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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我的左手边

_6 叶萱(当代)
  你决赛那天我一直守在电视机旁边,我看见你穿白裙子、系橙丝巾,还有你剪短头发了,很清爽很好看。当时我在教室里,很自豪地向我的同学们介绍你,我说:那是我高中时候的同桌哦!他们瞪大眼睛看我,然后很仔细地看你,他们说你很漂亮,我好开心呢!
  可是没想到的是,节目播到一半我们学校居然停电了。从我入校到现在,一共也只停过那么一次电啊!我都快急哭了。是我们班一个辽宁男生自告奋勇送我去学校外面的网吧看在线电视。可是你相信吗?那天居然连学校门口的网吧也停电了!
  我不敢离开学校太远,所以我终究还是没看到你入选的结果。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你的消息,我就不会知道你居然入选“十佳”哦!我真为你骄傲,宝贝儿!我每周都准时收看你的节目,看你说话,看你微笑,看你安静地说“下周同一时间,再见”。有许多次,当我在教室里仰头看电视的时候,我感觉有液体从眼眶里滑出来。你知道吗,亲爱的滢——我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我们生活的小城,好像回到家,见到了亲人。我盼着能见到你,这种盼望在每周五晚上八点钟支撑着我,无论多冷多热都要去教室,只是因为你在那里,透过屏幕,好像也在看着我,就像我们高中时候那样。
  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以不信,但它的确是真的。
  在你16岁的那一年,我们未曾谋面,然而我却知道你的名字。张怿一次又一次对我讲:佳佳,你没有见过,就不会知道,有种女孩子是很特别的,你可以不喜欢,但有些时候你无法拒绝对她的好奇。
  他说的是你。
  他提起你的时候,第一次目光迷朦而模糊。我惊讶极了,毕竟,我、张怿、尹国栋,我们是三个青梅竹马的朋友,而我从来没有见到他提起任何女生时,关注的模样。(说到这里,我得补充一下:如果你记得,我曾经对你说,在我和尹国栋之外,还有一个男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不起,我隐瞒了你,其实那个人便是张怿。)虽然他始终是幼儿园、小学、初中甚至高中里最好看的男孩子,可他对班里的女生从来就没有什么深刻印象。只除了你——他讲你的眼睛,没有笑容、没有惊喜、没有恐惧、没有在意,只是一潭深深的水。我从来没见哥哥对一双眼睛、一个女孩子如此关注过。他说,他并不清楚是什么力量让他对你感到好奇。当你躲到桌角时,他突然觉得那是一个受到责备的孩子,忍不住想要保护。当这个孩子沉默着不肯接受也并不拒绝这种保护的时候,他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疼。
  因为他的叙述,我也对你很好奇。那时候,我是说高一,我在外国语中学读书。我偷偷跑到你们学校看你,第一眼,只觉得这个女孩子并不漂亮,但出奇的安静。那天张怿悄悄把你指给我看时说了一句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孤单的女孩子。越是丰富的内心就越孤单,因为我们这个年纪除了读书不可以有其他,丰富是罪,十恶不赦。
  张怿,他是多么好的学生。然而我知道他也很孤独:他曾经也很喜欢看课外书,初中时还考过全班倒数第三名。后来是他的妈妈大发雷霆,要烧掉他所有的书,他才承诺用一年的时间拿到全班第一名,否则就永远不看课外书。
  所以,他提起你时说,他以为你是他自己,很孤独,可是不甘心放弃,在成为一名“好学生”之前,那种生活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而习惯,改变起来会很难。
  当他真正成为一名“好学生”之后,他才知道,有些东西,我们无力抗拒,就只能妥协,在妥协中寻找出路,适应或者改变。比如高考,在我们无法躲避的时候,哥哥说你要接受,并想办法从中寻找乐趣。他希望能引导你进入“好学生”的行列,因为你是那么聪明而敏感,只可惜,在他以为自己将要成功的时候,故事发生转折。
  哥哥说,关于朋友们的约定,他理解为一种纯粹的玩笑,他答应参与游戏也不过是带有一种玩笑的心理,可是当后来玩笑越开越大,终于爆发之后,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再后来,他就知道,他错过了唯一的解释机会,使后来的一切解释都更像是有备而来的谎言。
  所以,曾经,我才说:他哪里都好,只是怯懦。
  请你不要误会我,我并没有恶意。高二转学后和你同桌也并非有见不得人的企图,我只是好奇——因为哥哥的叙述,我想要了解你,希望走近你,并成为帮助你快乐起来的那个人。换言之,我希望哥哥能放下让他内疚的心灵包袱,而后你们会成为很谈得来的朋友,而假使哥哥能够找到他的幸福,那将是我最愿意看到的结局。
  可是,随着我对你的了解的加深,我迷惑了,你和我想象中的陶滢完全不同,我甚至有理由相信:你和普通的女孩子不同,你喜欢的不仅仅是课外书,而是书里那些各式各样的心灵。你的敏感与自尊让你背负着更加沉重的想象,你生活在想象的世界里,那里有你需要的虚妄的幸福。你在逃避,然而你又的的确确是灵气逼人的女孩子,你的聪慧、快速反应能力都很杰出,我似乎意识到你完全可以生活得更好。我支持你的选择,是因为我从中看到你的潜力——顽强、独立、执着、不畏艰苦。可是你未必知道,在你缺课的日子里,所有标有清晰答案的卷子,都出自张怿之手。
  而后来,事情也的确按照我们希望的样子发展下去了,你甚至站在了同龄人之上,拥有我们所无法企及的巨大光环。哥哥能做的,就是关注你所有的信息,他甚至买下各种有你信息的报纸。他在QQ上告诉我,你们已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可他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孤独?
  滢,你看,那么多的人关心你、爱你。我们希望你快乐,希望你有更好的未来,可是我们更希望的是,你能幸福。
  我想你一定知道:快乐和幸福是两码事。
  那么,滢,在你变得越来越有名气的时候,朋友多不多?有没有可能伤害你的人?又有没有人站在你身边,给你幸福?
  我记得张怿说过:他愿意一辈子坐在你的左手边,假使你一辈子喜欢用左手写字、吃饭的话。
  可是,我想,他永远不会对你说出这句话了。因为他感觉你们之间已经隔了一条宽大的河——当他竭尽所能帮助你实现梦想的时候,他便知道,他正亲手挖着这条河。
  他就生活在你生活的城市里,生活规律而简单:读书、考英语四六级、打游戏、踢足球,最近开始练书法,都是些普通男生会做的事,而后就是看你的节目,听你说那些青春往事,看你每一次服装与表情的变化。电视报上写你在学校里成绩很好,他便觉得这当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很得意,也带点惶恐。
  或许因为我学心理学的缘故,我觉得张怿似乎进入一个封闭自己的怪圈,在他的世界里除了读书,只有远远地张望你,没有女孩子可以靠近。你最初的近距离与今天的远距离反差太大,而他沉浸在曾经的亲近中无法自拔,那么今天的疏远就成为了他的固囿,他无法挣脱,或许也无意挣脱。
  当然,今天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们都爱你,并希望你越来越好。
  另外,我要向你道歉,我给了张怿你的QQ号和手机号码,或许他会和你联系,或许不会。但我想假使有那么一天,你们可以于千千万万人中相遇,你一定会微笑,而后说“你好”,因为,你是那么善良、宽容的姑娘。
  亲爱的,我谨希望你知道:我们所有人,都那么喜欢你的笑容,并且希望你永远、永远都幸福……
  祝
  好
  爱你的佳佳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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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封很长的信,印在书里时字体会不一样,晋江不能调字体,希望大家没觉得看不懂,呼呼~~
一直很纳闷:为什么看这个故事的人比《十年花开》少很多?其实我觉得这个故事很纯很纯,挺美好啊……叹息中……
12-2
  那个下午,我在温热慵懒的阳光里,读田佳佳的信,一遍又一遍地读。
  我的眼睛里,始终有湿润的气息,很多次,让我在一些时光激起的尘土中想要哭泣。
  我从来不知道,那双在我右后方的、干净忧郁的眼睛,曾经给我怎样的注视。而如今,他在我所在的城市里,关注我每一个微小的变化,却沉寂若此。
  我站在宿舍楼的阳台上,有风吹过来,带一点清冷,然而清新得很,挟裹一点冬日干草香扑面而来。我在午后的阳光里闭上眼,似乎能看到,那个羞涩紧张的少年,嗫嚅着说一句:生日快乐!
  还有他那被勒出红印的手掌,和一块皱皱的却温暖的面巾纸,在花树里胡同口,春天的芙蓉树抽芽生长。
  还有那些细密的写着答案的卷子,八开的纸,都被叠成一块方方正正的小豆腐块,安静地在我课桌里一字排开,卷子上甚至有每一道题最完整的步骤解法。
  ……
  记忆如破闸的水,在这个午后,轰隆隆破开沉郁的冰。
  灿烂的阳光下,我低头,可以看见有什么东西,只一滑,倏地便坠入透明的空气里,颊上凉而湿。我举起手,挡住眼睛,我对自己说:阳光太刺眼,居然可以流泪。
  我忽然那么怀念一只水晶小房子,小小的、透明的,安静蛰伏在我的掌心上。它有秀气的门窗和精巧的小烟囱,在我16岁的时候,它注视过我的成长。
  而我根本没想到:这么久之后,居然闭上眼睛还可以回想起它的模样,包括它憩息于我的掌心时凉凉的质感。
  “嗨!”一只手拍上我的肩膀,我一回头,看见林卡。
  她看见我的脸,“咦”地惊叫一声。
  她仔细左右打量我:“陶滢,你居然在哭?”
  我笑:“想起点旧事,感动而已。”
  她笑了:“我以为你不会哭。”
  又叹口气:“陶滢,别太坚强,一个人扛算什么?你孤独寂寞,可是有谁可怜你?放在别人眼里,你的孤独最多是因为你清高,自作自受,没有人会理解你,除非大家都可以学会不嫉妒。”
  她看着远方,目光里有我没见过的冷静坚韧:“做名人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电视是最直接的东西,因为它,你不可以在马路上吃东西,不可以和不讲理的人吵架,不可以有任何不雅的行为,甚至连一点偏激自我的念头都不能有。在别人面前,永远要伪装出完美的面孔和心灵,要有爱心、够宽容、善良且坚强。你就是人们心中的楷模,你还不可以读错别字,不然你作为‘知性女主持’的形象就要受损,你付出那么多,时刻为所有人着想,独独不能想自己。
  她转过头,看着我越张越大的嘴:“陶滢,闭上你的嘴巴,注意形象。”
  而后自嘲地笑笑:“是不是我从来没有这么成熟过?在别人眼里,我幼稚可笑、总是长不大。”
  “不是。”我徒劳地解释。她却笑了,无奈的笑浮在嘴角:“其实,在这个圈子里,迟早是要长大的。”
  她的话凛冽如刀,只一闪,多少幻象已悉数斩落。她闭上眼,把双肘支撑在阳台护栏上,伏在上面,如同一只安静的蝶。她不说话,空气也仿佛凝滞了,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我甚至以为,在我们之外,时间停止了步伐。
  “陶滢,你曾经爱过什么人么?”良久,林卡问。
  我摇摇头,少年时代的喜欢,或许算不得“爱”吧?这个词太沉重,如同巨大的责任,我背不起。
  她看向我手中的信:“那个,是情书?”
  我默默地把信递给她:“高中同桌写来的,如果早一点收到,或许会知道什么叫爱。”
  林卡白皙修长的手指接过我手中的信,目光掠过一行行字迹的时候,我看见她皱起的眉头,而后,她放下信纸,轻轻叹息。
  我走神了,我又想起了那些少年时代的岁月。回忆中,我似乎听到林卡的叹息,还有她说:陶滢,解铃还需系铃人。
  周末,“青春纪事”栏目组到省大取外景,我和两名学生嘉宾一起在校园甬路上走,边走边说点闲散话题。其中一个女孩子是中文系的大一学生,她说话时总是喜欢先甜甜地微笑。她那么快乐,讲起自己暗恋的人是同系的师兄,那男生明媚得好像阳光一样,和所有男生一样会旷课、迟到,会上课时看报纸、睡觉,可是成绩还是那么好。他爱读《易经》,读书的时候沉默安宁,而每当女生要求他帮助看掌纹时,他那认真的表情与欲语还休的眼神让人觉得很神秘、很羞涩。他从不参加学校的舞会,理由是不会跳舞,可是每个女孩子都很希望成为他的舞伴……
  我笑了,看看她:“这就叫爱情啊?爱情是要双向的。”2b
  她仍笑笑的:“可是他真的很讨人喜欢啊!我们一起出门聚餐,他永远先一步给女生开门、关门,进屋给女生拿包、挂大衣,坐下前为你把椅子拉开,吃饭时为人盛饮料。许多次,我们逛超市,手里东西那么沉,在校门口遇见他,他二话不说就拿过去帮我们拎到寝室楼下……”
  我揶揄她:“你怎么不觉得这是在无事献殷勤呢?”
  她摇摇头:“如果是只针对某一个女生,这就一定是殷勤,开始如果是对所有人呢?”
  她看看我:“无论是漂亮还是不漂亮的女生,一概如此。”
  顿了顿:“在公交车上,每次都要让座,不仅是老人孩子,只要身边有女性站着,他一定让出座位;在大街上看见乞丐,他弯腰蹲下把硬币放进乞丐的盒子里;最难得的是,他成绩那么好,博览群书,上下五千年,侃侃而谈。”
  我目瞪口呆:“这么完美的男生,简直像神,难道就没有缺点?”
  女生的目光倏地暗下去,她低下头,看看脚下的草:“当然有缺点,而且很致命。”
  我好奇:“致命?”
  女生的神情黯淡了:“他在上个月精神病发作,住进医院,休学了。”
  一瞬间,我的呼吸突然停止,喧闹的校园里,突然消失了一切声音。我努力在大脑中拼接那些碎片:中文系、大二、男生、很绅士、阳光明媚的笑容、博览群书……
  我猛地抓住身边的女生的胳膊,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女生惊讶地看着我:“你认识他吗?可是他刚从国外读完高中回来,不可能有旧同学啊!”
  国外?我的心猛地落回原处。我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空气,让缺氧的大脑逐渐趋于正常。我在心里微笑了,我突然想:真好,不是他就好。
  身边的女孩子担忧地看着我:“姐姐,你没事吧?”
  我冲她笑笑说:“谢谢你。”
  她愣了:“为什么?”
  我说:“谢谢你给我讲这个故事,让我知道一切完美的事物都不可能永恒,而不完美的人才是真实的人。”
  然后,我在心里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人不是张怿。
  我有点如释重负地想:张怿,只要不是你,就好。
  这样想的时候,我的心脏有温柔的触动感,似乎碰到了一些柔软却又坚硬的年华,而一个似曾相识的笑容,在我面前徐徐绽放。
  我很想问女生:你是不是有个师兄叫张怿?他好不好?
  可是我张张口,终究还是咽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不出口。
  “因为你还在乎他。”林卡嚼着口香糖,在阳台上努力吹泡泡。
  我给她一个不置可否的眼神,她看到了,瞥我一眼:“他和郑扬,你更在乎哪一个?”
  我下意识地回答:“别乱说话,郑扬是我哥。”
  林卡敲敲我的脑袋:“如果郑扬明天出车祸死了,你会只像哭哥哥一样哭泣吗?还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我伸出手,捏住林卡的脸蛋,她“啊”一声尖叫。我恶狠狠看她:“乌鸦嘴,你咒人家干吗?你不是喜欢他吗?”
  林卡一愣,连忙冲空气“呸呸呸”几声。
  然后她看住我:“陶滢,你该有自己的爱情了,你不能做一辈子荧屏偶像。偶像也要有爱情,大学生谈恋爱再正常不过。你如果喜欢,就要争取。”
  我看着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关于张怿,他是我少年时代的美丽梦想——而梦想,那是小人鱼的肥皂泡,是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只一瞬便已消失。令我惊异的,其实不过是若干年后张怿对我这样一个女孩子的念念不忘。只有我知道,我早已不恨他,反而感激他。因为是他,我才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或许可以说,是因为怨恨消失了,田佳佳的信来到了,我才在如今一帆风顺的生活里想起他的好。原来,一个人真的是在顺境中才能更宽容、更博爱、更平和。
  那么,博爱和宽容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爱?
  我迷惑了。
  我又想起郑扬。他的关怀、他的包容,他从来不埋怨的样子,他总是开玩笑:妹子,可怜我就给我做女朋友啊!
  而我只当是说笑。
  是因为太熟悉了吧?所以亲情的成分好像一点点撒到锅里的盐末一样越积越多。
  于是,生活就变成了一锅咸粥。
  周三下午郑扬没课,傍晚来我们学校的餐厅一起吃饭。他拿我的饭卡买饭,一趟又一趟来回送菜,而我拿餐具,盛免费的汤。我看看四周,几乎觉得我们和任何一对一起吃饭的校园情侣没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郑扬有点发呆。他敲敲我的碗:“吃饭也走神啊,姑娘!”
  他看看我,表情里有一丝好奇,一丝纵容。他的语气带点惯常的自信和戏谑:“丫头,你们学校美女真多,你就没有压力吗?”
  他又看我,咽口米饭:“真是奇怪,我们这个最不漂亮的丫头却是最出名的一个,而我居然认识一个好大的名人啊!”
  他夸张地张大嘴巴,发出一声“啊”。我瞪他,顺手往那张嘴里塞了半只四喜丸子。他很费劲地吞咽,狠狠瞪我。
  “食堂里不准喂饭!”一声暴喝,林卡从天而降站在我身后。
  我头都不回:“你不是从来不吃食堂的这些残羹冷炙吗?”
  林卡笑嘻嘻地坐到我旁边:“有帅哥作陪,我可以忍受。”
  我白她一眼:“真肉麻。”
  郑扬笑得什么似的。我嘲笑他:“林卡一看见你就可以饱了,秀色可餐啊!”
  郑扬笑着摇摇头:“我和林卡现在是同事,天天见,已经不算秀色了。”
  “什么?”我有点晕。
  林卡得意地拍拍手:“我们应聘到同一个栏目组了,交通台的‘交通心情播报’,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我们是搭档。”
  我倒抽一口冷气:“那电视台的合同怎么办?”
  林卡笑笑:“没事的,交通台的节目是晚上8点到9点,不冲突。”
  我转头看郑扬,他给我比划一个“V”字手势,又看看林卡,她那么高兴,于是我感觉自己也高兴起来。
  我举起面前的粥碗,里面的所谓紫菜蛋花汤因为过多的淀粉而显得浑浊凝滞,因陋就简,我只能拿这个来表达对我两位最要好的朋友兼同行的祝福:“祝你们合作愉快!”
  林卡和郑扬也举起碗,轻轻的“当当”声响起来。我觉得这样的感觉真美好——和朋友在一起,哪怕是在大学餐厅里吃难吃的饭菜,都可以觉得由衷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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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感激花开自在!!呵呵~~这篇文前后改了很多遍,因为每次的情节变动都很大,所以直接导致前后驴唇不对马嘴的地方也很多,万分感激妹妹哦:)
正在写《十年花开》的另一个结尾,呵呵虽然写得很慢很乱,可是觉得还不错,哈哈~~如果写得好,就一起送到出版社,请领导们裁决吧,啊
13-1
  有些事一定是宿命。
  所谓宿命,我想,或许就是你在既定的路上行走,本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却总要遇见许许多多临时加入的人。而恰巧,这些人正是你不走另外一条路的原因。
  比如:在我刻意避开夏薇薇之后,因为做节目的缘故,我却认识了夏婉婷。
  夏婉婷是夏薇薇的亲妹妹,“行知学校”高二年级的学生,漂亮的女孩子——并且,是个听不到声音,也无法说话的聋哑人。
  看见她的一瞬间,我被深深地震撼了。
  我在心里想:造物主多么不公平,你把美丽给了一个女孩子,然后把声音收走了。就仿佛蝴蝶有斑斓的色彩,却没有耳朵。
  夏婉婷站在我面前微笑,她的眼睛完成一道好看的月牙,白皙的脸孔上盛开灿烂明媚的花朵。
  她伸出手,在胸前起伏着比划手语。我看着她透明的、粉红色的修长手指,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站在她身边的老师为我翻译:“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微笑了:“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你真是漂亮的女孩子。”
  她摇摇头,用手“说”:“我不漂亮,但我希望可以变得美好。老师说过的,虽然残缺,也可以变得很美好。”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看她平和的笑容,以及远超过17岁这个年纪的安然。
  在夏婉婷的带领下,我认识了“行知学校”这所特殊教育学校里一些特殊的人:聋哑的舞蹈女孩段筱琳、失去双腿却有一双剪纸巧手的男孩周远方、失明却努力自学英语的男孩丁鑫……
  那是一个很特殊的学校,砖红色的两层楼掩映在层层叠叠的爬山虎下。是我见过的最安静的学校,却带给我最巨大的震撼。
  在那些特殊的孩子们身上,我奇迹般地看到了一种坚韧不拔的力量。透过他们,隐约,还可以看到一个左撇子女孩黯淡、晦涩的过往。
  在这个左撇子女孩17岁的那一年,青春是凝固的白、肃穆的灰,她甚至从来没有想到:即便残缺,都可以变得美好,而她,从来未曾缺少过什么。
  而这道理,我居然到今天才悟懂?!
  在蜿蜒的校园小径边,夏婉婷与我并肩安静地坐。手语翻译老师有事先离开了,我和婉婷通过纸笔交流。
  “姐姐,我看过你的节目,很怀旧、很温暖呢。”
  “谢谢你,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做一期关于残疾人的主题节目,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美好。”
  她画个笑脸:“谢谢你。”
  又补充一行字:“我姐姐也在艺术学院读书,她叫夏薇薇,姐姐你认识她吗?”
  我一愣:“夏薇薇?”
  笔停在了半空中,我愣愣的表情被她看懂了:“你们认识?”
  我低头写:“她是你姐姐?表姐?”
  她摇摇头,紧紧握住笔一下子,又松开,然后奋笔疾书:“我们不是一个妈妈,却是同一个爸爸。姐姐的妈妈在生她的时候心脏病发作去世了,我妈妈把她抚养大。”
  “哦。”我的内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可是我们不亲,从小我们就不亲。在我还能听到声音的时候,每次她弹钢琴的时候都会锁上房门,不让我看,也不让我妈妈看。其实,我们都很关心她,很爱她。”
  我惊讶了:这就是夏薇薇的身世么?从小失去了生母,继母再好却终究没有血缘的吧?难道,她的冷漠是出自这样的渊源?
  “那么,你原来是能听到声音的?”我试探着问。
  她点点头:“从6岁开始才听不到声音的,发烧,打了抗生素。”
  我的心脏猛地窜起一阵疼:小时候的夏婉婷,一定是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女孩子吧?细瓷一样的肌肤,会笑的眼睛,甜甜的酒窝,就像天使一样!
  可是这个天使突然有一天就失声了,这样的打击,够不够让一个家庭痛苦万分?
  “你妈妈该多难过。”我写。
  她的目光黯淡了一下:“妈妈哭了很多天,爸爸总是叹气,姐姐一直不说话,甚至从那以后再也不正眼看我,我想,她大概越发不喜欢我了。”
  “可是,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
  “家里从来没有瞒她,妈妈说,只有告诉她真相,她才能离自己的妈妈更近一点。每年清明,妈妈带我和姐姐一起去给姐姐的妈妈扫墓。也只有在那一天会看见姐姐哭,她一个人在墓前说很多话,说到太阳下山,而我们在墓地外等她。”
  “她一定很想自己的妈妈。”我说。
  “姐姐,你和我姐姐是朋友么?”天真的小女孩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夏薇薇,咱们算朋友么?
  “你看见我妹妹了?”过几天,盥洗室里,夏薇薇神色冷冷地看我。
  我静静看着她,不说话。我的手上还沾着肥皂泡,它们在空气中飞起来,又缓缓降落,落到盆里的衣服上,轻轻碎裂成一朵朵四散的花。
  其实我们之间的记忆本可以很美好,因为我猜,夏薇薇和我一样孤独。
  孤独,就是一个人静悄悄地顾影自怜,仿佛那些若有若无的刺,虽然悄然无声,却竖起尖锐锋芒以抵御伤害。
  其实,本质上,没有妈妈的夏薇薇与远离妈妈的我,我们是那么相近。唯一不同的,不过是我用沉默对抗孤独,而她用声音对抗孤独——比如在每一个课间大声说话、和男生打闹尽情欢笑,是人群里不搭调的颤音。
  她像我一样没有安全感,只是,我渐渐不相信自己,自卑而懦弱;她却越发偏执,对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有近乎决绝的争取,不达目的不罢休。
  “夏薇薇,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可是我想你应该对你妹妹好点。和她交流,看着她的眼睛说话,告诉她你是她的姐姐,你们是一家人。”我看着她说。
  “陶滢,你真的变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指手画脚?”夏薇薇的表情还是冷得像冰。
  “夏薇薇,你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血浓于水啊。”我觉得和她说话真是够头疼。
  “她都对你说什么了?你也真好骗,什么都信。”她的嘴角浮现一些轻蔑。
  “我从她脸上看不到撒谎的痕迹,我不认为17岁的聋哑女孩子有必要骗我什么。何况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说你半句坏话,正相反,我能看出来她很依赖你,因为你是她唯一的姐姐。”
  她“哼”一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博爱?”
  “夏薇薇!”我的神色终于忍不住严厉起来:“如果你要吵架,咱们有以前4年的架攒在一起需要吵。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觉得世界上只有你痛苦,你有没有替别人想过?有没有想过你的言行可能对别人造成伤害?有没有想过你痛快了别人可能就痛苦了?”
  夏薇薇打断我:“这句话正是我想对你说的,没有人知道别人真正经历过什么,所以不要好为人师!”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便走,留我一个人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我的心里涌出一层层细密的泡沫,挤占住很大的空间,却没有办法一一撇净。
  没有办法告诉你:我对你妹妹说,咱们是朋友。
  那瞬间,女孩子脸上迸出激动的神采,她告诉我:姐姐从来没有介绍过她的朋友给我认识呢,认识你真好!
  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
  夏薇薇,这些人世间最美好、最温润的情感,你能理解么?
14-1
  周一,居然在电视台大厅里看见了夏婉婷。
  女孩子看见我的刹那,明媚笑容盛开,她伸出手“说”:“姐姐,我来这里参选主持人呢。”
  看我讶异,她解释:“教育频道开设一个残疾人栏目,我来竞选手语主持。”
  我恍然大悟。
  她快乐地问我:“教育频道在几楼?”
  我伸出手:“九楼,刚好我要去看一位在教育频道工作的师兄,我陪你去好不好?”
  她更加快乐地点头。
  我带夏婉婷上楼,出电梯的时候撞见岳哲。
  他还是那幅样子:穿浅灰色西装,白衬衣靠近领口的扣子没有系,一点点随意一点点帅。
  看见我和夏婉婷,他笑眯眯:“师妹,你怎么有时间来我们九楼?”
  又看看夏婉婷,很好奇:“咦?新来的么?”
  他手里抱着大堆文件夹,看上去好像很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不买他的帐,伸手把夏婉婷揽过来:“师兄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哦,人家小姑娘才17岁,是来竞聘主持人的,兔子不吃窝边草啊。”
  岳哲皱皱眉头:“师妹你怎么总把我想象得那么龌龊呢?”
  我笑:“看我们家的姑娘漂亮不漂亮?”
  岳哲看看夏婉婷,很温和地笑:“真漂亮。”
  又迟疑了:“可是我们今天招考的是残疾人节目的主持人。”
  话音未落,夏婉婷伸出手:“我是聋哑人。”
  我惊讶地看着夏婉婷,她读懂了我的表情:“我能看懂一点唇语。”
  我恍然大悟。
  一边的岳哲早就呆掉了。
  我扭头看岳哲:“这是夏婉婷,行知学校的学生——夏薇薇的妹妹。”
  岳哲张大嘴巴:“夏薇薇?音乐系的那个?”
  看我点头,岳哲嘟哝:“怎么会这样啊。”
  夏婉婷灿烂地笑了:“你认识我姐姐?”
  岳哲点点头:“认识。”
  “你是我姐姐的朋友?”女孩子问。
  岳哲看看在一边做“翻译”的我,点点头:“是。”
  夏婉婷高兴极了,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对岳哲解释:“只要是夏薇薇的朋友,婉婷都很容易喜欢上人家。”
  岳哲的目光里多了很多的怜爱:“多好的小姑娘……”
  留半截话没有说,然而我知道,他想说“多可惜”。
  “你现在主持《青春纪事》辛苦么?”去会议室的路上岳哲问我。
  “还好,不过杂事也很多,所以时间上很紧张。”
  “噢,”岳哲思考一下:“前几天我们主任还说需要一个主持人,女性,年轻一点,还要有亲和力,我一下子就想到你。”
  “什么节目?”
  “《彩虹桥》,”他转身指指身后:“就是婉婷要报考的栏目。”
  “不是已经在招主持人了么?”我有点迷惑。
  “那是手语主持,”岳哲耐心解释:“这是个残疾人节目,当然需要一名手语主持,可是更需要一名健康亲切的主持人啊。要不是你有了《青春纪事》,我第一个推荐你。”
  “这种事我说了又不算,”我无奈的看看他:“你也知道,从比赛之前签合同的时刻起,我们就没有什么选择的自由了。”
  岳哲叹口气:“所以才觉得可惜,不然咱们做同事多好!”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我只是沉浸在对刚才话题的思考中:《彩虹桥》——在风雨之后,阳光出来的刹那,一道彩虹搭成的桥,是为了连到你的心里吧?
  让无论健康还是残疾的人把心连通,让被残缺折磨的人们走到阳光下看湛蓝天空和明媚笑容,这一定就是节目的宗旨吧?
  所以,才叫《彩虹桥》?
  其实很想为这些特殊的人们做点事情,可是教育频道的收视率一向比不上生活频道,《青春纪事》的势头又如日中天,现在是我最美好的时代,这一切,我都能放得下么?
  即便我放得下,两个频道之间的调动多么难,我一个小小的兼职主持,有什么力量跳来跳去?
  在岳哲的沉默里,我也沉默了。
  因为在电视台主页上公开了电子信箱和QQ号的缘故,渐渐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来信。
  没有署名,信箱地址是adrian119@m。
  看不出任何信息,如同一个隐去的谜。
  开始的时候称呼我“陶滢”,后来沿用了我信箱上的名字,开始叫我Cherry。
  Cherry,你好。
  每周五都会看你的节目,很多时候甚至会想起童年——空气中起伏灰尘的颗粒,在阳光的瀑布中飞翔,而我坐在地板上,孤独地、安静地,看一本狄更斯的《双城记》。
  我很喜欢你的声音,很年轻,很干净。你的眼神很真挚,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我从你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些模糊的东西,比如期待、比如热切、比如爱。
  咳咳,有点矫情啦,希望你不要介意。
  Cherry,早。
  今天看你上节目,说的是“早恋”的问题,我突然想到不知道你有没有男朋友呢?又想到听人说作为公众人物私生活都是不便公开的,但是你比我想象中要平和,我随便说几句,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猜,在你周围的男性大抵会有几类:好奇于你的名气的,这一类大多比较虚荣,希望以你的光环成为自己炫耀的手段;惧怕于你的名气的,这一类大多比较自卑,无法接受你比他优秀;当然也有坦然接受你的名气的,他们多有较为成熟的心态,可是可遇而不可求。
  那么我想说,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应该有更美好的未来,有些事如果在你的承受能力之外,那么一定要坚持自己,坚持自己的心与自己的品格。因为,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真诚。
  Cherry,最近好么?
  前几天和一个硕士时代的同学一起吃饭,她现在就在省电视台广告部。她给我讲起的经历总是让我害怕——怕你也要经历这些,又不知道你有没有力量抵御。
  她说起每天里一起应酬的多是广告商或者节目投资方。财大气粗的人常常极富侵略性,甚至有人会直白地问:“你在台里一年赚多少?不如去我公司做公关?”
  一直以为是电视剧里才会有的情节,可是还是会遇见。她说:某年某月某日,一个足以做我父亲的人瞥一眼我的衣服与包,像是信口说——改天我带你去买几个新的包吧,主持人哪有这么寒酸的?
  潜台词相当明显,她却只能扯着半死不活的笑容说谢谢,然而心里恨不得抽他两耳光。
  Cherry,关于这些,是我们在电视屏幕前看不到的花絮吧?希望你能挺住。
  
  Cherry,做名人是不是很辛苦?
  一个去电视台工作的朋友曾经说过:收视率是栏目的生命线,栏目的质量名气是主持人的生命线。
  于是我想,作为一个主持人,如果只是照本宣科,那么岂不是把生命线交在了别人手中?
  真正具有生命力的主持人,应该是具有主动意识的主持人。
  恕我直言:没有人能吃一辈子青春饭。
  你说对不对?
  Cherry,看你的信渐渐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项重要的工作,甚至于很多时候无比期待地反复刷新信箱。我发现你的回信从三五个字到越来越长,我很感动。对于一个陌生人,其实你只不过说句“认识你很高兴”就可以,可是我能看出来,你比电视屏幕上的那个你还要真诚。
  并且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是难得的理智。
  ……
  三十几封信,是很厚重的感觉。
  我建立了新的文档,把这些信件的往来内容整理好,整整齐齐打印出来。
  偶尔翻看。
  我不知道他是谁,仿佛有默契,我们从来都不提及这个话题。
  从他的字里行间,我能看到他是那样的人:和我居住在同一个城市,冷静而成熟。知道自己的所长与所短,清楚生活在每一个阶段的目标,并奋力实现。比我大几岁,应该在读博士……
  我喜欢这样的揣测,我甚至想象着他戴着一副眼镜,面容干净的样子。
  没有通过电话,虽然很想听他的声音。很奇怪,不知不觉中,我居然忘记了网络的虚拟与欺骗,或许也是刻意地忽略掉了。我渐渐开始信任这样一个陌生的人,在网络世界的疏离与亲近里。
  真是诡异得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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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地方很突兀,没想好怎么改,真苦闷,呼呼~~~~
14-2
  或许也是因为这些信的缘故,我去传媒系旁听电视编导课程的时间渐渐增多,也就越发没有了休息时间。
  只有晚上,在晚自习结束后,我上网,可以遇见Adrian或者田佳佳。
  Adrian的头像是绿色的青蛙,我的头像是大名鼎鼎的鸭子“小翠”。他仍然叫Adrian,我仍然叫Cherry。
  ……无论走到哪里,我都用Adrian这个名字。
  我也是,无论走到哪里,我都用Cherry这个名字。
  为什么呢?
  因为我原来的绰号叫做“樱桃”。
  哦,怪不得。
  那么你呢,为什么叫Adrian?
  没什么吧,只是觉得很有一点古希腊的味道。
  呵呵。
  最近忙什么呢?
  在传媒系听课,有些东西很难懂,可是有些东西启发很大。
  那就好,视野开阔对主持人来说是好事。不过要小心哦,不要让别的同学觉得你太急功近利。
  会吗?
  当然会,人都是容易多心的,早先白居易就说过: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
  ……
  或许,Adrian更像一个叔叔、一个兄长,在我任何风头正健的时候跳出来打击我的兴奋与骄傲,始终叮嘱我保持冷静与沉着。
  有时候也猜想,Adrian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答案总是五花八门,后来索性不再想。因为,一些浅浅的神秘感和小小的却无意跨越的沟壑,或许正是坦诚与信任的前提。
  也会时常碰到田佳佳。
  我们视频聊天,小小的屏幕上,可以看见田佳佳穿卡通睡衣,周围是寝室里的书架、衣橱,并不宽敞却很温馨。圆脸的女生,仍然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小小虎牙。
  她讲学校、讲功课,讲“看你的节目了”,讲“尹国栋那头猪”,讲“我们最近去做志愿者了”。
  她的信息来源似乎也特别多:
  XX有男朋友了,你记得她吗,就是坐在咱们后面再后面的那个女生,眼睛片特别厚的。
  班主任最近好像获得了什么优秀教师一类的称号,据说是个全国性的荣誉,我在咱们学校网站上看到的,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记得隔壁班的那个物理老师吗,就是特别帅的那个,他结婚啦。呜呜呜,又一个帅哥陨落了。
  ……
  我笑她:佳佳,你该去参选“感动中国十大杰出金喇叭”评选。
  她在那边笑,从视频里看起来,动作一顿一顿的。
  仍然是以前的那个田佳佳啊。明净得好像水晶一样。
  “可是,陶滢,你的变化特别大。”
  “你出口成章,在电视上看起来很是才华横溢的样子。”
  “亲爱的,你现在还看得上张怿吗?”
  世界在顷刻间安静。
  我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视频框中的女孩子表情忧伤而沉重。
  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良久,我输入:我猜,他总要有自己的生活。
  视频里的田佳佳苦笑一下:苦命的张怿啊,终于轮到他品尝暗恋的滋味了。
  我惊讶,不打自招:你知道什么?
  田佳佳冲摄像头吐一下舌头:你借给他看的那些书,我也看过。
  我愣了:那些书,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田佳佳很认真:可是我看得懂。
  我沉默了。
  她又说:凭良心说,如果有机会,你真的可以考虑他。勤奋、专一、有担待的男生现在已经越来越少了。何况他又够帅,前途大好,是仅次于我们家尹国栋的二号种子选手,良种啊!
  我大笑。
  田佳佳在那边看到了,也笑得什么似的。
  那一晚,我再度在床上辗转反侧,那些旧时光忽而涌上来,忽而退下去,仿若海浪层层叠叠,在16岁的海滩上,贝壳熠熠闪光。
  做节目的间隙突然想起来,似乎好久没有见到郑扬了。
  是好久了,有那么长的时间没有电话联系,甚至没有来艺术学院一起吃晚饭。只是偶尔给他打过几通电话,却总是在不合宜的时候,只能听见话筒那边的空气安静到近乎凝滞,郑扬声音那么小:“我上课呢”或者“我在录音”。
  “哦,那没什么事情了,再见。”我常常也是习惯性压低了声音收线,可是隐隐觉得,这样的疏离,似乎不像我认识的那个郑扬了。
  在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之后,周末的晚上,我决定亲自去电台探班送夜宵——给郑扬和林卡一个惊喜!
  坐在出租车上,我看着手里的两碗热乎乎的小馄饨,猜想着下了节目的郑扬和林卡或许会饿,也或许会因为两碗小馄饨而露出孩子气的笑容。这样想着的时候,自己就先要笑起来。
  我沿着车窗看出去,马路两边霓虹闪烁、行人如织,周末的夜晚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娱乐项目,牵手的情侣、散步的老人都在这条因为高校云集而热闹繁华的路上走来走去,这是每个人的夜晚,是八小时以外最悠闲的时光,可是对我们来说却是那么遥不可及——节目主播的生活,就是以节目播出时间为中心,一圈圈扩散开来的、迥异于常人的生活。“昼伏夜出”,这四个字足以概括我未来的职业生涯。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看见旁边的司机师傅正歪着头拨弄收音机,播到故事频道,可以听见单田芳先生的评书段子。他摇头晃脑地听一段,再换音乐频道听歌,是劳碌时光里的自得其乐。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一个路口,红灯,车子停下来。司机伸手一拨,突然在狭小车厢里弥漫开我熟悉的声音:各位听众朋友晚上好,这里是交通心情播报,我是郑扬(我是林卡)。现在是北京时间20点整,首先请您欣赏一首舒缓的歌曲吧,五月天的《知足》。
  司机不换频道了,任干净的歌声流淌在车厢里: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总是不能懂不能知道足够……
  “这个歌好听。”良久,司机师傅说。
  “嗯。”我侧头看他一眼——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却早早染了风霜。
  “五月天的歌,你喜欢么?”他问我。
  我愣了愣,如实回答:“我只听过这一首。”
  真的只是这一首,还是郑扬把它复制到我的MP3里,只听一次,就已经记住。
  司机师傅兴致很高:“那你该多听听,五月天的歌多好听。”
  我笑:“我还是喜欢女歌手的歌多一点。”
  “谁的?女的我只听蔡依琳和孙燕姿。”
  我想了想:“刘若英吧?我喜欢舒缓一点的歌。”
  “是吗?”又一个路口,车子慢慢停下来。他侧头看我一眼,又仔细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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