀容,“她是谁,我们为什么要救她?”
  怀容本来就因为气喘吁吁而张大了嘴,如今嘴巴张得更大了,她瞪着那黑衣男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张倪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仿佛是这一切毫不在乎的淡然。进宫这么久,她已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情,面对过比这更艰辛的苦难,如今已然看破了。许是太累了,许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她闭上了双目。
  “怎么了?”看见怀容眼里的惊愕,黑衣男子俯下身,将脸贴得只离怀容一尺,“这才几个月啊,就不认得五师兄我了,以后该连师父都不认识咯。”他嬉笑着,俊逸的面庞因为笑而显得扭曲。
  怀容本能地一掌推开他那放大的俊脸,从草丛里跳坐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叶凌波面上显出无奈之色,他两手一摊:“拜托,秦师姐要你出宫,怕你武功不行出不来,让我来接你咯。对了!”他突然一跃而起,把怀容吓了一大跳,“那个人是谁,我为什么要救她?”
  “是你救的她,还问我为什么?”怀容对他的智商表示无语,只叹了口气以示无奈。
  张倪躺了一会儿,觉得浑身稍稍能移动了,这才坐起来,抱拳道:“张倪多谢侠士搭救,此生无以为报。”
  叶凌波转向她,笑嘻嘻地说:“不谢不谢啦,应该的嘛。怀容,你看别人多有礼貌,哪像你,连谢谢都没说。”
  怀容被他的小孩子心性逗得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人家叫了你一声侠士,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好了,谢谢大侠,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叶凌波眼睛一眯。
  “张倪是前朝张御史的孙女,因为获罪入了贱籍,我在师父那里见过她一次,也是我们格思会的人。她被人陷害,我便救她出来,你千万别告诉师父啊。”怀容道。
  “是。”叶凌波抱拳应道,“如果师父知道了——那绝对不是我说的!”
  “好了,好了,叶大侠。”怀容皱眉道,“这里又不是你家,还是很危险的,你准备就把我们一直放在这里?”
  “哦,我忘了!”叶凌波拍了拍脑门,大彻大悟地道,“快走快走,叶大侠怠慢了二位仙子,真是对不住了!”他说完,就从衣襟里拿出两张人皮面具,给怀容和张倪一人一个。
  “我不用这个。”怀容嫌恶地看了一眼,“过敏。”
  “啊呀我的大小姐,小师妹——”眼见叶凌波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怀容连忙把面具抢了去,拔腿就走,不再理会那两个人。
  “喂喂……”叶凌波驾着张倪匆忙地跟了上来,扯着嗓子喊,“绛春苑在那头啊,你走反了——”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42节 怀瑾
  感谢大家的支持,非常感谢大家给的意见,眼泪水感动得都飙出来了!
  为了报答各位的大恩大德,今天下午五点准时第二更!
  呼呼~上金融课时候,大家心急火燎地冲进教室,尔虞我诈地抢座位,简直一后宫啊~
  本章中的怀瑾同学,是我最喜欢的女侠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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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年前的那一天,师父将她叫到案前,语气严肃地说要把她送进皇宫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师父或许是真正宠爱她们,但是,棋子就是棋子,到了时候不用,就白白浪费了功效。世上的人对别人好,无非就是两个目的,一是补偿亏欠的,二就是为了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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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绛春苑,在城南的永韬巷里,就属它占得坊数最多。这里是著名的烟花柳巷,有多少风流韵事在这里诉说着缠绵悱恻的柔情。怀容躲着人走,直到天色抹黑才到达。
  像绛春苑这等地方一向是不欢迎女客的,但是怀容就这么招摇直入,竟也没有人阻拦,甚至把她当作不存在的事物一样视而不见。浓脂艳抹的姑娘们从她身边擦过,不时投来友善的目光,怀容报以一笑,跟着一个丫鬟穿过而进门走进内室。
  两个丫鬟打了竹帘,脆生生地说:“容儿姑娘来啦。”怀容走了进去,对她们二人笑了一笑。二人又屏神敛息站在门口,垂着头仿佛睡着了一般。其实江湖规矩也不比宫廷规矩宽松,下人们若是泄露了秘密,必定要遭受酷刑的折磨。怀容深知江湖规矩,也不问她们秦月楼的行踪,只是穿过一层堂室,关上了门。她走到一个巨大的衣橱前,用手指在蟠龙木雕的圆圈上左右各绕转了三圈,又用手指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蟠龙最下面一爪的右脚趾,只听“啪”的一声轻响,橱柜的门似乎打开了一条小缝。怀容走进衣橱,轻轻地在触壁上敲了三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伸出来一只探爪,忽地抓住她的手腕,她掌心向前一推,触到橱壁,只听“吱呀”一声,一道门打开,露出一间白光刺眼的密室。
  这个机关设计精巧,若是不知情的人手被抓住了定要奋力甩脱,若是有这样的行为,就会触发橱顶上的开关,然后被乱箭射成刺猬。五师兄叶凌波带着张倪去了悯和堂治伤,大概要再过一会儿回来。她从容地走进密室,揉了揉眼睛,就看见面对自己站立的秦月楼。
  她怔了一下,秦月楼已经款款走来,向她伸出右手。怀容刚准备走过去,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跪下右膝,正色道:“怀容见过副从事大人。”
  秦月楼的面色舒缓了些,方才紧握着佩剑的左手也渐渐放松。她笑着伸出双手,道:“不必了。”
  怀容起身,后退了一步站定。随即她近前来,高唤了声“秦姐姐”,向秦月楼身上扑去。秦月楼紧紧地拥着她,道:“怀容,真的是你——”
  “秦姐姐——”怀容哽咽,心里有万语千言,却都堵在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秦月楼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放开她,仔细打量了一番:“你长大了。”
  “是的,秦姐姐,在皇宫的生活太可怕,我都有些力不从心了。”怀容垂头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你不去皇宫,能去什么地方,难道愿意来我这里?”秦月楼严肃地说,“只要你攀上了高枝,就能享尽荣华,虽然代价高昂,但是这样才能利于师父的大业。师父视你我为己出,你万万不可以有退缩的想法!”
  怀容默然,她知道秦月楼一定会这么说的。秦月楼是个孤儿,从小被格思会会主云泽笠亲手抚养成人,对会主极是忠心耿耿。怀容是云会主的最小徒弟,七岁那年就被父亲送给他学习武艺,师父极是宠爱她和比她大五岁的秦月楼,不仅亲自教她们琴棋书画,还指导她们兵法攻略。秦月楼总是最得师父的喜欢,怀容对她只能羡慕。秦月楼十六岁那年,师父不顾她强烈的反对依旧将她送到绛春苑,从此过上卖笑的生活。怀容当时很不理解,师父既然那么宠师姐,为什么还要把她送走?当一年前的那一天,师父将她叫到案前,语气严肃地说要把她送进皇宫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师父或许是真正宠爱她们,但是,棋子就是棋子,到了时候不用,就白白浪费了功效。世上的人对别人好,无非就是两个目的,一是补偿亏欠的,二就是为了利用。
  怀容闷想了一会儿,说:“秦师姐,你不说我也知道的。”
  秦月楼摇头微笑,问道:“叶凌波呢?我让他去接应你,他人呢?”
  怀容握了握拳,跪下来说:“秦姐姐恕罪!师父派进宫的张倪被人陷害,我不忍见她被人杖责处死,就和五师兄一起把她救出皇宫,五师兄现在在给她治伤,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密室里死一般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突然把她扶起。怀容抬眼看着秦月楼,听她徐徐道:“只要你没事就好。你武功不高,要救一个人谈何容易?若是没救到别人,反而把自己搭进去就麻烦了。以后你做事之前一定要做好周全的计策和准备,不要事到临头再做决定,这样不是聪明的选择。罢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没有师父的命令,你不要随意与别人交往,哪怕是我格思会的也不行,可是明白了?以后此事再不要发生,你再不要如此冲动,不然我们的大业就毁在你手里了。”
  怀容听着她的话,心里一下子明白很多。她知道自己的现况全是由于冲动行事,事前没有完全的计策,师父从前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她怎么忘了呢?以后一定要吸取教训,不能再犯这样的低级失误了。
  秦月楼见她似乎是明白了,便不再多做点拨。她转身对密室里面其余的几个人说:“这就是我的小师妹玉怀容,承蒙以后多多相助。”
  怀容抬眼四周一望,格思会第一杀手寻风还是用那冷淡的眼神紧紧凝视着不知名的地方,一副对世间之事毫不在乎的神情。突然几道凌厉的目光扫视过来,怀容心里不知为何竟涌过一阵绝望般的寒冷。她不禁打了个寒噤,朝那角落望去。
  四个玄衣劲装的武者前,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她穿着黑色短打纨裤,外罩黑丝披风,只有袖口和领口的绲边是红色的。她的手中拿着一把藏青色的长剑,头上戴着褐色的斗笠,长长的面纱被撩起挂在斗笠边沿,露出精致严肃的面孔,一双闪烁着寒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怀容,如同冬日黑夜里最寒冷美丽的那颗星星。怀容不敢与她对视,连忙低下头去,琢磨着秦月楼方才应该在是把她介绍给这人。
  “这位小妹我仿佛见过的。”她收回凌厉的目光,面色柔和了些。她的声音圆润好听,怀容不禁又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大概二十上下,单看握剑的手势和身后的四位武者就知道一定是身份不凡的人物,怀容也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似乎也觉得她身形有些熟悉。
  “这是东进会的月使者顾怀瑾。”看见怀容疑惑的眼神,秦月楼忙介绍。
  那女子走上前来,在怀容面前站定。她的身形高大,居然比怀容高出一头有余。怀容在她面前有种压抑的窒息感,根本就不敢抬起头来。这就是杀手天生散发出来的气势,常年在厮杀中度过的人,就会给人这样一种压迫感,若她此时出手要杀人,怀容定是连还手的欲望都没有,早一心求死罢了。
  东进会就是这样一个杀手组织,进去的人不容易,混出个名头来就更不容易了。一般地说,杀手组织是没有女人的,但是看见顾怀瑾这样的人物,怀容马上推翻了这个论断。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获得“月使者”这个名位的,但是她知道,顾怀瑾一定不会辜负这个位置。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43节 善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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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一个刚开始中兴的国家?想要毁坏它,就须从内部慢慢将其朽烂,到适宜时机施以外力,便势如破竹了。这从内腐其之策,名叫‘怀柔’。如西施之于吴王,貂蝉之于董卓,厉害的女人甚至可以颠覆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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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怀瑾笑了,但她的眼神还是有着淡淡的疏离感。她道:“你叫做怀容?”
  怀容头也不敢抬,憋着声音说:“是的。”
  顾怀瑾点点头,声音温柔了些:“我们的名字都有一个‘怀’字,今后要互相扶持哦。”
  怀容打了个冷战:“是……月使者武功高强,怀容不敢高攀。”
  顾怀瑾转身看了看秦月楼,道:“她就是入宫的那个?”
  秦月楼道:“是,三个月前云会主派她入宫的。”她注意到怀容的惶恐,但还是不露声色地坐下来,端起茶盏悠闲地抿了一口。顾怀瑾微笑对她点了点头,右手搭在怀容的肩头轻轻一拍。
  怀容吓得两腿发颤,只觉得周身被她拍得酥麻麻的,差点膝盖一软跪下去。顾怀瑾眉头一皱,厉声道:“怎么了,在宫里呆了几日,不仅武功变得一塌糊涂,连站都站不稳了!我们江湖儿女,怎么可以为尊贵之人屈膝,就算身不由己,心里也不应该臣服。否则,我们三十万梁国人不都是白白流血了么!”
  听她说到梁国,怀容不禁心里一颤。她出生在元顺元年,就是当世大滦建国的第一年,根本没有见过梁国的苦难。改朝换代的苦,灭国亡种的难,流离颠沛的累,妻离子散的悲,她全都毫无印象,只是在师父的眼神和言语里感觉到那种莫大的仇恨。顾怀瑾的恨她感觉的到,只有强烈的恨意,才能铸就如此强烈的杀气。怀容觉得不能让她小瞧了去,努力地站直了身子,但还是不敢抬头看她。
  顾怀瑾颔首:“那日在皇宫里,我便是遇见了你?”
  她的话印证了怀容的猜想,当日她走出尚衣局散步,遇见了一个也是散发着凌厉杀气的女盗,想必就是这个月使者顾怀瑾了。顾怀瑾对自己的猜测很是满意,她颔首笑道:“那夜与我对手时,你的反应也是如此的慌乱。我本来有些奇怪,一个普通的宫女竟然也敢与我交手,不如一杀了之,后来发觉你的武功似乎与我同出一门,便有心试探。你的内功不弱,可是对敌经验很差,遇见敌人便心慌意乱毫无招数,这样是很危险的。若是对方之意要杀你,你最多过不了三招。”
  怀容见她只与自己交手过一次,便能如此清晰地指出自己的缺点,心里的钦佩感油然而生。她不禁羡慕起顾怀瑾的生活——虽然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但生活如此惬意自由,快意江湖原来也这么值得羡慕。但是——顾怀瑾说与自己同出一门,她是什么人?与师父什么关系?
  顾怀瑾见她不语,只怕她是灰心丧气了,又道:“你也不要灰心,在宫里虽说不能练习武功,但是也要常修习内力,基本的招式别忘记就行。一般来说,你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毕竟皇宫不是江湖,靠得是权势而不是武力。如果你想好好地生活下去,就要找到一个坚固的靠山,然后再想着你师父的嘱咐。”
  秦月楼又抿了口茶,头也不抬地说:“月使者为了取得名位,在一个月前潜入皇宫,盗得价值连城的倾国玉璧而回,为所有人叹服,她此番来,就是为了和我格思会结盟之事,怀容你看如何?”
  怀容越发对顾怀瑾钦佩不已,她刚想说同意,想了想又道:“月使者为何要与我会结盟?”
  顾怀瑾道:“我母亲是你师父云泽笠的堂妹,既然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重兴梁国,为什么不能结盟呢?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而活,理应团结一致,才能更有可能获得胜利啊。”
  怀容看着她,心情有些复杂。顾怀瑾应该不是被人所利用,就算是被人利用,她也应该是最有用处的一枚棋子。也许其他人都各怀心思,但她应该是一心为了复兴旧国。怀容无语,她想,相比张倪而言,顾怀瑾应该是更不怕死的,她本来就是为了牺牲而活着。
  秦月楼起身,对怀容道:“顾女侠为此事而来,云会主极是高兴,与你方结盟,对我们两方而言都是好事。怀容,以后你就要知道谁是盟友,不要误伤了自己人。以后我们还会安排人进宫,你静听我飞鸽传书通知你。”
  “是,我知道了。”怀容恭敬地应了。顾怀瑾作了一揖,说:“秦副从事,我东进会还有要务,先行告辞了。”说罢,黑色的披风划过一道飘逸的弧线,她打开机关走出密室,四个黑衣武者紧随其后。
  “不送了,顾女侠走好。”秦月楼也作了一揖,目送她走出密室。顾怀瑾刚迈出密室门,怀容就听见一个万分熟悉的声音道:“顾月使者这么快就走了?”
  顾怀瑾理也不理他,径直走了出去。门口闪进来一个男子,一进来就道:“我一来就走了,真不给面子。”
  “你的面子值几个钱?”秦月楼轻哂,对怀容说,“这人不用验身,一定是了!”
  怀容笑得前仰后合,故意板起脸来问道:“来者何人?”
  叶凌波摆摆手,叹道:“行路问花花不开,绿叶凌波把花采。女侠饶命,小生叶凌波事也。”
  “可带了什么?”怀容继续假装正经。
  “身无分文,唯有七窍玲珑心一颗送给小师妹你——”他变戏法似地拿出一枚中心镶嵌着猫眼宝石的桃心压发,递给怀容,“好看不,我专门为你订制的哦!”
  怀容惊叹着接过压发,秦月楼瞥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徐徐道:“一个小玩意就把小师妹收买了,可是你还没收买我。说吧,今天你是怎么办事的,居然救了不相关的人,是想违抗命令?”
  叶凌波低下头道:“秦师姐恕罪,小师妹一心想要救那人,所以我就帮忙了。希望我的行为,不会给秦师姐带来什么麻烦。”
  秦月楼听他说得恳切,摇头道:“你也不用自责,此事若有代价,还不会是现在。你只要不让师父知道此事——我不想麻烦他老人家。你把张倪送到哪里去了?”
  “现在安置在我们格思会下属药铺悯和堂,我确定不会泄露消息。”叶凌波小心地说,稍显稚气的面容显出与年龄相符的老成。他今年刚刚十八岁,行事却是分外熟稔,虽还不及秦月楼的严密周全,却也是云会主的得力助手了。
  “那就好。”秦月楼不再多说,而是转向了怀容:“小师妹,师父命令你,多接近权贵妃嫔或者女官,帮助她们争宠,打击有孕的嫔妃——让皇家无后!”她的话说的极轻,怀容却觉得如同被闪电劈到一样,原来师父只是让她迷惑皇上,最好能像和宜辰那样,而今的任务,是简单了还是难了呢?师父居然要她去害人了……也许此后她的双手就要沾满血腥了吧。怀容甚至有些害怕了。
  秦月楼站了起来,严肃地道:“怀容,你不要怨愤,也不要疑虑,你要知道,你当初进宫之时,师父就跟你说了事情的艰难,甚至超出了你的接受范围,但是无论如何,你也要坚持下去。你知道师父送你进宫,是为了什么吗?”
  怀容略显疑惑地说:“师父不是让我迷惑君王,现在让我辅佐得宠妃嫔使得皇家无后吗?”
  “是的。”秦月楼满意地点点头:“那你知道为什么师父让你进宫?其实从来造反的,一般都是聚众起义,你进宫只不过能当一介小小宫女,能有什么作用?”
  “这……”怀容迷茫地看着秦月楼,这正是一直萦绕着她很久的问题了。
  秦月楼看着她,一笑倾城:“每个人都是有作用的。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一个刚开始中兴的国家?想要毁坏它,就须从内部慢慢将其朽烂,到适宜时机施以外力,便势如破竹了。这从内腐其之策,名叫‘怀柔’。如西施之于吴王,貂蝉之于董卓,厉害的女人甚至可以颠覆政权。现在你知道自己的作用了?”
  怀柔——怀容明白师父赐给自己这个名字的意义了,原来一开始,师父的目的就是在此啊。怀容很诧异自己现在的想法,知道自己是在被利用,却已经波澜不惊了,难道这就是宫廷让她发生的变化?想着,突然又是一个问题蹦出脑海,她不假思索地问:“秦姐姐,那师父直接派一个会武功的进宫刺杀皇帝不就行了?何必要如此?”
  
第三卷 内外浮沉 第044节 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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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她的存在,只是要证明别人的价值,难怪张倪做出如此激烈的行为。谁愿意如此的生活?谁愿意在别人的心里连一个席位都不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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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月楼笑得倾国倾城:“你太天真了。没错,我们现在是有能力弑君,但是弑君之后该如何,我们有这个能力统治这个国家吗?就算皇帝他现在就驾崩了,虎视这个皇位的何止万千,哪有我们的份?到时候我们的努力被人家篡夺了,还会被人污蔑为叛党!何况怀柔之策,更可以让世人知道当今圣上是一个昏君,到时候我们的讨伐不就更有理由了吗?”
  听了秦月楼的话,怀容觉得顿时豁然开朗,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情形呢?看来秦月楼的见多识广果然不是自己所能知道的。她顿时有些赧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秦月楼见她若此,柔声道:“孩子,即使你的命不是自己的,还是要好好地活下去,生存下去才会有希望。我们几个师兄弟妹从小一同长大,感情也是非同一般的,你一定不要放弃;当你绝望的时候,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小师妹,你一定要做自己,不论是否或在别人的控制之下。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就不要做会损伤自己的事情,我们都会默默地支持你的。你不要害怕——”
  “我不会的,秦姐姐你放心吧,我已经知道该怎样在宫中生活了,今后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她握紧了拳头,对秦月楼说,也是对自己说的。
  其实她早就知道,所有人都是在利用她,所以她要更加的努力,努力不让自己变得处在一文不值的境地,是为了不要被人抛弃。呵,这就是她现在活着的价值吗?原来她的存在,只是要证明别人的价值,难怪张倪做出如此激烈的行为。谁愿意如此的生活?谁愿意在别人的心里连一个席位都不占?可是生活往往是不容易的,谁能活出真正的自己?怀容已经无所谓了,她知道,反正自己已经为别人而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怕这以后了。
  秦月楼握着怀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今日我让你出宫来此,是为了让你坚定自己的信心和任务,不能因为安逸和苦难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否则师父不会放过你,我们所有的人都不会原谅你。你要好好的完成师父的任务,好好地做好‘怀柔’的事情。”
  “是,我知道了。”怀容低着头,恭谨地说。
  “顾怀瑾是我们的盟友,至于以后谁是我们的人,我会飞鸽传书告诉你。今年官宦人家的秀女选拔,有一个秀女名叫苏谈静的是我们格思会的。她的父亲是当朝兵部侍郎苏语淮,兄长苏煜是御医。但是她们对我格思会是否真正忠心,我们还不得而知,你要小心窥探,知道她若是我格思会的人,就要暗中辅佐,可明白了?”
  “苏谈静?她的父亲是兵部侍郎?”怀容重复道。
  “是的。”秦月楼道,“她的父亲是兵部侍郎,但是她的祖父也曾经是大梁的官员,与云会主的父亲是挚友。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她的父亲入朝为官,她也得以参与秀女选拔。我们对她不要太相信,也不要不信。总之,你见机行事就是。”
  “我知道了,秦姐姐。”怀容福了一福,定意道。她并不是不愿意进宫,只是有些不甘心,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师父所喜爱的弟子,怎么习惯屈居人下甘做奴婢的日子?可是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如此重大后,她终于认识到了。不论是大棋子还是小棋子,在整个棋局中都是不可或缺的,甚至是至关重要的。
  “怀容,辛苦你了。”秦月楼叹了口气,“你要相信,复兴梁国之后,我们就解脱了,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怀容的眼神稍显迷茫,但她还是坚定地点点头。秦月楼也不做多讲,只问道:“凌波,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秦师姐,已经寅时了,怀容是不是该回去了?”叶凌波道。
  秦月楼点头“嗯”了一声,稍显倦色道:“是,怀容,你该回去了。切记在宫廷里小心为事,不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啊,不论如何,生命是最重要的,怀容,这是我对你说的。”她将怀容轻轻拥入怀里,语气有些舍不得。
  “秦姐姐,我会的。”怀容坚定地说。她决然地走出密室,外面的灯光已经全熄了,只有一个丫鬟依旧定定地站在那里。怀容踏入月色,心情有些悲切,她想,以后自己不能再这样浑噩地生活,或者是要为了师父的目的,否则,就会像张倪那样。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突然觉得有人跟了上来。心里吓了一跳,她回头,却发现五师兄叶凌波跟了上来。正诧异着,叶凌波将手搭在她的肩上,笑道:“小师妹,不介意我送你回宫吧。师父说了,做事情要善始善终,我既然把你从皇宫接出来,自然也要把你送回去,这样……”
  “行啦,你有完没完。”怀容把他的手拍下来,语气生硬地说。
  “怀容,你进宫这段时间,怎地与我生疏了呢?”叶凌波有些戚然。
  “叶师兄,进宫以后,我再也不是从前的小师妹了。”怀容心中一酸,看着他叹道。
  “怀容,你是生活的不好吗?若是你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我可以帮助你的啊。”叶凌波低下头,朦胧的月色下看不清楚神情,“跟我一起走吧,逃的远远的,师父再也不会找到我们,你也不会随时有生命危险。我们可以像小时候想的那样,过着开开心心的隐居生活。跟我走吧,有什么后果,我承担便是。”
  怀容听得他说的恳切,不由得心里怦然一动。逃出师父的掌心,这可能吗?就算能逃出皇宫,她真的能逃出师父的控制?若是被师父知道了,到时候的一定会死物葬身之地的。其实五师兄对自己很好,与他生活在一起应该是幸福的吧……想着小时候的幸福时光,她的心不禁有些动摇。
  “怀容,跟我走吧,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叶凌波继续深情地说。
  突然间,一个想法如同闪电一般划过脑海,被她迅速地捕捉。听着他殷切的话语,怀容突然间充满了厌憎:肯定是师父,一定是师父让他来试探她的!若是她答应了,也许就会被师父厌弃,也许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五师兄从来都最听师父的话了,怎么会由此想法,一定是师父的指使无疑了!五师兄啊五师兄,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如此,如此的怀疑我,而自己却甘心做师父的棋子了?你不惜伤害我,去满足师父吗?她喊道:“别跟着我了,你这个大坏蛋!”
  她跺了跺脚,飞奔开去。生怕五师兄跟上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幸好身后没有一个人。她吁了口气,心情复杂。真是的,差点就让他发现自己的心思了,若是让师父知道她有不忠的念想,她今后还能有活路吗?不过——和五师兄在一起,真的能幸福吗?能有和景寒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吗?
  肯定不能的。男人都是骗子,都是为了利益利用别人,怀容受伤了一次,肯定不能受第二次伤害了。今后,她的家就是皇宫,生就是为别人而活,不会再有怀容这个人了。秦姐姐说得好,师父让她进宫,就是为了怀柔,怎么能允许一个真正的怀容存在?师父为了复兴旧国的大业,已经几乎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其实他也可以过着一直梦想中的悠闲的隐居生活,但是他没有,他宁愿放弃自己。如此说来,她又有什么理由不为复兴梁国奉献自己呢?自从七岁跟着师父学习书画武功,她早就习惯了听从师父的命令,如今事关重大,更是由不得她犹豫了。她知道,自己原来并不是无足轻重的,也许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几时甚至几千人的性命。
  怀容想着,在悯和堂紧闭的大门上敲了七下,顿了一顿,又敲了五下。过来一瞬,屋里亮起了灯。怀容忙道:“我是玉怀容。”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伙计举着烛台,什么话也不说便将她引了进来,关严了大门。怀容四望了一眼,问道:“丹砂,张倪呢?”
  “小姐说的是今天叶公子送来的那个姑娘吧,已经安置好了,你无需担心。”小伙计低眉道,“张姑娘的事情我们会一直与绛春苑联系,而且不会告诉其他的人。”
  “多谢你们了。”怀容抱拳,“此事一定不能告诉云会主,知道吗?”看见小伙计坚定的眼神,怀容会心一笑,低声道:“给我一点致人昏迷的药物。”
  “此药都是伤身体的,姑娘是要副作用大的还是小的?”丹砂做了几年伙计,知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所以说话极是含蓄,即使要问怀容是给自己的还是给别人的,依旧是不顺着本来的意思说。
  “是给自己服用的,最好不能让别人看出服过,而且能立刻见效,醒转时分大概在三个时辰左右。”虽然怀容略通药性,但是这样专业的药方,还是专业人士的搭配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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