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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叹宫花寂寞红

_17 萑丛归(当代)
凤仪宫也是一样的冷清。自从先皇后薨逝后,这里就一直空置着,等待着新的主人。只可惜,因为种种变故,这里再也没有主人居住。没有跟随先皇后殉葬的宫人继续打扫着这里的庭院,只是这冰封的严冬里,也没有宫人肯出宫来,都窝缩在空旷的宫殿里取暖了。
季芸香走近湖畔的时候,恍然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幽幽地撞进心坎里。钟姐姐,是你回来了吗?她顾不得已被吓出的一身冷汗,赶忙走上前去。
歌声越来越清晰,在寒冷的夜里分外突兀,却也没有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月色将湖面覆盖一层冰冷的霜华,寒气逼人的湖畔,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子坐在石头上,旁若无人地唱着歌,似乎极是惬意。听到身后的动静,歌声戛然而止,她回过头来,手里的梳子“啪”地一声掉落在地:“谁?”
第134节 旧爱
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二人都有些失落。尴尬的气氛凝固了二人之间僵冷的空气,过了好久,季芸香终于决定打破这僵局。勉强堆砌出一个笑容,她轻轻地说:“原来你也在这里。”
那人回过头去:“我在与皇后娘娘说话,你来打扰作甚,是想对先皇后不敬么?”
季芸香笑了笑,挪到她身旁坐下。青石的寒意冷彻全身,让她一瞬失去了知觉,仿佛林美人寒意充斥的眸子。那日的林美人,也是这样看着她的。
对她来说,掉了一个孩子算不了什么,而那耻辱却是刻骨铭心的。如今见了仇人,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终于,她淡然道:“原来是淑妃娘娘。娘娘别来无恙啊,怎么今日不去参加除夕晚宴?难道是故意溜出来讽刺我的?”
她苦笑道:“我确是偷偷溜出来的。今日承元宫的看门侍卫都去过年了,我才能出来散心的。”
气氛冷然许久,忽听林美人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她已经不需要报复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居然帮她做好了一切的事情?
“我也是来看皇后娘娘的,不该说的话,就不要多说了吧。我也不指望你相信我,只是那件事情真的不是我所为。”季芸香的眼睛瞟向别处,她随手拾起块碎石,重重地朝远方扔去。
“懒得听你解释。”林新月也背过身去,“这是你当日对我说的话,如今我也要对你说。不过呢,我也是偷偷溜出来的,我们也差不到哪里。”
“你说什么都好。”季芸香叹了口气。
林新月呆呆地看着湖水,朝时红颜君常宠。一夕繁华落尽,不是每个宫中女子的命运么?谁肯不为自己,只为旁人而活?
季芸香也这样静静地坐着,许久未曾言语。不知过了多久,她仰头看了看月色,轻轻道:“你觉得先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新月眉头轻蹙,终于轻道:“反正是个好人,比你好。当然也比我好。她能做到的事情,我永远也做不到。”
季芸香淡然一笑:“我也是一样。你现在还恨吗?”
夜辉淡淡。映衬得林新月地脸如同玉雕般高洁出尘。她惨然一笑。摇头道:“不恨了。我惟一恨的,只是我自己无用。”
“既然如此,就不要让自己后悔。”季芸香看着她,轻盈地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你不妨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林新月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解。
季芸香神秘地一笑,俯下身去轻轻地说:“你方才的小曲很好听。”她说完,转身飘然离去。
湖波寂寂,除夕之夜安宁而祥和。一阵微风刮过。林新月忽地起了一声冷汗。遥遥地忽地传来的声响,她的目光一下子澄澈了起来。
原来如此。林新月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她清了清嗓子,柔柔地唱起了方才的那首江南小调。歌声婉转飞扬,一开始不绝如缕,仿佛一阵清泉流过每个人的心田,想抓住却又找寻不到任何踪迹。林新月一时兴起。站在光滑的岩石上,旁若无人地大声唱起歌儿来。
湘天风雨破寒初,深沉庭院虚。丽谯吹罢小单于,迢迢清夜徂。乡梦断,旅程孤,峥嵘岁又除。衡阳犹有雁传书,郴阳和燕无。
旁人静静地听着。她看见了。理也不理,直到那人出声打断:“你是谁?”
林新月地歌声戛然而止。她身着月白色丝光软绸衫,瘦弱地身姿缠裹着九尺披帛,独身屹立在寒风里,看得让人心中发冷。衣裾飘飘,仿佛降临尘世地仙子一般,只是月色昏暗,皇上没有看见她眼睛里的那一抹讽刺。她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皇帝,月光照在光洁无瑕的面庞上,高傲不可亵渎。
百里衡臻的声音似乎有着不小的吃惊:“你,你是----”
“皇后娘娘,您怎么就要离开了?等婢妾把这一首曲子唱完不好么?”林新月垂头,似乎是叹息了一声,“婢妾又让皇后娘娘想家了。”
“皇后?”百里衡臻眉头轻蹙,“在哪里?”
“就在那里啊。”林新月理所当然地指了指对面的一块青石,“方才还在那里呢,我看了您一眼,就找不到她了。你看,她的香囊还在那石头上。”
百里衡臻顺着她的手往旁看去,果然有一个锦囊一样的东西静静地躺在青色地石头上。涌自心底的寒意被竭力地压制住,他伸手拿起那个香袋,一股熟悉的幽香瞬间包裹了他的全部感觉。他来此处,本就是因为想起先皇后,难道,她方才真的在这里?她为何要离开,是不想再见到他吗?
“你把它给我,这是皇后娘娘的东西,你别弄脏了。”林美人走下青石,伸手想拿过香囊。百里衡臻微微地楞了一下,却听姜禹一声轻喝:“大胆林氏,失子犯错,怎可私出惠礼宫,还对皇上如此无礼?”
林新月楞了一下,偏着头疑惑地说:“皇上?不对,你不是皇上……皇上是要和皇后在一起的……”
“林氏,还不跪下!”姜禹大声喝道,几步冲上前去想要将她按倒。林新月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地。
忽地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来不及扶起林新月,急忙伏地叩首道:“皇上恕罪!林小主上次受惊过度,以至于有些时候还不清醒,都是奴婢照顾不周,才让她从惠礼宫跑出来----请皇上责罚奴婢,奴婢知错了!”她重重地叩首,苦苦哀求道。
林新月静静地看着她,语气平静若水:“弄碧,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只出来一会,马上就回去吗?你这么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全宫上下地人不就都知道了?我不过是想来吊唁一下先皇后,你不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吧。不是我说你----先皇后对我百般照拂,那日我流下一子,若不是她在一旁劝慰,我说不定就想不开了。她对我那么好,可是我直到她死,都不能再见她一面,这让我内心怎能安呢?”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总是夜不安寝,食不知味,皇后娘娘的大恩,我这一辈子都无能报答了。”
“小主!”弄碧瞅了瞅皇上,一个劲儿对她使眼色。林新月顺着她的目光朝上看去,与百里衡臻无神的眼睛融汇在一起,她忽地全身一震,端正了身姿,叩首道:“罪妾拜见皇上!婢妾不知皇上驾临,还望皇上恕罪!”
百里衡臻看着她,眼里忽地有了一丝温度。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俯身扶起她来,轻轻地说:“你刚才看见皇后了?”
钟疏柳紧紧地抿着嘴唇,眼里露出怯色。许久,她摇了摇头:“好像有,也好像没有……婢妾真的记不得了,恳请皇上---”她说着,又欲盈盈拜倒。
百里衡臻抓紧了她的手臂,不自然地流露着从未出现过地歉疚色彩。他轻声一叹,对弄碧说:“扶林美人回宫休息吧。”
弄碧偷偷地瞟了一眼皇上,立即欠身行礼:“是,奴婢立刻将林小主带回惠礼宫,绝不会让她再惊扰圣驾。”
“谢皇上宽恕婢妾失德。”林美人敛裾一礼,神色从容,容色风度像极了不落凡尘地仙子,丝毫看不出方才郁郁怏怏的样子来。
百里衡臻深深地看着她,眉头一紧:“不,带她回正四品美人居住地德馨宫。”
第135节 暖香
弄碧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瞬的惊喜,但她立刻恢复了应有的恬和。仍是如往常一般行了告退礼节,她搀扶着林美人袅袅婷婷地向远方而去。
百里衡臻凝望着平静的湖水,不时地闻一下手中的香囊,心里思绪万千。钟歆,你终究是不肯来见我么?从前我对你横加挑剔,总觉得你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如今没了你,我才知道贤内助的好处。如今这皇宫之中,谁能代替的了你呢?谁能像你一样温良贤德,肯为别人事事操心呢?
心里盈满悔意,可是,一切都不能挽回了啊。
寂寞的凤仪宫,只听见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回应着他内心的空虚悔恨。
“皇上,入夜天寒,该回宫就寝了。”瑟瑟寒风之下,姜禹的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
百里衡臻终于“哦”了一声,却突然想起,以往的元夜,他都是在这凤仪宫里过夜,今晚又该去哪里?想起来,又没来由地让人伤怀。他拿起手中的香囊,凑到鼻息旁边,轻轻地一闻,心里突然一阵释然。仿佛一声极其春澈的呼唤从天际传来,他心里一惊。好久没有看见她了啊……
“皇上喜欢这个香料,奴才下次从尚药局拿些来。皇上,该会富锦宫了。”姜禹小声催促起来。
百里衡臻点点头,随他走了几步,忽又止了步子:“尚药局做不出凤仪宫的气味来,还是承元宫的正宗,你下次去淑妃那里要些来就好了。”
姜禹听到这话,心里百感交集,一时竟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百里衡臻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口误。忙笑了笑:“噢,不对,是季妃。”
“是,是。奴才失礼了。”姜禹心里微微一沉,正低头小心地走着,忽听百里衡臻沉吟道:“今儿除夕元夜,承元宫挺寂寞的吧。”
姜禹迟疑了一下,恭敬地说:“是。承元宫这几个月来一向是很冷清的,想来也不缺今天。”
百里衡臻扁了扁嘴。似乎对他地话不太满意。他又走了几步。踟蹰了一下才说:“那……你与朕去承元宫拿些先皇后曾用过的香料。如何?也只有她承元宫才有这东西。”
姜禹的手臂不自觉抖了一下,立刻陪笑道:“夜已经很深了----皇上,季妃可能已经睡下了。”
“朕都没睡,她怎么敢睡?”百里衡臻哂笑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二人兴致勃勃地行至凤仪宫门口,忽见外面四周灯火亮得通明。百里衡臻心生疑惑,只见德妃步履轻盈地从旁边走出,施施然跪了下来:“臣妾终于等到皇上了。姜总管,皇上怎么就穿这么少,万一风寒侵入。损伤了龙体你怎样负责?”
姜禹没有理会她,他的脸色有些发青,低着头紧紧地盯着百里衡臻看。百里衡臻楞了一下,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语气却还是淡淡的:“你有什么事情吗?”
德妃略有惊诧地抬起头来:“臣妾已经为圣上准备好了水八仙羹汤,皇上再不来,可就要凉透了啊。这可是臣妾娘家从岭南之地带回来的呢。”她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委屈。
百里衡臻这才隐约想起,方才在家宴之上,他好像的确曾经答应过德妃这件事情,心里有些挪揄,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姜禹朝他连使眼色,百里衡臻这才略略颔首:“爱卿起身吧,地上凉。走。朕与你同去吧。”
德妃这才站起身来。恬和的喜悦爬上眉梢。德妃身着琉璃缀锦水红色翟衣,衣缘用金银双线绣着蝴蝶图饰。奢华中带着一丝悠雅气度。她本就气度雍容,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眉梢虽显,却又不知何故有种少女地温悦俏皮。她本是百里衡臻在做太子地时候迎娶地最后一位侧妃,刚一进东宫就怀上子嗣,极是受宠,后来竟生下一位王子。也许是上天嫉妒,这个小王子在八个月大的时候就体弱去世,她也从此病怏怏的,即使封了德妃也避世不出。即使后来又诞下二公主婉伊,可她还是不算得宠。
季芸香韶龄进宫,一举怀上皇嗣,再加上家族之功,立刻晋封了淑妃,凌驾于她之上。本来还存有几分想法,见如此情景,她就把这样的想法深深地藏在了心底。如今是上天怜恤,终于肯赏给她这个时机。
德妃莲步纤纤,低低垂下的面庞有种年少时候纯净的娇憨。走至承芳宫,只见一群锦衣宫人围了上来,见皇上也在,立刻止住嬉笑,忙跪下请安。德妃有些不解:“你们……”
“德妃娘娘,敬妃娘娘、许昭媛与卫良娣早都来了,等了您好久了呢。”回话宫女吟吟浅笑。
德妃掩饰一瞬的不快,堆笑道:“怎么姐妹们都在?皇上---”她抬眼看了看身边的百里衡臻。
百里衡臻握着她的手,轻盈地踏进宫内,无所谓似的说:“人多了,自然也热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然除夕夜还是冷冷清清地,有什么意思。”
德妃面色微微一红,没有多说什么。方进了大殿,就见敬妃徐绣堤迎了上来:“德妃姐姐怎么才回来?说了要请我们姐妹吃八珍羹的,妹妹们等得前心贴肚皮啦。皇上你说,德妃姐姐该不该罚?”
德妃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好没个正经的,刚才家宴还没吃饱?皇上在这里呢。”
徐绣堤看着她腾红的脸颊,不由得掩口轻笑,却见她陪笑道:“妹妹们今儿来得不巧,姐姐做得羹汤只够给皇上用了,妹妹们想要抢过去么?”
“德妃娘娘真是小气的紧。”昭媛许霜庭盈盈笑道,“原来给我们姐妹几个吃的,就只够皇上一人。姐姐是觉得皇上吃得多,还是妹妹们吃得少?”
一屋子的宫人不觉吃吃地笑了起来,德妃无法,只得在她脑门上戳了一记:“敬妃妹妹,你也不管教管教她,亏她这话,在皇上面前都说得出来。”言语间,她偷偷地瞟了一眼微微笑着地百里衡臻。
百里衡臻不答言,许霜庭自顾自地叹息一声,摇头道:“罢了罢了,其实也不怪德妃姐姐。姐妹们胃口好,德妃姐姐一定是怕婢妾几个把承芳宫吃穷了。这样吧,皇上----您也不要把德妃姐姐的羹汤吃光了,婢妾做的西湖牛肉羹还新鲜着,能否请皇上赏个脸?”
百里衡臻呵呵一笑,正欲说话,却被德妃有些焦急的声音打断:“昭媛妹妹也太不懂事了,夜宵吃得太多反而对龙体不利,再说夜深了,也不宜多走动啊。万一感染风寒什么的,臣妾可吃罪不起啊。”她仰首唤道:“娓娓,去拿八珍羹来,银杏,送送姐妹几个吧。夜深了,回去的晚会着凉的。”
卫良娣身份低微,平日并不理会这些事情,今日不知为何却钻了牛角尖。她笑道:“德妃姐姐地意思是让皇上宿在承芳宫了,那怎么行?元夜里皇上照例是要宿在皇后寝宫地呀。德妃娘娘既是以德为封号,肯定是天下德行的楷模,定不会做出僭越之事吧。”
德妃有些急了,却也不敢表露太过,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先下皇后之位暂缺,皇上宿在哪里也没什么规矩了吧。夜已深了,皇上不宿在承芳宫,难道还走大半个宫廷到你角落里那惠仪宫去不成?你也……”她急火攻心,差点说出“配”来,但多年在深宫地教训还是让她忍住了。
“婢妾卑微,自然没有这个福分,可是娘娘也该懂得道理吧。”卫良娣仿佛有些得理不让人的架势。以往除夕之夜,皇帝都是宿在皇后寝宫,如今皇后之位暂缺,皇上今夜宿在哪里,岂不是就预示了今后谁是皇后的有利人选吗?虽然她不能当皇后,但是她也不能让别人对德妃有这样的传言。
二人只顾斗嘴,百里衡臻却与徐绣堤对面而坐,冷眼旁观。徐绣堤捡了一个蜜汁金桔,柔柔一笑塞进他口里,“这是江南进贡的正品金桔,皇上以为如何?”
第136节 劝说
百里衡臻嗅着她衣袂上的幽香,只觉满口溢出的都是金桔的甜汁:“爱卿挑出来的,自然都是上品。”
“皇上也学得这么贫嘴饶舌了。”徐绣堤目光柔和,言辞更见温婉可爱。百里衡臻心里一动,也从桌上挑了一个金桔喂进她的口里:“爱卿的衣裳真香。”
徐绣堤笑而不答,只听百里衡臻又轻轻地说:“管她们争去。对了,你承芳宫里可还有这种香了?”
“没有。”徐绣堤看着百里衡臻有些发楞的神情,不由得“扑哧”一笑,“不过倒是有昨儿做得银耳羹,不知道皇上肯不肯赏这个脸?”
“爱卿果然是最小气的。”百里衡臻笑看着她,“不过我就是喜欢你做得羹汤,别说昨夜的了,就是昨年做得我也要去。”
徐绣堤掩口一笑:“看来以后招待皇上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陈旧物事也能打发您了。”
“那也要看是谁的了。旁人新鲜的,还不及你旧的半分。”百里衡臻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语罢,他牵起徐绣堤温软的柔荑,自然地与她十指相扣。宫人们见皇上似乎要走,忙蹲下恭送。德妃走上前来,微微泛红的面色似乎有些惊疑:“皇上就要走了?您稍等一下,八珍羹还没……”
“不必了,爱卿留着自己用吧。”百里衡臻冷淡地说着,温柔的眼神一直凝望着身边的徐绣堤。他与她盈盈出去,半瞬都不曾回首。
皇上一走,许霜庭与卫良娣也纷纷告辞。德妃怔忡地看着冷清清的宫殿,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娓娓叹了口气,走过去阖上殿门。空旷的大殿却没有一丝暖意。娓娓有些害怕,只身走上前去躬身道:“娘娘,入夜天寒,还是早些就寝吧。”
“今儿是元夜,不该睡觉的。”德妃垂下眼睑,念念吟颂,姣好地面容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青纱。
“可是,娘娘----”娓娓正准备再劝,忽觉得脸上被一阵强劲的掌风碰上。她不由得朝旁边踉跄了两步。左颊火辣辣地疼。她咬牙咽下痛楚。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德显十一年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来了,回想进宫四年,徐绣堤觉得越来越不如意。从前的她,云淡风轻地活着,因为家族的缘故和皇后的庇护,虽然只居容华之位,却也逍遥自在。而她如今晋位高阶,再也不能回到从前淡泊的生活,并且从此以后,朝堂争斗也与她息息相关。负担一下子变得这般重。让她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也许,她本来就不适合这样的生活。
传旨的人刚刚离开,知书就有些不耐烦地走了进来,嘻嘻笑道:“娘娘,野金菊地酒已经酿好了,什么时候准备开封?”
“还早呢,急什么?等开了春也不迟。”徐绣堤放下手里地湘绣活计。款步走出殿外,“那边地树下是什么酒来着?”
“回娘娘的话,那边的是芭蕉黄,那一边是满池碧。”知书一本正经地说着,伸手指了这个又指那个。
徐绣堤颔首微笑,知书这个丫头,总算是懂些什么了。忽有内侍来报:“娘娘。惠妃娘娘来了。”
“给贤妃娘娘请安。”一眨眼的功夫。惠妃云弄筝已经走到面前。她的身孕渐显,走路已经有些吃力。全靠身边的芳儿扶着。徐绣堤自然不能让她行礼的,她三步上前,柔柔托起云惠妃,笑道:“惠妃姐姐怀着身孕呢,怎么想起来看妹妹了?”
知书在一旁插话:“传旨的内侍大人前脚刚走,后脚惠妃娘娘您就来了。还带着皇嗣来请安,让我家娘娘多担待不起啊。”
知书的话似乎别有深意,云弄筝自然明白,却也不点破,只赔笑道:“医官让弄筝多走走,这才有利珠胎。刚在后廷听说了消息,就巴巴赶来向妹妹道喜,没想到妹妹还给脸子看。妹妹又得晋封,真可谓隆宠不衰啊,做姐姐的可真为你高兴啊。”
徐绣堤连忙瞪了一眼知书:“这妮子越发没有规矩了。弄筝姐姐,咱们同年进宫,就不在乎这了吧。惠妃姐姐知道,妹妹也是云淡风轻惯了地,这突然的一个晋封,还真让妹妹有些力不从心呢。”
“妹妹冰雪聪明,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云弄筝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与她转身进屋,猛地嗅嗅房间里的空气:“嗯,姐姐屋里熏得什么香?这么好闻。”
徐绣堤忙转身对知书说:“快把暖香灭了,惠妃姐姐怀着身孕,不能闻过烈的香气。”
云弄筝唇际露出一丝不可琢磨的浅笑:“多谢妹妹关心。妹妹圣眷正浓,又懂这么多诗词药理,当真让姐姐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徐绣堤微微一愣,随即婉婉一笑道:“姐姐过奖了。姐姐身姿不爽利,还是不要多走动的好。要不要妹妹陪你走回去?”
“妹妹这么快就下逐客令啦?”云弄筝扁了扁嘴,“妹妹晋位正一品贤妃娘娘,架子果然大了很多。罢了罢了,不与你玩笑了,姐姐今日来此,地确是有要紧的事情。不知妹妹愿意听否?”
看着她故作神秘的样子,徐绣堤微笑道:“只要姐姐愿说,我就愿听。”
“绣堤妹妹,”云弄筝眉间的玩笑之意倏地褪尽,轻轻一叹道,“我们一同入宫,这么些年来也没说过什么体己话儿,从前我也做过一些对你不好的事情,不过那也是为生所迫。妹妹不肯原谅,我也没有办法。只是今日这事,我却是一定要劝妹妹的。”
“惠妃娘娘就是爱卖关子,什么姐姐妹妹的,听得奴婢头都昏啦。”知书放下茶壶,似乎有些不满地说。
云弄筝瞟了她一眼:“妹妹,我知道有些话是不当说地,不仅讨不得好处,说不定还会被以为是存心离间挑拨,什么好处也得不着。但妹妹毕竟与我是同一年入宫,做姐姐地有些话不得不说。依姐姐看来,你还是不要帮助从前的淑妃季氏为好。”
“为何?”知书随口问。
“呵呵。”云弄筝冷笑数声,不大方便地身子由芳儿搀扶着走到窗沿。她顿了许久,似乎在思虑什么。最后终于沉声说,“我相信你从前是存心避宠,不过你不要忘记,你现在的地位是如何得来的。你的机会容易吗?一旦那位复宠,你还能有今日的位子么?就算那位顾念旧情,你这些时日来所得的恩宠都不会再来,甚至,你再回到从前云淡风轻的生活中去时,会被人认为是软弱,是懦夫,是手下败将!而你,决定与那位相争了么?你与她争斗,就一定会赢么?如果你一旦失败,你不想想,你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后果,你一手扶植上来的那些人会是什么后果?那位的手段,你从前没有领教过么?”云弄筝憋了整整一口气,终于说完了这些话。她的面色泛着异样的潮红,更有些气喘吁吁的。但是,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却分外清明,紧紧地盯着有些坐不稳的徐绣堤,半刻也不曾放松。
我的机会,容易吗?如果更她相争,能争得过吗?徐绣堤眼神闪烁不定,手里的茶盏一下子没握紧,骨碌碌在茶几上滚了几圈翻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第137节 沉浮无定
也只是一瞬的失神,徐绣堤恢复了柔婉的笑意,“惠妃姐姐这话,真真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云弄筝斜睨着她,神采飞扬地道:“妹妹是个聪明人。姐姐从前糊涂,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不叨扰妹妹,我先走啦。”
待惠妃袅袅而去,知书走过去关上殿门,有些忧虑地看着平日温婉如玉的主子。没待她说话,徐绣堤“扑哧”地笑了:“看什么看,还不赶快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
知书吁了口气,有些疑惑地问:“娘娘您说,惠妃为何要说这些?”
徐绣堤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如果季氏复宠,她岂能有好日子过?不过,她也算打错了算盘。”
“娘娘?”知书不解地看着她。
徐绣堤摇头轻吟:“她那日的奏折,正好碰触到皇上多年的病源,以我之力岂能相助?到时候定会连我自己也被连累进去。何况----我有今日的地位,也是不容易的,我还不想那么早就失去。”她的手里有让季芸香洗脱冤屈的证据,可是那一夜,明明是她自己不愿把握的。
也许,她不想亏欠任何人什么吧;也许,有攸关自己生命的东西被握在别人的手上,有些性格的人都不会露出想受人控制的一面吧。
贤妃娘娘,正一品四妃之一,多么荣耀的称呼!换做是谁,也不会愿意这般轻易就交出。
谁都不会,这是一定的。
何况,她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只是那人不想要而已。
林美人自从除夕夜与百里衡臻相遇之后。就一直住在德馨宫里。她算不上得宠----自从那日之后,百里衡臻再也没有看过她一回,可是,对于一个惠礼宫待罪嫔妃来说,能得蒙圣眷迁出去的,就象征着再次的荣宠就要来临了。
其实,这段时日里,风头最盛的莫过于原来宁妃地侍巾和宜辰了。她入宫将近一年,最开始是最末一级侍巾。后又晋封从七品侍栉。让人惊讶的是。自江寒径一案后,她居然又升了从四品承旨,这样的风头在宫里无人能及。但是,不论如何,和宜辰的地位再高,也不过是高等的奴婢罢了,所以众人对她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有时候不过是漠视。
昨日尚宫局传来消息,承旨和宜辰晋位正三品婕妤,赐居封元宫。尚宫局的人立刻去帮她搬出慎贤宫。只半刻的功夫,和宜辰就成了皇宫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怀容听到这个消息地时候,自然是很高兴地。她把残存褐色药汁地碗放在案几上,拿过一盘蜜饯,送到苏谈静嘴边。苏才人一病就是三个月,恩宠自然也淡了。但是她知道,这些时日宫里变故太多。适当的隐忍也是好事,只不过有些不甘而已。
和宜辰破格晋封的事情传到她耳里,她摇摇头不以为然。依她看来,和氏不过是宫女出身,皇上不可能给她晋封高位,婕妤肯定是最高的地位了,说不定皇上哪天就失了兴趣。再也不喜欢她。她不就跟皇长子的母亲一样被贬居冷宫了么。
正三品婕妤……苏谈静想及这个宫女,心里不由得一阵不甘。她也不过只是正五品而已啊。小小一个宫女。晋封的位子居然比她还高----难不成今后还要向她行礼?这怎么可能!
怀容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柔声劝道:“小主不要太挂虑其他,如今把病养好是最关键的。小主家世好,又是丽质天成,今后一定会荣华富贵的。小主进宫半年不到,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苏谈静冷哼一声,瞥着她道:“我看你听到这个消息倒是高兴地很。”
怀容稍稍一怔,随即笑道:“小主多虑了,奴婢与她是一同进宫的,不过是朋友而已。”虽然她们那时并不认识,但是和宜辰也是师父的棋子,自然也就相当于与她相识了。
“哦,你与她认识?”苏谈静的神色稍稍舒缓了些,“你与她现在可有交往?”
“没有。”怀容浅笑道,“奴婢说实话吧,这个和婕妤,在宫外的时候就与奴婢是好朋友呢。”
苏谈静笑意渐浓,既然如此,她也不用担心太多了。不过,宫外的友情,在皇宫之中还会一样吗?她有些担心。
“小主放心就是,奴婢一定会尽心服侍小主。”怀容看着苏谈静,眼神是分外坚毅的。
看着怀容地眼睛,苏谈静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肯相信于她。
只听琳儿在殿外传道:“小姐,巧宜姑姑来传话,上官小主问小姐有没有时间,想和您下一盘棋呢。”
苏谈静有些烦恶地挥挥手:“就说我不舒服,不去了。”
怀容连忙劝道:“小主身上好些了,也该多出去活动活动啊。”
“和她有什么好活络的?”苏谈静秀眉一蹙,“如今她在禁足,我去看她是否太招摇了?”
“与谁活络都不会有坏处的,小主。”怀容柔声劝道,“多个朋友总是多道路的,何况贤妃娘娘照顾她许多。若她知道你与上官才人关系好,定也会适当扶持你的。”
苏谈静迟疑半晌,终于叹然道:“其实上官姐姐也满可怜的,不知为何就得罪了惠妃娘娘,现在还在禁足。不如我就去看看她吧。我们平日里得的东西,多半也蒙她垂怜呢。”
就这样过了几日地光景,苏谈静身上地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刚告诉过尚寝局,柯女史已经同意重造彤史册子地要求。楼景寒送给她的同心结已经被她牢牢地缝在贴身的荷包里,收藏在衣橱的最深处,再也不准备拿出来。她是皇帝的嫔妃,其他的事情,绝对不可以成为她的绊脚石,否则就会得不偿失,甚至失去现有的所有一切,甚至家族。
她把女儿家最隐秘的心思埋藏心底,虽然她的心已经如同陈年泛黄的古卷,轻轻一碰就会变成齑粉。
既然不得相守,当初何必相知。
楼景寒,楼景寒,就让这个名字,永远地从我生命中消失吧。
怀容刚从尚衣局取了衣物回来,与匆匆跑过来的琳儿撞了个满怀,手里的衣物也全都落在地上。苏谈静正欲斥责她冒失,只见她脸上是忧是喜:“小主,奴婢方才听说----”她看了一眼怀容,欲言又止。
怀容攥紧手中的衣物,一阵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苏谈静倒是急了:“什么事情,你快说啊!”
“婕妤和宜辰,噢,不对,是和采女;嗯,反正就是和宜辰,”她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忙咽下唾沫道,“被皇上降为采女,贬居惠礼宫了。”
苏谈静攥着帕子的手忽地放松,她甚至想大笑几声,可作为一个名门淑媛,她终究是忍下了面上的喜色,继续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奴婢也不知道是为何,这个和采女前天夜里还侍寝来着,今天就被贬了,宫里传言纷纷,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琳儿道。
怀容方捡起来的衣物又落在地上,她的眼前似乎有许多星星在胡乱转圈,喃喃沉吟:“和宜辰,去了惠礼宫?”
“不就是一个宫女出身的吗,也值得你这么开心?”苏谈静喜色明显,却娇声斥责琳儿。琳儿吐吐舌头,朝怀容挤了挤眼睛。
第138节 败也萧何
苏谈静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怀容与那和宜辰曾是好友,和宜辰失宠了,她心里肯定不会好过。她踌躇了一下,终是拉起她的手劝道:“怀容,你不要想太多,也许……”
和宜辰晋级太过神速,嫉妒的人自然很多,但是能让她一夜失宠的缘故,究竟是什么?纵然皇后在此,也不容易做到这么迅速吧。贤妃和德妃似乎也不是好惹事的,那么和宜辰究竟为何失宠?难道她做了什么让皇上深恶痛绝的事情吗?
以和宜辰的才智,如果不是陷害,她是绝不会这么做的。究竟是谁陷害她的?
怀容脸色有些苍白,苏谈静心念一转,忙命令内侍道:“你们送怀容回寝殿,千万不能让她受惊,也不要让她出门。”她转身对怀容说,“此风未探明之前,你千万不要插手,也绝对不要去看她,否则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怀容心急如焚:“小主,我只想去看看她……”
“不行!”苏谈静毫不迟疑地拒绝,厉声命令道,“你就给我好好呆着,哪也不许去!”她看着怀容怔怔然的样子,语气不由得柔和起来:“我是说真的……你去了,一定不能救她,说不定还会害了自己。”
怀容垂头,颓然一叹,由着内侍将自己带下去。
恍惚忆起,当初进宫时,和宜辰单纯澄澈的笑意。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和宜辰的身世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单纯,她是绛春苑的丫鬟,而绛春苑,正是秦月楼姐姐的地方。她是师父派进宫来地棋子之一,与张倪一样。也与自己的身份相同。
秦月楼姐姐一定是看上了她的什么,才派她进宫来执行任务的。而她今日失宠了,想要再复宠并非易事,不知道她会不会被师父无情地抛弃?怀容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她。
就冒险去问个清楚吧,若是她真的出事了,也好告诉师父一声。只期盼她不是真的出事才好。
怀容思虑再三,终于决定做些什么。她神不知鬼不觉打昏了宫门外看守的内侍,脱下他的外衣自己换上。从后门悄悄地溜了出去。现时宫门落锁。出来行走的人并不多。怀容仗着不算太弱地轻功。一路走向惠礼宫竟也无人发觉。
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看着夜幕下庄严宁静地惠礼宫,怀容思绪万千。当初被段昭容陷害,她就是在这里呆了将近一个月,若不是当日地淑妃将她带离,她现在说不定还在里面呢。只是,如今的惠礼宫已大不同,当初对她关怀备至的林美人已经不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了。
林美人与和宜辰是不同的。虽然她们都是曾经受宠后来又被贬入惠礼宫,但好歹林美人曾经怀过皇嗣。而和宜辰什么都没有。她还是宫女出身,在惠礼宫一定不会太舒坦的。
惠礼宫刚刚上灯,怀容轻盈地走进宫里,远远的宫女基本上都没有注意。怀容刚转过一道走廊,忽地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从岔路传来,听起来格外熟稔。简淑律?怀容有些不敢相信,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奉御女官大人让她来传话?
天啊。若是如此,和宜辰难道是牵扯进什么纷争了吗?她连忙侧身隐蔽起来,果然看见简淑律与一个打扮相似的宫女并肩袅袅而去。她抑制住内心怦怦狂跳,穿过长廊,来到宫人居住的地方一间一间地寻找起来。终于,在倒数第二间房子里,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怀容握紧手心。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她反手阖上门。轻轻地说:“是我,怀容。”
和宜辰娇弱地面孔有些苍白。听见怀容的话,她的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温柔。声音有种生涩疏离,她温婉一笑:“你来了?”
“宜辰,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我能在这里待的时辰不多,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怀容急忙问。
和宜辰孱弱的身躯轻轻一震,嘴角一勾,似乎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只是轻哼一声:“怎么一回事,呵----你说呢?事无定数,人生无常,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从前地荣宠,皆是秦姐姐给的,如今她要收回,我又能何如?”
“你是说?”怀容不由得一抖,“是师父的命令?”
“除了他还会有谁?”和宜辰垂下头来,语气低沉温婉,“如今,我也要像张倪一样了。不过,我终究不会有她的好运气。”
怀容终是有些不忍。张倪被她救出宫去,已经是最冒险的作为,她又怎能帮助和宜辰?和宜辰荣宠正当时,突然落到如此地步,她岂会心甘?怀容走上前去,不知是否该执起她的手安慰一番。和宜辰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幸好我早就看透了。”
“师父他,为何如此?”怀容满腹不解。
和宜辰冷哼一声:“我又何曾知晓?他送我进宫,如今,我要的已经得到了,见识不到地也已经见过了,就算长居此处,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前日我升了婕妤,用信鸽给秦月楼传报,结果却受到她地命令,让我退居避宠。于是医官就查出我的隐疾,让我居住此地。”她淡然地说着,仿佛说地不是自己一般。该有的她已经有了,现在全都失去,也是应该的。
群芳开遍,人世繁华,最后不过是一场空而已。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容极必衰,分久必合,是世间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从前的一切,不过是奢求来的,现在被通通剥离,她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也没有谁可以让她埋怨。
本来,她不过是局外人而已。
“你不要难过了。”怀容踌躇了半天,终于劝道,“师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不会忘记你的,你……”
“你不要再说了,我再也不想听起。”和宜辰忽然觉得一阵烦恶涌从胃里涌了上来,仿佛要呕出来一样。她指了指门:“你出去吧,不要让别人看见了,快走啊!”那异样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她脸色苍白,一手紧紧地抓着桌沿,一面伏下身躯,小声地干呕起来。
怀容惊惶地说:“你怎么了?我去找医女,你等一下……”
“你出去吧!”和宜辰的眼神极其凌厉,第三次恶心又涌上喉头,她再次伏下身去,剧烈地干呕起来。
怀容没有办法,只得匆匆地走了出去。早春天气,树木虽然发了新芽,看上去却还是萧条一片。天色全暗,怀容急匆匆地往回走,冷不防一只脚伸了出来,怀容躲闪不及,重重地摔了下去。黑夜里看不甚清楚,宫墙那边又来了一个提着灯笼的宫人,看着怀容,轻轻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方才绊倒怀容的那个内侍颔首退下,怀容这才看清楚来人。灯光摇曳不定,将简淑律姣好的面孔映得分外狰狞。见她脸上尽是讽刺的笑意,怀容心里一凛,难道……
简淑律用灯光挨近她的面孔,弯下身子,轻轻一笑:“谈得如何?格思会的事情,是很复杂的吧,哪里会这么快就有结果呢?”
第139节 一着不慎
怀容大惊失色,夜幕笼罩不住她苍白的面容:“你,你究竟是谁?”
简淑律嘴角勾起讽刺:“你连一起进宫的姐妹都人不出来了?我是简淑律啊。只是---我从前竟然不知道,原来我一直在寻找的反贼,就在我自己的身边啊。”她把脸贴近怀容惨白的面孔,“你说,这对一向自负其能的我,是不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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