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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叹宫花寂寞红

_3 萑丛归(当代)
  怀容心悸不止,林美人产前受惊本就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而产下怪胎肯定是服食过什么刺激之物。可能是产子后惊吓过度,林美人才发觉有人构陷她,而正好让皇上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此事在宫中必定是绝对的禁忌,传告之人一定是必死无疑的。她掩饰住内心的慌乱,信誓旦旦地沉声说:“是了,林美人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忽地有人在背后一拍,怀容吓得全是颤抖,几乎要失声惊叫。回头却是与自己同住一屋的妆晓。只见她一脸好奇,压低声音问:“怀容,你们在说林美人吗?她到底怎么了,与我说说行不?”
  怀容刚想回答,猛地发觉一个壮实的身形正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三人面前。妆晓吓得直哆嗦,瑟瑟地道:“善晴姐,我……我以后再也不敢问了!”
  怀容只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叉手站在自己身前,凶神恶煞般地看着自己三人,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毛。善晴气鼓鼓地道:“臭丫头,柳青衣的话你可是听不懂?还要不要命了!”她说着,叉开五指扇了妆晓一巴掌,又指着她的鼻子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妆晓捂着脸颊,想哭也不敢大声,只低声地抽泣着。善晴虽不是女官,却也是管教小宫女的宫女长之一,权利也不算小。怀容吓得一动不动地垂着头,眼睛瞟着思澄。思澄垂首,不卑不亢地道:“奴婢思澄,原是服侍林美人的粗使宫女,今日被分配来尚衣局,准备找掌事的柳青衣寻一个差使,二位姐妹不过是询问奴婢的来自,并非有意冒犯。”
  善晴“哦”了一声,斜睨着她嚷:“感情把我们这里当安乐堂了,什么人都往这里送。”她咳了一声,挺起胸膛,故作威严道,“既然来了,在先见柳青衣之前,我得先跟你强调一下这里的规矩。你原来是宫正司的,想必来这里也被去了衔位了吧……”
  听得她顿了一下,思澄低着头说:“奴婢没有被去了职衔,现在仍是正六品婉侍。”
  怀容听得暗自发笑,开始还以为只是尚承衣,舒承衣爱摆架子呢,原来这里有资质的宫人都是沆瀣一气,喜欢欺负下人惯了的。只见善晴的脸色瞬间就白了,然后就由白转绿,她捋起袖子,指着思澄的额头说:“我管你有没有衔职,反正在这里,只有无罪籍、有资质的宫女才可以当女官,反正你就是要听我的!”
  怀容心中暗笑,正六品的衔位虽说不高,可好歹也算是正式女官了,岂是善晴一个无职宫女可比的?善晴所倚仗的,不过就是自己几年的资历而已。
  看着善晴气急败坏的样子,妆晓情不自禁地捂着嘴偷笑起来。善晴发觉有人在笑,怒火立刻转移,她立刻上前揪住妆晓的耳朵,喝骂道:“你这个死丫头,居然还敢笑我!看我不把你送到柳青衣那里去,让她打死你!”妆晓捂着耳朵,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挤出来了。
  怀容看到这个情势,唯恐善晴真的将妆晓交予柳青衣处置,心里一急,跪下道:“善晴姐,你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妆晓还在哼哼地抽泣着,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身子跟前响起:“怎么了,一个个哭哭啼啼的?”
  怀容抬头一看,只见柳烟凝眉头微蹙,稍显倦怠之色。妆晓嘟着嘴,向柳青衣福了福,善晴则转身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口中念道:“柳姑姑吉祥。”
  思澄见众人行礼,料定此人就是尚衣局掌事宫女柳青衣。没有半分迟疑,她跪下行礼道:“奴婢徐思澄见过柳姑姑。奴婢本是服侍林美人的宫女,今日被内务府分配来尚衣局。卑贱之身,只为求一容身之处,今后还望姑姑多加照拂。”
  柳烟凝点点头:“早上内务府的姜奉御已经对我吩咐过此事,你等会儿随我来安置一番吧。”说完,又看向妆晓。她见着妆晓脸上五个红红的指印,刚皱眉欲语,却被善晴抢断:“柳姑姑,方才奴婢正在找妆晓分配活儿做,原以为她偷懒躲起来了,没想到听见她违了您的禁令在说林美人的事情,奴婢正准备把她送给您处置……”
  妆晓捂着脸,一听这话连忙抬头慌张地跪下,说道:“奴婢冤枉!奴婢并没有偷懒,只是在路上看见一个新面孔,”她指了指思澄,哽咽道,“仿佛听见她们在说林美人,便稍有些好奇——奴婢不是故意要违反柳姑姑您的意思的!”
  善晴哼了一声,正准备说什么,却被柳烟凝略带怒气的声音打断:“行了,思澄本来就是服侍那个人的,她们二人问了问,虽说是违了禁令,你也不用弄得人尽皆知吧!”
  善晴想了想,终是低下了头道:“奴婢知错。”
  柳烟凝叹道:“妆晓,你起来。善晴,把你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思澄你跟我来;怀容、妆晓你们两个——到廊下跪一个时辰,以后谁都不许再提起这件事。”她说完,身子微微一转便离开了。众人也都散去,妆晓长叹一声,和怀容一起垂头丧气地跪在大殿旁的走廊下。
  二人垂着头静默了会儿,妆晓嘟囔着说:“咱们幸好遇见的是柳青衣,要是遇见的是别的管事,免不了要受一顿皮肉之苦。”
  怀容知道她指的便是杖责,心里不由得有些疑问:“为什么啊?”
  “你不知道,比起柳姑姑来,舒姑姑、尚姑姑算是严厉得多了。”妆晓埋怨似地小声说。
  怀容低着头,心想柳青衣虽然有时也很严厉,但毕竟不如资格老的女官服众些。如果柳烟凝不能做好自己的本职,那么立刻就有尚承衣,舒承衣等有资质的女官代替她。如果她一直都是温柔可亲的样子,肯定不能为宫女们心服,那么她也不能长远。怀容有些担心,如果柳烟凝不够严厉,会不会终有一天被被人替代?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24节 适者
  二人跪得久了,渐渐地浑身都难受起来,为了减轻腰酸背疼的痛苦,妆晓和怀容便时不时地说些话来解闷。反正尚衣局的每个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谁也顾不上她们俩是不是在认真地罚跪。
  怀容刚与妆晓说到那日晚上追李姗儿跑到冷宫被猫吓到的事,妆晓连连摇头,悸悸地说:“你们真是大胆,晚上还敢跑到冷宫阴气那么重的地方!我们入夜从来都不敢出门的。听说以前有好几个宫女,夜里听到有人敲门叫她们的名字,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可吓死我了!对了,有一个就曾经住在我们斜对面的那个厅所里。我们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用被子蒙着头的,想出恭都忍到第二天才去。”
  “真的假的?”宫里的奇谈随处可闻,怀容本来抱着从不相信的态度,可是一听到妆晓那故作幽深的语气,浑身还是禁不住起了一层冷汗。
  “那是当然啦。”妆晓一本正经地说道。突然,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她问:“怀容,你可知道巧宜姐怎地没来?”
  “巧宜跟随了上官才人,去做她的宫女了。”怀容简单地说。
  “是吗……”半晌未言,妆晓小声道,“巧宜姐的命真好,我怎的就遇不上这等好运气。”
  “妆晓,我相信,只要你好好努力,总有一天也会出人头地的。”怀容安慰妆晓。她听话地点点头,似懂非懂地笑了。
  她们二人不知说了多久,一个粗布衣衫的宫女跑到二人的面前道:“柳青衣吩咐,你们二人现在随我去服侍大殿的绣工们,快起来吧!”
  二人如临大赦,忙谢了恩,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跟随她走向绣工们正在忙碌的大殿。依着那个宫女的指示,怀容去给一个正在给红肚兜上绣双飞玉蝴蝶的绣女打扇。那绣女年纪不大,圆圆的眼睛毫不分神地注视着绣品,手上熟稔地飞针走线。怀容见她忙得来不及擦去头上的汗珠,连忙拿起桌上的帕子帮她拭去汗水。那小绣工眼也不抬地说了声“谢谢”,又忙着自己的活计去了。
  怀容正感慨着她手艺精湛,忽听旁边有人唤了声“去拿把精细剪子来”,怀容知道是在喊自己,忙放下扇子,问道:“剪子在哪里?”
  那人抬起头,一双凤眼微微眯起:“你是新来的?在中间的台子上。”那一霎那,怀容觉得好生熟悉,忽然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拿回剪子交给那个绣工,正准备离开时,却被她叫住。那人微微一笑:“你就是怀容吧。”
  怀容吃了一惊,却根本想不起她是何人,只讪讪地道:“你是——”
  那人道:“我认得你,那日你刚来尚衣局,我们正要把乐琳郡主的屏风交予验收。你不记得了?我还问你女红如何,你说女红自小就不好。”
  “哦,原来是你!”怀容恍然大悟,随即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在这里,年纪与自己一般大的绣女不在少数,女红却比自己强许多,这真让她无地自容了。
  珠瑶微微摇头,道:“从今你就在我手下做工,若是见你有些资质,我不介意收你为徒,倾囊相授;若是你偷懒,我也没有办法,你的一生就永远呆在这里扫地抹桌子吧。”
  她说得很不客气,但是怀容心服口服地低下头,谦恭地说:“奴婢谢谢您抬爱,真是受宠若惊。”
  珠瑶皱眉斥道:“少来什么受宠若惊的话,你先把那边的绣品都给我锁个边。”
  怀容看了看那边的一大堆布料,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这,这么多啊——奴婢女红差,怕把这么好的布料糟蹋了……”
  看见珠瑶斜了自己一眼,怀容不由得噤声,只得过去拿起针线布料,一针一针锁起边来。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针脚,怀容只能低头叹气,谁叫自己从来不是个做精细活的料子呢?看来只有被骂挨打的份了。
  做了好长时间绣活儿,怀容觉得全身都酸软了,比跪上一个时辰还难受。总算有内务府的内侍来传旨,说今日端午节,未时正就可以回去了,并且明天还可以休息半天。绣女们听得旨意,都欢欢喜喜地收拾东西离宫了。别的宫女收拾完东西后,也纷纷离开了大殿,没过多久,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了怀容一人。只见她还遵着珠瑶的意思,一针一线三心二意地锁着缎边。
  其实这只有三四块一尺长宽的正方形布料,手艺娴熟的宫女两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做好。可是怀容自从七岁以来就再也没有碰过针线,做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做好。大殿里燥热非常,她累得满头大汗,若不是一定要在明天早晨之前做好,她早就放弃了。早知道有今天,就该让娘亲多教着做些女红……怀容渐渐头昏眼花,最后居然开始耳鸣起来。
  忽地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怀容抬起头,恍惚看见门口有几个身影。她揉了揉眼睛,走向门口想看个究竟,却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张横放的椅子绊了一跤,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怀容疼地龇牙咧嘴,正准备爬起来,忽地身子一轻,已被人轻柔地托了起来。那人笑道:“怎么了,看见我行这么大礼?”
  怀容吐了吐舌头,赧颜道:“奴婢参见柳姑姑。”
  柳烟凝微微一笑:“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晚饭早被人抢光了哟。”
  怀容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指了指那张桌子:“绣工珠瑶姐姐让我帮她做好锁边的工作,奴婢手拙,到现在还没有做好。”
  柳烟凝看了一眼那张桌子,对怀容说:“你先回去歇着吧,我来做就成了。”
  听着柳烟凝不容置疑的语气,怀容稍微迟疑了一下,便兴奋地低头道:“奴婢谢谢柳姑姑。”说罢,笑着吁了口气,几步退出门去,与几个拿着扫帚、抹布走进来的粗布衣裳的宫女擦肩而过。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25节 生存
  怀容回到居住的西十所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幸而妆晓给她留了一个馒头,草草吃完了后也不算太饿。宫女的居所是没有灯可以点的,为了第二天能早起,众人用过晚饭后大多都拥被而卧了。看着巧宜空着的床铺,怀容心中默默一叹,在饥饿中渐渐地与众人一同进入了梦乡。没过多会儿,一屋子的宫女都发出困倦的大小鼾声。
  几声沉闷的响声将怀容从梦中惊醒,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仿佛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下午妆晓给她讲的可怕故事,不由得起了一层冷汗。她做起来仔细倾听,只见妆晓翻了个身,梦呓几句,门外的声音又道:“怀容,快起来,柳青衣唤你有事。”
  犹豫了一下,怀容站了起来,理好衣裳穿上鞋子,开门一看,原来是柳青衣身边的得力宫女湘琼。此时天色还没有黑透,怀容看见她一脸无奈地道:“你怎么才好?我都叫了你这么久。跟我来吧。”
  怀容没有多问,径自跟上了她的步伐,穿过一个牌坊,来到姑姑和高级宫女们住的区域。湘琼将怀容带到一个唯一亮着灯的居所前,敲了敲窗子轻声说:“柳姑姑,怀容已经带来了。”片刻,屋里传来了柳烟凝的声音:“让她进来。”
  湘琼推开厅所的大门,带着怀容走进去。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但由于只有柳烟凝一人居住,还是显得空旷些。窗前陈设着一张大案几,堆满了凌乱的布料,一边的方桌上放着剪刀和针尺。再旁边就是一张矮炕,叠放着整整齐齐的被褥,显然房子的主人还没有一点睡的意思。湘琼告了退,怀容对在案几前忙碌的柳青衣福了一福,道:“柳姑姑吉祥。”
  柳烟凝右手仍然捏着绣花针,左手则是轻轻一抬,说了声“请坐”,又继续做起了绣活。怀容向四周看了看,似乎除了床以外并没有什么可坐的地方,再说自己这么坐下也失了礼数,只得站在原地。
  柳烟凝忙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上的绣品,看见怀容还站在原地,想了一下便笑道:“是我怠慢了,这里并没有可坐之处。你过来罢。”
  见柳姑姑唤自己过去,怀容只得照做。挨着她时,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雨后清香,凉丝丝的十分舒服。柳烟凝没有说话,从身侧翻出一些布料来,翻拍在桌子上,抬眼道:“这就是你绣的?”
  怀容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针脚,心里也如同针脚一样别扭起来。她攥着衣襟,声音细如蚊蝇:“是的。”
  翻了翻这些布料,柳烟凝不禁叹了口气:“怎么,这么简单的女红都做得这么差,难道是不上心的缘故?还是你母亲和姐妹没有教过你?”
  怀容自然是不能告诉她自己荒废女红的理由,只低头道:“奴婢没有姐妹,从小女红就不好,娘亲教了好多年都教不好,最后就干脆不让我做女红了。”
  柳烟凝拿出针线和一块碎布来,推到怀容面前:“你绣几针回针让我看看。”
  怀容应了一声,颤颤地拿起针线和碎布,一针一线地做起来。柳烟凝拍了一下她的手:“你抖什么,回针是这样的么?”
  怀容“哦”了一声,这才将针反复刺进布料中,拉出线来,又是一条歪歪扭扭的线脚。柳烟凝撇撇嘴,按了一下她的手道:“下针的时候要看清楚布料的纹理,左右手千万不能抖动;既然不直就要多练习,多下苦功夫,要熟练到闭着眼睛都能绣花才行。我练习了这么多年女红,还从来没听过练不好的,你只要下功夫了,就一定能做好。”
  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怀容咬咬牙,按照柳烟凝的指示一遍遍地练习着回针,练得久了,背脊和眼睛酸疼几乎连针也拿捏不住。柳烟凝让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又将烛台移近了些。眼见怀容做得稍微有些样子了,她这才将那一堆布料拿过来:“这是你白天做得的,现在全部重做一遍吧。”
  看着柳烟凝严肃的神色,她知道自己肯定是逃不过这一关了,谁叫自己白天做得这么差,这样怎么向珠瑶拿得出手呢?心中默然一叹,她只得全部拆开重做,纵有千般委屈也只能怪自己。
  盯着怀容做了一会儿绣活,柳烟凝沏了杯茶在怀容面前轻轻放下,说道:“你来的时候付贤人对我说起过你被贬来的缘由,似是因为曾经冲撞过韩昭仪娘娘,可是这样?”
  怀容知道,她被赶到这里来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得罪了韩昭仪娘娘。卫中常侍因为得不到韩昭仪的意思,总怕自己处置不好让韩昭仪不悦,这才把他赶走的。听见柳青衣如此一说,怀容只有点头称是。
  柳烟凝责备的语气说:“那你是不是就这么放弃了自己,甘愿平平庸庸地当个洒扫宫女?”
  怀容手上一抖,有些惊疑地看着柳烟凝。只听她冷笑一声道:“在宫廷里,想要往上走,就要把无能无力的人踩在脚底下,你就甘心当那被踩之人?如果你不振作起来,,就永远别想翻身,你懂么?”
  怀容抿了抿嘴,看着柳烟凝说:“奴婢愚钝,恳请姑姑明示。”
  柳烟凝叹道:“在尚衣局,若没有过硬的本事,是绝对不会得到赏识而有晋升机会的。会女红的人太多了,你一直都这样庸碌无为,也只能做个洒扫宫女,随时都可能会像蝼蚁一样被人捏死。如果你不想就这样一生无为,就趁着年轻好好练些本事,对你的将来是绝对没有坏处的,相信我。”
  怀容听的心头一热,压抑已久的激动仿佛要跳出胸膛跃跃欲试。自己刚刚进宫,生活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要这样过一生吗?她的眼睛里有了从未见过的神采,那是对生活重新燃烧起来的激情。她对柳烟凝微微一笑,意思分外明了。柳烟凝看着她重新燃起的自信,亦是报以一笑。
  怎么可以这样平庸地度过一生呢?怀容对柳烟凝充满了感激之情。她知道,她们两人都是一样的,一样不愿被宫墙束缚的人啊。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六章 锦屏移来半幅春
  感谢读者大人们这些时日的支持,本书将秉持着作者坚定的信念和不太坚定的信心以一贯的本质坚持往下更新直至完结!感谢众位的支持,希望大家继续持续以及继往开来地支持我,这样就是我写下去的磐石般的动力~总之,万语千言汇成一句话,大家支持我啊~
  看不爽的,拿票票砸死我吧!什么票都无所谓啦,没有票点击也行,谢谢,谢谢?????????
  上面的几章讲的是怀容出入宫廷以及在尚衣局的生活,的确是有些枯燥乏味,但是大家注意了!怀容的苦日子(准确地说应该是幸福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下面的文就要紧张起来,大家试目以待吧!
  本章是个比较过渡性质的章节,但是里面有江湖武功的情节哦,发生的故事对怀容一生都有影响,想看?拿票来吧,嘻嘻~~~~~~~~~~~~~~~~
  本章主要人物:
  尚承衣____________正六品____女官____尚衣局
  舒承衣____________正六品____女官____尚衣局
  柳青衣(名烟凝)____正五品____女官____尚衣局(掌事女官)
  付贤人(名临筝____正四品____女官____尚仪局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26节 惊险
  不可否认,这章的确是有些小惊小险的,大家不妨猜测一下怀容的真是身份吧???有糖吃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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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之后的几个夜里,怀容都由柳烟凝手把手地教导女红,技艺较之如前大有长进,也能绣出像模像样的花草了。她每天晚上半夜才睡,借着月光练习女红,而白天依旧与众人同时起床,到大殿去与珠瑶学习女红技巧。珠瑶见她进步很大,也乐意多教她些东西,甚至有收她为徒的想法。如是的日子虽然比以前辛苦,但为了自己的目标,怀容道也乐此不疲。柳烟凝的好处,她默默地记在心里,遇上她时总会恭敬地行礼,并报以感激的微笑。
  彼时正是天刚黑,尚衣局的人都睡觉了的时候,怀容又独自一人站在外面的月光下练习在黑暗中做女红。白天的燥热被入夜的微风吹得荡然无存,稀疏的星星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怀容觉得心情一下子变得释然和轻快起来,几日来的疲倦丝毫不见了踪影。心情一好,便多走了几步路,不只不觉中已经行至尚衣局大门口。值夜的内侍应该是偷懒睡觉去了,门口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突然发觉自己好久没有出去过,她心头一热,便想到宫里入夜鲜少有人,出去一趟散散心应该无人发觉。
  尚衣局通向别的宫殿的路都是大道,四周也没有什么值得人害怕的地方,怀容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行程也越来越远离尚衣局了。她独自走在凉风习习的晚上,心情格外地舒畅,一边踏着轻快的脚步一边哼起小调来。
  怀容刚走过一个墙角,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她恐怕被人发现,慌忙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听了半天,似乎除了叫得正欢的蛐蛐儿外,再没了什么声音。怀容只道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当她刚刚转身,就与一个黑影撞了个满怀。黑衣人被她撞退了几步,蒙面的斗笠滑歪了下来,几缕青丝从耳朵后面滑落——竟然是个女子!怀容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让自己不要尖叫,那黑衣女子见了她倒也不急,只见她把一不紧不慢地颗鹅卵石大小的宝石收进了自己的衣襟。那颗宝石泛着微微的蓝色莹光,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黑衣女子收好了宝石,出其不意地一掌朝怀容的天灵盖拍下。这一掌看似随意,可是怀容知道,这掌掌风如此之强,明显是运足了内劲,若是被拍了下去,少说也要晕上足足三天。
  眼看对方的手掌就要朝自己袭来,怀容咬紧牙关,一偏头闪了开去,并举起手上的绣花针。这多少有些可笑,一支细细的绣花针竟要用来抵挡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刺客!她又不是什么绝顶的武林高手,但是情势紧迫如此,除了绣花针,她也没有什么武器可以用来抵御了。
  那女子未曾料到怀容竟能躲过她这一掌,心中一疑,却也没有多想,顺势变掌为劈,劲力朝怀容颈间砍去。两招的衔接如此果断,不带一丝一毫的破绽。怀容戚然一叹,心道这人要偷要抢与她何干,为何偏要对她下杀招呢?这皇宫和那什么珠宝又不是她家的。
  怀容耸耸肩,扫去那些无聊的想法,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无论如何先保住小命再说。只见那黑衣女子似乎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看见她的人的意思,虽然被侥幸避过几招,却仍然招招蕴含着凌厉杀机,掌风刮的人脸上生疼。眼见又是一掌推来,怀容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只得用手掌夹着绣花针与她对上一掌。
  只听“啪”地一声,绣花针断为两截,又被那人朝自己推过来,怀容心中大骇,招式一乱,两截断针正正扎进她手心里面,疼得她低低哼了一声,趁着被打退的机会转身就跑。怀容忍住剧痛,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狂奔着,却不敢喊抓刺客,因为怕那女子又重动杀机。四周隐隐又喊声传来,大概是禁军发现了刺客,那女子不敢再多做逗留,便没有再追上来,而是翻墙逃开了。怀容忍着痛狂奔了不知多久,才折返回尚衣局的院墙外。右足借着地上的石板一蹬,她翻过院墙,这下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左手上的血已经模糊了半个手掌,怀容咬咬牙,忍痛拔出了扎在手心的两截断针,疼得冷汗涔涔。那个黑衣女子的武功真高啊!怀容心中暗叹,今天真是倒霉,没事出去乱转什么,手上挂了彩不说,还险些被人拍死。那个女子到底是做什么的啊,见一个杀一个,难道是江湖上传说中的女魔头不成?要是真的能碰上女魔头并与她对上一两招,还真是三生有幸的事情呢!怀容苦笑着,借着月光在地上摘下几片锯齿形状的叶子,放到嘴里嚼烂了敷在手心,好半天才没有方才那么疼了。
  怀容呆坐了半天,还觉得心有余悸。虽然师父曾经稍加褒奖了自己的武功成就,但是为什么面对强敌时,自己还是这么不堪一击?她只能埋怨自己技艺不精,被人打死真是活该;或者说是自己的武功本来就不好,师父为了加强自己进宫的信心和勇气才这么说的?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竟懒得再去想,拖着疲累的身子睡觉去了。
  次日清晨,怀容仍然像往常一样,与众人一同起床梳洗后,进入明德殿准备聆听姑姑们的训示和安排。等了好久也不见姑姑们过来,因这种事情很是常见,大家也见怪不怪,一群群地谈天起来。怀容无聊中,便想起来以前在谨礼宫的朋友们。据付姑姑说,蒋蕙儿、和宜辰等六个宫女被选为了正九品侍巾,其中和宜辰被分配给宁妃娘娘了,现在的生活不知如何,只知道这后宫争斗是必定躲不开了。谢惜绡被分去了尚寝局,这应该是个轻松的地方。简淑律居然执意不去尚宫局,被分去宫正司去服侍了段昭容,其余的人都分别到各局留用,只有四五个因为资质极差被撵了出去。段昭容是当今皇后的表妹,为人是娇纵了些,但是以简淑律谨慎小心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那至于自己呢?付临筝说如有机会她会跟奉御女官说几句,把她调到别的局去,可是谁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有这一天呢?再说了,现在的她,已经找到了生活的方向,早没有想过要离开了。在这里,在柳青衣的照顾下,能学到的真的很多。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27节 事变
  尚衣局总是有很多事情做,五月二十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各宫的主子都要订制新装,所以最近尚衣局的宫女们睡得都比较晚,会一些女红的宫女都要给绣女们打下手。怀容跟着柳青衣和珠瑶学习女红技巧,这些天来倒也长进了不少,已经能做一些小件衣物了;妆晓这几天也在跟着绣工们学习,手艺也大有长进,为柳姑姑所赞扬。
  怀想了半天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已经过了卯时,柳烟凝和几位姑姑还是没有来。大殿里宫女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响,一片混乱的场景。怀容和妆晓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着,心里都在揣度着各位姑姑还没有来的原因。
  过了许久,只听得一声内侍尖锐的喊声:“众人不要说话,听奉御女官大人的旨意——”
  众宫女自动从中间让开一条道路,只见几个衣着华贵的内侍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尚承衣,舒承衣,庄承衣等几位女官,唯独不见柳青衣。众人正疑惑着,只听那内侍洪亮刺耳的声音宣道:“德显十年五月十四,传奉御女官大人令,尚衣局正五品女官青衣柳氏,技艺精湛,为萧贵妃娘娘欣赏,为使宫中人事调动得宜,特宣布:封柳氏为宫正司正三品女官良人,服侍萧贵妃娘娘;青衣一职暂由承衣尚氏担当,尚氏当勤勉自身,刻苦努力,争取转正。”
  奉御女官是尚宫局正一品女官,官阶相当于枢密使,负责处理所有后宫的杂事,包括调动女官、宫女,惩罚甚至处决犯错的宫人,是皇上极其看重的女官。她的话甚至可以和皇后的谕旨有同样的威信,怀容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可以从宫中每件大小事物感受到她的权利。
  内侍说的话不带一丝疑问的语气,宫女们也自然没有质疑的权利,只得俯身道:“奴婢知道了。”尚姑姑意气风发道:“众人起来吧。”众宫女这才谢了恩起身。
  怀容一下子如同置身冰窖,柳烟凝一走,那她该如何?尚姑姑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青衣的位置,一定会培植自己的势力,这样一来,她们这些柳青衣所喜欢的宫女又该如何呢?
  目送了内务府几个内侍的离开,明德殿内的宫女们不由得小声议论开。一个小宫女愁容满面地对旁边一个年龄较长的宫女哭诉:“姐,这下该怎么办?上次我犯的错误被柳姑姑压下了,如今尚姑姑当了掌事,肯定会追究我那一次……”
  那个年龄较长的宫女竖指唇间“嘘”了一声,责道:“你又忘记谨言慎行了!这么记不住教训,让姑姑教训教训你也好!你不要再乱想了,尚姑姑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其实彼时忧虑哀叹的不止那个小宫女,也有很多其他的人低声表示了怨念。而善晴等一干大宫女们则是兴奋地满脸通红,颐指气使地高谈阔论。妆晓斜了她们一眼,恼恨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就开始弹冠相庆来了!”
  怀容看了善晴、雨墨、雨轩她们一眼,轻叹道:“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不过柳姑姑这么高的才干去服侍萧贵妃娘娘也是值得了。”
  “是了,还封了个正三品良人呢,真值!”妆晓气愤地开始指手画脚起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居然撇下我们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言辞中竟充满了怨愤
  怀容心里也有些不快,柳青衣在尚衣局当一个掌事女官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去服侍萧贵妃,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吗?想着自己的命运,她突然间明白,一个宫女在深宫中,命运往往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柳烟凝纵使是青衣,也应该是这样啊。
  “这是奉御女官大人的意思,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你不要这么说她了吧。”怀容按下妆晓胡乱挥舞的双手以防引起女官们的注意,她劝道,“若是她能决定的话,也只会让与她交好的庄承衣接她的班,而不会让尚姑姑的,你说是吗?”
  妆晓哼了一声,跺足埋怨道:“她可是尚衣局的掌事女官,岂是奉御女官说调动就能调动的?若是她执意不去服侍萧贵妃,奉御女官应该也不会勉强的嘛。”
  怀容安慰着妆晓,自己的心里却淡淡地疑惑起来。柳烟凝的确是一个志存高远的人,这么匆匆地离开尚衣局,或许会有诸多的无奈,但肯定会有主观因素在其中吧!想到这里,怀容又是垂首一叹,谁又愿意把青春浪费在每天都过的一模一样的尚衣局,谁不愿意出去看看呢?柳烟凝也不过只有十七岁而已啊。
  殿堂里闹哄哄的场景持续了半天,以至于站在后排的宫女还没有听清楚前面的姑姑们吩咐了什么,众人就都散了。怀容不知欲往何处,跟着人流走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什么东西仿佛在自己面前举着,一抬头看见善晴举着竹鞭,鞭稍正对着自己。只见她高傲地仰着头:“尚青衣姑姑说了,怀容你是最近与前任的柳青衣学习女红成绩不错,特地让你去大殿做裁衣工,至于妆晓你嘛——就在大殿扫地抹桌子好了。”她洋洋得意地说着,故意在“尚青衣”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怀容稍觉吃惊,尚姑姑居然让自己做裁衣工?这可是在尚衣局有些资质的宫女才可以做得啊。想了一想,她便知道了,这一定是尚姑姑对付原来柳青衣势力的方法之一。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先给怀容这样一个看似风光的职位,若是她犯了错误,那就一定是能被撵走的大错了,到还不如一个洒扫宫女平安。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28节 经历
  妆晓低着头,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说话。怀容轻轻地握了她的手,笑对善晴说:“善晴姐,奴婢怕是不能胜任这样重要的职务呢。”
  善晴惊诧的眼神中带了一丝讽刺,她冷哼道:“这倒真的是给脸不要脸了。你还真把你自个儿当块宝?”她话未说完,已被尚姑姑冷漠的语调打断:“怀容,你为什么说不能胜任?”
  怀容从容地转过身去低眉请了安,举起缠着纱布的左手说:“回尚姑姑,奴婢昨日用剪子的时候不慎弄伤了手掌,怕是不能做精细活了,还望尚姑姑能谅解。”
  尚姑姑观察了一下她的左手,确信自己看到了隐隐的血迹,这才点头道:“可怜的孩子……那你就先委屈一番,与她们一同做洒扫,等手上的伤好了再说。善晴,你去带她们做事去吧。”说罢,带着雨墨和雨轩两个人昂首阔步地离开,与几日前追着雨墨打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怀容面上分外恭顺,内心里早就笑岔了气。
  待尚姑姑和善晴几个人走后,妆晓才悄悄地捏了一下怀容的手:“你为什么不去做裁衣工?手上伤真的很严重么?”
  怀容笑而不答,只牵着妆晓的手,淡淡笑道:“有我陪你还不好吗?没事了,走罢。”
  由于思澄是服侍过妃嫔的正六品婉侍,尚青衣没有怠慢她,分配了她去浆洗房调配染料——经过柳青衣这几日来的调教,思澄对这项工作还是比较擅长的。尚衣局的宫女知道她是有品衔的女官,对她多少有些敬畏,也不多给她活儿做。于是现在的思澄正端着宫人为她沏好的凉开水,与趴在地上擦洗的怀容和妆晓断断续续地聊起天来。
  这儿没什么外人,思澄说起话来便没有什么顾虑。谈天中怀容得知,思澄进宫一年不到时,也得罪过一位得宠的嫔妃,后来是林美人(当时还是才刚被封为御女的当届秀女)将她保了下来。她从前也在尚衣局做事,只是当时的尚衣局还叫做尚服局,与现在的尚仪局一样是管教宫人礼仪的。东元变乱后撤简宫制,尚服局改为尚衣局,当时是把所有犯错误的宫女贬来做工的地方,所以规矩极严,不能与其他五局相比。
  思澄是德显五年进的宫,而今已经是第五个春秋了。身段虽生得娇小玲珑,可是洞察的眼神却与她实际年龄是相符的。算起来,她已经十七岁了,与付临筝姑姑差不多大。
  思澄经历过东元变乱,也算是宫中有资格的人了。经历过东元变乱而活下来的宫女不过五百多人,为了弥补用人空亏,所以现在每年都要广选民女入宫为婢。而秀女的择选还是三年一次,因为偌大的后宫还有很多宫室是空置的。今年九月又要广选秀女,偌大的后宫又该不平静了。
  付临筝、柳烟凝这一批年轻的女官都是在东元变乱后被重用的,因着现在的女官有不少都是年轻一辈,所以也有人说,东元变乱成长了许多宫女。
  怀容对宫廷里曾经发生过的大事略有耳闻,东元变乱也是知道个大概。宫中之人虽然绝口不提此事,但大家都知道这是宫中所有闹鬼事件的源头。
  德显五年,尚服局中发现盛宠妃嫔曹御女的尸首,尚宫局掌刑女官拷问了许多人都毫无结果。皇上知道后大怒,决定杀掉所有知情者,牵连了的内侍、宫女和嫔妃将近四百人。宫人不想坐以待毙,在几个内侍和女官的领导下,准备了绳索和木棍准备反抗出逃。江湖上的黑道势力法恩会在宫外协助,杀了御林军将近一千人,接应了一百多活着逃出来的宫人,在江湖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季淑妃的兄长季将军奉命绞杀法恩会,不知伤亡了多少人,终于让法恩会销声匿迹。皇上重赏了季将军的家族,不仅提拔了他当御林军的都统,现在已经官至太尉,权至掌管全国的军队。
  季太尉的妹妹季芸香当时产下的恬伊长公主已经两岁,皇上见她分外健康可爱,疼爱非常,不仅给了她封号“恬伊”,还将季芸香晋为淑妃,成为正一品妃嫔之一,与皇上在太子府时的宠妃萧贵妃齐等了。同时,后宫中又精简了女官和机构,直到现在,偌大的后宫还不足两千人,与先帝时后宫一万人的现象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成了仕人夸耀时世清明的理由之一。
  法恩会……彼时已经到了休息的时辰,怀容躺在床上,嘴角露出一丝轻哂:若不是他自不量力,若不是格思会折兵损将的支持,想必这个黑道组织早就不是销声匿迹,而是被消灭得一干二净、不复存在了吧!听着妆晓均匀的呼吸声,怀容亦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怀容依旧是与众人一同起来做活。由于思澄的相护,善晴也没有怎么刁难她们。刚过了晌午,忽听有宫女来报,说尚青衣让众人去一趟明德殿。
  怀容听了这个消息,只是与众人一样面面相觑。她或许真的不知道,她一生中的转折点就要在这不经意之间如此来临了。
  踏入明德殿的时候,大部分的宫人都如同往常一般肃立在那里了。最前方殿台上不仅有尚青衣等几位女官,还有几位衣着华丽的内务府宦官。内务府是整个后宫的枢纽所在,其中的内侍宫女衣着打扮的档次当然非同一般,怀容只是一眼便认出了。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29节 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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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青衣面色威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肃立的宫女们。见众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便轻咳一声,旁边的内侍大声宣道:“传奉御女官的命令,尚衣局女官承衣庄氏目无尊长,屡次顶撞尚衣局管事尚青衣,滋夺其正六品女官职衔,发往浣衣局。余人引以为鉴,以正宫风。”
  内侍的话音刚落,四下里一片小声的抽泣和质疑声。一个内侍皱眉扯着公鸭嗓子叫道:“嚷嚷什么,嚷嚷什么!还有规矩没有?再吵把你们都送到浣衣局去!”
  宫女们的声音顿时小了一些,但没过多久,怨愤声又大了起来。妆晓义愤填膺地说:“当上了青衣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公报私仇嘛!”庄承衣与从前的柳青衣交好,也许跟尚姑姑有过争执,尚姑姑也不至于这样吧!没想到她报复得这么快!
  “妆晓妹妹说这样的话,就不怕也被送到浣衣局?”思澄踱了过来,目光闪现一丝清冽,她厉声说,“也算不得尚青衣公报私仇,庄承衣屡次与尚青衣争吵,我们不是都看见了吗,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妆晓涨红了脸,“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们有本事就把我贬去浣衣局啊,我才不怕呢!”怀容听得她话,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按住她的嘴。
  思澄叹了口气,道:“妹妹毕竟年轻,心情偏执,口无遮拦些。要知道,在宫里说话不可这般不慎重的。原来的柳青衣待大家好,我也知道,但是要记住——她已经离开了尚衣局,早不是这里的青衣了!”她环视四周,加快了语速,“在宫中,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何况你无权无势!死硬着不肯低头,撞到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可能连累别人!”
  听着思澄严肃的话语,怀容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她抬头看着思澄,琢磨着她的话语。在宫中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这是思澄在宫中生活四年悟出的至理啊!对怀容来说,简直是字字千钧的金玉良言,怀容此时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入宫以来一直遭贬谪了。原来,真正的原因不是她无权无势,不是宫人们拜高踩低,而是她自己不懂得如何生存。审时度势是真正的生存之道,她现在终于明白该如何生活了。只觉得豁然开朗,怀容面上洋溢开了久违的笑容,她肃了肃神色,对思澄福道:“我明白了,谢谢思澄姐!”
  思澄这才松了口气,徐步走开了。妆晓向她的背影看去,神色已没有了方才的怨愤,只是不满地说:“她也真是的,柳青衣也对她不错……”
  怀容严肃地看着她,道:“以后再也不许在别人面前提起‘柳青衣’三个字了,她对你的好,你就仅仅在心里当作美好的回忆吧。你不懂得的事情还很多,以后一定要多与思澄姐学着些,毕竟她比我们的资历都深得多。宫廷是个永远都不会平静的地方,只有跟对了人,才能有出路。”
  妆晓咬着唇,好半天才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宫人不知何时纷纷散了,怀容正准备与妆晓一同回浆染坊洒扫,忽然见一人站在她面前,斜睨这她道:“尚姑姑叫你过去一趟,跟我来吧。”
  妆晓抬头,见是尚青衣的宫女雨墨,不由得有些惊惑,脱口问道:“雨墨姐姐,怀容她怎么了?”她顿时联想起方才说过的不敬的话语,不由得心里一凉。
  雨墨横了她一眼,冷冷道:“不管你的事。怀容,走吧。”
  怀容怕妆晓生事端,忙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说了句“别担心,我就回来”。说罢,回头看了一眼妆晓,尾随雨墨离开了。
  雨墨带着她来到一间偏厅,向尚姑姑请安后,怀容抬头一看,只见两个身着锦缎的内务府内侍正盯着她看。她连忙低下头,心不知何故跳得快起来。只听得一个内侍懒洋洋地说:“你就是玉怀容?抬起头来看看。”
  怀容抬起头来,看着那个三十左右的内侍,正疑惑他的面容好生熟悉,便听得尚青衣谄媚的声音道:“昭妃娘娘高升了,就只要一个宫女?这个宫女叫雨轩,也甚是伶俐的,要不要也带着?”说完,取下一只金耳环捧到那个内侍面前,“祥公公,这只是一点小意思,你看……”
  “不必了。调动人员是尚宫局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做得到的,恕爱莫能助。”祥公公不耐烦地说,“打搅青衣了,您继续忙着去吧,昭妃娘娘指名道姓地要怀容,咱家怎可怠慢?怀容,速跟咱家去见,免得昭妃娘娘等久了心烦。”
  怀容岂料事情如此突然,那个昭妃娘娘与她似乎从来没有过交集,为什么突然要她去服侍?她抬头看了看尚青衣和雨墨,只听雨墨不屑地哼了一声,尚青衣面色铁青地说:“老奴恭喜怀容姑娘了。怀容,你还不快去?”
  怀容又看向祥公公,只见他一笑,阻止了她的疑问:“玉氏不必生疑,跟咱家见了主子便知。还请玉氏赶快收拾行装,咱家还要回去复命呢。”
  暗叹一句人生无常,怀容知道,自己身为宫女,对自己的命运是无半分自主权利的。唯一能做的,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来不及向妆晓、思澄等几个好朋友告别,怀容收拾好行装,就这么匆匆离开了尚衣局,与刚来此地时候的心情截然不同。呼吸了一大口外面的清新空气,她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此番一去,焉知非福呢?回首一望,尚衣局已经越来越远了。
  抓紧了身上的包袱,把那幅与简淑律一同在谨礼宫发现的画像塞好,怀容小跑了几步,跟上不远处祥公公的步伐。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30节 昭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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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容跟随着祥公公顺着六局的道路一直往前走,穿过御花园和内务府,向北走上了一条大路。道路旁尽是高大巍峨的宫殿,皆是雕梁画柱,琉瓦红墙,与宫女居住的六局简直是天壤之别。这样的宫殿对称分列,大约有六对的样子,掩映在丛丛花树中。再往前走,宫室就更加富丽堂皇了起来。道路两旁是二十四对铜路灯——这是只有宫中才有的路灯,造型为瑞兽祥云,青铜制成,足有一人多高。其下为汉白玉石座,座上设铜质重檐攒尖四柱正方形屋形灯。四周是铜丝门壁,取上等油脂和香料在其中燃烧。宫灯能照亮每夜送妃嫔侍寝的羊车,整夜都不熄灭。
  这里从三品婕妤以上位分妃嫔的居所,正前方就是皇上的寝宫富锦宫和皇后的凤仪宫。至于其他的嫔妃,都居住在这十二个宫殿的外围,散落在后宫各处,不乏很偏僻的角落。这样偏僻的地方,宫车去的远了,应诏的次数也就会相对的少一些。
  这是一条充满了多少荣誉与梦想的道路啊!通明的灯火照着辘辘的宫车,坐在车里看着别宫的嫔妃们倚门而望,又该是多么的自豪啊!怀容甚至都感到羡慕起来。
  祥公公在一路上略略地告诉了怀容些事儿,提了一下得宠的妃嫔。这些事情资深的宫人一般都不会议论的,但是介于怀容对宫中的众人甚至没有一点了解,祥公公便对她一一道来。承元宫的季淑妃,是圣宠了多年的,德显二年进宫,膝下的恬伊长公主极是得皇上的宠爱。几位有了皇子和皇女的嫔妃,除了恭妃和多病的许美人,就是还算得宠的德妃了。正一品贵淑徳贤四妃如今已有贵、淑、徳三妃,除了萧贵妃外,其他二位膝下都有皇女一人。皇上登基十年,现在还子嗣单薄,只有一儿三女,而唯一有皇长子的恭妃却极得皇上的厌憎和后妃们的欺压。皇上正值而立之年,年轻气盛,自是比较多情,又没有太后以及太皇太后的管辖,所以内宠很多。萧贵妃是宰相大人的女儿,地位自然稳固。但是这么多年来,能隆宠不衰的也只有季淑妃一人。
  而怀容将要去服侍的昭妃,是三年前由秀女身份选进宫来的。她刚刚入宫时仅为正七品御女,这几年恩宠都未绝断过,如今已经封从一品昭妃了。祥公公说了这些后,又教导了她一些必要的礼仪规矩,以防她见到娘娘的时候失了礼数。
  怀容将他说的话一一记在了心里,默默地尾随他来到一座华丽的殿宇前。怀容抬起头,正看见殿上所书的三个苍劲有力的烫金大字“慎和宫”。这几座宫殿都是没有围墙的,只是与前后的宫室隔着重重的花草树木。这慎和宫虽是朱檐巍峨,却也并不是很大,所见只有一间主殿与三间配殿而已。当然了,妃位以上的宫人都是独居一宫,加上同住的侍巾和宫女内侍,总共不会超过二十个人,宫室自然要比几人甚至十几人同居一宫的低等嫔妃所居的殿宇小些。
  怀容只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头去,心道第一次见新主子,可不能失了礼数。毕竟,昭妃娘娘可是宠极三年的从一品六妃之一的大人物。她依着祥公公的指令低头跪在殿前,见祥公公躬身小步上前,在窗前低声道:“娘娘,宫女怀容已经带到了。”
  也不知殿内的人说了什么,慎和宫正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个浅绿色宫装女子。那女子袅袅婷婷地走到怀容面前,低头审视了会儿,沉声道:“起来吧,娘娘唤你进来。”
  怀容闻声叩首三下,朗声道:“谢娘娘”,说罢撩起衣襟,小心地拍了拍,低头踏着轻快的碎步踏进殿中,走了三步复又跪下叩首:“奴婢怀容请昭妃娘娘万福金安,娘娘知遇之恩,奴婢感激不尽。”
  殿堂中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音,怀容按在地上的手心起了一层冷汗,只把头埋得更低了。怀容知道,在主子面前当差,不比在尚衣局,犯了错误、忤逆了主子的意思都可能会被处死,根本不会有人帮你把罪过压下来。既然在宫中无权无势,她只能审时度势,步步小心,不能出一点岔子。
  半晌过去,终于听得一个威严的声音懒洋洋地道:“抬起头来。”
  怀容舒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掠过对方裙角月白色碎花的百褶大裙,捻金绲边霞色缀银色宫绦的褙子,终于看到了昭妃的神情。她不由得大骇,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竭力掩饰住此刻的慌张,肃了肃呼吸,还是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十个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的肉里。
  “怎么了?见到本宫,很惊讶是吧。”榻上的人支起身子坐了起来,语气依旧是懒懒的。
  怀容眼前一花,再次重重地叩首,正色道:“奴婢失礼,请娘娘责罚。”她端正了跪姿,埋头深吸一大口气。这个昭妃娘娘……居然是自己一个多月前的罪过的韩昭仪!她为何点名要自己来服侍,是想做什么?不管了,就算她要报复,也是自己应当承担的过失。
  昭妃娘娘欠了欠身子,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听说那日后你被罚了刑杖,后来又贬去了尚衣局,每日都极辛苦,是吗?”
  怀容对昭妃竟然打探她的情况有些惊讶,却并不敢表示出来,只俯首答道:“回娘娘,奴婢并不觉得辛苦。奴婢那日顶撞了昭妃娘娘,本不指望娘娘宽恕,可是娘娘宅心仁厚并未怪责奴婢,奴婢感激涕零。怀容谢娘娘不杀之恩。”
  昭妃露出一丝琢磨不透的笑,略有些嘲讽地说:“行了,你这些时日究竟如何,本宫一清二楚,你也不必掩饰了。本宫当日接驾无暇顾及到你,中常侍卫氏想必是怕我不满而责罚你。不过,你要知道,她已经被我罚俸三个月,现在正在尚仪局思过呢。”
  什么,卫姑姑就因为这被昭妃罚了俸禄并勒令思过?难道一个有资质的正二品女官,在当权的妃子手下终究还是如同蝼蚁一般一文不值的?怀容不禁唏嘘,连一个女官都可以随便治罪,若是当日昭妃追究起来,自己还能有小命在?她说不出话,只觉得掌心的汗水已经浸润了身下擦得鍖亮的水磨方砖,感觉温腻而湿冷。这森冷的感觉并不只是源自地上,更是发自内心的由衷寒意。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七章 擢素箔贴秦楼月
  前文终于说完了怀容在出入宫廷时发生的事情,自从“昭妃”一节后,本书进入了一个新的环节,就是宫斗内容了。相比前文而言,自本章开始,文章内容就要紧凑些,没有从前那般沉闷。
  经过采选入宫、受训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怀容终于要开始接触宫廷的血雨腥风,也会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但是,生活将会给她一次又一次的教训,看似风平浪静的宫廷,究竟隐藏着什么人的什么不可告知的秘密?
  终于写到这里了,呼呼,我好高兴哦!我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好想让大家来提提意见,建议我些什么吧!热烈欢迎大家给主角们提意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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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主要人物:
  韩若惜——昭妃——从一品——嫔妃——慎和宫
  李氏———良人——正三品——女官——昭妃女官
  段珠衾——昭容——正二品——嫔妃——蘅祥宫
  王诩芳——恭妃——从一品——嫔妃——慎仪宫
  和宜辰——侍巾——正九品——嫔妃——宁妃侍巾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31节 新生
  看来美貌与智慧,都是在宫中生存不可或缺之物,将二者集于一身的人,若是没有狠厉的手段,根本无法在这风口浪尖上生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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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妃的语气越发森严:“本宫这样做,只不过是想让你们知道,不是忤逆本宫的人一定会死,迎合本宫的人就一定能安全。本宫既然掌握着你们的生杀大权,你们若是敢揣度本宫的意思,本宫决不轻饶。”语罢,她轻轻一哼,讽刺意味格外明显。
  怀容不带半分感情地顿首道:“娘娘天威,奴婢从不敢妄想揣度。”
  昭妃冷笑道:“你也不用这般小心应付,我若想杀你,你现在可还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只要你一句实话。若是你当日并没有忤逆本宫,说不定现在已经攀上高枝,而不似现在这般落拓。你可有怨过本宫啊?”
  怀容俯首答道:“奴婢从未有此想法。相反,娘娘如此宽厚仁德,奴婢万分感激。”
  昭妃又歪了歪身子,两道涵烟眉蹙紧,似乎并不满意她这样的答案。她“啪”地放下茶盏,镶着绿玉的指甲轻轻敲击着案几,眼神中带着轻蔑和不满。
  怀容的心早已平复下来,她抬起头,长跪复答道:“当日奴婢刚刚入宫,并不懂得宫中的规矩和为人处事的道理。若非娘娘给了奴婢指点和教训,奴婢不会那么容易明白在宫中的生存之道,今日一定会领教比其更大的教训,说不定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如今还能在娘娘面前回话,实乃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怎能不感激?奴婢愿以微贱之身服侍娘娘,赴汤蹈火亦再所不辞。”
  昭妃听罢冷笑两声,过了半晌,忽又叹息道:“许多人都说本宫狠毒,但是本宫只认‘狠’字罢了。本宫自认行事干净清白,那些被本宫抓住小辫子的人,若是有你一半的花言巧语,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她站起身,裙裾拂过水磨方砖,款款向怀容走来。
  怀容不答,复又敛眉俯下身躯。她知道,昭妃已经如上次一般略有所动,她已经无需再说什么了。再说些表示忠诚的话,哪怕是真心的,也会让人心生反感。心里既然默认了这个新主子,她方才的话也未必不是真心的,她知道,昭妃为了笼络她,惩罚了尚仪局的卫中常侍,她已经没有理由不心服于昭妃了。
  一阵温煦的清香袭面而来,是昭妃俯下了身子。她探出双臂扶起了怀容的手。怀容深深地低着头,顺从地被她托起来。怀容看见她深红色的琵琶大袖和缀着长长流苏的百褶大裙,不禁心里一惊,今天是什么日子,昭妃娘娘居然穿着朝觐皇后或在各种正式场合才穿的翟衣!
  昭妃没有感觉到怀容的惊疑,只是慢慢地握紧了怀容的手,道:“怎地手这么凉?”
  只感觉一阵绵软的温热从昭妃手上传来,怀容惊得浑身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却正好看见昭妃略带傲气的倾城的面庞。她长得如同出水芙蓉般清秀绝伦,顾盼间偶尔透露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桀骜与狠厉,虽然,她看起来不过才十七岁而已。看来美貌与智慧,都是在宫中生存不可或缺之物,将二者集于一身的人,若是没有狠厉的手段,根本无法在这风口浪尖上生活罢。
  昭妃按紧了怀容冰冷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对她说了声“坐”。怀容万分惶恐地低着头在最近一张矮椅上坐了下来,把双手交叉放在紧紧并拢的膝盖上。只听昭妃唤了声:“花穗,沏茶。”方才站在门口传话的大丫头立刻端了一杯茶来,被昭妃接过放在怀容面前。怀容低头称谢,生涩地接过了略略发沉的茶杯。
  茶水有些微凉,可是怀容知道,就算杯子里是毒药她也一样要照喝不误。她一饮而尽,起身下拜,道:“奴婢谢娘娘赏赐。”
  这茶真算得上是回味无穷的优等品,怀容只觉得唇齿间盈满了香息,有些后悔方才喝的那么快。看来宫中之物果然是上上之品,不能与民间俗物相较呢。
  昭妃面色柔和,她抬手道:“起来吧。”她走回贵妃塌倚着,定睛看了会儿垂手侍立的怀容,闭了眼睛道,“你进宫也快两个月了,这宫里的规矩不用我多说,李姑姑会教导你的。我这里叫做慎和宫,谨慎者才能得和,想必你也知道。还有一点,也是本宫要告诫与你的……”
  怀容会意,微笑打断了她的话:“奴婢知道了,奴婢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娘娘您宽心吧。”
  昭妃睁开眼,扬眉笑道:“好,很好。本宫也乏了,花穗,你去带她安排一下事情吧。”
  花穗带着怀容来到慎和宫西侧的一间配殿,穿过绿树成荫的小径走到西边的花苑。她指着正在花苑里修剪枝叶的一个小宫女,对怀容说:“她叫芷璃,也是新分配来的宫女。你今后的任务是清理这里的落叶残花,不懂的地方就来找我,要和她搞好关系,明白吗?”没等怀容答应,花穗朝着那个宫女喊道:“芷璃——”
  芷璃看见花穗,满脸堆笑地跑了过来,甜甜的声音说:“花穗姐,什么事情?”
  花穗朝她点点头,指着怀容说:“她叫做怀容,是新分来的宫女,你要与她搞好关系,共同处理好花苑洒扫的事情,可明白了?”
  芷璃笑道:“我知道了。花穗姐,你放心就是了。”
  花穗颔首离开,怀容正准备说什么,就见芷璃三两步走开,扔过来一把扫帚,瞥着怀容说:“喂,你赶快把这慎和宫所有的地方打扫干净,听到没有!”
  怀容讪讪地应了一声,捡起了扫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问道:“我们不是只用打扫花苑么?”
  芷璃倨傲地看着她:“西苑我都打扫干净了,你没长眼睛吗?才来就想偷懒,以后怎么得了?少废话,你一个被贬谪的宫女,还满把自己当个啥!”她看起来不过十四岁,长相甜美,看着怀容的时候眼神却是万分鄙夷的。
  怀容愣了一下,终于,她咬着嘴唇,默默地去扫地。她知道,今日是自己新生活的开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对她反感。虽然芷璃也不过是个小人物,但是小人是最不好惹的,万一她向花穗姐告状,自己不仅百口莫辩,而且还会给她甚至昭妃娘娘留下不好的印象,偷懒和口舌对于一个刚刚来服侍的宫女来说是大忌。
  怀容叹了口气,面上露出自嘲。看来她在新晋的宫女中还是比较出名的嘛,几乎是随便某个宫女都知道她被惩罚,被贬谪过的经历。芷璃坐在慎和宫西偏殿的台阶上,颐指气使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将杂草碎叶打扫干净。怀容虽然心里稍稍不满,但她想起思澄“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的道理,便忍了下来,勤勤恳恳地把事情做好,芷璃也无话可说。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32节 念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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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时分,花穗将怀容安排与芷璃以及其他两个粗使宫女同居一室。虽然房间不大,可是比起尚衣局的潮湿和拥挤来说,已经是天壤之别了。昭妃娘娘是从一品妃,有四个粗使宫女,两个贴身宫女和两个内侍。粗使宫女做的一般是洒扫擦洗,看守外殿的闲职;而花穗这样的贴身宫女就是近身服侍的高级宫女了,不仅地位比她们高,月俸也高出一倍有余。昭妃娘娘有一个女官,是从家里带来的侍女,比她大上十岁,按照惯例封的是正三品良人,慎和宫所有的宫女都叫她李姑姑。
  值夜是个很辛苦的工作,但是只有花穗这样的贴身宫女才能做,怀容她们只能在殿外看守。今天昭妃接见怀容的是正殿,一般是迎接皇上驾到和圣旨降临的地方;而昭妃的寝宫是在东边的配殿苳祥殿。再旁边是侍巾和宫女们居住的地方,昭妃刚得晋封,现在还没有侍巾,所以一间偏殿还是空置的,暂时被昭妃做小仓库用。
  在寝殿温柔的板床上,怀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似乎是看见了娘亲在织机上劳作的背影,她刚要走过去,娘亲回过头来,变成了师父冷漠的脸,他冷冷地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你就要死”。怀容吓得往后退几步,被一个温柔的怀抱揽住,侧目一看原来是秦月楼姐姐。秦月楼柔柔一笑,说:“千万不能放弃哦,否则我们就要放弃你了。”突然间,一阵猛烈的摇晃把她吓醒,怀容出了一身冷汗,揉了揉眼睛,原来是芷璃。芷璃轻蔑地注视着她:“你还真能干,这才第一次起床就想睡懒觉。”
  怀容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把芷璃也吓了一跳。在尚衣局,早课迟到是要被罚跪的,她从来都没有睡过懒觉,怎么今天却起晚了?
  芷璃撇撇嘴,指着殿外的几个木桶,道:“清辉姐她们已经把水打来了,你不去打水,不知道她们的辛苦,自然就懒些。”怀容听得她话,也觉得有些惭愧。虽然这里对粗使宫女的管理较是宽松,但怀容深知如果不勤勤恳恳地工作,还是会被所有的人排斥的。她立刻起床梳洗,这时候有人走到她身边,站着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用稍带轻视的声音说:“你怎么还梳一个辫子?”
  怀容举着红色丝绦的手停在半空,她一脸疑惑地问:“花穗姐,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吗?”
  花穗拿过梳子,将怀容刚刚梳好的辫子弄散,边梳顺边说:“你这样的辫子,是六局地位卑微的宫女梳的,你现在是昭妃的人,不是一般宫女了,怎么还弄成这样?”
  怀容背对着她,讪讪地不说话。花穗也是不答,左手执梳,右手娴熟地挽着怀容的头发,只三两下,便替她挽好了双鬟髻。又拿起发挑抓起髻中的一缕发丝,松松地与红色丝绦缠在一起,绕在发髻上束紧。怀容照着铜镜,觉得甚是好看,不由得赞赏起来。花穗放下梳子,端详了一阵也微微笑了:“这样多好看,非要梳个大辫子。”
  “花穗姐,平时都是我娘帮着梳,我自己总是梳不好这样的发髻,。”怀容道。
  花穗叹道:“不会还好意思说?女孩子家的,连头发都不会梳怎么行?”她摇着头,似乎这是一件十分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带着怀容来到昭妃娘娘的库房,让她自己选一个料子做衣服,说这是娘娘的赏赐。
  上面的赏赐,怀容自然要表示得兴高采烈。她跟着花穗来到昭妃娘娘的库房,在几排大柜子里随便选了一种布料,捧着出去了。花穗走在她后面,抱着几匹布和食盒锁了房门出来。怀容帮她拿了食盒,惦着有些沉,便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花穗看了她一眼,道:“五月二十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了,你拎着的这是要给皇后娘娘的补品。皇后娘娘怀着身孕,送补品最是合适的。”
  怀容“哦”了一声,跟在她后面走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皇后娘娘的生辰?是不是所有的主子都送补品?”
  花穗止步,看了她一眼,问道:“这又如何?”
  怀容上前,与她并排着走,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是觉得,既然大家都送补品,皇后娘娘吃不完,也就都浪费了,皇后娘娘说不定还会怪责我们奢侈,吃力不讨得好处。”
  花穗嘴角微微上翘,露出神秘而高傲的笑,她低声说:“谁不知道浪费?不过是攀比罢了。”
  “我觉得,不应该与大家比都有的东西,如果一个东西是昭妃娘娘有,而其他主子没的,又为皇后娘娘所喜欢,即使价值平庸,也比大家都送的补品有用。”怀容有些含混地说。
  花穗这才真正地开始注视怀容,她的笑意渐渐变得有些好奇:“那么,你觉得娘娘应该送什么才是?”
  怀容低头提着食盒,道:“皇后娘娘最想要的是什么,就送什么是了,我只是一个小宫女,又怎么知道呢。这样的事情,还是应该花穗姐和昭妃娘娘做决定才好。”
  走到苳祥殿门口,怀容将食盒递给花穗,这就告退了。花穗看着她的背影,拎了食盒,抱着绸布走进殿内。昭妃微微眯起眼,在花穗进来之后轻轻阖上门。
  怀容穿过慎和宫前的小径走到花苑,还没来得及准备器具做事,冷不丁一个扫帚横面飞来,正落在她脚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仿佛是芷璃和什么人争执的声音。她拨开一棵灌木,看见芷璃叉着手,如同圆规一般站着,鼻孔朝着一个洒扫宫女说:“我看你白学这么久了,这都不会!”
  怀容看着那个洒扫宫女拿着扫帚,全身微微地颤抖,知道她一定是极委屈的。她不由得走过去,默默地帮她拿起扫帚扫起地来。她走了两步,就看见面前挡着一双蓝色布鞋,只听芷璃哼了一声:“你这是干什么,我分配你做事情了吗?倒是自觉嘛。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她玲珑精致的面孔凑了上来,笑容纯真无邪,“虽然花穗姐现在对你很上心,但是你别指望能参加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会!我是昭妃娘娘亲自挑选的,你们想都不要想;因为你们都绝对不可能获得圣宠的。”
  怀容听得她话吃了一惊,连扫帚都险些拿不住了。这个芷璃,居然是有这样的想法的,那么昭妃知道么,知道了还能容得下她么?
  细细想来,芷璃的确是有几分姿色的,不仅生的白嫩水灵,虽然身段小了些,却另有一番娇俏可人的风味,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稀奇。但她居然如此就说出自己的想法来,这样怎能在宫中生活得长久?
  芷璃误解了怀容的惊讶,以为她是在羡慕自己。她又是几声冷笑,道:“怎么样,我如此的模样,你们也一定知道是不能与我相比的吧。好了,你快去擦慎和宫的地砖吧,抹布在东偏殿。”她说罢,得意地扭着腰走了。
  怀容叹了一声,穿过西苑去慎和宫擦地。这地砖与谨礼宫的是一样的清洁方法,均是要用膝盖和手肘贴着地擦洗,只是慎和宫要略微小些,擦起来也没有那么费力,何况怀容吃过这样的苦,早就习惯了。日上正投,怀容刚刚准备休息,同住的一个宫女探头进来道:“怀容,昭妃娘娘让你去一趟。”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33节 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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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柳烟凝的话是万分正确的,如果没有过硬的本事或者坚固的靠山,在宫里是不能生存下去的,自己如今就是靠着女红在这里生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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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容不敢怠慢,忙答应了,只梳了梳头发就往外走,根本没有顾及到角落里芷璃投来的嫉恨的神情。苳祥殿门口早有了宫女候着,见到怀容通传了一声。殿门打开,怀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跪下道:“奴婢参见昭妃娘娘,愿娘娘康健吉祥。”
  身后的殿门“吱呀”一声关闭,怀容听见昭妃似乎笑着道:“起来吧。”
  怀容起身,小心地抬头看了昭妃一眼。只见她穿着浅绿色常服团衫,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右手抚摸着茶杯,一边是花穗蹲在地上给她捶腿。
  昭妃端起茶,微微一笑,吹了吹茶叶末子,开门见山道:“给皇后娘娘送礼物的主意是你出的?”
  怀容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早上她与花穗对话所说的事情,却只是深深低着头,故作疑惑地道:“奴婢不知道娘娘说的是什么事情,还请娘娘明示。”
  昭妃摇摇头:“你别给我装傻,不是你说不能送皇后娘娘补品的吗?”
  怀容诚惶诚恐地跪下:“娘娘,奴婢不是故意质疑您的意思……奴婢只是说说自己的愚见,希望娘娘饶恕奴婢的不敬!”
  花穗看着怀容,轻轻一哂。昭妃佯装怒道:“谁说要治你罪了,给我起来!”
  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怀容连忙爬起来说:“娘娘别生气,和奴婢这样的小人生气不值。其实依奴婢看来,众人都送皇后娘娘补品之类的,皇后娘娘早没了新鲜感,礼物再贵重也没有价值的,不过是白白浪费了好东西。”
  “那依你说,我应该送什么东西呢?”昭妃欠了欠身子,招手示意怀容过来。
  怀容挪着小碎步,恭敬地走到昭妃面前,顺从地低着头。昭妃执起怀容的手,怀容瑟缩了一下,道:“娘娘,奴婢觉得,应该送皇后娘娘最需要的东西,或者最喜欢的东西,她才高兴啊。”话一出口,她立时有些后悔,皇后娘娘是后宫的至尊,她又会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呢?
  花穗站了起来,与昭妃对视了一眼,二人相视一笑。怀容被她们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着花穗,只听到昭妃意味深长地说:“怀容,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如果皇后娘娘最需要的是儿子,我们应当怎么给她?”
  “这……”怀容看着昭妃,咬紧嘴唇想了一会:“皇后娘娘最想要个儿子,我们虽然不能给她,但是也可以送能让她心里做此想法的东西,比如说孩子的肚兜啦,百子图之类的,最能体现娘娘的心意,又最得皇后娘娘喜欢,这样是最好不过的。”
  “你说的很好。”昭妃颔首微笑,赞许地说,“我到底是没有看错人的。”
  花穗点点头:“娘娘睿智,眼光从来都不会有差错的。怀容,你在尚衣局待了那么长时间,婴孩的肚兜应该做得不错吧。”
  怀容心里一暖,露出自信的微笑:“与尚衣局绣女学习了几天奴婢自认为手艺还算可以。”她心上欣慰起来,万分感谢柳青衣,若不是她逼着自己学习女红,自己今日就不能为昭妃娘娘所看重了。看来柳烟凝的话是万分正确的,如果没有过硬的本事或者坚固的靠山,在宫里是不能生存下去的,自己如今就是靠着女红在这里生存了。
  昭妃听了她的话,毫不出乎意料地很高兴,她笑道:“那么给皇后娘娘的孩子制作肚兜衣物,现在就是你的事情了,你可千万不能辱了使命啊。”
  “奴婢遵旨。”怀容微微一笑,跪下道,“奴婢定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花穗道:“既然如娘娘让你做绣工,这几天你就放下手上的事情专心于此吧,洒扫的事情让其他宫女做就好。”
  昭妃睨了花穗一眼,道:“依我看,以后也不用让她做粗活了。”
  怀容还不解其意,见花穗向她示意,只能疑惑地看着她。花穗摇头笑道:“你还不快谢恩?”
  难道昭妃的意思是不让她再做粗使宫女,而要重用她了?怀容有些紧张,但激动更甚,她忙跪下叩首:“奴婢谢娘娘恩典!”
  昭妃点点头,对花穗说:“你要好好地教导她宫廷里的规矩,不要让她在皇后娘娘面前丢了我慎和宫的脸面。”
  花穗知道昭妃的意思是要带着怀容参加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会了,这等大事她可不敢怠慢,连忙应承了。
  眼见昭妃让她们退下,怀容喜悦地起身就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忽听得花穗喊道:“你是怎么走路的?”
  怀容吓了一大跳,不解地问:“我,奴婢做错什么了?”
  花穗三两步走到她跟前,低声训斥道:“行路时不能摇动身子,要气定神闲,面含微笑,仪态端庄,难道你们没有学过?给我重走一遍!”
  怀容还没有经历完谨礼宫的训练就被赶到尚衣局,宫里的规矩也没人督促,自然也就荒废了。如今花穗的话让她吓了一大跳,她连忙端正了走路的姿势,按照花穗的教训好好地走起路来。她吐了吐舌头,小心地回头想看一下昭妃娘娘是否生气,可是当她回头时,却发现昭妃正微笑地看着她,花穗也是一脸俏皮的样子,只听她说:“这样才像个做细活宫女的样子嘛。”
  昭妃点点头:“那么以后就由你教导她吧。”花穗裣衽为礼,笑容得宜,进退合度。怀容跟她学着,拈着裙子,敛容正色退出了慎和宫。
  此后,怀容便不再做洒扫粗活,而是一心一意地做起了针线。转眼到了皇后娘娘的生辰,因为筵席设在下午,怀容早上收拾好了容装,又回去补了个回笼觉,正午时分才来到慎和宫正殿。等了一会儿,看见花穗走了出来,她微笑上前,说:“花穗姐,您来啦?”
  花穗朝她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突然神色一紧。怀容吓了一跳,只见花穗在她身上闻了几下,紧张严肃地问:“你身上的是什么?”
  怀容连忙闻了闻衣襟,皱眉讪讪道:“好像是麝香……”
  花穗的神色严厉起来:“你知道是麝香还敢穿到这里来!皇后娘娘有着身孕最忌讳麝香,你这样是想害死昭妃娘娘吗?”
  怀容吓得脸色煞白,她这下明白了花穗的意思。麝香有催淤血的效用,皇后娘娘怀有身孕,绝不能闻见与麝香有关的东西,如果被人发觉,可能会牵连到昭妃娘娘。但是,她衣上怎么会有麝香?这样的药物,非要御药房的人才能拿到,是谁要陷害她?或者说,那人要陷害的不是她,而是昭妃娘娘!想到这里,怀容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你若是还想随我参加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会,就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立刻沐浴更衣,再不能有半点麝香的味道,可知道?”花穗脸色如霜般严厉冰冷。
  “我知道了。”怀容知道此事不能耽搁,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寝殿,速度如风般地开始沐浴更衣。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34节 道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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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样,二人今后的路,都会不一样的,今日只是开始,不是结束。也许她们的友谊,早在谨礼宫分别之时,就已经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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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和宫正殿,昭妃再次抚了抚百鸟翟衣上的皱褶,皱眉道:“怀容怎么还不来?”
  花穗端着茶盏的手颤抖了一下,她微笑道:“她有些事情耽搁了,估计马上就来。”
  昭妃点了点头,侧身问:“我画的百子图和怀容做的衣物收好了吧?”
  “娘娘放心就是,奴婢都准备好了。”花穗道。
  昭妃满意地点点头,徐步走到殿门口,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午时,再不去皇后该责备我们怠慢了。若是怀容还不来,我们就直接走了吧。”
  花穗听得昭妃的语气中有不满的意蕴,心知若是怀容不来一定会受惩罚的。虽然她与怀容并无深交,但是还是有些怜惜她的处境,心下不由地也焦急起来,但面上却毫不显露。她缓缓走过来,帮昭妃插紧了鎏金花凤钿,整了整衣裾下摆的流苏,道:“如今日头正盛,娘娘要不要喝些茶再去,以免路上中暑气。”
  “也好。”昭妃用了茶,见怀容还没有来,不由得有些生气了。花穗见她神色不对,也不敢劝她,立时为她张罗了步辇,恭敬地扶她坐了上去。随着抬辇的内侍高唱一声“起轿”,步辇缓缓而行。花穗朝身后看了一眼,心里默默叹息着,端正地走在步辇右侧。
  步辇抬出了慎和宫的院落,花穗原以为怀容不回来了,没想到刚转过花丛,就看见躲在花树后窥视的那个熟悉的身影。花穗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怨愤,忙对她喊:“你怎么才来?娘娘等了你好久!”
  怀容急忙穿过花丛跑过来:“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昭妃看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花穗闻到她身上的花香,知道她是费了心里熏香了的,便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站在步辇左侧。怀容站了过去,昭妃看着她说:“以后若是再迟到,就把你贬到浣衣局去,可听见了?”
  怀容忙低头应了声是,匆匆跟上步辇的行进。
  四人抬的步辇顺着这一条笔直宽阔的有着二十四对铜路灯的林荫道一直向前,路上遇见许多步行的嫔妃与她打招呼,昭妃不是点点头就是根本不理睬。花穗则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仰着头从那些嫔妃面前走过。怀容心里有些不悦,只低着头,不敢看那些人一眼,仿佛生怕她们灼热的目光把自己看穿了一样。
  现下时辰已过正午,各宫的妃嫔都已经到齐。步辇被抬至皇后居住的宫殿凤仪宫外停下,一个女官模样的中年宫女走了过来,躬身伸手扶着昭妃下了步辇。昭妃对她颔首微笑:“李姑姑,众人到了多少?”
  “娘娘到的正是时候。”李良人得体地笑笑,扶着昭妃向前走去。凤仪宫是皇后娘娘的宫殿,只殿前的花苑就比其他的宫殿大上几倍,一条宽阔的石板路将花苑分成两半,道路两侧恭敬地站着两列梳同样发髻,着嫩绿色襦裙的宫女。其他的宫人也陆陆续续地到齐了,前面正行走的两个宫嫔装扮的女子看见昭妃走了过来,忙牵着手退到一边去,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昭妃看也不看她们一眼,由李姑姑扶着径直向前。
  走到第一重殿门前,两个身着粉色襦裙,执着拂尘的宫女向昭妃行了一礼,唱道:“昭妃娘娘吉祥。”看得出来这两个宫女身份不低,因为昭妃居然对她们点头示意。穿过这道门,能看见凤仪宫壮观华丽的宫室,怀容正欲随昭妃进去,却被花穗拉住。花穗道:“这道门不是随便进的,你我应该在这里等着。”
  怀容愣了一下,被花穗拉到道路旁边。她向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其他妃嫔的宫女,不由得小声问道:“花穗姐,怎么我没有看见其他娘娘的宫女?”
  花穗瞥了她一眼,无奈道:“我们是昭妃娘娘的宫女,才能进这园子,其他宫女连园子都进不来的。”
  怀容这才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稍显惋惜地朝凤仪宫内悄悄望了一眼,道:“我本来还想看看皇后娘娘长什么样子的呢。”凤仪宫里尽是装扮不俗的宫人,这么一眼望去,除了红红绿绿的人影,她什么也没有看清。
  昭妃进去后不久,进花苑的妃嫔逐渐少了起来,怀容与花穗直直地站着,开始觉得有些无趣了,甚至有些后悔来这里。她突然想着芷璃曾经说很想来这里,似乎是想得到圣宠,但现在看来,站在这里连皇后都见不着,获得圣宠简直是白日做梦。
  怀容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忽然听见花穗冷然问:“你既然知道麝香是被皇后所忌讳的,怎么能穿熏了麝香的衣物?还有,这麝香可是名贵药材,你是哪里弄来的?或者说,是谁想陷害你?”
  怀容被她冷不丁的话吓了一大跳,转念回想,今天午时还未出门的时候自己衣服上还没麝香,而梳洗出门之后身上就有了这样的香味,当时自己并没有在意这是麝香,更忘记了皇后已经怀有四个月身孕。那人肯定是在午时之前她要换衣服的那个时候将她的衣服换过……对了,帮她拿衣服的,不正是芷璃吗?芷璃把她的衣服弄到水里去了,又重新帮她拿了一件……那么,害她的人,必是芷璃无疑了!怀容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只知道芷璃凭着自己的姿色想获得圣宠,却没想到芷璃竟然会害她!难道这宫廷里的人,真的都个个是这么深藏不露的吗?
  看着花穗寻味的眼神,怀容忙低下头去:“花穗姐,奴婢在宫里无人依靠,哪里来的麝香?定是人陷害我无疑的!”
  花穗思索了一会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此事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不用再让其他人知道了。到了该被揭露的时候,我自有安排。”
  怀容知道,有花穗的介入,这件事情她就不用过多操心了。她笑道:“这件事多亏了花穗姐,不然我说不定就要被处决了。”
  “你不用谢我,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昭妃娘娘所考虑的。”花穗淡淡地说,向旁侧转过脸去。
  怀容撇了撇嘴,玩起自己的衣襟来。忽地传来一阵笑声,一个高傲的声音传来:“花穗,若惜妹妹已经进去了?你们来的真早啊。”
  “回昭容娘娘,昭妃娘娘已经进去了。”花穗朝那人乖巧地行了一礼,怀容也连忙半蹲行了个福礼,心道这人肯定是那天端午游园会上遇见的皇后的表妹段昭容了。她稍稍抬头想确认一下,没想到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还是那样的淡定从容,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还是那么云淡风轻,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她梳着双鬟髻,虽着朴素的浅紫色襦裙,却也不失风雅。怀容低低地惊呼:“简淑律……”
  简淑律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笑了又似乎没笑。她跟上段昭容的脚步,头也不回地进了凤仪宫殿门。
  怀容忽然间觉得她们二人好似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般,只是一重门槛,就能把她们二人的身份分开。这种疏离感在她心中油然而生,她觉得心里轻轻一疼。她茫然地看着简淑律的背影,看着她端庄的走姿,只能微微一叹。
  两个月没见,简淑律已经能进那道门了,而她呢?在宫里,身份等级如此之森严,她们的级别现在就已经分开,那么从前的交往和友情,都已经不算数了么?简淑律……不管怎样,二人今后的路,都会不一样的,今日只是开始,不是结束。也许她们的友谊,早在谨礼宫分别之时,就已经断开了。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35节 皇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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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皇宫不仅是爱情的禁地,就连友情,也只是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当一份友情没有价值的时候,会遭到对方的无情放弃: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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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穗见怀容怔忡了半天不说话,也只得叹息。她进宫五年,宫里的事情,她万分清楚。她知道,皇宫不仅是爱情的禁地,就连友情,也只是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当一份友情没有价值的时候,会遭到对方的无情放弃: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花穗轻轻摇头,对怀容说:“有些事情,你也是勉强不来的,姑且顺其自然吧。昭妃娘娘的车舆在花苑外,你去跟抬辇的内侍说一声,让他们好好地等着,不要到处走动。你也可以趁着这个时间随便走走,放松一下也好。”
  怀容明白了她的意思,欣喜道:“真的吗?花穗姐,我可以在这里玩一会儿?”
  花穗笑道:“就想着玩儿。你去吧,只要别去人多的地方,不要冲撞了哪位嫔妃,早些回来,不要让娘娘找不到你,可知道了?”
  “我知道了,花穗姐——”怀容说着,兴高采烈地跑远了。
  好久没有呼吸到宫外清新的空气,怀容愉悦的心情不可比拟,就连方才的阴霾也也一扫而空。花苑里人多,她生怕遇见哪个位高的娘娘,于是顺着小道一路向前。凤仪宫的花苑很大,这里的人烟逐渐稀少,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她的心情格外舒畅,甚至忘记了这里是人心险恶的皇宫。
  她哼着小曲,走着走着,差点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呀”了一声,埋怨道:“你怎么走路都不看一下的啊!”
  怀容看见那人梳的望仙髻和穿的绣花杭绸,知道即使不是主子也是高级女官,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您饶恕奴婢吧。”
  有人“咦”了一句,半晌居然轻轻笑了,语气平平地道:“起来吧。”
  怀容听着声音觉得分外熟悉,她仰头一看,居然是和宜辰!她连忙爬起来,叫道:“是你!”
  仔细一看,这里居然还有四个与和宜辰打扮一样的人,都是身着海天霞色团衫,绣百花杭绸的绯红色织锦裙,头上顶着飘逸的望仙髻,足踏鸾绣宫鞋。和宜辰抓着她的手微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我以为你还在尚衣局,没想到你居然转行了!”
  旁人捂嘴轻笑,道:“怀容,两个月没见,你倒不认识我了。”
  怀容一惊,随即兴奋地跳起来:“蒋蕙儿,你也在?对了,付姑姑说了你们都被选为侍巾,这些时日过得还好吗?”
  和宜辰拍拍她的手,得体地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都好。我现在是宁妃娘娘的侍巾,宁妃娘娘是个很好相处的主子——反倒是你,我很担心你呢。”
  “你也不用担心我,昭妃娘娘也对我很好的。”怀容道。
  “昭妃?”和宜辰笑了,“宁妃的慎贤宫就在昭妃的宫殿对面,你若是闲下可以来找我。”
  “真的吗?”怀容抚掌笑道。和宜辰后面的一个侍巾推了推她,道:“宜辰,该走了。去晚了皇后娘娘会怪罪的。”
  “是的,我们走了,你要多加小心啊。”和宜辰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手,怀容知道这是不能怠慢的,只得与她告别了。望着这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她突然有些羡慕起来。两个月前,大家都是普通宫女,没想到现在众人的等级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她低低一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啊,付临筝姑姑明明说了今年选了六位侍巾,怎么如今只有五个,还有一个到哪里去了?
  怀容疑惑地向前走着,一晃眼,面前竟是一个小湖。看着湖畔深绿色的柳枝垂在湖面上飘浮,恍然间,她想起师父住的地方,屋后也有这样的景色。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她飞快地跑到湖边。坐在石砌的岸上,她随手拾起一块石头轻轻一丢。这是一个人工湖,怀容现在坐的地方正是湖水的岸边上一个石砌的高台。石头入水,发出沉闷的“噗通”,由此可知湖水非常之深。她惬意地哼起歌谣,抓住湖畔飘扬的柳枝,心情格外地好。然而转过身时,却突然听见一阵隐隐的哭声。
  怀容吓出一身冷汗,在这个渺无人迹的地方,是谁在哭?哭声停了一会儿,又再次响起来。怀容一个激灵站起,往四周一望,这才看清一个小小的人影在湖的那一边哭泣。怀容的心放下了些,她走了过去,原来是一个总角的小男孩。他穿着洗的发旧的蓝色衫子,虽然旧,但是全身都很干净。他自顾自嘤嘤地哭着,丝毫没有注意怀容的到来。
  今天不是大宴群臣的日子,宫廷里面的小男孩一定是皇子无疑了。怀容知道当今皇上只有一个儿子,猜想他一定是对这独子关怀备至的,他又为何在这里哭?怀容见他哭得伤心,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在这里哭?”
  男孩子瑟缩了一下,戒备地看着怀容。怀容被他看得后退一步,皇子看了她一会儿,又撇嘴哭起来。怀容顿生怜惜之心,复又蹲在他面前,轻轻道:“谁欺负你了,跟姐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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