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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叹宫花寂寞红

_2 萑丛归(当代)
  欢迎多多提出意见。谢谢支持,谢谢,谢谢!!!
  以下正文开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舒姑姑推开门进来检查的时候,怀容正要把一桶脏水提出门去倒掉。舒姑姑检查了一遭,轻轻颔首道:“做得还好,挺清爽的。”瞟了一眼大汗淋漓的怀容,她又皱了皱眉道,“你身上怎么这么脏?不论做再脏再累的活,也不能显露出倦怠之色,否则,以后若是服侍了哪位贵人,看到你这样不生气才怪呢。”
  怀容心中一动,听舒姑姑的意思,自己也许是有机会出去了?她不由得抬起头来,眼神中显露出自己的心事。
  舒姑姑似乎觉察出了自己言语中的不当,面上稍一变色,冷笑道:“这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她上前走了两步,用手摸了一下桌台,神色有些愠怒,斥道,“怎的这么湿?这桌子不是什么好木材,沾水就会沾灰甚至变形,这你都不知道?你是千金大小姐么?”
  怀容羞愧地低下头,赧颜道:“舒姑姑,奴婢正准备去洗一下抹布再拧干擦,所以……”
  舒姑姑手中的竹鞭“啪”地落在桌子上,清脆的声音吓得怀容缩了缩脖子。舒姑姑瞪了怀容一眼,望着窗外大喝道:“巧宜!”
  话音甫落,一个身穿蓝色粗布襦裙的宫女推门走了进来,她的神态淡定从容,走到舒承衣面前款款停下,低眉顺目地说:“姑姑吩咐。”
  舒姑姑用竹鞭指着桌台,对巧宜说,“你来教教她该如何擦桌子。”
  巧宜应了声“是”,捋了捋鬓边的头发,拿出一块干净的抹布,顺着桌台的木纹细细拭过,直到换了第四块抹布,才将桌子擦干。虽然累得满头是汗,可是巧宜的面上却依然是恬和恭顺的。擦完后,她垂手侍立一旁,偷偷地瞟了怀容几眼。
  怀容看得有些害怕,在巧宜擦拭桌台时,捋起来的袖子下,皓腕上一道道深深浅浅的鞭痕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她看着巧宜手臂上的伤痕,想起舒姑姑的竹鞭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心里又是一紧。
  “可看会了?别总是发呆!”舒姑姑斥责道。
  怀容忙低头道:“奴婢学会了,奴婢今后一定与巧宜姑娘多多学习。”
  舒姑姑的脸色缓和下来:“如此才好。巧宜,怀容今后就跟着你学习了,你要多多指教她才是,宫里的规矩也要时时提点她一下。我就把怀容这丫头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调教。好了,你们回房吧。”
  巧宜福身道:“奴婢定不会辜负姑姑的期望。巧宜告辞。”
  舒姑姑又说:“怀容,你可要跟巧宜好好学习。你就跟巧宜一同住西十所吧,尚衣局制服和你的需配到成衣司去领。”
  “舒姑姑,奴婢带怀容去领吧。”巧宜道。
  “好,你们且去。”舒姑姑赞许地一笑。
  怀容出了门,紧紧地跟在巧宜身后。巧宜一句话也不说,怀容也不敢说话,生怕她像雨墨那样爱理不理的,让自己讨不得好。难道她也是这样冷漠的一个人吗?二人就这么闷闷地走着,怀容终是忍不住寂寞的人,开口打破了沉默:“巧宜姑娘,成衣司在何处?我的被褥可是在那儿领取?”
  巧宜的脚步滞了一滞,怀容诧异着,忽见她掩口而笑:“怀容妹妹的这一声‘姑娘’,巧宜可是担当不起的,你就唤我巧宜便是。你的被褥衣物都是在成衣司领取。我们尚衣局与内务府其它机构不同,尚食局宫人一年十六套衣物,其它各局都是一年十二套,而我们尚衣局一年只有八套。”
  “哦。”怀容闷闷地回答。尚食局的宫人还真是好呢,一年有十六套衣服。
  巧宜似乎看出了怀容的心思,她说:“尚食局的宫人最注重的就是衣衫整洁,这样心情舒畅,做出来的饮食自然也就干爽利落了。不过,尚食局的下等宫人也要跟浣衣局的宫人一样,成天把手泡在水里洗东西,谁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着巧宜利落的话语,怀容不禁对她有些欢喜起来。好感渐生,怀容问道:“巧宜,你是南方人吗?”
  巧宜释然地一笑:“是,巧宜是苏州人。”
  “哦,我小的时候住在南方,听得你的语调分外熟悉。”怀容说道。
  说话间,二人已经穿过一座牌坊,进入宫女们的住所区域了。牌坊东侧就是今天刚刚来过的明德堂,专供尚衣局晨起训授的大殿。明德殿的西侧就是成衣司了。
  “是吗?”巧宜淡定地一笑,再不言语。怀容在她的带领下领取了自己的需配,便和她一同回到西十所居处。
  尚衣局的宫女居处分为东西巷各十套平房,每一间屋子约能住二三十人,还有几排略微高级的住所,大约是女官们和雨墨这样有头有脸的宫女们住的。西十所几乎在上阳宫的最尽头处,里面只居住了十几个人,还算是宽敞。
  这里与谨礼宫居处一样,都是十人一床的通铺。只是这里远没有谨礼宫干净,反倒是弥漫着一种常年散不去的腐朽气息。屋里的宫女们看见巧宜走了进来,都是一脸笑意。有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宫女说:“巧宜姐姐怎么才来啊,今天到底去是不去啦?”
  另一个瘦瘦的宫女说:“是啊,你怎么才回来?我们都要出去找你了呢。你要是还不来,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她还准备说什么,却被身旁的一个宫女按住了手。那个宫女警惕地看着怀容,问巧宜道:“巧宜,你身后的那个人是谁?”
  “她是新来的,名字叫怀容。”巧宜歉意地冲众人一笑,“舒姑姑让她跟着我学习。方才带她去领被褥,所以来迟了些,大家莫怪巧宜啊。雪絮呢?”
  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宫女说:“她马上就回来。巧宜姐,既然来了新的人,我们还帮雪絮姐过生日吗?”
  “算了吧,来了生人,做事总是碍手碍脚的。”有个宫女看来不太喜欢怀容。
  “就是,干嘛领个生人过来,我们这都成什么地方了。”几个宫女嘟囔着。
  “这本是舒姑姑的意思,巧宜又怎么敢违背呢。”巧宜无奈地道,她看了怀容一眼,“你愿意和我们一道吗?”
  怀容稍稍诧异,随即笑了:“当然啦。”
  众宫女迟疑了,窃窃私语:“巧宜姐怎么能信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巧宜说着,走到一个满脸疑云的小宫女面前,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妆晓,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第一卷 入宫 第015节 巧宜(二)
  怀容对众人笑道:“你们需要我帮忙吗?我们相识也是缘分一场,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不用客气。我的名字是玉怀容。”
  妆晓略略好奇地看着怀容,正准备说什么,却听得巧宜问:“怀容,你跑得快不快?”
  怀容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她没有多想:“还算可以吧。”
  “嗯,等会儿我们要去食间拿一些吃的,给雪絮过生日。你去把门口的人引开,剩下的事情就不用管了,直接回去就行。怎样?”巧宜道。
  “嗯……”怀容有些诧异,“拿,拿东西?那要我引开人做什么?难道你们……”看不出来这些丫头长得伶俐可爱,怎么也会安这样的心思?
  妆晓看出她的迟疑:“你不帮忙就算了,只要别告诉别人就行,不然你也脱不了干系。”
  怀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愿意的。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们竟用这样的新奇法子过生日。”她内心暗笑,这样的热闹事情,她从来就不愿意错过的,何况这样一来,也好与众人相处了。
  妆晓被她说的话逗乐了,道:“我们平日的伙食,都是吃不饱的,大家也没个乐子可寻。好不容易盼来个生日,当然要热闹一下。何况食间的东西,没有人吃也会白白浪费的。”
  怀容问:“那你们从前便是这样过生日的?没有被姑姑抓到过啊?”
  巧宜笑道:“这倒是没有,若是被抓了,我们这次也不敢了。妆晓,依云,锦岸,怀容我们快去吧。”
  几个宫女依了她所言,紧张而又兴奋地走了出来。已经过了用晚饭的时辰,但由于天色还没有暗,东西十所的宫女许多还没有休息,一堆一堆的宫女在散步谈天。怀容有些欣慰,原来尚衣局也是有这轻松些的时刻的。
  众人转了几个弯,来到一个人不多的宫室前。这一排宫室有些破旧,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储放事物的地方。怀容正纳闷着,忽见巧宜对自己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妆晓等几个宫女吩咐着:“妆晓你东头守着,依云你到后面拦着人不要让别人靠近,我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人,锦岸你听我指示再进来。”
  怀容会意,一个人跑到西头,等看不到自己方的人了,就微微一笑,冲着四面八方大声喊:“来人啊,抓贼啦!”没过多久,就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巷道那头传来。怀容见时机差不多了,拔腿就往另外一条巷子跑过去。绕了一个大圈,她才跑回西十所去。
  待她回了西十所,正兴奋地等待着众人回来,等了半天还不见人影。一个长得伶俐干净的小宫女凑上前问道:“巧宜她们真的去了?”
  怀容答道:“是啊,我帮她们把人引开,她们还没有回来。”
  那个小宫女面色焦急:“我都让她们不要去了,她们怎么还是去了!万一被抓住了,这该如何是好?”
  怀容这才知道,这个宫女便是那个过生日的雪絮了。她问道:“你是不是叫做雪絮啊?我是新来的,我叫怀容。”
  雪絮稍稍惊讶:“你是新来的?哦,认识你很高兴。”
  她们正聊着,就见妆晓一脸颓丧着走进来,巧宜的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雪絮脸色一变:“怎么了,你们不会被抓住了吧?”
  妆晓哭丧着脸说:“是啊,我们刚出来,就被柳青衣抓了个正着。”
  被柳青衣抓到了?这个人不是尚衣局最大掌事的女官么?尚衣局的规矩这么严,这下该如何收场?怀容不无担忧地想。
  “雪絮,你们不用担心,柳姑姑只是把我们斥责了一顿,就让我们回来了。”巧宜安慰雪絮,“我们这不是没事吗,你不用担心了。”
  “真的吗?柳青衣没有说什么?”怀容不禁问。
  巧宜微微一笑:“我说没事就没事了,你们为什么都不信呢。好了,雪絮,我们没有跟你过成生日,真的很过意不去。这样吧,我们都把自己做的东西拿出来,送给雪絮。”
  她说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香囊:“这是我做得,手艺粗糙,还望你收下我的一片心意。”
  雪絮显露出惊喜的神情,但是她很快压抑下去,换上了优雅的笑容:“谢谢巧宜姐。”
  其它的宫女也纷纷送上礼物,雪絮也不好推辞,只感激地道:“我没什么才能,却也蒙得大家这么久的照顾,心里实在是非常感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说着,竟然哽咽了。
  巧宜笑道:“今天是你十四芳辰,怎么好好的哭了?大家能相逢就是缘分,虽然不知道今后的命运如何,也许会聚散分合,但是珍惜现在,是永远不会后悔的。怀容,你说呢?”
  她这句话,无形中就承认了怀容是这里的一员,怀容心里也小小感激,道:“是啊,结识你们这些朋友,我真是荣幸之至。大家相聚也是缘分使然,若是今后有什么变故,至死也不能相忘。”
  妆晓拍手点头道:“怀容你说得真好,我听得都快哭了呢。”
  大家说了会话,怀容还是禁不住悄悄问巧宜道:“我听说尚衣局的规矩极严,你们被柳青衣抓住,真的没关系吗?”
  巧宜摇头笑道:“你就不用担心了,就算有惩罚,也是明天的事情。柳青衣一向赏罚得度,不会有事情的。”
  “你们是怎么被抓住的?”怀容好奇地问。
  “你引走了那些人后,我们倒是很顺利地拿到了食品,只是没想到,柳青衣竟然也在里间,出来的时候正好与我们撞到了个正着。”巧宜道。
  怀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们还真够倒霉的,这么巧就遇上了。”
  巧宜笑着摇摇头,听得怀容说:“没关系的,这么热闹的事情,我也应该有一份的,明天若是柳青衣要惩罚大家,也要加上我一个。”
  这时,一个紫衣宫女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巧宜,柳青衣来了!”
  屋内的众人一惊,顿时慌忙起来,纷纷道:“柳姑姑怎么来了?这下可怎么办?”
  巧宜也是一惊,但是很快镇定下来,看见几个人走了进来,便和众人一起行礼,念道:“柳姑姑安好。”
  怀容悄悄抬起头,打量着不大的房间进来的四个宫装女子,三个人都是普通的宫女蓝色布衫打扮,另外一个身着草绿色短打襦裙,袖口镶着青灰色绲边,发式简单却也合度,容貌却甚是年轻,估计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怀容不由得小小地吃惊,她就是柳青衣么,怎地这么年轻?可是究竟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人家也是女官,虽然是年轻了些,但是若没有服众的能力又怎能当上青衣呢?
  略略会儿,便听见那个女子说:“都起来吧。看你们的样子,怎么看到了我都垂头丧气着呢?”
  巧宜抬起头看了柳青衣一眼,正准备说什么,就听见雪絮说:“柳姑姑,今天是奴婢的生辰,巧宜她们为了给奴婢过生日,才出此下次,还望姑姑不要责罚,这都是我的责任。”
  柳青衣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巧宜看了一眼雪絮道:“此事都是奴婢的主意,因而这都是奴婢的责任,柳姑姑一向赏罚分明,不会冤枉好人,还望姑姑明察。奴婢定会好好吸取教训,以后再也不敢做这样做这样子的事情了。”
  “你们这些小姑娘,平日里好好的,怎么可以做偷窃这样子的事情呢?下次若是再做了,柳姑姑定饶过你们的。”一个站在柳青衣身边的宫女打扮的人说。
  “咦,那就是说,柳姑姑这次饶过我们了?”妆晓面露喜色。众宫女也显出诧异之色,但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
  柳青衣摇头道:“你们这帮鬼丫头,我何曾说了这话?”
  
第一卷 入宫 第四章 今朝捐弃谁堪看
  上一章节说了怀容在尚衣局的经历
  怀容对巧宜有种由衷的钦佩,因为巧宜会教给她一些生存之道
  巧宜算是怀容在尚衣局第一个朋友,在后面的章节也会出现的~
  本章继续将怀容在尚衣局发生的故事
  会出现很多新的人物,很多都是后文的主人公
  宫斗的内容,在本章会隐隐露出冰山一角,看大家能否看出来啊~~~
  嘻嘻,希望大家喜欢!
  本章有品级主要人物:
  尚承衣____________正六品____女官____尚衣局
  舒承衣____________正六品____女官____尚衣局
  柳青衣(名烟凝)____正五品____女官____尚衣局(掌事女官)
  上官才人(名皓雪)____正五品____嫔妃____锦宁宫
  司徒贵人(名柳岸)____正四品____嫔妃____德馨宫
  季淑妃(名芸香)______正一品____嫔妃____承元宫
  萧贵妃(名琮)________正一品____嫔妃____承仪宫
  段昭容(名珠衾)______正二品____嫔妃____蘅祥宫
  卫良娣(名昭然)______正六品____嫔妃____惠仪宫
第一卷 入宫 第016章 巧宜(三)
  众宫女面面相觑,面上又露忧色来。却见巧宜上前一步,低头笑道:“柳姑姑所言甚是,有些事情自是不能说出的,我们这些小婢也承担不了后果。只是大事化小,是两全齐美的事儿,柳姑姑冰雪聪明,自然也比我们更明白这个道理的。既然我们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请柳姑姑高抬贵手吧。”
  柳青衣凝视她一刻,璀然一笑:“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若是真的能大事化小,我也就让你将功折罪了。”
  “柳姑姑您请放心,巧宜定不会辜负您的栽培。”巧宜深深地低着头回答,众人皆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柳青衣身边的一个宫女撇嘴道:“柳姑姑今日来此,特意叫我送来雪絮的生辰礼物。”她说着,拿出一盒精致的点心,语气有些不屑,“这可是柳姑姑亲自让我拿给你们的。她还让我转告你们,以后有什么困难尽可以去找她,若是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可就照规矩处置了。”
  她说完,转身欲跟着柳青衣一行人往外走去,却被巧宜抓住了衣襟。巧宜甜甜地笑道:“湘琼姐,真是麻烦您了。反正下了晚课,也无事情可做,不妨进来聊聊?”
  湘琼斜斜瞥了她一眼:“我与你们又有什么话好说?别拦着我,我还有加务呢,不像你们,闲得很。”
  “湘琼姐,好不容易才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一回,你就不要推辞啦。”妆晓会了巧宜的意思,把湘琼推进西十所。
  湘琼在上座坐下,悠悠然品了口粗糙的茶水,环视众人道:“还不说么?你们这些小丫头把我拦下来到底有什么事?”
  “湘琼姐,我们知道,今日的事情还是你向柳姑姑求情,才得以大事化小。”巧宜又为她斟上一盏茶,“我们是都心知肚明的。这让我们又该如何报答你呢?”
  “你们也不用拐弯抹角的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湘琼站了起来,她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却分外高挑,这一环视让众人心里有了不小的压力。
  巧宜拱手道:“湘琼姐,我恳求您让柳姑姑降责与我。”
  湘琼倒是没有说什么表示惊讶的话,只见她徐徐坐了下来,拿起茶盏又放了下,语色略显好奇:“我倒想看看你这次玩的是什么把戏。但是柳姑姑还是比较器重你的,我若是说了这样的话,岂不是害自己的前程?”
  “我自然不会让您为难,您听,这件事要是如此……”巧宜用眼神示意湘琼低下头来,悄悄耳语了一番。听得湘琼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来。
  湘琼走后,怀容不无忧虑地问:“你这样真的行吗?”巧宜拍了拍她的肩,笑道:“没事,你放心,一切有我安排。”
  次日清晨,众人列队依次走进明德殿。怀容环视四周,见众宫女都默默地低头不语,她也不敢说话了,随众人低着头,不安分地瞟着四周。过来好一会儿,才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宫女们皆是肃目俯身,齐声行礼道:“请姑姑们早安。”
  一个威严的声音说了声“起来”,于是众人都齐声道谢起来。只听尚姑姑向众人强调了一遍尚衣局的规矩,而后便是柳青衣发话。她问另一个姑姑:“最近各个宫殿和六局要选宫女了,庄承衣,新入选的宫女们的制服可做好了?”
  庄承衣欠身道:“奴婢准备今天带十个人去谨礼宫,请柳姑姑放心。”
  柳青衣点点头,严肃的面孔带了一丝笑意:“麻烦你了。”她转身对众人又说,“好了,大家散了吧,跟着各自的姑姑做事去。”
  这时,湘琼突然上前道:“柳姑姑,庄承衣手下的宫女唐巧宜说想请去做洒扫,恳请您的指示。”
  柳青衣道:“怎么,尚衣局规定,犯了宫规的要被罚去洒扫,若是犯了宫规,她的姑姑自会惩罚,何必来请示我?”
  舒承衣看了一眼湘琼,对柳青衣说:“我听说这个巧宜昨天带几个宫女去偷东西,这可不是小事情,若是放过了她,以后有了这个风气,尚衣局就不好管了。”
  几个姑姑附和道:“就是,我还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刚才我还正准备和柳青衣说来着。”
  柳青衣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对湘琼说:“把她带上来。”
  唐巧宜款步上前,跪下俯首道:“巧宜见过各位姑姑。奴婢自知有错,所以自请去做洒扫以示惩罚,希望得到姑姑们的原谅。”
  “我看啊,只做洒扫怎么够,应该杖责才是。”一个姑姑说。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庄承衣说:“奴婢不敢护短,恳请柳青衣指示。”
  “巧宜既然是自请去洒扫,说明她也认识到错误了,我看就罚她做洒扫吧。”舒承衣起了怜惜之心,她连连劝道。
  “巧宜这几个月都是在你手下劳作的吧,也难怪你护短。”尚承衣睨着舒承衣说。
  柳青衣道:“杖责要惊动内务府,我看她还算诚恳,就依了她吧。你听好了,若是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即刻杖毙。”
  巧宜低头道:“是,奴婢以后再也不会了,谢谢各姑姑的宽容。”她叩了个头,“奴婢有一建议,不知当说不当说。”
  尚承衣不耐烦地说:“有话就说,别卖关子。”
  巧宜应道:“是。奴婢认为,应该禁止宫女们去食间附近,以阻止饥饿或者馋嘴的宫女们动去偷吃东西的念头。”
  “是啊,柳姑姑,奴婢也是这么认为的。”湘琼附和道:“既然宫女去食间拿东西吃的事情常有发生,不如下明令禁止,以免以后会有人不服气。虽然食间的东西常有浪费,但是尚衣局的规矩不可以废弃。”
  此话一出,四下里响起一片埋怨的声音。去食间偷东西吃本来就是尚衣局公开的秘密,各位姑姑知道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会说什么。而今居然有人说要禁止宫女去食间,这岂不是断送宫女们的活路了吗?四周的埋怨声沸腾起来,尚姑姑大声呵斥道:“还有没有规矩,吵什么吵!”
  已经有一两个胆大的宫女站了出来,对柳青衣说:“柳姑姑,奴婢冒死说一句,奴婢们平日都吃不饱饭,干活都没力气,而今要是连去吃东西都不许,奴婢宁愿去浣衣局。”
  她说完,很多宫女都小声絮叨起来,但是毕竟不敢大声,因为尚姑姑的脸色已经发青了。舒姑姑沉着脸:“你们别再说了,柳姑姑若是真生气了,把你们都杖责一顿贬到浣衣局去。”
  怀容为巧宜暗自捏了把汗,小心地抬起头看着柳青衣。她倒是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与面色铁青的其他姑姑们形成鲜明的对比。过了好半晌,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了,才听得柳青衣说:“还有谁想去浣衣局?”
  
第一卷 入宫 第017节 再相逢
  四下里顿时一片寂静,每个人都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巧宜心里暗暗一笑,面上却是严肃地说:“柳姑姑,此事因巧宜而起,如果要罚,就罚巧宜一个人吧。奴婢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提起与食厅有关的事情,大家就算是再饥饿劳累,也不会再打这样的主意。湘琼姐说的对,食厅的餐食虽然常有浪费,但是规矩是不可以乱的。”
  她说完,几位姑姑都沉默了。大家也都知道的,尚衣局的宫女们平日没有一点自由,也经常吃不饱饭。姑姑们也大都是当过宫女的,当然也知道各个宫女心中的苦楚,只是规矩所限制,谁也不敢提出而已。只听舒承衣叹息道:“这丫头说得也在理,我看还是准许宫女们去食厅,不然白白浪费了食物也不好。”
  尚承衣则是板着脸道:“话虽如此,但是赏罚还是要分明的,否则尚衣局不是乱了?至于食厅的事情,我看还是我们几个女官商量一下再议。”
  她说得毋庸置疑,其他几位女官纷纷点头答应,柳青衣颔首道:“好,此事再议。巧宜,你先回去思过,但仍旧要好好做事,可明白?”
  巧宜俯身道:“是,巧宜遵命。”
  人群顷刻散去,怀容找上巧宜,焦急地道:“你今天这样做很危险啊,你就不怕真的被贬到浣衣局?”
  巧宜柔柔一笑,如同桃花绽放一般灿烂:“你觉得呢?就算我真的被贬去浣衣局,也达到目的了不是?”
  “目的,什么目的?”怀容有些摸不着头脑。
  “柳青衣她们也都会同意宫女们去食厅了不是?这就是我的目的呀,牺牲我一个人是没有关系的,关键是,我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你明白了吗?”巧宜道。
  怀容恍然间明白了巧宜的意思,原来她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而牺牲一些东西。而自己呢,为了就池柳儿冒失地去顶撞得宠的韩昭仪娘娘,结果不止没有让池柳儿讨得好处,还搭上了自己。这样的牺牲,比起巧宜来有价值吗?简直是一文不值啊。
  怀容对巧宜一笑:“我明白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无谓冲动做事了,谢谢你巧宜。只是……万一你真的被贬去浣衣局怎么办?”
  “你放心,我敢出这样的主意,就已经想到结局,不要担心。如果没有把握的话,我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巧宜轻轻地拍了拍怀容的肩头,怀容心头一暖,感激与敬佩不禁油然而生,如巧宜这般聪明伶俐的人,不正是自己该学习的对象吗?
  怀容刚出了殿门不久,仿佛听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她朝四周放眼望去,正好与一个女官模样的人对视。怀容心中的惊讶与激动难于用言语表示,只连忙快步朝那人跑去,兴奋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付姑姑!”
  付临筝张开双臂揽住怀容,第一句话就是:“怀容,你还好吗?”
  怀容又是哭又是笑,在付姑姑的臂弯中连连点头:“好,我很好。付姑姑你呢?”
  付临筝放开怀容,替她擦了擦眼泪,笑道:“我以为到了尚衣局,你就是个大姑娘了,没想到还是同以前一样。你不用担心我和你的朋友们,我们都过得很好。内务府确定七天后,也就是四月二十八,各个宫室和六局都要开始挑选宫女,所以我来尚衣局,催订宫女们的制服。在这里遇见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姑姑,你们都好,我就放心了。你也不要担心那我,”怀容握着付临筝的手,“我已经知道在宫里应该怎么生活,我相信,在尚衣局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这样甚好,你能想通,我最是高兴的。”付临筝道,“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做事,这里毕竟是皇宫,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我已经委托烟凝照顾你,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她就是。我们是同年入宫的好朋友,我跟她说了这事,她应该能帮助你。”
  “烟凝?烟凝是谁?”怀容疑惑地道。
  “哦,忘记告诉你了,你们的掌事女官柳青衣的闺名就叫做烟凝,我们在进宫之前就是朋友,你以后有事,尽管找她便是。她半年前才当上掌事女官,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所以我今天才知道。为了来看看你,我向卫姑姑申请来尚衣局,若非如此,也许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柳烟凝已经是尚衣局女官了呢。”
  原来付贤人和柳青衣原是认识的朋友啊,她们居然这么久没有联系了,那么自己来到这尚衣局,是不是也会和以前的朋友淑律,宜辰失去联系了啊?想着,她略略感伤起来。
  付临筝看出了怀容的心事,她只是叹息一声:“怀容,一切由命,谁也强求不来的。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姑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啊。”
  怀容恋恋不舍地挽着付姑姑的手臂,道:“姑姑,你一定要经常来看我呢。我送你到尚衣局门口吧。”
  送走了付姑姑,怀容想了很多很多。她决定好好在这里生活下去,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因为她感觉的到,不管自己做什么,总是有人默默地保护着她,给她以力量。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能总是靠着别人生活,所以她决定,要用自己的能力,为自己以后的命运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来,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关心自己的人,更是为了师父的大业前途。
  此后的几天,怀容在尚衣局的日子虽然忙碌,倒也充实。付姑姑也再没有来看过自己,所以她与以前的伙伴算是毫无音讯,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去了哪里,是否选为了侍巾。她在尚衣局勤勤恳恳地工作,因为从不生事,再加上柳青衣暗中的照顾,也算过的平平安安的。这天,做完一天的事情后,怀容正准备与巧宜回西十所,却突然碰见了尚承衣身边的得力宫女雨墨。她看了一眼巧宜,冷冷地说:“明日端午节,你去领了内务府送来的粽子之后,到明德殿偏殿去,上官才人赏给你一条披帛。”
  “端午节还有粽子领?”怀容会心地一笑,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她又问:“上官才人是哪位娘娘,你与她相识?”
  巧宜微微一笑:“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好了,你陪我一阵去领披帛吧。”
  回到了西十所,众宫女均是早就到了,她们正不知道聊着什么,看见怀容和巧宜进来,一个穿灰布衫袍,梳着辫子的宫女问道:“怀容,你今年多少岁?”
  怀容答道:“我今年刚满十四。”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叹了一口气:“我要也是十四岁该多好,明日也能歇半天了。”
  另一个瓜子脸的宫女瞅了她一眼:“你有什么好叹气的呢,反正我们谁都有这一天的。”
  她的话说完,旁边几个十六七岁的宫女都垂头不语了。怀容也暗自伤怀了一会儿,但她很快就有开心起来,悄悄地问巧宜:“真的么?我们明天可以歇半日?”
  “是啊,只不过过了几年之后,等我们过了十八岁,就再也不可以歇息了。”巧宜略略伤感地道。
  巧宜一边说着,一边把上官才人赏赐的织锦披帛小心翼翼地收在一个绢带里,轻轻地压在枕头下的被褥之下。上灯时分,东西十所的众人已经悄然入睡,借着走廊间的灯光,怀容看见巧宜的手一直放在枕头之下,嘴角凝固着着一丝恬和的笑容,伴随着柔和的面庞安睡着,素洁的皓腕上还蜿蜒着深深浅浅的鞭痕。
  
第一卷 入宫 第018节 端午
  怀容醒来的时候,正听见巧宜在耳畔说:“妆晓,你这么早就去?”她睁开朦胧的眼睛,只见一个身着淡粉色的宫装少女站在自己跟前,正是妆晓。她梳洗的干干净净的,粗大的辫子上还缠绕着红色丝绦。
  妆晓点点头,粉嫩的脸颊上出现一抹嫣红。她灿烂地一笑,声音清脆动听:“是呀,我要与她们一同去禁苑赏牡丹花,巧宜,你真的不去?”
  “我等会儿去。”巧宜竖起食指压着嘴唇,“嘘”了一声,“小声点儿,怀容还没有醒。”
  怀容听了这话,连忙眨了眨眼:“巧宜,我早醒了,正听你们说话着呢。”
  “你不早说。”巧宜斜了她一眼,问道,“你随妆晓她们赏花去么?”
  怀容正准备询问巧宜为何不去的原因,尚姑姑身边的得力宫女雨轩走了进来,对她俩说:“怀容,巧宜,舒姑姑让你们二人去内务府领取红白杭绸各自五匹,尽快地送来东六厅,这是领取的单子。”她说着,把一张纸放在巧宜的床边,转身欲走。
  “今天不是可以休息半天么,怎的舒姑姑还让你们做事?那……”一个小宫女疑惑地正准备继续说下去,看见雨轩鄙夷地瞪了她一眼,便连忙低下头,噤声不语了。这就是宫廷里面的规矩,不该问的坚决不能问,不该说的坚决不能说。
  “巧宜,如果你能来,我们在禁苑等你。”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妆晓笑着对巧宜说。裙摆微微飞扬,她头上的珠花随着说话轻轻颤动。
  巧宜道了声好,只见一个小宫女推着妆晓出门,口里嚷嚷:“再唠叨下去都该中午了,咱们去的晚了,肯定抢不到主子们的赏赐。”
  怀容起身洗了脸,麻利地梳好辫子,辫梢缠了与妆晓一样的红色丝绦。正准备唤巧宜,却发现她正坐在铺头,轻柔地打开那层绢带,将上官才人赏赐的披帛小心翼翼地披在身上。
  心中一动,怀容不禁相问:“怎地这么喜欢?上官才人还真是宠你,赏赐下来这么好的东西。
  “上官才人是个很好的……主子。”巧宜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襟,轻轻一笑道:“我们去内务府吧,不然晚了可不好交代。”
  怀容应了句甚好,随着巧宜出了门。一路上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韶龄宫女,看上去桃红柳绿,一个比一个漂亮。唇上是朱砂点的樱桃小口,额上是花贴的额黄,发上带的是刚采摘的鲜花。巧宜微笑哀叹道:“这要是平日这样装扮让舒姑姑,尚姑姑他们看到非打死不可。”
  “舒承衣,尚承衣她们虽然是承衣,但是我觉得她们却更像这里的主事。”怀容说。
  “实话说来,尚衣局的事情确实是几位承衣管理的较多些。虽然柳青衣是这里的掌事女官,但是由于资历较浅,尚衣局的大事并不能由她一人决定。”巧宜说。
  “舒姑姑平日是不是很严厉?”怀容不经意间又瞥见巧宜手臂上的伤痕,不由得问。
  巧宜低下头去,半响不答。怀容自知说错了话,正准备去安慰她,她却笑了,朝四方望了望才说:“不敬的话,在宫里我可不敢说,姑姑是长辈,我们犯了错误,被教训是应该的。不过……谁愿意年纪轻轻就一直呆在这儿呢?总得为自己寻些出路才是。把她们伺候好了,说不定哪天……就能放出去,虽然不一定好,可也比在这儿强。”
  脑海里不禁回响起舒姑姑那日的话,怀容说:“这么说,我们还是有机会出去的?”
  巧宜浅然一笑,望向别处:“也许吧。尚衣局人多,选出去几个服侍主子也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宫正司的宫女,挂名在六局劳作,一有机会就能出去服侍主子。不过我是很难去的,因为我是尚衣局正式的宫女。”
  有机会出去的自然多是在宫正司挂名的,而六局的宫女却很难放出去服侍主子。难道自己要永远呆在这里?怀容扪心自问。
  不,绝对不可以。但是巧宜说的很对,不伺候好姑姑,自己绝对不会有出头之日的,如此说来,隐忍之道是最好的办法,怀容总算是明白了。
  内务府在禁苑三十六宫外,今日又是端午节,巧宜特意带怀容走些人迹罕至的小道,以免遇到许多来赏花的嫔妃,因繁文缛礼而耽误取锦缎的时间。走着走着,怀容不禁好奇道。“早上她们说的抢香包是什么意思?”
  巧宜掩唇,嫣然而笑:“料你刚来也不知道。每年的花朝,立夏和端午节,宫中都有赏花的庆典。不论是嫔妃都要穿着节日盛装游园,不论名辈大小都要缝制香包,内附愿望缠在枝花柳叶上。宫女会许了愿望去取香包,若与自己愿望相同则二人都大吉大利,若不同则要再系一个自己缝的香包让别人解。当然,得脸的嫔妃有时会赏宫女礼物,这是极光彩的事呢。”
  “那么……”怀容一脸疑惑:“与民同乐是好事,但万一有的主子娘娘不愿意别人解她的香包呢?”
  巧宜撅着嘴:“来参加这个游艺的自然是愿意与我们这些宫婢同乐的嫔妃了,否则,谁愿意与我们一起游乐。”
  怀容点点头,肯参加游艺的妃嫔一定知道,这样非但不失身份,还能在宫中众人中博得一个好名声,何乐不为?只有那些又不得宠又心高气傲或专宠傲物的妃嫔才不会来吧!
  巧宜凭着印单进内务府领绸缎,怀容不想进内,便在门外垂手等待。能初入内务府的都不是等闲宫人,怀容看着人穿梭而过,也不敢抬头言语,只怕又冲撞了什么人。
  巧宜领了绸缎出来,二人回了尚衣局。眼下尚未过辰时,舒姑姑便许了她二人出去玩会子。二人谢了恩,慢慢地走在去禁苑的路上。
  宫中植花,着重的是吉利,尤以植“玉堂春富贵”最多。其中“玉”指玉兰花,“堂”自然是海棠花,“春”即是迎春花,“富贵”的自然是雍容华贵的牡丹了。这几种花花期相近,植在一处,便体现了皇宫里福泽绵佑,生机勃发;更是预兆着国运昌隆,世代安康。此外还多种植石榴,以象征“多子”之意。以此看来,春天当是宫中女子最喜欢的天气,此时此刻,不论多么阴晦的角落,也能感受到春日包容一切的柔和馨香。
  巧宜一定有心事,怀容看得出,她是个不太甘心现状的女子。虽然处事隐忍小心,但她的心一定比这宫墙高得多。这样的心性到底是福是祸,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罢。
  怀容跟在巧宜身后默默地走了会儿,终于按耐不住问道:“巧宜,你是何时入的宫,今年多大年纪?”
  巧宜道:“我是去年入的宫,元顺二年闰八月的生辰,你呢?”
  “呀,我比你小一年,看来我得叫你姐姐啦。”怀容笑道。
  突然,巧宜身形一颤,怀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跟随着她的动作一同跪了下来。她不敢抬头,只听得巧宜道:“奴婢巧宜拜见上官才人,司徒贵人,卫良娣,愿三位主子端午佳节吉祥如意。”怀容心中一惊,这个人就是赏赐巧宜披帛的,她十分崇敬爱戴的上官才人?心中想着,怀容也随着巧宜一并请了安。
  片刻,一个温和恬淡的声音缓道:“请起。”怀容闻声抬头,只觉得眼睛被一片绚烂的亮光耀得有些睁不开。她连忙低眉不敢直视,这就是妃嫔与宫女在威仪之间的区别了吧。
  
第一卷 入宫 第019节 游园(一)
  忍不住好奇,怀容还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位主子。昳丽茂盛的海棠花树下,两位宫嫔都穿着水红色大袖翟衣,还有一人身着浅蓝色团衫,外罩着湖蓝底金线海棠的褙子,素雅倒也不失风仪。她们各式样的发髻上插得均是新采摘的牡丹,整个人看上去皎容彩照,艳丽非常。
  见浅蓝团衫的女子走上前来,巧宜福身笑道:“奴婢谢上官才人的披帛,岂敢不珍视非常,这是奴婢给您的谢礼,希望上娘娘笑纳。”说着,双手托起一个精致的香包。
  “好丫头,你是算准了在这里等我的吧。”上官才人笑着接过,扶起了巧宜,并将香包收藏在衣襟内。
  “巧宜,感情你是看不起咱们姐妹二人,不然怎的没有我们的份?”司徒贵人假装嗔道。卫良娣不语,只顾用团扇掩着嘴笑。她身形稚嫩,眉间似乎总是含着一团化散不开的忧郁,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上官才人虽着一身淡雅的蓝色,可也丝毫掩饰不住身上散发的富贵之仪。她身量适中,温柔中带着几丝让人不敢太靠近的味道。她微笑道:“是你自己不肯赏她物什,道怪起她来了。”
  巧宜连忙跪下道:“巧宜怎敢对二位主子不敬?若是不嫌弃巧宜的手艺,巧宜改天定会加倍补偿今天的。”
  上官才人扶起巧宜,对司徒贵人说:“你再不许欺负她!今日我且要替她做主,你们二人的例赏一份也不能少。”
  司徒贵人嘴角翘起,正欲说话,只听卫良娣道:“皓雪姐姐这么喜欢她,为何不让巧宜到你房里做丫鬟?”
  司徒贵人冷笑:“我看她们沆瀣一气,应该拜把子做姐妹吧。”说罢哈哈大笑,卫良娣也禁不住笑出声音来。上官晧雪啐了一口道:“好没正经的,不理你们了!”
  怀容看着上官才人尴尬的神情,不禁想笑,却见三位主子的随身宫婢已经偷偷捂着嘴笑了起来。一个宫婢推了推司徒贵人:“好了别笑啦,小姐,我们该走了。”
  怀容见那宫女打扮光鲜,又唤司徒贵人“小姐”,便料定她是她自小的贴身丫鬟。几人一行浩浩荡荡地徐步往禁苑走去。
  一路上怀容都在想着巧宜所说的抢香包的事情,认为禁苑一定是热闹非常,没想到进了这个皇家最大的园林,却是静静的没什么声音。禁苑倒是充满了穿得桃红柳绿的宫女,但是大家都不说话,都在侧耳聆听一个少女所说。
  怀容随着上官才人等上前,这才看清楚这个正在说话的人是个锦衣华服的贵族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身上穿的并不是宫人的装束。一张瓜子脸白皙干净,配上一双灵动乖巧的大眼睛,显得分外娇俏可爱。看见怀容疑惑的眼神,巧宜退下一步,悄悄地对她说:“这位是户部侍郎薛大人的千金薛桑柔,是恬伊长公主的侍读,皇上和季淑妃娘娘很是喜欢她。”
  薛桑柔话语正歇,似乎听见有人在说她的闺名,便狠狠地瞪了巧宜一眼。怀容与巧宜连忙低下头,随着上官才人三人一同跪倒,随她们三人之后道:“奴婢给萧贵妃,季淑妃,段昭容请安,愿三位娘娘福佑绵长,吉祥如意。”
  少顷,才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妹妹们起来吧,妹妹们起得真晚,让姐妹们好等。”
  怀容被她的话压得喘不过气来,却也不敢稍动分毫。除了皇后以外,宫中嫔妃以“贵淑徳贤”正一品四妃最大,况且早听说贵淑二妃固宠多年,宫中之事也有协理之权,是万万冒犯不得的主子。她只得凝神屏气,不敢移动半分。
  上官皓雪以扇掩口,慢含愁态,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娘娘饶了这遭吧,嫔妾再也不敢啦!”
  季淑妃“扑哧”地笑了,茶水喷了一地,她说:“你倒会卖乖,叫人还怎生说你?”她拍了拍身旁的座椅,“皓雪,过来坐。棠薇,给贵人和卫良娣赐座。”
  怀容和巧宜跟着上官才人的宫婢站在她身后,段昭容见了,不屑地看着上官晧雪,口中漫不经心道:“上官才人还真是娇贵,出门带那么多宫女,本宫还没那么多呢。”
  上官晧雪站起身来,含笑说:“昭容姐姐明鉴,这两人也是一同来游园的宫女,因是相识的,便一并带着来了。”
  怀容与巧宜连忙出列跪下:“奴婢尚衣局宫女怀容、巧宜,参见段昭容娘娘。”
  段昭容是当今皇后的表妹,自然是不屑与几个宫女说话的。她不再理睬上官晧雪,转头看向了别处。倒是萧贵妃淡淡地说了句:“今日端午节宫人出来赏花,倒是合乎规矩的,你们下去吧。”二人如临大赦,连忙站去游园宫女的行列里。
  季淑妃嘴角一扯:“这个宫女身上披帛的图样,到蛮像皓雪妹妹的手艺。”
  上官晧雪连忙接话:“娘娘慧眼,这披帛的确是嫔妾赏给巧宜的,嫔妾一向喜欢如她伶俐的宫女。”
  季淑妃的脸上出现一抹深沉的笑容:“既然喜欢,你就收了她当你的宫婢么。棠薇,你去与尚衣局管事的说一声……”
  她话音未落,却被萧贵妃打断:“妹妹这样不太妥当吧,六局的宫女都有职务在身,况且她身份低微……”
  “有什么关系呢,我的贵妃姐姐。”季淑妃斜了她一眼,笑道:“一个小小宫女而已,难道你我还没有这个权利?若是人手不够,让内务府再调其他局的宫女去就是了。今天给皓雪的这个人情,我是做定了的。皓雪啊,以后这个叫做巧宜的宫女,就是你锦宁宫的人了。”
  她说得如此不容置喙,萧贵妃只得干笑几声,对上官才人说:“皓雪,淑妃妹妹给你这样大的的人情,你怎么还不谢恩?”
  上官晧雪福身道:“嫔妾谢娘娘恩典。”
  怀容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巧宜居然就这样离开了尚衣局,去服侍上官才人了。看来人生无常,命途难测,果然是真理。巧宜遇到了一个好主子,以后的生活应该会好许多,那么自己又该如何?怀容心中一叹,算了,只能一切随缘了。
  季淑妃不再理会,转头对薛桑柔说:“桑柔,你方才说到哪里了?”
  “回娘娘的话,桑柔早就说完啦。”薛桑柔嘟着嘴,一脸的不悦。
  季淑妃宠溺地笑道:“啊……是吗?那就照你说的话做吧。”
  薛桑柔嘻嘻地笑着:“还请娘娘出题。”禁苑的宫女们都翘首盼望,一脸紧张而又兴奋的神情,手中折的花枝颤抖着,都叽叽喳喳地开始说起话来。
  季淑妃愣了一下,随口说:“春景如此之好,我便说个‘玉’字,玉乃隆盛之象,象征这国家盛世安康。好了,你们往下接吧。都只是游戏而已,大家不用拘束,按照薛侍读说得做就可以了。”
  怀容方才一直心情紧张,根本没有听清薛桑柔在说什么,正呆愣着,忽见薛桑柔纤纤素手毫无预兆地指向她,眼睛一翻道:“呶,就从你开始。”
  
第一卷 入宫 第020节 游园(二)
  怀容吓了一大跳,她根本不清楚这游戏是如何去玩,看见宫女们一个个跃跃欲试地看着自己,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支吾了半天,她突然想起几位师兄流觞赋诗的情形,灵机一动,便接下去说:“玉,玉钩栏下香阶畔。”
  话音一落,四下里一片哗然,身边的几位宫女甚至惊呼出来。薛桑柔指着她,一脸怀疑:“你,你竟然也会吟诗?”宫女一般都是采选自普通的甚至是贫苦人家,这样的人家,男子识字的尚且不多,更何况是女孩子呢?
  怀容心呼不好,怕被人看穿了底细似的紧紧低着头。倒是季淑妃反而笑吟吟地说:“会吟诗么?倒是不简单!你叫什么名字,都读过什么书?桑柔,你来考考她,看你们的才识如何?”
  暗叹自己又露锋芒,怀容连忙跪下:“贱婢名怀容,才识浅陋,都是道听途说的罢了,哪里敢说会吟诗?更别提与薛侍读相较。”
  季淑妃赞道:“不错,倒是知礼的。棠薇,赏。”
  季淑妃的贴身宫女棠薇取了几个碎银子拿给怀容,怀容连忙俯首谢恩。薛桑柔则一跺脚,嚷道:“娘娘,她坏了规则,你还赏她?我们玩的是缀词又不是连诗。怀容,你刚才有在听没?我看该罚她才是。”
  季淑妃无奈地笑笑。薛桑柔就是她所生下的恬伊长公主的侍读,因为聪明伶俐,从小就被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宠爱。她啜了口茶,道:“那你想要如何啊?”
  薛桑柔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她拍了拍手,笑跳着说:“那就罚她斟酒。每一轮游艺的胜出者淑妃娘娘赏桂花酒一杯,这桂花酒可是娘娘亲手酿的呢。好了,本小姐宣布游艺会现在开始!”她双手环抱,丝毫不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又是随手一指“呶,从你开始吧,还是以玉为首,缀词!”
  被她指了的小宫女口中说“玉兰”,把手中的花球传给下一个人。下一个宫女说了句“兰花”,又把球传了下去。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好几个宫女由于连缀不出被淘汰了,大家才意兴阑珊。
  怀容看着这么多宫女都玩得很尽兴,便料到这次的游艺一定是比从前端午节的游艺有趣多了。看来这个薛侍读还是小有本事的,既能博得季淑妃娘娘的宠爱,又能让这么多宫女对她心服口服,真是不简单呢。看来,在宫中的生活,她已经能做到游刃有余了。行事稍有过分而又让人不怨恨,这才是她真正的厉害之处,也是她的过人之处,怀容端着酒壶想。
  参加这个游艺的大都是六局的闲职宫女,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大家都玩的很开心,似乎觉得这样的玩法比抢香包还要有趣。季淑妃赏赐了桂花酒给几个应答的好的宫女后,薛桑柔又宣道:“这一轮大家来串珠子,来参加的每个人各有一百二十颗各色大小彩珠,我们来比比谁穿得最快最好看,季淑妃娘娘和萧贵妃娘娘是裁判,她们评出的最好看的有赏。谁想来参加?”
  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了好一会儿,推选出来几个宫人。眼见柳青衣路过这里,几个眼尖的尚衣局宫女没大没小地嚷了起来:“柳姑姑,你的手艺那么好,快来参加吧!”
  柳烟凝连忙推辞:“不成,这不可以的,我还要去内务府有事,你们这些小丫头自己玩吧。”
  “柳姑姑,你就来参加一次吧,没多长时间的,几位娘娘都在呢。”不知是谁说的话,让薛桑柔听了去,她笑道:“你是女官吗?既然是女官,还怕与宫女们比赛?没有关系的,我们只是玩玩游戏而已,你应该不会推辞吧。”
  柳烟凝无法,只得同意了薛桑柔的话,福身道:“薛侍读相邀,奴婢也不敢说不。只是我真的有要务,不能玩得过久。”
  “不会很久,不会很久的。”薛桑柔嘻嘻地笑着,走过去将柳烟凝拉了过来,递给她一盘珠子,又把游戏规则细细地重复了一遍。
  只听薛桑柔一声令下,众女子开始忙碌起来,其余的宫女们有的小声地一轮,有的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紧张地望着几个忙活着的宫女。
  眼看着沙漏就要流尽,柳烟凝和一个红衣宫女齐步上前,将穿好的珠链子呈在薛桑柔面前。薛桑柔又把珠链子呈给了季淑妃,抿嘴笑道:“娘娘,您看哪个好?”
  季淑妃歪了歪身子,拈起其中一串珠子,啧啧赞道:“这是谁串的?手可真巧。”
  萧贵妃探过身来道:“是啊,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把每种颜色的珠子分成一类串在一起,可真不简单呢。”
  怀容看得不禁开始由衷地佩服起柳青衣了,看来她如此年轻,竟能当上尚衣局的管事宫女,确实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只见柳烟凝跪下道:“娘娘谬赞,烟凝不过是手熟罢了,本就不该来抢今日的风头,更不敢自妄誉‘巧手’二字。”
  萧贵妃颔首微笑:“你在哪里当差啊?”
  柳烟凝低头道:“奴婢现任尚衣局的掌事青衣。”
  萧贵妃“哦”了一声,似乎恍然大悟:“是觉着有些眼熟。现在我记起来了,你是服侍过原来的陈婕妤的,那个福薄的妹妹……”说罢暗叹一声。
  不知道是哽咽,还是觉得无话可答,柳烟凝只应了声“是”。
  季淑妃道:“说你手巧倒不是谬赞,只是论起精致来,本宫倒是觉得这个更好看些。”她懒懒地起身,拈起了另一串珠琏,“这串珠琏的颜色搭配的很是利爽。怀容,给这二人都赏酒三杯。”
  萧贵妃的神色缓和了过来,她从素腕上褪下来一串珊瑚手链,让侍女递给烟凝。柳烟凝本来不敢接,可是萧贵妃的赏赐又不敢随便推辞,只得小心地收了。
  薛桑柔让侍女给每个参加串珠子的宫女发了香包,又示意怀容给柳烟凝二人斟上桂花酒。怀容福了一福,低首给二人斟好酒,递到她们跟前。走到柳烟凝跟前时,她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正好迎上对方清澈的眸子,怀容连忙低下头去,听得她低声问道:“你就是怀容?”
  怀容一惊,手中的桂花酒撒了几滴在柳烟凝的浅茶色的衣襟上。她偷偷地抬起头来一看,没有看见预想中的愠怒的神色,相反地,柳烟凝笑得平静依然。怀容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对她微笑地点点头,碎步退了下去。
  季淑妃心情舒畅,又赏了她们花钿各一个。二人谢了恩,从容地退了下去。怀容注意到巧宜的神色有些愀然,心中知道她要去服侍上官才人,心里必定会对尚衣局素日的好友,以及柳青衣有些眷恋不舍。怀容心里不由得也伤感起来,自己在尚衣局就她一个朋友,她这一去,自己又该如何?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五章 纤移莲步玉钗滚
  读者大大们好~下个星期就可以放假了,先乐一个~
  预祝大家十一快乐!我恐怕是最早祝贺的吧,呵呵。。。
  本书已经进行到第二部分,在第一卷中,怀容已经初步见识到了宫廷的险恶
  但是生活不会放过她(主要是我不放过她),在第二卷中,她将一步步地深入宫廷
  渐渐融进宫廷斗争中去,也会渐渐明白很多道理的~
  祝大家阅读愉快!
  本章主要人物:
  尚承衣____________正六品____女官____尚衣局
  舒承衣____________正六品____女官____尚衣局
  柳青衣(名烟凝)____正五品____女官____尚衣局(掌事女官)
  上官才人(名皓雪)____正五品____嫔妃____锦宁宫
  司徒贵人(名柳岸)____正四品____嫔妃____德馨宫
  季淑妃(名芸香)______正一品____嫔妃____承元宫
  萧贵妃(名琮)________正一品____嫔妃____承仪宫
  付贤人(名临筝)____正四品____女官____尚仪局
  再说一下侍巾,是属于妃嫔,由宫女挑选而出(可参看我写的《女官传》),正九品,随各个妃以上嫔妃居住,在她们不适合侍寝的时候代替侍寝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21节 端阳情深
  怀容想到今后就要与巧宜分开,不由得有些伤感起来。正想着今后该如何,忽然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声喝道:“皇上驾到——”
  顷刻间,众妃嫔与宫女们如潮水一般跪了下来,禁苑荡漾开一片此起彼伏的锦岚,“皇上万岁”声音连绵不绝。过了好一会儿,禁苑才寂静的如同无人之境。只听一个浑厚而又威严的男声柔道:“众爱卿请起。”
  一对十几人的仪仗缓缓地朝萧贵妃这边移过来,一行海蓝色的袍脚扫过怀容的肩头,怀容心跳不已,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威仪的背影,迅速低下头去。
  皇上走向季淑妃,伸手扶她起来,然后又托起萧贵妃和段昭容。一个清凌凌的女童声音说:“母妃,今日的端阳午宴怎地还不曾来?父皇等得心焦,都带着我来找你们来啦。”
  季淑妃忙又跪下:“臣妾知错,只是今日和众人玩得尽兴,一下子忘记了时辰,误了今日的午宴……”
  皇上连忙将她扶起,温言道:“爱卿不必自责,今日是端午节,朕这一来,恐也搅得众人不得尽兴了吧。”
  段昭容嫣然一笑:“皇上此言差矣,您天颜一现,使得后宫上下都能广承您的恩泽,是众人三生有幸的事情啊。”
  她的话一说完,众宫女又跪了下去,齐声念道:“皇上天恩浩荡,奴婢三生有幸。”
  皇上听后只是一笑,道了句平身。他踱了几步,随手抓起一个宫人串好的珠链子,笑道:“这倒是精致。”
  季淑妃笑道:“不过是宫人们无聊时候的消遣罢了。”
  皇上一时兴起,继而问道:“这是谁的手艺呢?”
  萧贵妃低头禀道:“回皇上,这是尚衣局女官柳氏所做。”
  皇上把玩着珠链,他是很喜欢手巧的女子的,便问:“谁是柳氏?抬起头来我看看。”
  柳烟凝有些惊惧地抬起头,挪到皇帝的面前跪下:“回皇上,奴婢就是尚衣局女官柳氏。”
  皇上看了柳烟凝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便把珠链放回了盘子里面。他搓了几下手,对旁人说了声“赏”。常公公接了旨,用红色绢袋装了一两银子赏给她。柳烟凝连忙叩头谢恩。
  这时,又听见那个清脆的女声高兴地说:“父皇,母妃说今日薛侍读主持的游艺会很有意思,父皇怎地不赏她?”
  薛桑柔低头跪下:“臣女无功,不敢妄图赏赐。”
  皇上宠溺地看着身边八九岁的千金恬伊长公主,道:“好嘛,恬伊,你想要我赏她什么?”
  恬伊长公主眼珠一转,十分认真地说:“今天端午家宴,就让桑柔与我同座共餐,如何?”
  皇上刚说了个好字,恬伊长公主就把桑柔从地上拉了起来。桑柔与恬伊长公主兴奋地相视而笑,仿佛天大的好事一般开心。皇上无奈地笑笑,对季淑妃众人说:“今日的游艺就到这里,众爱卿随我去凤仪宫参加家宴去罢,众人都等你们很久了。”
  皇帝一语既毕,萧贵妃、季淑妃、段昭容、司徒贵人、卫良娣便带着各自的宫女谢了恩、薛桑柔被恬伊长公主挽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禁苑,巧宜也跟随着上官才人离开了。她们二人无言相视,怀容看着她的眼睛,紧紧地握拳,对她动口型说了句“保重”,巧宜眼睛一酸,回应也是一句“保重”,说罢回头跟上仪仗,再没有回头看一眼。怀容心头一阵酸涩,这一离别,下次相见又会在何时何处?
  众宫女目送了皇上等人的离开,怀容紧紧地盯着一袭海蓝色长衫的皇帝,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内心竟然平静了下来。这个人,就是大滦的皇帝;这里,就是大滦的后宫了。
  喜鹊们成群结队地飞过禁苑的上空,宫廷里一片祥和与吉庆,德显十年的端午节静悄悄地度过着。去年的端午节,自己在做什么?还有明年的这个日子,自己又在做什么呢?想着,她柔柔一笑。也不知道秦月楼姐姐,简淑律,和宜辰她们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过端午节呢。
  季淑妃等人走了之后,众人也觉得没有什么兴致了,再加上时已近正午,也到了各宫的宫人回去用饭或者劳作的时间。遂众人玩了一阵,便都散的差不多尽了。怀容本想找到柳青衣,为弄脏她衣服的事情而道歉,可是找寻了许久也未寻着,这才想起来她应该是在内务府。怀容有些怅怅然,又在禁苑里绕了几圈,随手摘下几多月季花,慢慢踱回了尚衣局。
  尚衣局没有午食,所以大多数宫女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巷道两侧每个厅堂的门上都插着艾草,还有一股浓浓的雄黄味。几处角落里熏着艾草,四处一片浓浓的端午节气息。
  宫里很看重引祥驱邪,所以端午佳节无论何处都和民间一样,要进行祈福攘灾的行动。比如遍插艾草,熏雄黄,跳大傩舞等。这样的行为遍及了宫中的各个角落,也让端午节变得兴味昂然,宫女们乏味的生活也变得充实起来。虽然每年的佳节没有几天,但是这仅有的几天却可以成为妃嫔宫女们永恒不变津津乐道的话题和美好充实的回忆。
  转过了两个牌坊,怀容走向明德殿。由于上午她们这些小宫女们没有进行劳作,所以午时所有的宫女们都要在这里集合,重新进行分配劳务的工作。由于时辰尚早,殿中的人尚不多,刚进殿门,怀容就清楚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揉了揉眼睛,抑制住内心的兴奋与狂喜,疑惑地喊:“付姑姑?”
  付临筝转过身来,眸中溢满惊喜:“怀容——”话未说完,就见怀容扑了上来,喜道:“付姑姑,您终于来啦,可想死我了呢!”
  付临筝握住她的手:“看到你还好,我太开心了。今日端阳节,谨礼宫摆了筵席庆祝,只可惜你没来。所有的宫女明天都要去各个宫了,所以今天大家庆贺了一下,卫姑姑也应允了。”
  “怎么明天才去,不是早就分配好宫室了么?”怀容问道。
  “的确,四月廿八的时候就已经分好了宫室,但是所有的宫女还要接受七天的专业训练,以防止在各个局里一无所知。”付临筝答道。
  “这么说,从进宫开始,宫女要训练将近两个月才行啊。”怀容若有所悟。
  “是的,宫女们都要训练将近两个月,但是秀女们只要训练一个月就可以了。”付临筝说。
  “原来是这样啊。那淑律,宜辰她们去了哪里?”怀容问道。
  付临筝微笑道:“和宜辰和蒋蕙儿都被选为了侍巾,和宜辰被宁妃娘娘选去了,简淑律被调去服侍段昭容,而谢惜绡,就是和淑律关系好的那个,去了尚寝局。”
  “和宜辰被选为侍巾了?”怀容惊讶中带了一丝理解,“不过也难怪,她的资质那么好。”就是不知道,她被选为侍巾,是不是为师父所高兴的?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22节 无奈
  “简淑律没有入选,我倒是有些遗憾。她的资质也不比宜辰差,怎就没有入选呢。尚宫局的宫人来要她,她竟然坚决不去,非要去宫正司服侍妃嫔。”付临筝感慨。
  “人各有命吧,姑姑,没有入选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啊。至于去宫正司,想必是她一直的愿望吧,姑姑就不要勉强她了。”话虽如此,怀容还是觉得淑律没有去尚宫局真是可惜了,那里可是所有宫女梦寐以求的地方。在那里的宫女都极受尊敬,而且都是有资质的宫女才可以去,不是她们这些新宫女可以想去就可以盼望得来的。
  看见付姑姑神色戚戚,怀容不愿让她总想起不高兴的事情,忙岔开话题,问道:“姑姑今天来,是为了何事?”
  付临筝想了一下,道:“今天是新宫女们领取各宫制服的日子,我来告诉柳青衣一下。”看着宫女们陆陆续续地到齐了,付临筝把怀容拉到一旁,从衣襟内拿出一个祥云纹样的香包,递到她手上,笑道:“你的小姐妹们还没有月俸,这是我与她们给你的一点小心意,你看看,喜欢不?”
  细细打量了一番,怀容不禁赞叹起来:“姑姑,这是你的手艺么?真好看,谢谢你。”
  付临筝摇头道:“不,这是淑律的手艺,我们一齐选的样子。”
  “想不到淑律的女红那么好。”怀容偏头一笑,“那我便收下啦。”收好了香包,她又问:“付姑姑,你的事情告诉柳青衣了未?”
  付临筝道:“方才见过了。你看,姑姑们都要来了,我要走了,你要好好跟柳青衣学习才是。”
  “我知道了,姑姑,你放心吧。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我哦。”怀容依依不舍地说。
  付临筝走之后没过多久,整个明德殿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了下来。往四周一看,殿里已经站满了宫女,满殿的人都是垂首敛眉,规规矩矩的一动不动,大殿里寂静得甚至连一根针落地也能听见。舒承衣,尚承衣,庄承衣和另外几个看起来也是女官的宫女模样的人也默默地站在最前方。
  这个殿堂大约站了二百余人,怀容由于方才是站在门口与付临筝说话,所以现在站在队伍最末。尚衣局的规矩之严,怀容总算是领教到了。甫一站定,就看见屏风后闪出一袭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正是柳烟凝。她的脸色分外严肃,一点也想象不出上午时的温柔谦和。怀容想起早上在她身上洒了一些酒渍,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忙也低下头去。
  柳烟凝寒目环视四周,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庄承衣,方才尚仪局来了人,督促着我们准备好各局新晋宫女们的制服衣物,你立刻去准备,不得有任何差池,可明白?”
  庄承衣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却显得分外熟稔,她上前一步道:“我知道了,立刻带人去。”
  柳青衣淡定地点点头,又转身对尚承衣道:“昨天内务府带人查了账房,发现又少了五两银子。你作为管钱的女官,怎么总是渎职?你月份不足半两,又怎可补缺?今年你的俸银全部扣除,若是下个月再缺,就不能再做承衣了。这是内务府的规定,想必你也知道。”
  听得这话,众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有的人面露疑惑,有的人表示惊叹,更有人低下的脸上竟有一丝快意。旷大的明德殿里许久无话,许久,才听得尚姑姑冷然道:“我知道了。”
  柳烟凝面上虽说不大满意,却也叹道:“尚姑姑,你也知道,此事的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的。你也是宫里的老资格了,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虽然你也有苦衷,但是……”
  尚姑姑抬起头,看着柳烟凝不到十七岁的年轻却又成熟的面孔,低头淡然地说了声是。怀容明白,原来看起来温柔亲近的柳青衣也是有着严厉的一面的,否则,她又怎么能当上这尚衣局最大的女官,正五品青衣呢?
  柳烟凝正色敛容,大声道:“从今日起,尚衣局各个厅司宫女不用再为林美人做衣物,也再也不许提起这个人。”她一语未毕,却被舒承衣抢断:“这是为什么?尚衣局所有的宫人都为这件事情做的如此辛苦,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呢?”
  柳烟凝瞪了她一眼,舒承衣立刻噤声。只听她又道:“以前所有为林美人制作的衣物用品都要毁做他用,今后谁也不许提起这个人。违者——”她冷然环视四周,“重重惩处,打死不论!”
  话音落定,除了呼吸的声音,大殿里许久的都听不到一丝响动。众宫女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着信息,谁都不敢说什么。怀容抬头一望,只见柳烟凝淡定的眸子里带着森森寒意。这样的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得她道:“众人散了,随各自的姑姑去罢。”
  宫女们有秩序地鱼贯而出,怀容想着自己应该跟随舒姑姑做事,便退在门口等这她,心想着方才柳青衣说的事情。那次自己在谨礼宫擦地的时候,简淑律仿佛说过这个林美人是最得宠的,怎么突然就落到如此了境地了?恍然间,一个身影匆匆忙忙地向她撞了过来,她闪身一避,只见雨墨跌跌撞撞地冲出殿门,尚姑姑举着竹鞭,边追边喊:“小蹄子,你往哪跑?”
  尚姑姑的眼睛红的仿佛要喷出火来似的,她一把抓住不敢再跑的雨墨,将其按在柱子上,抡起竹鞭就往她身上抽去。雨墨不敢挣扎,见四周这么多人看热闹似的瞧着自己,心里委屈的紧,泪珠子止不住地流下。
  看见雨墨哽咽,尚姑姑非但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意,反而一下下打得更凶了。她面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我看你素来伶俐,让你看管账房的钥匙,你倒好,银子全都让你管没了,还好意思哭!”
  雨墨的手腕上多了好几道怵目惊心的伤痕,她一向得尚姑姑的宠爱,甚至连粗活都很少做,所以生得一双柔荑般的玉手。如今被竹鞭一打,红红的印迹分外明显,伤痕如红丝缎带一般缠在手腕上。旁观的宫女们指指点点地议论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去劝阻。看着宫人们冷漠讥讽的眼神,雨墨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她平日呼喝这些下等宫人们惯了的,何曾受过这般的委屈?只大声求饶着,哭得更伤心了。
  众人欣赏了会儿,也觉得无趣,便渐渐散了开去。怀容随着人流寻找舒姑姑的身影,走着走着,突然被一只手拉住衣袂。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个背着青花布包袱的女孩。她看起来十六岁左右,生得眉清目秀的,头发分成左右两股,分别编成发辫在耳畔挽成环状。她身着一件干净的月白色半臂短打,里面是一件淡黄色窄袖中衣,下身着浅紫色碎花图案的细褶子裙,看起来爽利干净。那女子看着怀容,微微一笑,声音稳重好听:“请问掌事女官柳青衣现在何处?能麻烦你引见一下吗?”她澄澈如水的眸子里写满了恳切。
  怀容一见到她,内心就不由得欢喜起来,答道:“好的,我们一同去见柳青衣。你是新来的?”
  那个宫女道:“谢谢你。奴婢思澄,原是服侍林美人的粗使宫女。林美人昨夜获罪谪居恵礼宫,奴婢们就都被赶了出来。我是早上接到内务府的调令来尚衣局的。”
  
第二卷 紫陌红墙 第023节 殃及
  怀容一下子知道柳青衣为什么不许尚衣局宫人提起林美人了。林美人获罪,如果再提起恐会引来杀身之祸。这就是后宫啊,一个人的失势,会牵连到多少无辜的人呢?巧宜不用在尚衣局劳作,而去服侍了上官才人,这样真的就能安定,就能平步青云了吗?想着,她不禁脱口问:“你们是否都被贬谪了?”
  “是啊,林美人平日待下和善,居然也会落到如此境界,全殿二十多人全部被分往各处,大部分都进了浣衣局,竟无一个人被允许留在身边。”
  怀容神色戚戚,心道半个月之前林美人还正值圣眷,连续晋封嘉赏,怎地这么快就被贬去恵礼宫与那些生病的嫔妃和犯错的宫人同住了呢?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实在忍不住好奇,见四周人少,怀容低声问道:“林美人她……究竟是怎么了?”
  思澄的眼神中显露出一丝惊惶,她咬了咬唇,侧首对怀容低声道:“宫里的事情,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多问。我也只告诉你了,出去可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林美人昨夜被惊吓而早产,生下来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色胎儿,半柱香就夭折了。她被吓得失心疯,说了许多胡话,道宫里人人都要害她。皇上听了娘娘的胡话龙颜大怒,下令把她贬至恵礼宫‘静养’失心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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