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渗透

_3 肖锚(当代)
“拨他奶奶个腿?一会说日本封锁得紧,物资运不过来;一会又说先欠着,让弟兄们自己去筹。妈妈的,这又不是咱军统的地盘,你叫我上哪整钱去?幸亏大家集资开了这间铺子,要不然,早就都投胎转世去了。”
刚一见到陈明时,许忠义就注意到了他袜子上的补丁。看来外勤清苦这一说,果然不是危言耸听。
“老大!那现在……你还打算等重庆的款子么?不知你想没想过,总部能一下给你全额补齐么?”
“嗨!哪有这好事儿?大小官员一过手,能有三成落在咱弟兄手里,那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可眼下就有一个法儿,准保比上头补贴要赚得实惠。”
“嗯?”谁都没心思喝酒了,撂下碗,一同瞧向许忠义。
“兄弟,你快说!”陈明等得心急,夹着香烟的手,都开始“簌簌”颤抖了。穷怕了,真是穷怕了,国军要再不来,这些人、这身打扮,如果出门冒充八路军,估计都会有人相信。
“想赚钱,大家就得齐心协力。谁要不想干,可以!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许忠义这话说得很干脆,但话里话外也露出另外一层意思:这笔买卖肯定要有风险,干不干随你们。
“兄弟你放心,只要我同意了,这些弟兄肯定没二话。”
“那好……”话已说到这地步,许忠义也就不再坚持,“我进沈阳的时候,曾路过一座仓库,那里进出的全是棉布,正是市面上最紧俏的物资。”
“你说的……是不是塔湾的五八一仓库?”陈明皱了皱眉。
“没错!”
“可那里有老毛子把守啊?”
“嗨!我说老大呀!你怎就没注意我给你的情报呢?”一口烧酒焖下肚,许忠义抹抹嘴巴,“不是跟你说了吗?这老毛子在东北待不久啦?等咱国军一到,他们就得乖乖滚蛋,要不然,美国盟友也不答应啊?”
这话说得在理,可陈明就想知道许忠义打算怎么干?
“这批物资咱要不拿,那就白白便宜共产党了。对不对?老毛子和共产党是什么关系?再说了,那可是一大批布啊!如果咱把它搞到手,转手这么一卖,那钞票可就全是咱的啦?就算国军开进沈阳,上头有人下来查,可咱也有话说呀?你们不是叫咱自己筹款吗?对不对,咱自己筹款这犯哪家王法了?”
甭说,这方法理论上还是可行的,问题是,守仓库的苏联红军该怎么办?
“老毛子最喜欢什么?喝酒嘛!几坛子烧锅下去,叫他把爹妈找来陪你打麻将,这都没二话可说!怎么样?路子我都替你们想好了,干不干请随意。”
大家“吧嗒吧嗒”嘴,眼睛里开始冒火了。
一筷子敲在闷头喝酒的狗皮帽子头上,陈明火上房似地喊道:“二鬼子,你悠着点喝!多省点酒送给老毛子!”
“老大!再让我喝一口!就一口!”
“放屁!”一把卡住他脖子,眼珠通红的陈明,疯了一般来回推搡着,“多一口酒,就能多灌倒一个老毛子!你小子这是败家呀!赶紧把喝进去的酒,全给老子吐出来!”
疯了,全都疯了。一听说能来钱,这帮兄弟立刻搂成一团,连笑声都快没有人动静了。
“哎哎哎!冷静!冷静!”敲敲桌子,趁他们还未彻底失去理智,许忠义赶紧补充下文,“我说,外勤有你们这么干的吗?啊?行动之前,这怎么也得先弄清行情吧?钱还没到手呢,你们瞎乐呵个啥?”
“唰!”气氛一下子冷清下来。大家是该拥抱的拥抱,该咧嘴的咧嘴,只是光张嘴,彻底没声响了。
“你们就不能听许老弟把话说完?啊?做人不能这么没深沉,涵养!涵养!”手下这么不长脸,老陈有些坐不住了,他瞥瞥许忠义又道,“老弟,你就说吧,这事儿该怎么干?”
“派人摸清他们的岗哨,几点交接班,一班几个人,这都得弄明白。还有,必须在兄弟里找个会说俄语的。”
一听这话,又全都泄气了。俄语?有些人连中国话都说得颠三倒四呢?你还让他讲俄语?
“没办法了,我来吧!”掸掸衣袖,许忠义无奈地摇摇头。
“老弟,你会说俄语?”
“是啊?大学期间我修了四门外语,其中就包括俄语。”
“咝……”倒吸一口凉气,陈明心说这可真是个人才。也不知道重庆那帮官僚,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像这等人才,竟然会派他去做卧底?
既然有人会说老毛子话,那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还要找几个能喝的,一坛子下去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趁早靠边稍齐去。另外就是装卸工和大车,咱是能装多少装多少,在咱自家的地头上,谁也甭跟谁客气。”
干掉老毛子,这容易引起外交问题。可把他们灌醉了,嗯!用共产党的话说,这是人民内部的矛盾问题。
权衡一下利弊之后,陈明点点头,果断地说道:“好!就这么干了!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豁出去了,把库存的烧酒全给老子带上,灌他个狗娘养的!”
眼前这两位一唱一和,听得众手下是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中什么邪了,在花花绿绿的钞票面前,这两个老同学怎么瞧,怎么都像俩儿土匪。
第二天上午,出去摸底的兄弟回来了,哆哆嗦嗦,看来是冻得够呛。不过这点小事在那强烈的发财欲望面前,根本是不值一提的。一边烤火,他一边向陈、许二人汇报着情况。
“都查清楚了,五八一仓库的老毛子是三班倒,每四个小时换一次班。兵力大约在一个连左右。”
“还有吗?”陈明觉得这情报太肤浅,没有体现出军统外勤那良好的个人素质。
“弟兄们进不去,也说不明白,所以就只能远远看着。”
没有十足的把握,陈明是不会轻易动手的,因此他面露难色有些犹豫不决。
“他们把货物运到哪?”许忠义追问道,“负责装卸的有没有中国人?”
“在大东的被服厂卸货,那些装卸工都是中国人。”
“好,这咱就有办法了。”看看陈明,许忠义微微一笑,“被服厂总不会是戒备森严吧?咱先去哪儿等他,卸完货,就求老毛子司机办点私事。然后再借他的身份做掩护,混进五八一。”
想发横财就得冒险,关键是,这个险究竟冒得值不值?“为安全起见,许老弟,我认为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嗯?您打算收手?”许忠义心里一紧。
“收手?那不便宜老毛子了吗?让他们把抢来的东西运回俄国,这你甘心么?”喘口粗气,陈明强压怒火又道,“所以,咱怎么都得给他找点麻烦不是?哪怕在他车胎上扎个眼。”
“那老大您想怎么办?”
“我认为想要成功,就得再整点万全之策。”点点桌面,陈明那老狐狸的本色,在此刻暴露得一览无遗,“人生离不开‘酒、色、财、气’这四个字,当然了,叫老毛子‘生气’咱得不偿失,不如在‘酒、色、财’上多做点文章。”
酒是上好的烧锅,这对开饭店的来说,根本没多大问题。为以防万一,负责研制器械的特务,还提纯了一大桶工业酒精来备用。
可色呢?
“北市场有的是妓女,多找几个漂亮的,我就不信他老毛子都是太监?”陈明这招也够损的,北市场虽说妓女多,可杨梅大疮也多。估计要不了几年,社会主义的苏联,就要全国上下一片“红”了。
为了阴老毛子一把,陈明算彻底豁出去了,把菜馆账面上所有的钱,全部从钱柜中提了出来。“我就不信他老毛子是神,都能在这极度诱惑下不动心?妈了个巴子的!他从东北连偷带抢弄到的钱,都给老子乖乖花在医药费上吧!”
第15章
老陈是摆明了要给老毛子制造一起“生化危机”。许忠义有心想劝他注意点“后果”,可瞧瞧他那被“酒色财气”薰红的眼睛,一害怕,又把挤到嘴边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老陈手下的特务可不是吹出来的,在沈阳混了多年,地界人头混得比自家炕头还熟。出去转了没多久,便拉来大大小小一百多个掩门子的暗娼。不过这招来的妓女也有说道,没病不漂亮的不要,有病能看出来的也不要。结果一来去,最后还剩下十几个清纯可人的大姑娘。
“就她们了!”老陈一拍大腿,把人员定下来了,“再找些行头给她们换上,记住了,千万别让人看出她们是婊子!”
这国民党办起事,是要多荒唐有多荒唐。一排整整齐齐的“大姑娘”,有的穿学生装,有的是“银行职员”、“军人”……瞧得在一旁检验成果的许忠义,连嘴都快合不上。
“你看看,像许老弟这等斯文人,现在也方寸大乱了不是?呵呵!我就不信老毛子,他在这节骨眼上也能扛得住?”陈明在一旁窃笑道。
许忠义彻底无话可说了。他本想用“酒精”来解决问题,可让陈明这么一引申,形势就变得更加复杂化了。
“不知以后见了自己的同志,眼前这一切该怎么解释呢?”许忠义有些发愁了。事先怎么也没料到国民党这迫切发财的决心,居然是如此的恐怖?临来前组织给他设计的方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看来是连半点谱都靠不上了。
“这咋还整出妓女了?”许忠义的眉毛苦成了八字形,“同志们要是见到这些女人,那得怎么想?”
怎么想都已是次要的了,关键是现在的局面,他根本就左右不了。但没想到接下来,还会有更离谱的。
晚11点,一行人在被服厂灌醉苏军司机后,打着“送人回家”的旗号,连人带车开进了五八一仓库。进门的时候,苏军值班人员并没有难为他们,因为这些抗联出身的“老毛子”,此前就接到了上级的“命令”。所以收到特务们的“孝敬”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们全都统统放行。
可到了卫戍值班室,一切就开始走样了。
“这老毛子怎么都是女的?”指指过来询问的苏联女兵,陈明惊愕得直卡巴眼睛,“那咱这一车的姑娘……该孝敬谁呀?”
“自己留着用吧!”许忠义也没好气,从他一上车,这些“学生”、“军人”、“职员”就不断地骚扰他。具可靠统计,摸他前胸后背的手,在高峰期间可达六双之多。弄得文质彬彬的许忠义,恨不得能直接跳车逃跑。
“注意涵养!涵养!”许忠义实在是受不了,苦苦哀求道,“这有那么多男人不去搞,你们干嘛非冲我来?去去去!老子对女人没兴趣!”此言一出,众人是哄堂大笑。
丢人丢掉家了,瞧瞧那些弟兄们的古怪眼神,许忠义恨不得把陈明给生吞活剥。
“许老弟呀!现在该咋办?”陈明无计可施了,“你说那些派出去摸底的,啊?怎么连男女都分不清?”
其实在这个事情上,也怪不得旁人,这是苏军驻沈阳司令部的临时决议,小特们哪会知道?
“要不……还是我们这些男人上吧?”贪婪地啃啃手指头,一个小特务建议道,“昨天我刚刚洗过澡…….”
“滚!”许忠义也没客气,“亲热怎么说,你能跟她们表达清楚吗?”
“哦……”
眼瞅计划就要泡汤了,陈明急得是两眼瓦蓝。“许老弟啊!许老弟啊!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行行行!你们先一边待着去,我来!”迎向苏军女兵的一瞬间,许忠义竖起手指摆了摆,“顺便再让你们瞧瞧,这真正的老爷们该怎么做?”
展开双臂走上前,打过招呼后,许忠义和那些女兵们“咔咔咔”一通搂。在场的国民党特务和妓女们,谁曾见过这阵势?一个个是大眼瞪小眼,小眼又瞄上了绿豆眼。
“老大,你说许先生……这算没接触过女人吗?”小特务又啃起了手指头。
“是啊……可刚才……我怎就觉得他还是雏儿呢?”
“呸!一群狐狸精!”瞧瞧那英姿飒爽的苏联女兵,有个妓女心里不平衡了,手帕在鼻子上一捂,闭上眼睛骂了句“骚货,不正经”。
“哎哎哎?你说谁呢?”陈明一听就来气了,指着那妓女喝道,“这叫礼节,礼节你懂不懂?嗨!跟你说了也白费,都给我站好喽!谁叫你们把大腿露出来啦?啊?妈个巴子的,刚刚买的新棉袍,咋一穿在你们身上就开衩了?”
就在这时,许忠义和一名女军官谈笑风生地走过来,并用俄语向她介绍陈明说:“这是前来劳军的陈先生。”
女军官大大方方地拥过来,弄得老陈一哆嗦,三魂差点没丢了七魄。“这是怎个意思?”陈明有点扛不住,用求救的眼神望向许忠义。
“你好!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苏联女军官用生硬的汉语问候着,顺便又在陈明脸庞轻轻一吻,“中苏友谊万岁!”
“哦……万岁……万岁……”
好不容易捱到寒暄结束,陈明几乎快要虚脱了。他紧跟在许忠义身后,死拽着他衣襟不放,乖巧得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我说老大,你能不能拿出点党国军人的气势?瞧瞧你现在这模样,成啥了?也不怕在弟兄们面前丢脸?”说着,又回身看看陈明身后的弟兄。突然脸色一黯,他赶紧点着自己胸口,坚决果断地说了句,“对不起老大,我说错了,现在把刚才那句话收回……”
许忠义没有看到其他特务脸上的表情,也不用再看了,眼睛扫过他们的脚掌后,形式就已经很明显了——全都是八字脚开外,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我说老大呀?再咋说,你们也都是见过世面的,给党国留点脸面行不行?这可是外交场合啊?”
“不行啊兄弟……哥哥这腿脚发软啊……”
“不是……你咋这样呢?它至于吗?”
“兄弟你是不知道哇!哥儿几个都是有家小的人,这要传出去被媳妇听见,哥敢跟你保证,下半辈子可就惨了……”
妈妈的,原来是一群惧内的软骨头?摇着头,许忠义有点哭笑不得:“就算嫂夫人管得严,可她现在没来吧?啊?你还怕她在兄弟们里安插眼线?”
“绝世聪明啊兄弟!”一挑大拇指,陈明对他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你咋知道我家里的安插眼线了?我跟你说哈,哥在沈阳这些年,每天就做两件事:防范万恶的小日本,找出隐藏在内部的娘们儿眼线!”
简直无语了。倘若旁边没有国际友人,许忠义真想好好大哭一场。怪不得抗战爆发后,军统在沈阳就一直打不开局面,瞧瞧眼前这帮窝囊废,不就一目了然了?
“哥!嫂子也是干咱这行儿的?”老许拖了哭腔问道。
“没错,青浦班出来的,资格比我还老。”
“那上峰给她的任务,不是总天天盯着你吧?”
“那当然,盯着我是副业,也就是没事练练手。”说到此处,陈明的底气似乎又足了些。他挺挺腰板,慷慨激昂地解释道,“知道不?这是夫妻间的情分,一千年坐船修来的,要不人家盯你干嘛?嗨!像你们这些没讨老婆的光棍,说了也白说!说了也不懂!”
男人有这么当的吗?许忠义愤愤想道。
尽然对方全部换上了女兵,那这些请来的妓女也就格外显眼了。
“老大,现在打发她们回去,这恐怕有点不妥当……”一个特务趴在陈明耳边提醒,“咱还没给她们算钱呢,这万一要是闹起来,恐怕……恐怕……”
“妈个巴子的,你咋不早说!”陈明感觉自己的血压是“噌噌”往上升,“连婊子的帐你们都欠,亏你们还自称是男人?”
小特务赶紧低头、闭嘴。
幸好老许脑子灵光,他低头想了想,便对女兵解释说,那些妓女是他请来的“歌舞团”,准备给劳苦功高的苏联红军们,进行一场慰问表演。于是,本来应该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打劫计划,结果一着不慎,反倒演变成了“群众联欢”。
“我告诉你们说!”将妓女们悄悄叫到一边,陈明不得不连哄带吓对她们进行着“战前动员”,“表演的时候,你们得庄重点。现在是个什么形式?中苏友好联欢会,联欢联欢,你们代表的可是国家啊?对不对?像那个那个……哦!小翠红,哎哎哎!就说你呢!总看别人干啥?”点点溜号的妓女,将她瞄向男人的脸庞扳过来,陈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长官训话你得注意听讲,是不是?干你这行儿的不听话,哪行啊?它能有生意吗?记住了,你往常哼哼的‘一呀摸,二呀摸’啥的,今晚就不要唱了。还有什么‘桃花江是美人窝, 你比那旁人美得多’,这都不要唱了,多注意形象,多注意涵养。啊!涵养!”
“长官,那我不会唱了。”一噘嘴,小翠红生气了,“不是说好了请我们陪客吗?怎么越整越复杂?想听文雅的,那你去找大学生好了。”
陈明心里是有苦说不出,不说还难受。
“那蹦蹦戏你们总该会吧?”许忠义赶紧插嘴替大哥解围,“略过那些黄段了,只要不涉及下半身,尺度由你们自己把握。”
“哦!那这个还成。”翠红看看白花花的银元,也就没再坚持。
“夭寿啊!”抹抹头上的汗,陈明那紧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唉!你说这年头,想赚点钱它咋就那么难?”
第16章
既然变成了“联欢会”,那就要有联欢会的气氛。让妓女们表演团体舞这恐怕有点困难,因为她们早已习惯了单打独斗的工作作风。可你什么都不演,这也不是办法,总不能让大家坐在一起相面吧?
“先叫老毛子跳舞,我去编排。”关键时刻,还是许忠义发挥出高人一等的超强组织能力,他把特务召集在一起,不假思索地问了句,“谁会唱落子?”
“唰!”一个特务举手。
“哪一折?”
“人面桃花!”
“行!你赶紧去找个姑娘练练,演不好扣工钱!”未等特务反驳,他马上又问,“会唱国戏的举手!”
特务们大眼瞪小眼。
“不许左顾右盼!想从这活着出去就给我老实交待!”
“唰!”又有一个人举手。
“擅长哪一行?青衣、花旦还是老生?”
“老生!”
“行,你赶紧下去准备!”
最后一统计,临时组建的“表演团”,总算七拼八凑整出了一台戏。先不说是否专业,能图个乐呵就行。
舞台道具是没有了,幸好还有酒,烧酒就是最好的进攻性武器。几个什么都不会的二百五特务,只好乖乖去陪酒了。许忠义给他们的指令是:不管你有多大量,只要还有口气,那就给我往下灌!
晚会在午夜时分准时举行。先是“老大姐”出来跳舞,随着手风琴响起,几个漂亮的俄罗斯姑娘跳起了头巾舞。这种舞蹈在中国实属罕见,一帮大小特务平时哪见过这个,当即就看得目瞪口呆躁动不止。
“老毛子真是太疯狂了,”小特务使劲嘬着手指,啧啧称奇,“这要是娶回家去……我地乖乖!”
这小特务叫“棒槌”,由于家穷,吃不起糖,所以打小就喜欢把指头含在嘴里舔来舔去。结果一不留神落成了毛病,长大了也改不掉,就连他的儿子也跟他是一个毛病。
棒槌吃不起糖,所以他对糖果就有一种特殊的嗜好。别人是一边看节目一边叫好,可他呢?叫好只是个掩护,目的是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趁机把糖果往怀里揣,而且是使劲地揣,玩命地揣,能揣多少揣多少。
“棒槌!你妈个巴子的,就不能有点深沉?”狠狠瞪他一眼,陈明又小心翼翼看看左右,“党国的脸,全叫你给丢尽了!”也没功夫跟他废话,一把扯到暗处,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他的“武装”后,陈明是上下其手一通摸。
“哎哎哎!长官,长官!您手下积德!积德!”
“你个狗日的!连裤档都不放过?”伸进棒槌的裤头搅了搅,结果,搂出了一大把高级糖果。“丢人哪!丢人哪!”点点棒槌的鼻子,陈明恨得都快吐血了,“你还像是个党员吗?啊?党训你都背到狗肚子里去啦?行!你不仁那我也不义,回去后把先总理遗训给我抄上一百遍!”
“啊?”
“啊什么啊?不写完,你就甭打算分到一毛钱!”
“是……”
随着气氛的活跃,一开始的隔阂也渐渐解除了。一些特务开始频频劝酒,大碗大碗的白酒,被“热情洋溢”地送交到苏联女兵手中
“哈拉笑!”除了这一句,特务们也不会说别的。但对方好像挺识趣,一面碰杯,一面兴致勃勃地欣赏起中国节目。
都说老毛子能喝,可谁也没想到,老毛子女人更能喝。一碗接一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吓得负责敬酒的特务,连眼睛都直了。
“乖乖!这还是人吗?”准备回敬的特务,捧着酒碗,不停地打起哆嗦。
“给我喝!往死了喝!千万别犹豫,大不了两腿一蹬该上哪上哪去!”许忠义偷偷一拽特务的衣摆,“兄弟啊,咱这里面数你最能喝,往后是荣华富贵,还是吃糠咽菜,现在可全靠你啦?”
“不行啊!”特务哭丧着脸,小声嘀咕道,“我怕呀!怕得要死啊!”
“你个熊玩意,咋这么不听话?”陈明不耐烦了,拧着他屁股呵斥道,“平时总吹自己两斤白酒轻飘飘,今天怎么坐蜡啦?啊?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命令你懂不懂?我的话就是命令!”
“老大,你也知道吹牛和现实是有区别的,我真的不行啊!”
“妈个巴子的,就数你小子废话多!”一把捏住他脖子,陈明抓起酒碗便往他嘴里灌,伴随着清晰的“咕咚”声,苏联女兵纷纷竖起大拇指,不停地称赞“哈拉笑!”
这特务平时自吹是“酒篓子”,但自从那一晚起,他这绰号算是坐实了。被抬进医院抢救了三天三夜后,再次清醒的他,从此就有了吹牛的资本。“咱军统上上下下,要论喝酒谁能比过我?咋地,不服啊?不服你就陪老毛子喝喝!我是一个人对付她们好几个!”
酒喝到一定程度,也就没人再欣赏歌舞了,歌舞场成了彻头彻尾的拼酒角逐场。反正仓库的物资老毛子也不能全带走,所以双方借着酒劲约定,十碗酒一座库房,倒下一个抬出去一个,就看你有没有胆量喝了。陈明算是铁了心要打赢这一仗,不管咋说咱也是老爷们,总不能在老毛子女人面前丢人吧?既然单挑不行,那咱就围攻,两个男人对付你一个,放不倒就从外面请援兵。妈妈的,沈阳它别的没有,就是一个中国人多!
“啪啪……”两个人倒了一排。陈明咬咬牙,对手下吩咐一声,“上!给老子再上一批!”
“啪啪……”又倒下了一批……
“上!”
“啪啪……”
“上上上……”
喝到最后,前来增援的特务和闻讯赶到的苏军士兵开始混战了。五八一仓库变成了酒厂,弄得是满城飘香。就连远在城东“万隆泉烧锅”卧底的特务,也偷出掌柜库藏的老酒,赶着大车向目标增援集结。
几个人倒下,千千万万个中国人站了出来,这是许忠义始料不及的后果。十几座库房终于被打开了,里面除了棉布,还有小鬼子留下的大米。
“发了!发了!”几个神志不清的小特务,躺在棉包上是“哇哇”大哭,凭谁拽都不起来。“天爷爷啊!过年嘞!过年嘞!”
仓库外早就密密麻麻排满了上百辆大车,眼见一件件物资被抬上车后,陈明和许忠义是抱头痛哭。“老弟呀!谢谢你,谢谢啦!你可是弟兄们的大救星啊!”
“哥!哥!你别这样,大伙看着呢!”陈明非要给许忠义下跪,弄得这小老弟是手足无措。
“老弟啊!哥哥今天心里痛快,痛快呀!得!咱啥也不说了,以后你就是哥哥的左膀右臂——“沈阳武装行动队”的副队长!
人家老许的能力就摆在这儿,所以提拔他当副队长,这谁都没话说。但问题是许忠义还有点不放心,拉住摇摇欲坠的陈明后,清清嗓子,他很认真地问了句:“哥!您说的话……它不是醉话吧?”
“笑话!我陈老大一言九鼎,这跟喝醉有什么关系?赶紧赶紧!你负责把物资赶紧处理掉,后天我要见到钱!”
十几座库房的物质,扣除人工车马费,这得赚多少钱?许多特务最后连想都不敢想了。
三天后晚间,一德街(沈阳中街)“萃华”老字号首饰楼贵宾房……
丢下两根明晃晃的金条,陈明瞥瞥一旁低眉顺眼的小伙计,端起茶碗不紧不慢地问了句:“能看出成色吗?”
“回爷的话,这一眼就能瞧出是赤金。”
“噢……算你还有眼力。”品一口香茗,陈明拽拽袖子,撇着嘴问道,“听说……你们这家手艺不错?”
“嘿嘿!爷!您这话说得是更有水平了。全奉天您打听打听,萃华楼要是不敢接的活儿,谁家还敢接?他有没有胆量接?”
“好!既然这样……那我也就放心了,给我……”
“爷!您想打什么?”
撂下茶碗,陈明掏出手帕擦擦嘴,摆了个很有风度的谱:“就给爷打副鞋垫吧!”
“鞋……鞋垫?”伙计吓了一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而且手工也不太复杂。只不过,它有些出人意料。
“怎么?打鞋垫不行么?”
“行行行!只要您满意就行!”一个出工一个出料,没有上门生意不做的道理。不就是一副鞋垫吗?它又不是金尿盆子,这连模具都省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伙计捧着托盘,把一副金灿灿的鞋垫给它送来了。萃华楼的手艺就是与众不同,它往往能考虑到许多商家不愿去琢磨的细节问题。譬如说这双鞋垫,为了美观和照顾脚掌关节的灵活性,大师傅不但在鞋垫上纹了图案,而且还特意在脚掌部位设计了一个活动环节。这样踩在脚下的金鞋垫,就不是一块硬梆梆的夹板了。
“好!好!好!”陈明一连叫了三声好。把钱拍在桌面上,临走时他还再三交待:一定要替他守住秘密,如果走漏了风声,让伙计当心自己的狗头。
这位爷到底想干什么?
出了萃华楼,陈明仔细观察过周围环境后,叫了辆人力车,开始顺着大街漫无边际地游走。
“这位大爷,您总得告诉我要去哪儿吧?”车夫吃不消了,算算这路程,他东西南北绕了快三圈,可这位爷,还是没有尽兴的意思。“爷,这都快半夜了,您到底打算叫我怎么做?”
“去大西门!”
“大西门?那你怎么不早说?我都过三趟了!”
“嗨!说啥呀?不差你钱就行了呗?”
陈明这举动,有点摆脱跟踪的意味,可他到底想摆脱谁呢?
人力车在一处僻静小院旁停下。付钱之后,陈明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踮起脚,趴在院墙上往里看。地势地形一目了然,即没有埋伏,也没有可怕的机关暗算。定定神儿,他把自己脸色搓得尽量轻松些,然后又“嘀嘀咕咕”把某些细节重复了若干遍。这才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院门。
第17章
“差不多该睡了吧?嗯!应该是睡了。往常她入睡时间是晚上十点,现在眼瞅就快到十二点了,怎么也该人事不省了吧?”揣着侥幸,他把手悄悄按在了门板上。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陈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随手抓起一把雪,握在手心暖化后,将冷水慢慢注进了门轴。
缓缓推门,轻迈脚步,足尖踏在地板上的一瞬间,他身子果断地顿了顿。竖起耳朵听一听,确认没有任何声响后,这才足不离地转身关门。
脱下鞋,把它塞到一边。陈明咬紧牙关,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喘。“还好一切正常,她睡了……呵呵……”
蹑手蹑脚走到厅堂,正想坐下歇口气,突然,桌面上一张纸条落进了他的视线。
虽然看不清字迹,可他也不敢开灯。没办法,只能将纸条拿到月光下,将就着一点一点地辨认。
“饭在锅里……”陈明的语气停顿一下,拂拂胸口,接着又念,“我在……床上?”眼皮“突”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吃饱喝足,进来相商……妈呀!她没睡?”
当下哪还敢再顾虑填饱肚子?跌跌撞撞冲到卧房前,挺胸抬头整理衣衫,然后轻咳一声,隔着门板谄媚地问了句,“夫人,您歇了吗?”
“进来吧,外面怪冷的。”一阵柔和的声音,从房中徐徐传出,“当家的不回来,我怎能睡得安心?”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风姿绰绰的少妇,正倚在床边从容地打着毛衣。十根葱芯般的手指,熟练地承转接合着,不见一丝迟疑,宛如一张高效灵巧的织布机。
“夫人……”怯怯地叫了声,陈明把心一横,乖乖地低下了头。
“钱都拿到了?”那女人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拿到了,三十万现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点点头,女人甩甩鬓角发丝,提起毛针在耳孔漫不经心地掏了掏。
“夫人,要是没啥事儿……那我先去吃饭了……”
“等等!”女人突然叫住了他。
“夫人哪!我还饿着呢,有话咱明天再说行不?”
“交出来吧?”慵懒地向床头一靠,女人似笑非笑看着他,一双明眸在他身上不停地扫来扫去。
“交什么呀?”
“会计告诉我说,有人在交易时被买家塞了个小包。一开始,我还不知道这包里装的是什么。但没过多久,就有人偷偷溜进了萃华楼——萃华楼是什么地方,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金店……”冷汗淫淫的陈明,硬起头皮回答了一声。
“可是后来呢?某人走出金店后,身上却没有了那个包。我猜想,他肯定不会把东西送人情了。所以我就纳闷,这东西到底跑哪儿去了?难道它长翅膀飞了不成?”
陈明的脑袋有点眩晕……
“你能告诉我,这东西哪去了么?”女人笑得很温馨,可这种温馨在对方看来,却有着说不出地恐怖。
深深叹了口气,陈明摇摇头,开始掏兜了。“唰唰……”上下衣兜包括裤腰带,他全都一股脑地展示给女人。表露得如此干净如此彻底,就连他都认为自己是透明的了。
“鞋呢?”女人眨眨眼。
“鞋?什么……鞋?”
“你早上穿的那双。”女人的口气依旧是不紧不慢,不张不驰。
“你……你……”
“我怎知道东西在鞋子里,对不对?”
狠抹一把脸,垂头丧气的陈明,忍不住一点头。
“往常你无论多晚回来,都会把鞋‘哐当’一声丢在门口。可是今天呢?我连半点声音都没听见,这不是有鬼是什么?”女人的脸色,渐渐阴霾了起来,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陈明再也抬不起头,“当家的,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不让你存私房钱,是我怕你出去找小老婆吗?我于秀凝,一个堂堂的党国上校,辽沈地区的行署专员,难道还会对自己男人这么没信心?”
汗水滴在地板上,陈明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我为什么不让你碰钱?还不是因为你一有钱就出去赌么?当家的,十赌九骗,十赌九输啊!咱过日子可不容易,你就不能让你的女人省省心?”
“夫人,我错了…….错了……一定改,一定…….”
抹抹泪,于秀凝叹息一声,也没再说什么。敲敲一旁的柜子,她穿鞋下地走向厨房。陈明赶紧恭送她出去,随后掏出“鞋垫”, 屁颠屁颠地走到柜子前。
一枚“鞋垫”放进柜子,另一枚掂了掂,陈明迟疑了片刻,这才狠下心来把它放进抽屉。
厨房响起了炒菜声,诱人的气味悠悠溢来,馋得陈明是口水淙淙。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家庭主妇,一个心灵手巧的贤妻良母,但谁也没有想到,她才是军统在沈阳地区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
“这许忠义很能干,你我手下就缺这样的人。”将饭菜送到丈夫面前,于秀凝又亲手给他系上餐布,“没想到他一笔买卖所赚的钱,居然能顶上沈阳全体同仁十年的活动经费?”
“不过……老婆子,我怎么总觉有点不大放心呢?就说这销货渠道吧,他一直不肯说,我们连他究竟卖给谁了,这都不知道啊?”
“那不正好?你不知道,总部也就不知道,所以这才叫万无一失。”
“如果他把货卖给了共产党,那你我…….”
“老头子,这点你不用担心,我敢肯定他是百分之百卖给了共产党。”
“啊?”
于秀凝微微一笑,拾起毛衣又编了编。“你啊什么呀?这么大一笔货,不卖给共产党,谁能有本事一口吞下?再说,从淮阴赶来的新四军,现在还穿着单衣,小鬼子仓库里的这些布,我估算了一下存储量,正好可以给他们按人头补上。怎么?你还不信?那你明天派人去……”头也不回,提起竹针向身后市区图一指,点到自家的位置后,针尖向右游走了六寸,正好落在沈海市场一家货栈上。“共产党经常从这里拿货,不信你可以去看一看,瞧瞧他们的库存里,有没有咱运出的布?呵呵!你以为老毛子就那么好说话?几碗酒下肚就能给你开库房?别做梦了,这里的说道大得很!”
“什么说道?”陈明怔怔地问道。
“你怎么忘了?按照《中苏友好条约》,东北是要由国民政府来接管的,至于中共,哼!他们根本就没资格。可在此之前,一些苏军部队曾擅自把仓库物资交给了共党,结果国民政府和美国人便联手向老毛子抗议。此后,老毛子由于担心事情会闹大,便不敢再明目张胆支援中共了。但你别忘,他们信仰得可都是共产主义,属于亲不亲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表面上不再支持中共,然而有些事情还是可以暗地进行的。就拿五八一仓库来说吧,直接给中共肯定不行,可要经过你们的手,最后把物资流进共军腰包,那就谁也挑不出毛病了。两头得利的事儿,大家又何乐而不为呢?不然那些毛子女兵,你又怎么解释?没经过事先安排筹划,会来得这么巧合吗?呵呵!打死我都不信!”
细细咀嚼着饭粒,陈明的脸色有些难看。“要照你么说,这许忠义应该是共产党了?”
“呵!他是共党派回来的,这一点,他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所以他是不是共产党,该怎么处置,这完全在于你。你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
陈明越听越糊涂。
“老头子,你真打算把他办成共产党么?他是不是共产党,这对咱们有坏处么?”
“坏处?呵!就算他是共产党,可杀头又杀不到我们头上,咱操那份心干嘛?再说了,我们以前又不是没整过共产党,可最后升官发财的是谁?有你我的份儿吗?妈个巴子的,光给个奖章有啥用?咱不照样还待在这地界上?”
于秀凝盯着快速梭动的针尖,一言不发。
“老婆子,你到底怎么想?”
“你、我民国二十七年奉命潜伏沈阳,至今也有七个年头了吧?”于秀凝不露声色地问道。
陈明点点头。
“你应该这么想,总部为什么不选别人,偏要选中你我来到这最危险、最艰苦的地方?”
“唉!谁叫咱上头没人呢?”
“对!所以我告诉你,许忠义上头也肯定没有人,要不然,他就不会来这苦寒之地了。呵呵!既然他没靠山,那么到了沈阳,我们就是他最大的靠山。有了这样一个帮手,老头子,咱今后还会缺钱么?”
和某些党国精英不同,于秀凝看中的是利,而不是国家大义。党国对她的再造之恩,早在抗战那几年,就用出生入死来还清了,所以她现在是谁也不欠谁。至于什么效忠党国剿灭匪患,那是你重庆总部的事。就算你胳膊长,能伸到万里之遥的沈阳,可要想找人办事,那不还得靠我这坐地虎么?
“老头子,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事情,离咱们实在是太遥远了,咱还是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这才是一个家庭主妇最值得考虑的问题,也是一个正常女人最真实的内心独白。
由此,夫妻二人共同制定了一项应对措施。该走程序还得走程序,表面上我会考察你、调查你,可实际上,只要你许忠义能赚钱,至于是不是共产党……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18章
于秀凝的态度很明确,你许忠义有通共的嫌疑,这我可以理解,谁叫你是共产党派回来的卧底?不帮对方办点事,那人家就会怀疑你,为点蝇头小利损失在共党内的一条线,这有点得不偿失,想必重庆本部也能算清这道应用题。
不过,你许忠义最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千万别因为点小利成了真正的共产党,不然被人抓住小辫子,恐怕就连我也保不住你。
“老婆子,咱这么干行吗?万一他就是共产党……”陈明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军统家规可不是闹着玩,一旦有个闪失,那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你得把话给他点到,叫他做事有个收敛。”挑起针头搔搔头,于秀凝又道,“我相信他应该是个聪明人,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自己老婆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这一点陈明深有感触。如果不是于秀凝,那么他这个潜伏组,恐怕早就被日本人连锅端了,根本不可能支撑到现在。所以老婆的话他不仅要听,而且还必须全力以赴去执行。
“老头子,你想个法子把他某些嫌疑都抹掉。免得叫上峰盯上,会死咬住他不放。”
“是!我明白。”
“沈海那家货栈,必须让它尽早关门。知道么?只要它存在一天,对许忠义来说,就多了一分致命地威胁。”
于秀凝的这番“苦心”,许忠义并不知晓。自从他当上副队长后,陈明倒是对他亲热得不得了,三番五次请他去家里做客,弄得许忠义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于秀凝第一眼看到许忠义时,就感觉这个人自己是见过的。与此同时,许忠义也发现这女人绝对不是个一般人。双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便不约而同喊出了对方的绰号。
“张瀚韬?店小二!”
“于秀凝?樊梨花!”
除了没拥抱,两个人把所有能表达喜悦的方式都用上了。
“你们认识?”陈明怔怔地问道。
“是啊?他是我学弟!”
“她是我学姐,在青浦班的时候,学姐跟我的关系最好。”
陈明听罢,心里突然有股酸酸的感觉。
“老大,你别吃醋啊?我和学姐,那就是异姓亲姐弟。”许忠义赶紧解释,“想当初,我那第一个对象,还是学姐帮着介绍的。”
陈明笑着点点头,可是没多久,他马上又想起什么,“哎?不对呀?你要跟她是同学,那咱俩算咋回事?老许啊?你到底是哪个班的?”
“咱俩也是同学呀!”
“嗯?”于秀凝这两口子,全都愣住了。
“哦!是这样,我呢,青浦班,临澧班、息训班……都是班班不落,其他同学在抗日战场上出生入死,而我呢?因为成绩不好,就只能一个班接一个班继续补习。唉!这也是没办法,谁叫军统是许进不许出?我倒想半途而废,可人家上峰不放啊?所以直到……嘿嘿!走了关系这才算拉倒。”
“也对,”想想许忠义在训练班时的表现,于秀凝有点哭笑不得了,“你整天练习书法字画,这考试能及格才怪?不过你战略情报学掌握得还不错,就是那战术考核,一上考场就跟抽大筋似的,怎么考都不过关。”
“姐!您瞧我这小身板,跟小鸡子有得一拼,他能扛枪打仗么?让我去‘战术训练’,那还不如毙了我。”
“呵呵……”两口子全笑了。许忠义说得没错,他是典型的重文轻理,为防止老茧影响书法效果,他平时连枪都不肯摸。所以综合考试能不能及格,这就可想而知了。
到了于秀凝家里,老许可真是没拿自己当外人。撸胳膊挽袖亲自下厨,凡是你能叫出名的菜,他都给你做出来,而还是色香味俱佳。
“小二!你说你一个客人,到我这来下厨算怎么回事?”于秀凝有些难堪了,“这要传出去,那还不得说我不会待客?”
“姐!您就拉倒吧!咱算外人么?对不对?再说了,这么多年你没吃过我做的菜,嘿嘿!我就不信你不馋?”
许忠义说得没错,于秀凝不但馋,而且还是馋得睡不着觉。在青浦班谁不知道“张瀚韬”是膳祖下凡?已婚妇女只要吃过他炒的菜,就能回味出少女时代那种朦朦胧胧的情怀。
“姐,我喂料是绝活,可今天太仓促了,只能凑合凑合。有时间你和姐夫去我那儿,我好好给你们做一顿。”
这是求之不得,所以于秀凝也不会考虑矜持的问题。不过,她又想起了一件事,便笑吟吟地问道:“哎对了,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二十有八了吧?”
“是啊?嘿嘿!连这个你还记着?”
“有心上人了吗?”
许忠义没吭声,挑出鱼胆看了看。于秀凝感觉自己问得有些唐突了,于是马上调转话题:“你放心吧,这事儿包在姐姐身上。咱军统现在啊,某些家规也不像以前那么严了,所以处处对象还是可以的嘛!”
于秀凝说这话,也恰恰反映出了她的性格。想当年在训练班时,她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学生。军统规定成员不许恋爱结婚,可她于秀凝呢?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明面上我安分守己,叫你抓不住把柄,可暗地里是怎么回事,那你就管不着了。所以,当总部命令她和陈明假扮夫妻潜伏沈阳后,没过一年,她就把假夫妻给坐实了,而且理由还振振有词:我得上妇科病了,定期都要到医院去检查。你说医生发现我结婚多年还是个小姑娘,这得怎么解释呢?小鬼子能相信吗?
因此从那以后,军统对她的婚姻就算默许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下全都好过了。
开饭的时候,这三个人也表现得像一家人。谁都没让谁,“咔咔咔”一阵抢食吃。用于秀凝的话说,这叫追忆当年,回味着他们在训练班时期,打饭抢食吃的“美好时光”。
“哎呀…..呃!”陈明一边啃着骨头,一边打起饱嗝,“我吃饭狼吞虎咽这毛病啊!一辈子算是改不掉了……呃!”
“我也差不多…….呃!”许忠义还跟着和音。
“呃!瞧你们俩这出息?”于秀凝拨开二人碗中的白饭,拽出他们“贪污”的东坡肘子,恨得是牙根痒痒,“我说这肉怎就突然没了?呵呵!我还在纳闷呢!按理说我也没吃多少啊?难道是小鬼子又回来啦?”
“呵呵……”
“嘿嘿……”
气氛是其乐融融。
待酒足饭饱后,三个人开始坐下来喝茶。许忠义是茶道高手,所以这等雅事,又让他给代劳了。
“老许啊?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陈明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对总务这块很熟悉,所以啊,还想继续干总务。那些针头线脑的琐事,别人不愿意干,可到了我这儿,就是地地道道的宝贝。”
于秀凝心说,这样最好。只要你不碰情报,别人就不会重点关注你。另外,你干总务还可以敛财,咱是有钱大家花,这又何乐而不为?
结果,这三个人算是一拍即合。从此,军统在东北地区最大的腐败集团,也算是初具规模了。
“老许啊!从今往后,沈阳这地界可就是你我主持大局了。”伸手指指背后的市区地图,陈明又道,“你先熟悉熟悉环境,然后尽快把手下班子抓起来。这千斤重担,可全靠你了。”
从地图上收回目光,许忠义不露声色地点点头。
当晚,许忠义就在陈明家正式留宿了。并非他不想走,而是那两口子根本不打算放他走。赚钱细节还没搞清呢,你想走?门都没有。想吃啥姐给你买去,想喝啥姐给你弄去,但只有一个要求,你得和姐把这心里话交透。
第二天,许忠义是顶着黑眼圈走出了陈家大门。也不知那两口子哪来这么大兴致,一宿下来,他们是越唠越起劲,主要话题就围绕着钱、钱、钱……
“钱是好东西啊!可以让人一宿睡不着觉。”走进大西边门福禄酒楼的包间,许忠义指指自己的黑眼圈,对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说道,“我都快被他们两口子给折磨疯了。”
“这么说?他们已经对你感兴趣了?”商人显得很高兴。
“估计是赖上我了。呵呵!这两口子,在抗战时期也没少吃苦。想不到刚一光复,就变成这样了。”
“老许啊!”商人握住他的手,兴奋地说道,“你为组织解决了一个大难题。那些布匹和粮食,已安全抵达一线部队同志的手中。三师师长老黄,对此是赞不绝口,说咱们就是他的及时雨啊!”
“嘿嘿……”许忠义开心地笑了。笑得很纯,笑得很真。
“原本,我们是想派你回来搞情报。可没想到,你却发挥出比搞情报更加重要的意义。居然能为我们几万人的主力部队,一下子解决了后勤的难题。呵呵!东北局首长听说这件事后,连给你叫了三声好。”
“真的?”许忠义都快乐开花了,从小到大,他就没这么高兴过,“谢谢首长!谢谢首长!”
“老许啊!根据你这超凡脱俗的能力,经组织研究决定,要改变你的任务。由原来单一地收集情报,变成分化敌人,为我军提供物资为主。至于收集情报嘛!可以先放一放,甚至不提供情报也可。怎么样?有意见吗?”
如果想在国统区为中共军队提供物资,那就要求许忠义必须拥有极其强硬的人脉和靠山。可眼下这两项,他还暂时不具备。
“你还有个作用,是我们事先没想到的。呵呵!和陈明、于秀凝夫妇处了没几天,你就把两个曾经廉洁奉公的好青年,给彻底拉下水了。”
“这不能怪我,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们要是不爱财,那我也没办法。”
“我可没说怪你。呵呵!老许啊,你搞腐败挺有一套的。真的,这连首长都在夸你。有时候啊,我就在想,如果每一个国民党都腐败了,那要想打败他们,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虽然商人没有明说,但这就是他交给许忠义的主要任务。把腐败渗透到国民党各阶层,尽可能地培养出一大批贪官、赃官,让老百姓去痛恨他们,远离他们,最终靠拢到我党这一边。
有了贪官这层保护伞,许忠义再去为我军收集、提供物资,也就容易多了。所以搞腐败和收集物资是相辅相成的,绝对地缺一不可。
“人学好不容易,可要变坏,那还叫难事么?”许忠义渐渐明白了,国民党只要越腐败,那他们的江山也就越岌岌可危。当然,这种手段用起来有点不太光明,可那也怪不着共产党。如果你国民党不愿意腐败,别人又能把你怎样?
“他们原先就够腐败的,呵呵!我只不过是在熊熊烈火中,再给他们添点柴。反正历史已经证明了,一个政府,如果它的腐败已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那就离倒台不远了。”
第19章
不过,商人又给他提出个要求,就是不管他怎么做,也不能损害到人民利益。
“这可难办了,”许忠义说道,“不损害老百姓利益的官,那还叫贪官么?”
“至少你不能给老百姓带来麻烦,不然革命胜利后,你同样也逃不脱被审判的下场。”
“我怎这么倒霉?”许忠义暗暗发起了牢骚,“想叫马儿跑得快,可又让马儿不吃草,你当我是神仙?”
“老许啊!我刚刚接到内线同志的通报,说国民党军统局正在筹划的‘东北行营督察处’,准备派遣一批精锐特务来沈公干。所以,我想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说着,商人取出两张照片递给了许忠义。“这一男一女,就是这批特务的负责人。”
男的梳着背头,气宇轩昂潇洒不凡。没错,这就是齐公子——许忠义的死敌。至于女的,那是国色天香貌美如花,远远瞧去犹如仙子下凡。摸摸自己的脸,许忠义忍不住缩缩脖子。
“怎么,你都认识?”商人有些惊讶。
能不认识吗?他们俩没一个是善茬子。“唉…….”许忠义犯愁了,“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仇敌!”
“你跟他们有仇?”商人更加惊讶。
“男的叫齐公子,姓齐名公子,是同盟会元老齐墨轩的长孙。在军统总部,他压制打击了我四年。”又点点那女人,许忠义尴尬得脸都红了,“她叫顾雨菲,是汉中班四期的,绰号‘军统一枝花’。”指指自己那“红扑扑”的脸,许忠义到也没向组织隐瞒什么,“这张脸被她啐过,你说我和她能不熟么?”
“呵呵……”商人忍不住一阵窃笑。过了一会儿,他收敛心神,一本正经又道:“老许啊!那你以后可要小心了。”
“要小心的不是我,”许忠义微微一笑,“有个消息我想告诉你,沈海的三江货栈,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什么?”商人脸色骤变,“他们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于秀凝能查到货物买家,这我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在青浦班的时候,她就是全能考核的第二名。”
“嗯?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不过是个卖家,就算通共,那也因为你是被我党派回来做卧底的,这点他们不是很清楚吗?”
许忠义并没有马上解释,喝了一口茶,沉思许久,这才又道:“于秀凝家里有张市区图,在三江货栈那个位置上,多了一个针孔。很明显,这是刚点上去的。而这个针孔,本身就有很多说道。”
“哦?”
“陈明找借口让我看地图,其实就是想让我看到针眼。他要暗示我,三江货栈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怎么做?”
商人点点头。
“如果这个时候,三江货栈突然消失了,那我的嫌疑就最大。因为我敢断定,货栈是共党窝点这个秘密,陈明只告诉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我。”
情况是越来越复杂了,商人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过了许久,他哀哀叹口气,怀着万分内疚的心情说道:“这是我们的疏忽啊!由于我军率先进驻沈阳,所以从心理上便认定沈阳是我们的解放区。所以某些同志,就没有按照白区工作的经验,进行有效地隐蔽防范。现在看来,这个失误很致命,我会尽快通知上级总结经验,积极考虑补救措施,以免给你们这些开展地下工作的同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补救措施我已经想好了。”诡异地笑了笑,许忠义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啊?这么快就想好啦?那你说说看。”
细细推敲一下漏洞,再三权衡之后,许忠义果断地叮嘱道,“三江货栈的工作,不能马上停止,至少现在还不能停止。”
“这……”
“如果我没猜错,真正着急的人应该是于秀凝,她正巴不得这家货栈尽快消失。”
许忠义用他那精明的头脑,正确推算出了于秀凝的本意。他断定于秀凝只是想掩盖某些秘密,即为她自己,也为了许忠义。当然,还是为她自己考虑得多一些。
“我们越是不动,于秀凝就会越着急。东北督导特派专员马上就要到,如果被人查出她和共产党做生意,那她不死也得扒层皮。所以,你说她能不着急么?”
“老许,那你打算怎么办?”
“放心,我不但要让她赚到钱,而且还要保证她万无一失。毕竟我和她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蹦不了我,也跑不了她。”
仔细回想着跟许忠义刚才的谈话,商人走进了自己的铺子——位于大西门的四季理发店。
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坐在镜子旁等他。乌黑的小辫子,随着那可爱的俏脸,在镜子中摆来摆去。
“小丫头,你来啦?”商人放下皮包,随手脱下外套。
“老孟,跟你说多少次?不要叫我小丫头!人家叫白絮,今年十八啦!”一指自己的脸,小白老师大声抗议,“都长过痘痘啦!”
“呵呵……”老孟忍俊不禁,冲她做了个鬼脸。
二人来到后堂,小丫头在他对面坐下,双手着托腮,冲他笑嘻嘻地眨眨眼。
这种无言的杀伤力是致命的,老孟总感觉自己像欠了她什么:“又想干嘛?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上学,把高中念完!”
“我可以一边上学一边开展工作,工作事业两不耽误。嘻嘻……”下颌随着手掌的托动,小丫头逐字逐句念出了自己的请求。“不然再这样闷下去,我怕自己会失去进取心。”
“怎么会闷?你不是有很多同学吗?怎么,跟他们和不来?”
“我讨厌资产阶级家的小姐阔少爷……”小嘴开始噘了起来,而且是越噘越高。“我要工作!”
“不行!绝对不行!你那点地下工作经验,根本应付不了现在这复杂局面。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先去学习。”
“嗯!嗯!嗯……”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小丫头那两道清秀的弯眉,已然撇成了八字形。她还嫌这样表达不够充分,于是又皱了皱俏皮可爱的小鼻子。
“我说你这个同志,‘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头一条是什么?一切行动听指挥,你难道连这都忘啦?还是党员呢,我看你思想很有问题的嘞!”
小丫头也没反驳,低着头,“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渐渐的,桌面的泪水是越积越多……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千万别哭,别哭……”谁也没有想到,小丫头眼泪的杀伤力,居然比她的微笑要厉害得多。老孟曾不止一次领教过,可每一次他都是惨淡收场,最后以失败而告终。
“我要工作!”抹抹泪,小丫头的态度更加坚决,“我就是要工作嘛!”
“那你想要什么工作?”
“我可以当个交通员嘛,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以前叫你干,那是组织缺人,属于没有办法的办法。对不对?说句心里话,小白同志,你真不适合干这行,为什么呢?因为你长得漂亮,女人这一漂亮,就很容易叫人家搭上眼。我们有不少女同志,最后也正是这么暴露的。所以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我们可马虎不得,必须要引以为戒。”
小丫头又哭了,委婉缠绵地哭,没完没了地哭……
“要不这样,你先回去,等我请示一下上级再说?”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老孟,只好采取缓兵之计了。他不明白上级为何要派这样一个难缠角色给自己,总之,他快被小丫头给逼疯了。
“那要说话算话!”“唰”地一声止住了眼泪,小丫头脸上这天气,是阴得快,晴得也快。
“好好好!我怕你了!”
老孟被小丫头纠缠得死去活来,他没想到,许忠义那边的小日子,也突然掉进了苦海。
回到东北菜馆后,陈明悄悄向他使个眼色,然后一声不吭便领他走进密室。于秀凝早已等待多时。她平时不抽烟,可这回却是一根接一根,弄得满屋子烟气缭绕。
关上门,许忠义不解地看看他们,陪着小心问道:“这是怎么啦?垂头丧气的,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老许啊!你先看看这个,”掏出一张抄报纸递给许忠义,陈明是要多沮丧有多沮丧,“北平来电了,后天晚上八点,让我们去北奉天驿*接特派专员。齐公子和顾雨菲你应该不陌生吧?他们是息训班和汉中班,综合技能考核排第二的优等生。”
“也何?”许忠义“呵呵”一笑,促狭着说道,“真是没想到啊?如果算上于姐,三个班的第二名,可全在沈阳聚齐了。”
“第二名?”陈明一愣,他随口问道,“奇怪了,总部怎不派这两个班的第一名?那样不更有实力?”
“谁说没派?不就站在你旁边么?”冲许忠义一努嘴,于秀凝瞧瞧丈夫,哭笑不得地说道,“忠义在哪个班都是战略情报学第一,战术情报学倒第一。要不是这两个‘第一’,你以为上峰还能允许他继续补习?”
最后那句话,糗得许忠义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于秀凝说得没错,正因为他有两头冒尖的“第一”,所以上峰才会挖空心思来栽培他。可他也的确不争气,不管在哪个班,这成绩就跟中邪似的,一直固定不变雷打不动,都快成了军统业内的佳话了。
不得不说,许忠义身上这种奇特的现象,那还真是一件折磨人的苦差。他越是不及格,教官们就越跟他较劲,最后,他差点没把教官给逼成了倔脾气:你不是狠吗?不是不及格吗?好!看咱谁能狠过谁?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
结果在残酷的事实面前,那些教官碰了一鼻子灰后,纷纷一败涂地卷铺盖卷调离了。学生能把老师给逼成这样,许忠义在军统的历史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直到后来,李维恭当上了汉中班总教官,这一现象才略有改观。当然,这还要归功于许忠义奉上“薄礼”,考核教官暗中放水才最终得以解决。
许忠义及格那一天,教官们居然比他还高兴。什么叫做“铁杵磨成针”?什么叫做“老天开眼”?这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一个培养精英的部门,最后却差点没让精英把它给折磨得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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