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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我的左手边

_7 叶萱(当代)
  “你是——那个主持人?前阵子比赛得奖的那个?”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惊讶。
  “我长得很特别吗?居然能被认出来。”我微笑着看他。
  “当然,名人嘛,”他得意极了:“我居然能载到名人啊!你得给我签名,明天我挂到车窗玻璃上,生意说不定会更好。”
  我忍不住笑出声,他也笑了,过会问:“那你去电台干吗?”
  正在这时,收音机里传来郑扬的声音:许多时候,我们不知道幸福原来就在手边,所以我们错过了。其实,关于爱情,知足才是一种幸福。
  “我去找这个声音的主人。”我指指收音机。
  司机一愣,马上笑容灿烂:“男朋友哦?”
  “啊?”我愣一下,马上否认:“不是啦。”
  “总不会是你追他吧?”他用一只手指我手里的小馄饨:“送夜宵啊?”
  越说越窘了。
  我急忙答:“好朋友嘛,怕他饿死而已。”
  说完了才发现是越抹越黑。
  果然出租车司机一脸得意的笑:“还说不是?喜欢就要说啊,总是默默无闻奉献算什么?告诉你啊,当初我帮我媳妇家干了多少活啊。只要是危急关头我一准出现,抓耗子打蟑螂,挖冬天的地窖,搬蜂窝煤球,可是人家一直当我是她哥。”
  “后来呢?”我好奇地看他。
  “后来她去相亲,我就逼到她家门上了。我说我做了这么多事你看不到啊?你当我是傻子啊?还是你就是傻子?我不说我喜欢你就当看不见怎么着?她吓坏了,后来我们就结婚啦……”仍然滔滔不绝地讲。
  我忍不住笑。可是,笑过了,又有若有若无的伤怀。
  郑扬,你也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可是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要为我做那么多事?
  考专业时你帮我找段子、帮我写自我介绍,考完后还不忘给我寄你所在学校的参考资料;考进大学你送我报到,陪我注册,连饭卡都帮我办好了;你看我的每一期节目,给我记录每一个问题或纰漏……郑扬,你喜欢我吗?
  那么,我喜欢你吗?
  正想着的时候出租车停在电台大门口,我结账下车,司机师傅竖起大拇指:“加油!”
  他咧嘴笑,我没再解释,而是回报他一个笑容。其实是否误会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天,我好像突然悟懂了这个道理——总是要经历一些什么才会长大,然而无论经历过什么,都不该成为我们悲观躲避的借口。
  或许,长久以来,张怿或者林卡,都是我躲避你也躲避我自己的借口。
  那么,今天,就让我鼓足勇气,穿越那些暧昧不明的迷雾去讨一个答案好了:郑扬,你,喜欢我吗?
  如果喜欢,那么或许我们真的该给彼此一个机会。毕竟,对我而言,过去的总要过去,新的生活总要打开。张怿的影子总要变淡,而这些年,你在我身边,我也并未视而不见。
  其实,仔细想想,我们认识已三年余。
  三年里,你在距离我最近的地方,就在我的左手边。
  只是这三年里我有那么多想要实现的愿望,有那么多来不及恢复的信心与力量,有那么多无法信任的人与事,我忽略了太多近在咫尺的关怀——倘若,还有爱。
  原来,你说的对:关于爱情,知足才是一种幸福。
  可是,那天的那些话,终究没有问出口。
  因为那天晚上,在电台大门口,我看见林卡和郑扬一起走出来。
  他们手牵手,有隐约的羞涩与更多无法形容的欢悦。
  隐在大门外的暗影里,我看见他们微笑年轻的脸,春天的夜风拂过来,20岁原来如此美好。
  原来如此。
  郑扬,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消失了音信,知道为什么连电话也不打一通。
  因为你终于找到了一个全身心爱你的女孩子,终于回头是岸了。
  原来,知足是这样的意思——当你终于发现林卡的坚守,你因为悟懂知足而感到由衷的幸福。
  那晚,我把热乎乎的小馄饨放在电台收发室外面的桌子上,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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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要是我说Adrian不是张怿,会不会被揍死?
呼呼,逃命去了……
15-1
  那天晚上林卡很晚才回寝室。是晚上12点,其他人都已经入睡,只有我打着手电筒趴在床上看一本《时尚》。那些妖娆的裙子和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在我面前一页页闪过,可是我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涨涨地撞击着,无法集中注意力。
  总有一些若有若无的东西起起伏伏,我有些烦躁,可是又说不出口。
  门被推开的时候我下意识回头看,便看见林卡蹑手蹑脚走进来的样子,她看见我的时候愣了愣,突然笑了,做个口型问我:你还没睡?
  我摇摇头,继续埋头看杂志。隐约感觉到她拿上脸盆去外面洗漱,动作小心翼翼的,怕惊醒了别人。又过一会,她回来放好东西,轻轻走到我床前,掀开我的被子钻进来,我也不说话,自觉地往里面闪一闪。
  她放下我床边挂着的帘子,紧紧挨着我,转过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我,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我从心底轻轻叹口气,可还是笑了,压低了声音问她:“说吧,他从了你了吗?”
  林卡愣一下,笑得更大:“你猜到啦?”
  我有点无奈地笑——岂止猜到了,分明都已经看到了。
  “陶滢,我觉得都不像是真的,”她把被子拉到脖颈处,仰头看着我:“今天做完节目往外走的时候,我说郑扬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他吓着了,一直盯着我看,看到我以为已经没希望了,准备转身走的时候,他突然说‘好啊’,我当时就以为自己的耳朵幻听了。”
  林卡的脸上闪着那么明媚闪亮的光辉:“陶滢,你说这是真的么?他不是开玩笑吧?”
  我忍不住也笑了:“郑扬那种出土文物才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林卡侧身抓着我的胳膊,语气焦急而担忧:“你知道吗陶滢,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说起你,我们去吃路边摊,他说这个陶滢喜欢吃;我们去买CD碟,他说这个歌手的歌陶滢喜欢听;我们去做任何事,他都会记得你……你知道我曾经有多嫉妒你么……”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女孩子是完美的,那就是你。而我,我算什么呢,我都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卡,如果你真的了解他,你就会知道他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我轻轻叹口气:“你有没有想过,我之所以是他眼里完美的那一个,不过是因为我没有做过他的女朋友?”
  林卡愣住了。
  “许多时候我都问自己,郑扬喜欢我吗,如果喜欢,为什么从来不表达,如果不喜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苦笑:“以前,我都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看着她,微笑:“可是今天我知道了,我们之所以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就是因为他以为我是完美的,所以我绝对不可以成为他近距离接触的爱人,而只能是保持距离的默契知己。他当我是妹妹,我当他是哥哥,这样就很好,永远不会逾矩。因为大家都知道,一但打破这层关系,很多美好的东西就消失了,曾经以为很完美的人就不存在了。”
  林卡瞪大眼睛看着我:“太深奥了,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翻个身,看着上铺的床板,扁扁嘴:“不明白也没关系,反正不管你是不是明白,我也只会叫你的名字,你想都不要想让我叫你‘大嫂’。”
  林卡愣了愣,终于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那晚,我们就这样挤在一张小床上聊天,直到困意席卷而来,不知不觉入梦去。
  似乎是在睡着之前的刹那,我还在想:郑扬,不知道我的解释对不对?
  不过不管我的解释对不对,事实都是:郑扬和林卡恋爱了。
  所以,不可以骚扰林卡的爱情,也不可以借用郑扬的闲暇——我就这样重新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逛街……有时候路过“满天星”火锅店,看见那些坐着小板凳埋头吃火锅的男生女生,我会恍惚想起那些和郑扬一起吃路边摊的时光,那些静谧而美好的情绪就会悄悄地蔓延开。
  到这时我必须承认:悠长时光里,我一定是喜欢过他的,只是我们的成长有先有后,存在一个时间差,于是,便错过了。
  不过还好,因为一切都没有来得及开始,所以失去了也不至于太过心痛。我们之间似乎仍然是那副老朋友的样子:微笑着站在那里,静静注视彼此的生活,祈祷彼此的幸福。
  我的生活还是一样的忙碌:上专业课、听旁听课、做节目、读书自习……闲暇的时候去“行知学校”,婉婷在那里等我。
  有时候还会碰见岳哲,他依然那么绅士,每次做完节目都送婉婷回学校。从电视台到行知学校,43路公交车上颠簸拥挤的35分钟里,因为岳哲的缘故,我才放心于婉婷的穿梭。
  常常三个人一起吃晚饭,弥漫着饭菜香的小饭店里,偶尔我会恍惚:夏薇薇,你和我,我们究竟谁才是婉婷的姐姐?
  然而,一定有些什么,悄悄发生改变。
  三月,第四届春之声艺术节文艺汇演,依然是学生会办公室,依然是大会筹备组,我们一圈人团团围坐。
  林卡挑战似地提议:“陶滢主持吧。”
  夏薇薇居然没有反对!
  岳哲瞪大眼,欧阳方琳几乎以为彗星撞到地球,改变了人类的DNA序列。
  只有夏薇薇,不声不响,仍旧窝在办公室的沙发里翻一本当月的《上海服饰》。
  林卡坐在我对面,不方便说话,只好给我发短信: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轮转过一圈又一圈,春天漫山的花开遍了,那些恨的种子生了根却没有发芽吗?
  虽然,因为《青春纪事》的缘故我仍旧没有接过艺术节的主持棒,然而厚厚的冰层终究裂开了一条缝。我也终于可以确信:夏薇薇是善良的女孩子,只是她的心底,郁积了太多不能言说的苦恼与秘密。
  连岳哲都似乎感觉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不同。
  周末,岳哲在三号直播间外的走廊里遇见我,一脸纳闷:“你和夏薇薇冰释前嫌了?”
  “本来也没有什么啊。”
  “你们不是世仇吗?听说还是三代以上的。”
  “别听欧阳师姐误导。”
  “那她为什么针对你?”
  “有点误会而已嘛。”
  “噢,看她也不像坏人啊。”
  “师兄你看所有女生都像好人吧?”我揶揄他。
  岳哲挥挥拳头:“师妹,怎么在你眼里我总是像色狼呢?”
  我大笑:“我可没说。”
  岳哲叹口气:“上次为福利院捐款,大家都拿5元、10元,只有夏薇薇趁大家不注意捐了100元,还没在捐款簿上签名。”
  “你怎么知道的?”
  “我恰好从办公室外面经过,看见她悄悄往办公室的箱子里放钱,我没声张。”
  我不说话了。
  岳哲叹口气:“你们明明都是很好的女孩子,怎么能弄得像仇人,真想不通。”
  想不通吗?
  其实我也想不通。
  “师兄有喜欢的女孩子么?”
  “有啊,我喜欢每一个师妹。”他咧嘴笑,依然一副人见人爱,又相当欠扁的表情。
  “师兄觉得夏薇薇可爱么?”
  “她?如果不那么凶,应该很可爱的。”
  “我有两张下周交响乐团巡回展演的票,你请她去看好不好?”
  “为什么?听起来很像约会,”岳哲用怀疑的目光看我:“师妹你要干什么?”
  “师兄行行好,就当是帮我打探她不喜欢我的原因,这种事总不能在办公室里说吧。”
  “这倒也是。”
  “明天给你票,师兄你致力于世界和平的善举将会载入史册的。”
  岳哲看我一眼:“师妹你不要抱太高希望啊。”
  我笑:“那就当作多了解一个女生吧,如果你能让不开心的人变得开心,是不是算功德无量?”
  岳哲皱眉头:“她不开心么?”
  “你觉得呢?”
  岳哲摇摇头:“没看出来。”
  “哈哈,采花大盗也有看不透人的时候?”我大笑。
  岳哲急了:“师妹你又诋毁我!”
  “师兄,我再也不诋毁你了,我发誓!可是拜托你谈一场正经的恋爱吧,不要每天流连花丛,专一一点可以吗?”我难得在岳哲面前一本正经。
  岳哲不说话了,扭头看我一眼,转身走。
  走出几步,回过头:“记得明天把票给我。”
  我微笑,看着岳哲的背影,心里却在想:夏薇薇,我又给你一次机会,你该如何报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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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谢谢芊芊,你说的对,这样突兀的转折确实需要改改,其实就是一种突然醒悟的不甘心嘛,我觉得还是比较顺理成章的心理,不过因为改了几次稿子,中间删掉许多段落,所以确实显得很突兀呢。
谢谢你哦:)
15-2
  “你就属于典型的没事找事,你以为她会感激你?少臭美了。”林卡这样给我发短信-—见林卡的机会越来越少,渐渐只能依赖中国移动。
  她的电视节目录制时间总与我错开,除了上课,我们能单独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郑扬更不用说——林卡出现他便出现,林卡消失他也一并消失。虽然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会揉着我的脑袋笑着叫我“姑娘”、“丫头”、“孩子”……可是还是有什么东西,开始界限分明地横亘于我们中间。
  不是不遗憾的。
  也是突然,又想起了张怿。
  想起那些芙蓉树下的时光,阳光灿烂明媚,眼神蒙了雾,看不分明眼前的人与事。春风暖暖的,和煦拂上我的脸。少年时的羞涩,绽开一层层好看的花,洋溢着雨后青草香。
  莫名地,当时间走过那些如烟的过往,我能铭记的,还只是那些你的好。
  我打开电脑,给Adrian留言:Adrian,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真诚地、单纯地。然而突然有一天,这个人如泡沫一样消散,留给你的,是与爱一样深的恨,以及满满的不甘心。
  几秒钟后,Adrian的头像亮起。他和我一样,习惯隐身。
  多年前,我曾喜欢一个女孩子,可是她还是离开了。我时常想,我们一定是在不合适的时间里遇见了,所以才注定不能在一起。
  是吗?原来,只是因为不合适啊。
  恋爱了?
  没有。
  恋爱过?
  暗恋过。
  对方知道吗?
  不知道。
  为什么不说呢?像你这么优秀的女生,他会很高兴的。
  呵呵,说笑呢你吧?我那时候可是标准的丑小鸭呢。
  那好啊,丑小鸭终于变成白天鹅了,感谢安徒生,感谢佛祖,感谢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去你的。
  ……
  和Adrian聊天,心情很快会好转——四两拨千斤,是他的绝招。
  我喜欢他的睿智、成熟、稳重。如果不是这条网络的线,我猜或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甚至恋人。
  可是很遗憾,我无法接受网恋。
  尽管,这个比我年纪稍大几岁的陌生男人已熟识我几乎全部的秘密。然而,因为网络的关系,他终究还只是个热心观众,不是吗?
  月末,《青春纪事》制作特别节目,联合少儿频道的《阳光度假营》和教育频道的《彩虹桥》一起去SOS儿童村。在台里做准备工作的时候,教育频道的李主任突然问我:“陶滢,将来怎么打算的?”
  李主任是台里著名的好脾气与热心肠,每次看见他都好像看见自家长辈一样的亲切。我答:“没想好,不过有朋友建议我考研。”
  “哦,”他若有所思:“播音主持专业现在有研究生么?”
  “我朋友建议我考广播电视编导,说是内外兼修也很好,”我开玩笑:“可惜外形也就这样了,不过学点技术好像还不错。”
  李主任似乎很高兴:“这是好事啊,现在的主持人就是要做多面手!”
  他想了想:“传媒大学的平台当然是更高一些,如果真想学,不如挑战一下自己,去更大的空间里闯一闯。”
  我点点头,可还是免不了心虚:“难度很大,考虑一下再说吧。”
  他笑笑,却突然转移了话题:“想不想来我们教育频道试试?”
  他问得太突然,我愣一下,下意识问:“《彩虹桥》?”
  他点点头:“其实从一开始我们想要的主持人就是你,可是生活频道不肯放。”
  说完轻轻叹口气:“倒也是人之常情,你们频道的收视率比我们频道高多了,一旦转了频道——”
  潜台词我听得懂:一旦在如日中天的时候换频道,且还是冷门栏目,你就不怕被观众遗忘?你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你就不怕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突然萌生了去教育频道的念头,那是种隐隐约约却无比坚韧的憧憬,虽然是冷门频道的冷门栏目,可是却总有什么在若有若无地提醒我:那里,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可是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是鲜花与掌声,是冷清与感激,还是未来广阔空间里从无到有的大展拳脚?
  我茫然了。
  良久,听到李主任的声音:“你再考虑一下,如果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如果你愿意,可以定期来做嘉宾主持。”
  他的目光深沉宽厚,我在这样温暖的目光里认真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九点,汽车缓缓驶进SOS儿童村。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一路沉默着看窗外。
  进大门的一瞬间,我看见远处一个挺拔的男生背影,是瘦而高的男生,手抄在裤兜里注视远方。突然间觉得恍惚,心里只是那么一紧,心脏在猛然间的收缩中胀出迟滞的疼。
  车子慢慢滑近,我的眼睛盯紧窗外,眼里只能看得见路灯下、绿草坪边,那个站立在薄雾中的少年。他穿件白衬衫,袖子在手腕处微微挽起来,松松的,却干干净净,带一点雾气的湿,看不分明,却又更加像首诗。
  似乎压根没有去想那应该是谁、可以是谁,又为什么必须是谁。我只知道我在那短短几秒钟里弄丢了呼吸,我屏住气息,心脏紧促地跳,只是下意识地想:张怿,是你吗?
  然而,汽车滑过的刹那,少年在薄雾中抬起头。我的心像猛地被重物击打,却又自然而然舒口气:还好,不是他。
  突然间有点迷惑:如果是,会怎样?如果不是,又会怎样?
  甚至越发迷茫:为什么我会想到他?又为什么心脏有胀胀的痛感?
  我安安静静地看窗外了。树很多,儿童村很大,我深呼吸,想要让自己变得镇定。我突然间又想起了一个水晶小房子:璀璨的透明的、在灯光照射下散发出七彩的光泽,美轮美奂,那是一件16岁的礼物。在我18岁的那一年,或许就是乘坐这样一辆依维柯汽车来到了儿童村,轻轻扎下根来。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有些兴奋:时隔两年,并不长久的时间里,我能否找到那个闪烁着光芒的水晶小房子?
  那天,我坚持走遍了SOS儿童村所有的家庭。那些热情的笑脸,那些天真的童年,那些孩子们温热柔软的手和妈妈们明净善良的笑容,陪我走过一户又一户。我看见了孩子们渐渐丰盈的心,看见了最美的爱的所在,惟独没有看见一只水晶小房子。
  终于忍不住问5号家庭的林妈妈:“两年前,我曾捐给这里一个水晶小房子,就是那种透明的玩具,不知道会在哪一家?”
  林妈妈也迷茫了:“这里每年都会收到大批捐赠物品,可是有些被小孩子摔坏了,有些转到了别的地方。谁知道呢?”
  我的心,一点点下沉,又一点点回复原位。
  我苦笑了:是啊,那些久远的物与人,在时光的河里,只一闪,就看不到了。那么,那个小心翼翼将礼物塞进课桌,说“生日快乐”的少年呢?那个曾手托水晶小房子,任幸福填满心底的女孩子呢?他们到哪里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始终没有说话。
  身后的摄像拍我肩:“陶滢,这么沉默啊?想什么呢?”
  我冲他笑笑,说:“在想我的少年时代呢。”
  他颇文艺腔地打趣:“少年不识愁滋味。”
  我笑。却想起另外一句: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是暗红色妖娆的字句,缠绵悱恻,只是无关爱情。
  因为这阕《虞美人》,后几句是这样: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说的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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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继续写《青鸟飞去来》了,结构调整比较大,人物也发生了变化。
原来已经有7万字,这次删删改改添添,不知道最后会变成多少。
同时修改《左手》四稿,呼呼,偶真是勤快得很啊,呵呵~~
16-1
  再见郑扬的时候是在校园里的篮球场边——因为电台到艺术学院做一期关于大学生择业的节目,郑扬一本正经地坐在石凳上采访嘉宾。春天的风里,好看的男生穿着白色的衬衣,干净、挺括而精神。节目结束后,他与嘉宾一一握手表示感谢。我站在不远处,悄悄地注视。
  正想打招呼的时候,郑扬转过头来,恰巧看到我。
  他挥挥手,笑容明朗单纯。
  仍然是像阳光一样的男孩子。在进入大学之后,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沉默少年,而是周身阳光的一个男孩子,带着光芒四射的自信,站在你面前。
  他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身后仍追随着女生关注好奇的视线。
  还是那样温和的笑:“好久不见了,丫头,忙什么呢?”
  我故作认真地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呀。”
  “啊?哈哈,别矫情了,被男生追得四处躲藏吧?”他笑咪咪的。
  “哪里有,倒是你桃花运很旺呀。”我扁扁嘴。
  “是吗,你都不肯做我女朋友,桃花在哪儿呢?”他故意东张西望。
  突然心底有细微触动——郑扬你就不能正经点?再不是当初了啊。
  “怎么不说话,丫头?”他弯下腰,认真看我的眼:“哎,不高兴?”
  “没有。”
  “那怎么不说话,都不像你了。”
  “谁像你那么老不正经,就不能好好说话,你现在好歹也是有妇之夫,怎么还这么口无遮拦的,”我瞪他一眼:“女孩子都是小心眼的,小心惹祸上身。”
  他愣一下,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你们在这里呀,晚上一起吃饭吧。”林卡走过来,笑靥如花。
  我快速摇摇头:“我晚上约了婉婷。”
  “哦,”林卡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啊。”
  我也点点头,笑着挥挥手,先转身走开。走远了回头看,他们并肩往校门口走,帅气的男生和漂亮的女生,是夕阳下好看的图画。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永恒而纯粹的男女友谊。
  因为总有一天,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爱情与家庭,会有那么多的顾忌与介意。最美好的友谊是青春年少时生动的记忆,却未必可以成为终生相伴的追随。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幸福——爸爸说妈妈是他寻觅已久的另一半圆,他们因为凑成了一个整圆而恒久幸福,那么,我的那一半圆,又在什么地方?
  都不可以告诉别人:那个在节目里谈爱情、谈亲情、谈友情的陶滢,其实依然孤单。
  
  周末,我又去了行知学校。
  进门的时候看见段筱琳抱着一大堆舞蹈服往练功房里走,我几步追上去帮忙,她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我。许是默契得久了,不用她说话,我已经自动自发说“不客气”。她笑,拖着我看她排练。
  偌大练功房里,辅导老师不断随音乐做着手势,筱琳像轻盈的鸟儿一样,跳跃、旋转,额前的几绺碎发飘起来,美好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孩子们似乎都很喜欢你。”我正看得入神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说话声。
  我转头,看见行知学校的沈校长站在我身边,也注视着段筱琳流畅的舞姿。沈校长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戴副眼镜,目光寂静安宁。他是个很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曾听人说他有一个很富有的家庭,父亲去世前给他留下庞大的产业和一份慈善基金。那年他不过硕士毕业,一边打理祖业一边招募志愿者加入到基金运营的过程中。五年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在自己的事业最如日中天的时候毅然启用职业经理人,由自己的夫人担任集团董事长,而他一心一意创办行知学校,出任校长。
  那时候,很多人都说他是在做秀。可是他不解释,远远地避开媒体的涡流,努力从自己曾经习惯了的圈子里抽身而退。
  或许是职业习惯使然,我突然很想问他一个问题:“沈校长,恕我冒昧,很多富人或者名人都或多或少参与一些慈善事业,可能有些人确实是炒作的需要,有些人是善良的驱动,那您呢,您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精力在行知学校上?”
  他深深看我一眼,微微笑:“你是在采访么?”
  我也笑了:“或许,沈校长愿意和我们一起分享您的青春故事?”16-2
  我的离开是这一季最大的新闻。
  外界有关于这件事情的各种传说版本,其中比较普及的有两种,一种是说我犯了错被“贬入冷宫”,另一种是说我被某某领导的亲戚排挤,所以只能拱手让出好节目的主持权。
  一时间很多人的目光充满同情与怜悯,当然也有幸灾乐祸,这些都在我的想象之内。
  只是,没有想到的也很多。
  在得知我属于“主动放弃”的消息后,环绕于我身边的同情怜悯、幸灾乐祸就变成了众口一词的质疑:陶滢主动放弃?她为什么肯这么善良?真高尚还是假高尚?
  我无言了——善良需要理由么?或者高尚已经不值得被信任?
  终于想起来Adrian引用的那句白居易的话: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
  那段日子多亏有朋友陪我度过。
  郑扬一个人包揽了几乎全部前期工作,只为让林卡挤出时间陪伴我;岳哲时常在栏目组里给我很多帮助,下班后陪我吃饭,告诉我“坚持下去,清者自清”;还有夏婉婷,不说话,只是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告诉我“我和同学们都很喜欢你,我们永远支持你”……
  而深夜,是Adrian陪我聊天。
  ——《青春纪事》里再也看不到你,还是很怀念的。
  离开那里,我居然也有很多很多的舍不得。本来以为不会这么伤感的。
  小姑娘,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都很复杂,只有我们坚持自己干净的内心,才能获得真正的宁静。
  不过,在《彩虹桥》的日子很充实,因为发现很多自己的不足,学习本身原来也是有趣的过程。
  是啊,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只要自己觉得充实快乐,别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对了,想过考研吗?
  没想过,似乎早得很。
  馅饼当然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机会只青睐有准备的人。
  读研做的是理论研究吧,听上去艰深而不实用的样子。
  我想,读研不只是学习更深的专业知识,更重要的在于培养学习习惯和学习技能,当然还有思维方式。
  可是播音主持专业的硕士点太少了。
  或许可以试试相关专业啊,编导或者媒体管理什么的。
  跨专业啊?
  跨专业有什么不好?多学点知识,可以不要被人当花瓶。
  怎么听上去你这么专业?你学什么的?
  我的一位朋友在中国传媒大学读传播学博士,常常聊起这些。如果你有兴趣,我帮你收集资料吧。
  谢谢你哦。
  干吗突然这么客气。
  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你。
  好家伙,还“报答”呢,赴汤蹈火吗?
  呵呵,也不是不可以啊。
  ……
  凌晨一点,我们下线。
  我从来没有对Adrian表达感激,可是我的内心知道,有这样一个朋友在我身边,在任何我需要支持与鼓励的时候,他都在。
  然而好在,通过大家的努力,夏天到来的时候,《彩虹桥》的收视率进入一个平稳期。
  这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我们这档本来清淡的新栏目有了自己的固定收视群,开始步入良性运转的轨道;可是又不是好消息,因为随着节目名气的增大,各式各样的互动活动和慈善募捐、义工报名都挤在暑期开展,栏目组里的每个人都调动了全部积极性在各个活动场地里跑来跑去,硬是打出一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形象来。到最后连暑假都没得休,和亲人的联系只能依赖打电话。
  外婆的耳朵越来越背了,常常是我冲电话话筒大声喊,却反而把她的脑子喊乱,然而声音小了她又听不见。
  三年,外婆似乎一下子老下去了。
  上一次回家是过年,外婆从腊月二十八就站在院子门口等,等她的小桃。等一天,没有等到。
  第二天气温骤降,她就回到屋里,搬把椅子坐到窗前,眼睛盯着院门口。又等一天,却还没有等到。
  第三天,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开始包饺子,她也包。终于在饺子出锅前的刹那,看见她的宝贝小桃推开家门,冲她笑。
  她老得飞快,然而我却无法告诉她,即便是大年三十的上午,我们还在为栏目的春节特别节目做最后的剪辑与审订,属于我的配音部分也在忙着做后期合成与处理。
  然而好在,节目在春节期间顺利播出,全院的邻居都陆续来我家表示最真诚的祝福:
  “小桃好漂亮哦,女大十八变啦。”
  “电视上的小桃真是口齿伶俐,出息了,了不起呀。”
  “要我们家小盛也跟你学好不好?小盛,过来,叫姐姐好。”
  ……
  外婆高兴得合不拢嘴。
  只有丁爷爷说:“小桃,吃了不少苦吧?”
  他的声音温和,眼神慈祥。我的鼻子一酸,险些有泪涌出来。
  可是,我早已不是那个软弱的、爱哭的小桃了。
  我的酸楚是因为:我那么努力,不过是希望我的家人以我为荣,可是,当我拥有了这一切,却和外婆拉远了距离。
  只有我自己知道,现在,我多想陪在她身边。
  暑假里,平日里便不是很热闹的艺术学院越发冷清,只有我和林卡因为工作的缘故要留在学生公寓里相依为命。
  因为有本地“土著”的优势,郑扬常常回学校,然后贿赂了公寓一楼的守门阿姨跑到三楼上来。每当空旷的楼梯上响起男生的脚步声时,我和林卡往往会相视一笑,提前一步把寝室门打开。郑扬也不会空着手,每次总是拎两只西瓜,看我和林卡欢天喜地拿去冲洗,又一劈两半,用勺子舀一大块,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郑扬说:“你们两个就好像两头心满意足的猫。”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仍然有抑制不住的宠,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会有浅浅错觉:郑扬,仍是以前的那个郑扬啊。是那个拉告诉我不要担心、不要害怕的少年,是那个为我点亮18支生日蜡烛的少年,是那个和我一起朗诵《四月的纪念》的少年……
  可是只一瞬,我抬头,知道这不过是错觉。
  只需一瞬,我用余光也可以看见:林卡舀一勺西瓜举到郑扬面前。郑扬摆摆手说“我不吃”,然后一伸手,那么自然而随意地抹掉林卡颊边一颗西瓜籽。
  空气中都一同染满了西瓜甜蜜的味道。
  我低下头舀西瓜,却把目光落在自己举着勺子的左手上。
  仍然是左手啊。
  似乎还是记得那个好看的男孩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陶滢,你的左手边要么不能坐人,要么就要坐一个甘心一辈子捡筷子的人。
  他叫张怿。他是一棵挺拔的小白桦,曾在我16岁那年给了我最美好的关怀,也曾给了我最刻骨的伤害。
  可是,时光那么远,远到我忘记了伤害,只记下那些温暖美好的瞬间。因为,倘若不是成长,便意识不到那年那月的幼稚。
  我早已原谅他。只可惜,他躲闪着,不肯出现在我面前。
  他大声笑出来,然后说:“我夫人名叫段雅琪。”
  我愣一下,稍稍有点茫然。
  他的目光静静地看着练功房里旋转的身影:“筱琳,是我的女儿。”
  我的心脏猛地被撞击一下。
  我有些怔住地看着正随老师的手势认真练习的女孩子,她额上的汗珠滴下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细碎的光线,似乎可以反射出太阳的光芒。
  隐隐,听到沈校长的声音:“我和夫人说好的,如果有女儿,就随她姓,如果有儿子,就随我姓。作为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琳琳出生的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谁也没想到,琳琳五岁那年,一场大病使她的耳膜发生病变,后来,十聋九哑,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琳琳了。”
  “是我们对不起她,我们都太忙了,等到我们发现她生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轻轻叹口气:“也是从那天起,我突然发现,事业再成功,最爱的人却因此而受到伤害,那我们拥有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喜欢面对媒体,就是因为我不希望琳琳的故事曝光在媒体面前。这辈子,她如果要站在镁光灯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凭借自己的力量,让自己的舞蹈被世人认可,”他的声音柔和沉稳:“虽然她听不到,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和她的妈妈一直在很努力地想让她知道,只要有希望,只要肯努力,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对于一个懒惰的人来说,耳朵或是嘴巴并没有多么高贵的价值;对于一个执著乐观的人而言,即便失去声音,世界仍然是悦耳动听的。”
  我被这番话深深地震撼了。
  我突然想起岳哲提过的《彩虹桥》,下意识问:“筱琳看电视么?”
  他有点惊讶地看着我:“当然看,不然怎么会认识你?”
  “适合她看的节目多么?”
  “怎么可能多呢,”他苦笑:“教育频道倒是有手语新闻,可是杯水车薪。”
  顿一顿,他补充:“我们正在考虑要不要多请几位手语老师,上课时给电视节目配手语,让孩子们也随时了解外面世界的变化。”
  “说到慈善存在作秀的情况,”他的话锋一转,“我承认确实有这种可能,可是我想说的是,作为一个残疾女孩的父亲,我觉得结果比动机更重要。因为就算是做秀,肯用慈善而不是绯闻或者丑闻什么的来做,这本身就是值得尊敬的。”
  我不由自主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回到学校,根据我平时在行知学校收集到的信息,用了整个晚上的时间做出一份节目策划书,虽然明知道很幼稚、很不专业,可还是在三天后递给了李主任,他看见策划书的刹那很惊讶,瞪着我看了三秒钟,问:“你不后悔?”
  我摇头。
  他神情恳切:“陶滢,你不过是个大学在读的本科生,你应该知道《青春纪事》这个平台多么宝贵。教育频道的收视率比较低,这个恐怕不需要我多说吧。”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主任,我妹妹,她是个残疾人。”
  主任愣住了,只这一句便够了。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布满了夏婉婷、段筱琳,还有很多行知学校的孩子们的笑容。
  我始终记得不久之前我选择成为一名主持人时的初衷:为别人带来欢乐,而我将从中获得欢乐。
  一个健康人,他们已经拥有太多欢乐的理由与机会。可是一个残疾人,他们的世界或许只有方寸天空,电视、广播、网络就是他们与外界交流的平台。他们要想战胜自己,首先需要有人告诉他们——你能够,你可以,你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
  而我,就想做到这些,或许,也只能做到这些。
  三天后,生活频道顾主任找我谈话,说着说着就叹气:“陶滢,其实你也知道,如果我们执意不放,你也走不成。因为你和省台签约5年,这5年里你辞职就算违约,不辞职就要服从分配。可是我还是决定放你走了。”
  他顿一顿,郑重地看着我:“我看了你的策划书,虽然从栏目的角度来说,这份策划书很稚嫩,可行性不是特别大,但是却让我们看到你的热情和善良。陶滢,你还年轻,未来可能有很多风雨是在你的承受能力之外,甚至因为你的善良和热情,在别人已经功成名就的时候你却还只能默默无闻,那么你要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心灵的富足比某些昙花一现的荣耀更恒久、更宝贵,所以,选择了,就不必后悔。”
  我愣一下,看着主任的眼睛,点点头。
  转身出门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的眼眶有微微的湿。
  一周后,我到教育频道报道,正式成为《彩虹桥》的主持人,夏婉婷成为我的手语搭档。
17-1
  夏薇薇与岳哲终于进入状态,这期间消耗掉我10张赠票。
  当事人却没有应有的感激表情,反倒对我说“世界和平,人人有责”,渐渐讨票上了瘾。
  “夏薇薇喜欢看吗?”我还是有点怀疑岳哲的意图。
  “没说不喜欢啊。”他那副样子好像我给他票是天经地义一样。
  我真是越来越不相信他了:“是你自己喜欢吧?”
  “我喜欢和美女一起看,至于看什么无所谓,”岳哲三句话就暴露本质,看我十分不屑的表情,才换一副学生会主席的义正辞严给我看:“我在追求夏薇薇,你看不出来吗?”
  我终于笑出声:“师兄,浪子回头金不换,做师妹的怎能不支持?”
  怎么能够不支持——何况还是夏婉婷的姐姐、我的旧日同窗夏薇薇?
  “可是,你喜欢夏薇薇什么呢?”我还是有点好奇。
  岳哲微微笑笑:“心地其实蛮好,可是眼睛里常常有很忧郁的东西,这样的女孩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
  他想了想,又补充:“有一次下乡义演回来,她在长途车上睡着了,睡着睡着就在梦里开始掉眼泪,当时我坐在她旁边,觉得很难过。”
  岳哲的表情真诚而坦然。
  我稍稍有些吃惊——掉眼泪?那个是夏薇薇么?
  依稀又想起了田佳佳的话:她对妹妹实际上是关心的,可是因为一些不甘心的因素而选择了敌对,或许只是下意识,可是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或许我们本质上真的都是孤独的人,所以都习惯了把自己包在厚厚的壳里不撒手。
  但不管怎么说,从那以后,见到岳哲的时候就可以常常看见夏薇薇。又过了一段时间,岳哲与夏薇薇恋爱的消息就飞遍了全校。
  很多很多人掉下巴——是金牌司仪岳哲么?那么夏薇薇又是谁?
  直到看见了,很多人就在背后嘟哝:“也不漂亮啊!”
  是不漂亮啊。可是爱情这个事,哪里有常理可以讲?
  倒是从夏薇薇的爱情里,我和夏婉婷成为最直接的受益人:偶尔可以在盥洗室里遇见洗衣服的夏薇薇,人少的时候,她甚至会问我一点关于夏婉婷的情况;夏婉婷的眼睛里干脆盛满了殷殷的小喜悦,并且相当热切地告诉我:“今天我姐姐带我去琴房教我唱歌,她给我弹钢琴啦!”
  她紧紧攥住我的手,忙着比划:“虽然我听不到,可是我知道她一定弹得很好呢!”
  然后小女孩在我面前愉快地转圈:“姐姐还给我买了新衣服,看!”
  是白毛衣、格子裙,可爱乖巧的小女生形象。
  “姐姐说——让我谢谢你。”小姑娘微笑着伸出手,“告诉”我。
  那一瞬间,空气似乎停滞了。
  “姐姐说——让我谢谢你。”她重复。我却在女孩子干净的目光里睁大眼,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吹乱了我手中的书页。洁白的书页如羽毛般翻飞,柔软地裹住我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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