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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叹宫花寂寞红

_13 萑丛归(当代)
“嘘----可别让旁人听去了,我也是听说的呢。”姝贵嫔司徒柳岸神秘兮兮地道。
柳烟凝本与这些人毫无交情,忽觉她们仿佛在议论萧贵妃,便上前施礼道:“婢妾见过贵嫔姐姐。不知你们方才在说的是----敢问您是否知道萧贵妃现在如何了?”
司徒柳岸睨了她一眼,见是现在风头正盛的柳承旨,不由得带上一份轻蔑之色:“咦,你不是与贵妃娘娘同住一宫么?连你都不知道,我还能知道?”她知道这个柳承旨是原是宫女出身,由贵妃扶持才得圣宠,心里早有不屑。
柳烟凝赔笑着恭谨地说:“贵嫔姐姐见笑了,婢妾早就搬出承仪宫啦。”
司徒柳岸懒得再理会,径直走出凤仪宫。柳烟凝不敢显出一分不敬来,只得讪讪地跟着,心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才转身走上御道,她就看见一辆青色围裳的马车轻快地朝这边驶来。按理说,看到马车不应该觉得心奇,可是----在宫里,除了侍寝的羊车。哪里会有马车这种东西的存在?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就算是王爷进宫,也只能骑马而已,何况这里是后宫禁苑。这辆马车里,究竟是谁呢?
正在疑惑着,那辆马车忽然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跳下来一个青衣布裙地女子。虽然素面朝天,穿着极为朴素,可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贵妃娘娘。您怎么……”
萧琮不语,而是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喉头如被什么阻塞一样,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柳烟凝鼻尖一酸:“娘娘,您这是要去哪里?”
“父亲获罪,我自请出宫。以后没有人保护你,你要好自为之。凡是不要冒进,最好是庸庸碌碌的,去依附皇后吧!我也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缘分既此,你要多保重!”萧琮眼眶里泪水盈盈,神情却是分外轻松的。她与柳烟凝挥了挥手,转身钻进了马车。车轮夹带着滚滚红尘,转眼间就消失在了紫陌的尽头。柳烟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你走了,我要怎么办?
德显十年九月十六,当朝宰相萧励因贪污军饷被罢职处斩。家人十六岁以上全部流放边疆,十六岁以下男丁充军,女子没入贱籍。萧宰相地女儿萧贵妃被自请落饰出宫。在皇家寺院削发为尼,一生与青灯古佛为伴。
有人说萧贵妃这样做法实在高明,若是不自请出宫,恐怕现在早就在冷宫呆着了,哪像现在好歹还有个自由之身。也有人扼腕叹息,说位分高如贵妃的女子。竟沦落到如此下场。真是世事无常啊。
萧贵妃走了,宫里的生活还是一样地平静。平静得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明日是九月二十五,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可它又却是新晋秀女们结束训期的时日,更是可以侍寝的第一天。秀女们经过郁嫣然的事件后,都安分了不少,卫中常侍也拒绝秀女们与嫔妃往来,以免再出现什么错处。明日侍寝的第一位采女,应该是身份最尊贵的,所以,不消多说,钟疏柳早就做好了准备。
天色有些阴冷,这才方入秋,风就凛冽起来。枯木的落叶被风扫起,打在行人的衣上,天阴沉沉地,仿佛又要下雨了。
淑妃是晌午才知道消息的。皇后娘娘胎动不安,从凌晨就开始,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御医都换了好几拨,凤仪宫的人也累的精疲力竭。专司孕产的杨医正说娘娘焦虑过盛,恐怕是要早产了。
皇后娘娘的身孕才八个月,可能是因为怀孕期间操劳太过,才有今日的结果。御医早劝她不要过多伤神,可是皇后一向是多愁善感之人,虽有淑妃辅佐,对宫里的大小之事都要关心。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生来就是这样地性子,又有什么办法?这次巫蛊事件,她又加倍劳神,所以情形越发不好。
百里衡臻也是十分紧张,刚下了早朝,就在凤仪宫门口一直踱着步子,神情十分紧张。凤仪宫的内侍宫女忙得焦头烂额,谁也没有感觉到疲惫。约莫到了丑时,皇后的呻吟越发厉害了起来,杨医正让身边地医女准备起了接生。
见杨医正站在门口催促宫女端水送药,一直在踱步的百里衡臻连忙迎了上去,神色分明紧张:“皇后现在如何了?能母子平安吗?”
杨医正看着一脸焦虑的皇帝,忽地摇头叹道:“老臣惶恐----皇后娘娘这个情形,不太乐观啊。皇上请容老臣问一句,万一事情不妙,要皇后还是保皇子?”
“哎呀,朕怎么知道!”百里衡臻忿忿然甩开他的手,“你自己看着办,最好是母子平安,否则小心你家中的妻儿老母!”
“皇上!”听得皇帝如此说法,杨医正不由分说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身子一向虚弱,本来就不宜怀上胎儿。如今又是早产,老臣只能说要尽力而为。如果最终还是不好,恳求皇上只杀老臣一人!”他叩首在地。
百里衡臻看着他,眼里浮现出一丝狠戾。沉吟半晌,他终于冷笑道:“还不快去?”
杨医正郑重地再次叩首。毅然走进凤仪宫。
淑妃赶过去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处在半昏迷地情况下。她地面色灰噩无一丝血色,全身的皮肤都是青紫色,让人不忍去看。她眼睛微微眯起,嘴唇上下翕动,不知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昔日地绝代佳人竟成了如此景况。怎让人不觉揪心?淑妃鼻子一酸,眸中有些狠色:“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是谁让你变得这样的?”
钟歆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中盈盈打转,就是不能滑落。淑妃于心不忍,心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淑妃的话让钟歆浑浊的眸子中显出些许无奈,她嘴唇翕动着,淑妃不由地探下身子,听到她游丝一般的微弱声音:“芸香……我怕是不行了……有几句话,现在不说,怕是来不及了……”
“娘娘!”季淑妃秀眉微蹙,“你不要作此想法。早产虽然危险,只要你放宽了心,终会母子平安的!”
钟歆艰难地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丝无奈地苦笑:“我死了以后,必定会有,必定会有后位……之争,你要保住,保住自身……就千万不能去。不能与她们争夺----否则,否则就会像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细,最终忍不住大口地喘息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累了,又仿佛是乏了,她终于闭上了双眼。淑妃心里咯噔一响,忙唤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终于睁开疲惫的双眸。苦笑道:“我坚持不了多久了……你听着,能当皇后地。只有一人!那就是……就是……”
皇后青紫的嘴唇一开一合,吐着微弱的声音,淑妃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攥紧了帕子,急切地问道:“是谁?”
皇后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淑妃紧紧地皱起眉来,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微弱的声音,幽幽然传入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忙问:“皇后娘娘,这是为什么?”
钟歆摇摇头,再次闭上了眼睛。忽地,她再次睁开眼睛,眸中不似方才那般浑噩,反而分外清明:“她不似你我,家世清明,又蒙圣恩,最合适不过了!你单辅佐她,切莫对后位有半分心思,否则----”
她一语未尽,眉头忽然锁紧,腹中的疼痛一阵阵地传来,让她禁不住无力地呻吟起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杨医正走上前来:“淑妃娘娘,请你离开吧,老臣要给娘娘接生了。”
淑妃点点头,看着钟歆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床单,不由得叹息起来。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皇后娘娘,您活着,究竟为了什么?
不再多想,甚至一下也没有回头,她走出凤仪宫,没有半分地犹豫。
“娘娘----”惜辞慌慌张张地冲进凤仪宫,一进门就跪了下来,“娘娘,恐怕大事不好,您还是去看看吧!皇后娘娘产出一个死胎,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啊!”
“那个死胎----是男是女?”棠薇不由地问。
“好像是个皇子。”惜辞急的跺脚,“淑妃娘娘,您到底去不去呀!”
“皇上在那里不?”似乎没有察觉对方的无礼,她面色哀戚地问。
“皇上正在呢!”惜辞走上前去,“内医院所有地医官都去了,照奴婢看来,情形不太乐观啊。”
季淑妃悠悠然叹了口气:“如今的情势,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皇后娘娘,这都是天意啊!惜辞,棠薇,怀容,你们立刻去查问皇后娘娘早产的原因,不要放过任何线索,可知道了?”
“奴婢知道了。”互相对望一眼,三人立刻应了下来。
第114节 复宠
德显十年九月二十五,皇后钟氏薨,所生皇子亦逝。圣上大悲,竭力称赞皇后经年贤良婉淑,后宫无人能及。赐谥号为惠淑皇后,葬于先帝陵墓东郊。并大赦天下,免去皇后家乡三年田租。民间婚嫁喜乐暂停一个月,以此寄托对惠淑皇后哀思。皇上百里衡臻甚至哀叹道:“朕失一良内助,今后该怎生度过?”
惠淑皇后贴身宫女宜家伤心过度,自愿给皇后娘娘殉葬,皇上大为嘉许,赏其家人白银千两。
皇后一死,贵妃也出宫了,后宫治理大权自然完全落在淑妃的身上。有人甚至传言说皇帝欲立淑妃为后,只是淑妃最近行事低调,对后位暂缺一事漠不关
秀女们本来九月二十六就可以侍寝的,可是因为皇后薨逝,皇帝无心后宫之事,所以也就推后了。秀女钟疏柳上奏皇帝,言皇后薨逝,众人都很哀思,她愿意在佛堂为姐姐吃斋诵经三个月。皇帝大为嘉许,让所有的秀女都暂居谨礼宫,为皇后诵念经文,秀女们侍寝的事情暂时推后。
季淑妃端正地坐着,看着皇帝百里衡臻变幻不定的神色。百里衡臻眉头紧蹙:“这些事可是真的?”
“如此的大事,臣妾若没有进行查探,怎么敢上奏您呢?”淑妃平日温柔的语音严肃了起来,有种令人不敢质疑的坚定。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皇后刚刚去世,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追究了吧。”百里衡臻阖上双目。他累了,真的有些厌倦了。皇后之死,他早猜到是这样的原因。但就算是知道,他也懒得去追究。惠淑皇后本来就是多愁善感的,宫里出地大小事务,她都要为之感伤好一阵子,就算保不住孩子,也是在情理之中。他与皇后是少年夫妻。从小经历了多少的风雨浮沉,如今已过中年,却失去了伴侣。使百里衡臻一夜看起来憔悴许多。
“皇上英明,臣妾也是这样想的。”季淑妃道,“只是惠淑皇后不能被这样白白伤害。恕臣妾直言,若是皇上想要放过间接加害皇后娘娘的人,臣妾是说什么也不依的。”
百里衡臻显出倦怠之色:“那么爱卿就看着办吧。”
季淑妃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姝贵嫔竟然与宜家在殿外争执,此事就是引起皇后娘娘不安地原因。臣妾建议将其打入冷宫,永不叙用,皇上你看如何?”
“惠淑皇后方才去世,就不要大兴责罚了。依朕看。贬为采女也就是了。朕乏了,你也早些歇着吧。”百里衡臻站起身来,霍然走出承元宫。季淑妃在身后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娘娘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冒失啊?”棠薇看着皇上的背影,不无担忧地道。
“如今这最大的祸患已经除了,就算有风险,也难不倒我。皇后娘娘地话,我还没有替她实现呢。”淑妃道。
“娘娘。现今还早,不用太过操心。只有您圣宠不断,才有能力辅佐别人啊。”棠薇不紧不慢地劝道。
季淑妃微微颔首。时已入秋。天气转凉,在殿门口站的一久,手指都有些僵了。她转身进殿,吩咐众人:“拟旨,姝贵嫔司徒氏有失妇德,令贬为采女。居自己宫殿思过。并抄写经文为皇后超度。对了,棠薇。”她又道,“传旨的时候看看众人的神色。”
“这是自然。”棠薇应了一声,转身拿纸笔去了。沉重的玉玺印上卷纸,一切尘埃落定。谁让这位姝贵嫔偏偏要在皇后薨逝的前一天夜里与皇后的宫人争吵,还被她知道了呢?不论皇后早产是不是因为她,撞在风口浪尖上,就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了。何况,要为先皇后给定的人选铺平道路,她是第一个要除掉的人啊。
这几日过得似乎太平静了,平静地让人不禁想盼着发生些什么事情。棠薇将一个剥好的葡萄送进季淑妃的嘴里,转眸幽幽一叹:“最近皇上也顾不得过问后宫之事了。”
季淑妃忍不住笑了:“怎么你倒更像一个深闺怨妇?”
棠薇摇摇头,只见惜辞走了进来,神情极是嘲讽:“淑妃娘娘,您猜怎么着?那位云采女晕过去了。”
“云采女?”怀容不禁沉吟,却听棠薇笑道:“就是曾经的惠妃啊。”
“她怎么着了?”淑妃懒洋洋地问?
“她有身孕了!”惜辞目光炯炯地看着季淑妃,不带一丝掩饰地说,“她居然也配怀上!太医说,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
棠薇慌忙阖上门,皱眉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娘娘如今虽然得势,你也莫忘记慎言慎行。”
惜辞吐了吐舌头,以手掩口笑道:“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只是这下又有好戏看,奴婢一下子喜形于色嘛。”
怀容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季淑妃笑着摇摇头:“确实是好事一桩啊。怀容,上次那件事儿你办的如何?”
怀容知道她说的是改动惠妃彤史那件事情,忙低头应到:“云采女的彤史上,八月份的侍寝记录已经删去,且每个月地月信记录都有。”关于月信记录,怀容是自己作主添加上去的,没想到还真有了用处。
“很好,很好。”季淑妃悠然地品了一口香茗,眉间现出一摸狠厉,“如果让她的孩子当上地皇帝,那我还怎么对得起皇后?皇后娘娘,我知道您不会同意我这样做的,但我也只有这样做,才对得起你的在天之灵啊。”
云采女的身孕自然为后宫添了一分喜气,皇上经过后逝的痛苦之后,得此喜讯,自然是高兴万分。忙碌之余,他常常去看有孕的云采女,并解除了云氏地禁足令。这样一来,宫里又有关于云采女要复宠地传言纷纷。
淑妃暂时按兵不动,却也决定去看看。方才又下了一场秋雨,禁苑的繁盛地菊花也被雨点打得七零八落。空气里潮湿的带着泥土腥味的馨香扑面而来,四处一望,早是一片萧索的情景。云采女的住处顺福宫倒是络绎往来不绝,自从她解除了禁足令以后,便是现在这般情景。
看着路上的宫人渐多,淑妃露出些许不屑之色。现在进去,不是表示她与这些人一样了么?想着想着,她又转回了禁苑。
虽然不喜欢菊花,可是这满园的菊花次第开放,却也是难得的美景。从这里经过的宫人们见淑妃在此,满敛了谈笑的声息,对着淑妃一礼之后便匆匆离开。
淑妃也不介怀,只是看见花丛深处有一个小身影,便走了过去。听见身后有动静,皇长子辄溆回过头来,怔了一下。棠薇笑道:“连淑妃娘娘也不认得了?”
诶,只闻新人笑,谁知旧人哭哇
第115节 权衡
“淑母妃好!”辄溆的小脸上绽开一个乖巧的笑容。
淑妃点点头,却见另一个人从旁边走了进来,匆匆对她一礼:“婢妾见过淑妃娘娘,辄溆生性顽劣,惊扰到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没事的。”淑妃笑着问,“你怎么在此?”
“回淑妃娘娘的话,”辄溆的生母恭妃小心翼翼地看着淑妃,“辄溆在宫里看见满园的菊花都凋残了,说要出来收集一些花瓣,不要让它们白白落进泥土里。惊扰到了娘娘----”
“没有关系,你们继续吧,只是别遇到旁人了。”季淑妃兴味索然,只淡淡地挥了挥手。恭妃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皇长子来到此处,也不怕旁人对她冷嘲热讽?如今皇长子不受人爱,她更遭到皇帝的厌弃,怎么还敢出现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
遥遥传来几句熟悉的声音:“季爱卿也来这里赏花?”
季淑妃闻声回首,盈盈一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听说云妹妹有了身孕,臣妾正想来看看,皇上也是来看云妹妹的么?”
百里衡臻盯着她看了一会,忽地笑道:“她得罪过你,难为你还想着她。芸香啊,朕还以为你心里正疙疙瘩瘩的呢,没想到是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制腹了。朕也才去看过她,你小心些,刚下过雨,路上滑的很。”
“皇上言重了,您也要小心路滑啊。”季淑妃柔柔一笑。
百里衡臻穿透她,看到她旁边的那一袭身影。脸上浮现出一抹厌恶。他不禁皱眉道:“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有劲出来瞎逛?”
恭妃忙敛了神色:“婢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龙体可好?”
百里衡臻哼了一声:“我自然是好得很。芸香,朕先回去了。”
“臣妾恭送皇上。”季淑妃看着行礼之后一直迟迟不肯起身的恭妃,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鄙视还是怜惜。恭妃一直低着头,身体轻轻地颤抖着,让人不禁见而生怜。
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淑妃不再理会她,径直走向顺福宫,棠薇朝她看了一眼,轻轻一叹。
百里衡臻走在菊花铺就地小径上,想着方才的情景,心里还是分外不爽。先皇后喜欢菊花。所以宫里到处种植菊花,眼下到了时令,菊花更是香飘满园。想着少年时候与钟歆共结连理时不离不弃的誓言,不禁悲从心来。满苑菊花依旧,只是佳人再也不存了。
“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犹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朗诵此诗地声音有种稚嫩的天真,完全没有装出来的扭捏,有一种天然的风趣,仿佛一朵濯清涟而不妖的荷花,听着甜到了心里。
何况。这首诗,是钟歆最喜欢的啊。
百里衡臻复又往前走,只听那人继续念道:“枫落河梁野水秋,淡烟衰草接荒丘。醉眠小屋黄矛店。梦倚高城赤叶楼。天杳杳,路悠悠,钿筝歌扇等闲休。灞桥杨柳年年恨,鸳蒲芙蕖叶叶愁。”恍然发现有人靠近,那一袭月白衣衫,在花丛中兴高采烈地吟诗的女子“咦”了一声。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多美的情景啊。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钟歆也是一袭黄衣。吟诵着同样的诗句,在菊花从里对他转眸一笑。钟疏柳看见是皇上,吓得“呀”了一声,满手的菊花花瓣滑落在地,盎然地笑意顿时凝固了。她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珠,连忙俯下身去:“皇,皇上----”
她紧张的声音把百里衡臻一下子从幻想中拉了回来,百里衡臻犹豫许久,终于对她伸出手去,竭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怎么是你?”
“皇上恕罪!”钟疏柳再次叩首,眸中写满了惊惶,“今天的菊花都残败了,婢妾想起姐姐爱菊花,就想拾一些花瓣回去,没想到……”
“的确,你让朕想起了先皇后。”百里衡臻悠悠叹道,“你起来吧。”
钟疏柳的脸色微微涨红,她地双眸如同秋水一般明净清澈:“皇上,皇上不责怪婢妾了吗?”
百里衡臻微微一笑,温柔的话语就像哄孩子:“不怪了。”
“那----”钟疏柳脸红更甚,“那婢妾回去了。”她匆匆地拾起地上的残花瓣,想跑开去,却被百里衡臻一把拉住:“你姐姐对你如何?在你的眼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是个……”钟疏柳正欲说话,却被百里衡臻轻轻地捂住了嘴,“天气渐凉,我们到宫里慢慢地说,好不好?”
听着皇帝如此温柔殷切地话语,钟疏柳脸红得像番茄。她不再说什么,而是乖乖地牵着百里衡臻的衣角,跟在他身后一步步地走着,一路往富锦宫去了。
德显十年十月《彤史》,尚寝局女史柯氏录:采女钟疏柳温惠贤良,甚抚圣心,侍寝后晋位正五品才人。
温惠皇后方才去世一个多月,皇帝就临幸了其胞妹钟疏柳,并立为才人。这件事在宫里反响极大,就连一向闭门不出的德妃略有不满之意。按理说,皇上如此悼怀先皇后,却在她三个月丧期之内宠幸了别人,可见天家薄情,不过如此。
不过说来,皇帝宠幸皇后的妹妹,倒也在情理之中。她们姐妹二人虽然年龄相差甚多,但是性格却极为相似。皇上现在几乎夜夜宿在钟疏柳处,就连下午处理朝政,也让她在身边作陪。这是连淑妃也很少有地荣耀啊。
淑妃倒没有显示出分毫的不爽快来,反而送大笔的赏赐给她。她心里知晓,现在该注意的不是她,而是云采女。
棠薇倚在门口,眉头紧皱,手里狠狠地攥着帕子。怎么就丢失了呢,那么重要的东西……真是太奇怪了,上次用过之后,她究竟放在哪里了?
还是先不要告诉娘娘吧……也许明天就找到了,找东西这件事儿啊,就是越心急越难。当你不想要它的时候,指不定它又突然蹦出来了。
“棠薇姐,你在想什么呢?”一个粗使宫女拎着水桶,看着眉头紧皱地棠薇,笑嘻嘻地问道。
棠薇当然不能告诉她缘由,只是勉强地一笑。这个宫女见得倒是不多,仿佛是专司洒扫仓库地,叫什么解语来着。
解语嘻嘻一笑:“棠薇姐,麻烦您过来一下,我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你呢。”
“什么秘密?”虽然懒得理会,但棠薇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棠薇姐姐是不是丢了东西?”解语依旧笑语嫣然,却把棠薇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不由地上前攥住解语的手臂:“你说什么?”
“那可是个好东西呀。”解语啧啧叹道,“若是让娘娘知道你弄丢了,哎呀,棠薇姐,我好担心你地下场呢。”
棠薇纤指用力地刺向白皙的掌心,她神色还是那般平静如水,甚至带了一丝讽刺:“所以呢?”
第116节 失策
“所以----”解语绽开笑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酒窝深深地陷下去。她笑着将青色布衫的衣袂搭在棠薇杭绸做的衣衫上,“只要你回来,什么都好说。”
见棠薇沉吟良久,解语掩口一笑:“棠薇姐,你当初来这里服侍淑妃娘娘,不就是要享受几天荣华富贵的滋味吗。如今该有的你都有了,现下淑妃遇到困难,做奴才的各自纷飞,也是正常的呀。如果你一直留在这里不肯去,那不就白白替她殉葬了么。棠薇姐,你那么聪明,若是白白死了,奴婢可为您不值呢。”
棠薇面色有些阴郁,她沉声道:“那个印鉴是你偷走的?”
“哎呀,棠薇姐,你可冤枉我了。我一个小小的粗使宫女,哪能偷到您负责保管的东西呀。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丢失了,肯定是看管它的人监守自盗。何况----您从前服侍过什么人,淑妃娘娘还能不知道?棠薇姐,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呀,我不过是个传话的小宫女,你埋怨我也没用啊。”她又是掩口一笑,眉梢间演漾着天真的俏皮。
这样任人摆布的感觉让棠薇心里一阵绝望,饶是如此,处变不惊依旧是她的本色。她淡淡道:“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奴婢怎么敢要求棠薇姐呢,我做得事情,都是为了帮你啊!你要知道,淑妃倒了,仗着皇帝的宠爱也不会有多大事,可是到时候你就一定是被替罪的那个人。你想想,你辛辛苦苦地服侍淑妃娘娘五年。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解语扁了扁嘴,“棠薇姐,我知道你丢了印鉴很着急,所以就帮你拿回来了。你可要好好保管呀,千万不要再出任何差错了。”她摊开掌心,一枚玉质地印鉴赫然在目。
棠薇本来以为自己会将她交给淑妃娘娘,至少也会把这件事告诉淑妃,可是她没有。不知为什么,从前的经历涌上心头,她止不住地一阵阵心虚。五年了……她曾经单纯地以为自己已经忘却,可是一旦被人提醒,就再也放不下了。
解语说的也很对啊。后宫中的女子,总是生活在不断地沉浮中。就连淑妃娘娘也不会例外。这次的事她发现的太晚,以至于已经不可救药了。淑妃娘娘若是失势,起码能保住性命,而她呢,再受重用也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小宫女,淑妃不会狠不下心来的。每一个棋子都要在最适合的时候发挥最适当的作用,这就是淑妃信奉的准则。
棠薇。你不过就是一个自私卑鄙的小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宁可不管自己主子地死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在事情没有超出人力控制的范围之前,早就已经尘埃落定了啊。
虽然解语已经从承元宫消失,可是棠薇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天气有些微凉,皇后之位暂缺。嫔妃们也都呆在自己的宫里,早没有了晨昏定省的对象。凤仪宫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繁华,除了几个洒扫内监的身影,凤仪宫附近都没有什么人烟。看着这萧索地景象。季淑妃心里阵阵失落。皇后的死,有她自己心性多愁善感的缘故,也有她的原因。若是她能多为她分忧解愁,不要总与嫔妃斗气吃醋,也许皇后也不会那么劳神费力吧。若她生出皇子,哪怕只是皇女。现在必定是容华满身。连她都能沾沾福气。
可惜一切都回不来了,嗟叹有何用处?她轻轻一叹。转身走向不常来的封元宫。不理会一路宫人纷纷行礼,她走向一旁地福泽殿。棠薇轻轻扣了扣门,过了许久,殿门“吱呀”一声打开,长相清秀的宫女探出头来,嘻嘻一笑:“贵客来了,主子,还不接驾!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愿淑妃娘娘福泽安康。”
徐绣堤将手里正在打的络子放在一旁,走出浅笑盈盈地行礼道:“我道是哪位贵客,原来是淑妃娘娘啊!臣妾给淑妃娘娘请安。知书,还不快沏上好的枫露香茗!”“妹妹不用多礼。你这里都成了茶社了!我总听皇上说你沏地茶好,就是弄不清楚为什么,今日就来这里取取经了。”季淑妃笑吟吟地道。
“看在淑妃娘娘这声妹妹的份上,我要是不说,岂不是太不给您面子了?”徐容华神秘兮兮地道,“这每一滴茶水,都是采集自时令鲜花清晨的第一滴露珠而成,加上桂花熏制,足足费了我三个月的功夫,才能集成这么一小罐子。”
季淑妃放下茶盏,故作惊讶地道:“看来妹妹还真的把我当成贵客了,这么珍贵的茶水,白白浪费给了我,妹妹难道不心疼?”
“姐姐要是知道我敷衍您,还能善罢甘休?”徐容华笑道,“淑妃娘娘大驾光临寒舍,除了取经,还有什么大事么?”
“我若是不说,你能猜出来么?”季淑妃敛眉神秘地一笑,轻轻吹起了茶叶沫子。
徐容华笑着摇了摇头,她本来容姿天成,如今素妆打扮更显容颜姣好。睫毛扑闪着,她不说话,知书在一旁急了:“主子,您怎地就不肯说?你要是再不说,淑妃娘娘生气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棠薇不禁掩口一笑,淑妃摇了摇头:“你这丫头牙尖嘴利地,把你都比下去了。”
“淑妃娘娘,婢妾一向笨嘴饶舌地,哪能与她相比?”徐容华故作烦恼状,“难道是----先皇后有什么托付?”
她本不愿说出此话,毕竟逝者已去,她怎么忍心提起?淑妃郑重地点了点头:“温惠皇后贤良淑德,为人善良谦恭,严遵妇礼,是难得的好皇后。她在死前,对我托付了新皇后地人选-
“等一下。”徐容华促狭地一笑,“我知道,她一定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想法的。她为自己的家族牺牲甚多,你也是家业庞大,她一定不忍心看到你沦落到她那个地步。”
“是的。”看了她一瞬,季淑妃终于严肃地点点头,“可惜我直到最后才知道,原来她帮助我甚多。”
“所以你要尽力完成她的嘱托,不要辜负她为你付出的一切啊。”徐容华轻言道。
季淑妃点了点头:“钟疏柳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皇后真正的死因,她应该不知道。”她叹了口气,“若是知道,她哪里会像这样费尽心机去求宠?”
徐容华平日温柔的眸子也显出一抹鄙夷:“她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自己先说要为温惠皇后祈福得到皇帝的好感,秀女们都去祈福了,她又一个人去勾引皇上。芸香姐姐,我早就知道,新的秀女一选,后宫又不平静了。这次偏偏又遇到先皇后薨逝,贵妃又出宫去,皇上连个制约他的人都没有了。”
季淑妃知道,自己服侍皇帝的时间毕竟没有她们长,说话的分量自然不能与先皇后和贵妃相比。忽地想起什么,她蹙眉沉吟:“不是还有个德妃吗?若是皇上真的不理事务,她会不会出山?”
徐容华撇撇嘴,不置可否地笑笑:“路遥知马力,还是要等这些秀女们先侍寝了,让她们自己先窝里斗一斗,我们在旁边暗中观察,谁才是真正有可能成为日后劲敌的人。”徐容华一向不爱争斗,这些事情鲜少过问,可是今日不知为何,话竟然多了起来,连她自己也暗自心奇。
季淑妃颔首道:“绣堤妹妹,你不喜出风头,真是太可惜了。就按照你说的,明日我就让内务府安排新晋秀女侍寝的事儿,也让皇上从云才人那分分注意力。”
“姐姐,这个云才人平日庸碌无谓,实则狡猾奸诈,你可不得不防啊。”徐容华关切地说。
季淑妃嘴角牵起一丝略带得意的笑:“我有她的把柄呢,先不急,看看再说吧。”
徐容华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却又说不出究竟是何处,只轻轻地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嘿然一笑:“淑妃姐姐可别忘记了,方才你让我猜什么来着?”
“哦,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季淑妃一拍脑门,神秘兮兮地凑近徐容华的耳畔,不知说了什么。
徐容华抿紧了嘴唇,处变不惊的脸上现出不止半分的惊愕:“真的?”
第十八章 君王夜夜宠专房 第117节 变生不测
淑妃回到宫里,立刻着手安排新秀女侍寝之事。理由是说,皇后之丧已过一月有余,皇家子嗣的绵延需要新人出力,再加上皇上最近为家事国事劳心过度,也需要新人抚慰一番。遂命所有秀女从谨礼宫迁出,逐一安排侍寝。
这些新秀女们侍寝后,又有一位采女晋为才人,就是枢密院左司马的女儿苏谈静。加上先前已经晋位的钟疏柳,已经有两位秀女晋级了。钟疏柳的优势似乎也不那么明显,宫中嫔妃冷眼旁观,心里却暗暗称好。
百里衡臻这些时日里,政务处理完后就去找几位新宠,似乎早已忘却了旁人。季淑妃倒是早就习以为常,自她进宫以来,这也不是第一次选秀了。这些新人里,每次能笑到最后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她不在乎,也管不过来。何必要为这些小丫头片子,担上不贤德的名声呢?
皇上多少时日没来此处了?她日日见人打扫庭院,却总也望不见那熟悉的身影,心里淡淡地失落起来。这日里,她正倚栏独望,忽听内侍相传:“皇上驾到----”
淑妃一怔,心里涌起一阵甜蜜的苦涩,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了。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她换上得体的笑容,整了整随意梳起的鬓发,盈盈一拜道:“臣妾恭迎圣安。”许久无言,淑妃不觉有些奇怪,只悄悄地抬起睫毛看了一眼。百里衡臻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他面容早失去了平日的温柔,凌厉地目光让他看起来分外狰狞。他竭力忍住心里的熊熊怒火。从袖中掏出来一卷奏折,重重地往地上一掷:“你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淑妃一惊,心道自己这几日并没有写过奏折之类的东西,这又是什么?低眉一撇。正见奏折地底部端端正正的大印,确实是自己的无疑,于是立刻明白了。
她从未写过这个奏折,这个大印却赫赫地印在纸上,定是有人窃取了她的宝印。这个宝印一向是由棠薇保管的,何况---这字迹,她也无从辩驳。就算她说是大印失窃,一来棠薇不会承认,二来这丢失大印也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啊。
从前所做的孽,今日终究是报应不爽么?她摇头苦笑。却对奏折的内容好奇起来。
百里衡臻见她不语,早已经认定此事,便冷笑道:“朕素闻你平日常教训那些嫔妃不得干政,你现下算不算干政?还把这奏折送过去气云才人----朕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如此地心肠歹毒?朕已经恢复云才人惠妃之位,你可有话说?”
奏折中的内容吓了淑妃一大跳,虽然建议皇帝册封皇长子为太子,是她和先皇后一致认同的。可是就算她有天大地胆子,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啊。据皇帝方才说,她把这个奏折交给惠妃,故意去让她生气,这怎么可能?
淑妃越想越不对。于是叩首道:“皇上冤枉臣妾了----臣妾只是一时糊涂才写了这个奏折,与惠妃何干?臣妾为何要去害她呢?”
“你再说一遍!”百里衡臻怒火又旺,“这本奏折是她亲手交给朕的,你敢说没有?”
淑妃手一抖。惠妃!我没有招你,你为何总是要与我过不去?她泪水莹莹地叩首道:“臣妾真的没有!这奏折是要交给您的,皇上最近政务繁忙,臣妾将它压在最底下,不知怎么就忘记了。至于怎么在惠妃那里,臣妾真的不知!”
百里衡臻面色阴郁不定。淑妃一向是体贴宽慰的。若是平时。他一定会认为这是有人在陷害淑妃。如今看着她如此坚定的否认,心里也不禁一软。淑妃写地奏折。没有必要给别人看啊,他心里又疑惑起来。身边的内侍总管姜禹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再提起。
他没有想到,淑妃居然这么不受教,居然写奏折要他立皇长子为太子。虽然这样可以让新秀女争风吃醋不那么厉害,但是她又不是不知道,皇长子是他永远的心结,她居然敢有这样的想法!
若不是当年太后一再坚持,他肯定要将恭妃母子赶出皇宫。由于萧家的势力,他却屈服了,甚至屈从让那个宫女晋位为妃地要求。现在萧家被他亲手灭掉,又有人提起这对母子,让他怎能不生气?萧家倒了以后,他曾经想过要把恭妃和皇长子秘密地处理了,而却有人在这个时候,向他提出要立皇长子为太子!
淑妃含泪盈盈跪拜:“臣妾本来想要过段时间向皇上委婉地提出,既然今日说破,臣妾就斗胆说上一句。不论当年萧家怎样不明事理,甚至威胁您的地位,如今事情都过去了,她们母子毕竟是无辜的啊。都说父子连心,皇上总是纠结于陈年旧事,实在是对圣体有损无益,不如放宽了心,接受这一现实吧。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东西您没有得到,还有什么事情您做不到?皇长子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哪怕不立为太子,皇上也可以寻个由头给他几亩封地将他赶出,从此再也不见面,不也干净吗?”
百里衡臻地心忽地有些释然了,是啊,这些年,毕竟恭妃母子没有亏欠他什么啊。当初临幸还是宫女的她,不也是他自己的冲动么?可是,她们都忘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只有他是皇帝,只有他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大权!
想着,他干笑数声:“难道爱卿你是觉得朕没有生育能力了吗?朕到了现在这个年龄,到现在却只有一个儿子,原因你自己清楚!而今惠妃正怀上了龙种,你却说出这样的话,是认定了她生不出来?”
“皇上,臣妾所做一切事情,自认问心无愧。臣妾年轻地时候虽然骄纵些,却从没有害过皇家血脉。先皇后常常教导臣妾,我们这些嫔妃都是为皇家后代而进宫,应该做地一切事情,就是为了给皇室生育,而不是一味地求自己的名分。贱妾承蒙皇上不弃,却也从未以权谋私,何况先皇后也不会容许这样地事情发生。这与臣妾可怜皇长子是两回事,请皇上不要混为一谈。”她淡定地说着,眼里没有半分悔意,反而分外坚决。
百里衡臻皱眉道:“那先前林美人失子,你敢说与你无关?”
淑妃沉默了一会儿,忽地柔声说:“是臣妾没有护持好方寸。”
百里衡臻冷哼一声:“这不就是与你有关了么?”
淑妃不再言语,只听百里衡臻又悠悠道:“你说,嫔妃私自干政,该当何罪?何况你从前间接谋害皇嗣,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恕罪并罚,你自己说该如何?”
皇长子与太后,都是宫里的禁忌,今日她被人陷害,自知已经无路可退,不如表现豁达,让人产生敬意。季淑妃面色决绝,她毅然叩首道:“罪妾自知干政有过,从前又未能保护皇嗣尽心尽力,此罪----当斩!”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谁能算出今日变故,谁又能知道淑妃竟然是这样一个决绝的女子?棠薇后悔至极,全身直冒冷汗。若不是她的过失,淑妃娘娘何至于此?
姜禹一面使劲地给淑妃使眼色,一面劝道:“皇上,这些都是家事,还是……还是不要让旁人看笑话吧。”皇上从前与淑妃不是没有过争执,可是今日的变故,却是最严重的一次。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淑妃啊,你怎么这样糊涂?皇上平日最恨别人要挟,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有淑妃依旧是面不改色,仿佛说当斩的不是她自己一样。她阖上双眸,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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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牵挂
百里衡臻也是一怔,他面色不定地望着淑妃,似乎是不太相信她方才说的话。四周的空气僵冷,令人心中有些绝望。他没有想到,淑妃竟是这样一个女子。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清脆的童声如银铃一般飘飞过来:“皇上,母妃,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淑妃本来阖上的双眸倏地睁开,她心里一酸,转念一想,却立刻怒道:“怎么不看好恬伊?惊扰了皇上,该当何罪?”
“母妃,你这是怎么了?你生病了吗,怎么脸色这么白?”恬伊不理会她的怒意,只疑惑地上前牵住她的衣角。
百里衡臻阴冷的面容忽地柔和了,他看着恬伊俏丽的身姿,不觉温和地说:“今日的功课做得如何?”
恬伊公主扭过身,抱着皇上的衣角,撒娇似的说:“人家都背好了,父皇你都不来看看恬伊,恬伊可想您啦!”
父皇。这一声娇言再次烙在他心上,他差点都忘记了,原来自己还是一个父亲。一个好的父亲,怎么能舍得孩子没有母亲呢?他心里一酸。
怀容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看见恬伊长公主在皇帝身边,连忙上前跪道:“奴婢知罪!奴婢没有看好长公主,请皇上----”
百里衡臻对她挥了挥手,她立刻将恬伊抱起来,离开了那个地方。季淑妃看着恬伊离去的背影,心里忽地如千斤巨石压着,闷闷地说不出话来。终于。她鼻子一酸,两行清泪不禁从脸庞上滑落。她想伸出手去,可是恬伊那小小的声音已经湮没在丛丛花树中,再也寻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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