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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生长

_12 阿葱(当代)
我乐呵呵笑几声,身子往他怀里靠,快站不住了,我说,没排骨了,买不到,就打算把自己剁了,煮给你吃。
他说你神经病,这时候还开什么玩笑,回过脑袋冲旁边的一个糖烟点喊“打120!!!”小动物颠沛流离的声音,白晓乐这声儿一吼,我心都跟着颤。
白晓乐把我转了个个儿,我乖乖任他打量,他伸手一抹我脸上的血渍,愤怒的呐喊声快要刺破我耳朵,吵死了。
“谁干的!你怎么成这样儿了!!”
我手已经没了力气,仍旧努力抬起手摸他头发,摸了下又想起自己手很脏,全是血,于是放下耷拉着,咧嘴一笑,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说白晓乐我这样儿是不是特丑特难看啊?
他哭得气都喘不过来,冲我吼,难看死了你!
我很苦恼,我说那这怎么办啊,你是不是得嫌弃我啊,乐儿,别嫌弃哥。
他紧紧搂住我哭,脑袋压在我胸膛上起起伏伏,我“嘶”的一声,他害怕了,很疼?
没事儿?好像这儿刚才也有点儿伤到了。
他听完这话就动手扯开我衣服。
我眼睛瞪起来,“……唉唉唉……白晓乐白晓乐,注意影响,就是你在想看我也不能跟大街上耍流氓啊,多破坏咱首都风气啊。”
他解开我扣子,看见胸膛上的印子,突然好久不说话。
我看不见,于是问他,怎么了乐儿?
他声音很闷,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捂着嘴说的,他说涛涛我难受。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又急又怕。
我大概能想到他现在脸色刷白,一脸湿漉漉的模样。
我心疼他这样儿,想安慰上他几句,可脑子突然一沉,脑海中一片空白,全身真的失去力气,往后一倒,在恍惚中听见救护车的声儿。
我用最后的意识嘲讽了自己一把,二零零二年是值得纪念的一年,继我进了局子之后又进了急救车。
我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白。
感觉到肚子饿了,伸手一摸,床头柜有一个苹果,我眯着眼拿过来啃。
一个护士走过来,惊喜的看着我笑笑,唉,你醒了呀。
我笑,那必须的啊,有那么漂亮的护士姐姐在,能不醒么。
护士脸一红,小小年纪怎么怎么喜欢乱讲话。
我表情很真挚,我说我这是真心话,摸着良心的,我真觉着你特漂亮。
你还有良心啊?有人推门而入,冲我翻白眼。
你这是对待一个病人该有的态度么,我把白眼翻回去。
齐喻看一眼护士,我觉着你们应该把这个医院转到楼上脑科,还得挂急诊的那一种。
我吃了一半的苹果扔过去,操,我刚醒你就人身攻击,老子欠你的啊!
齐喻接住苹果,刚准备咬一口下去,就听到有人露出个脑袋骂骂咧咧,齐喻你恶不恶心,他咬过的你也吃!
我脸一黑,我有传染病啊?你跟齐喻敢情不是天天吃一盒饭,跟他妈吃不起饭似的。
李钧拿进果篮,放我桌上,满脸认真的打量我,回过头跟齐喻说,我觉得他是真好了,嘴皮子辣么利索。
齐喻说那就好,晓乐呢?
我听到这个名字,心一下被揪起来。
晓乐昨晚不是守了一宿么,我刚让他回去休息啦,我待会打电话让他过来。
我急忙说,别,别了!让他好好歇会儿吧。
话音刚落,门被人推开,“我忘拿饭卡了。”
我一抬眼,正好和白晓乐目光对上。
53
齐喻跟李钧挤眉弄眼的交换了个眼神,就双双退了出去,还顺带把病房的门给带上了。
白晓乐走过来拿放在我床头柜的饭卡,眼神没在我伸手逗留一秒,在他手刚刚握住要时我伸出手抓住他。
他还是不看我,阴沉着一张脸,我委屈的一扁嘴,我压根儿想不到自己个儿怎么会用那么恶心的语调跟他说话,就像撒娇似的,肉麻当有趣,我说,白晓乐我好不容易醒过来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啊,就没点惊喜?
他手被我死死攥在掌心里,我等他回应,等到手心都冒出汗。他的手抖起来,我感觉到,紧了紧掌心,一皱眉头,“怕什么啊,我不在这儿么?”说着放开他手,抖起胳膊大腿来,床都跟着摇了两下,“操。”没一会儿弄疼伤口,我闷哼一声低下脑袋,用余光瞥白晓乐。
他明显紧张起来,“没事吧?”
我哭丧着脸,拖长说话的尾音,唉,我没事儿,都快疼死了我。
他望着我的眼睛,没一会儿一张脸孔变得皱皱巴巴,我伸出手扯他脸,“皱得那么难看,丑死了。”
他还是看着我不说话,眼睛湿了湿。
我空出一手点着他鼻尖,不许哭,哭了抽你小丫挺的。我还没死呢。
我说话这话,像是一下就触动白晓乐哪一条敏感的神经,他脸完全苍白下来,他说,娄以涛,你真快吓死我了。说完还吸吸鼻涕,鼻子都塞住了,那劲儿特煽情。
声音比我这个病人还要虚弱。
我把白晓乐一把拉到眼前,脑袋撞了撞他额前,一下就红了一片,四颗黑碌碌的眼珠子互相盯着对方。
我蹭得他额前都发烫,他眼泪流下来,毫无声息,就在我眼前,我用脸碰了碰他发烫的脸颊,就这样替他抹掉眼泪,跟他咬着耳朵,气息吐在他耳边,他耳廓通红,“傻不傻?哭什么?你看我好好儿的,手不缺脚没断的。”
白晓乐鼓起腮帮子,说话很认真,说,我看到你跟雨里倒下的时候,真就傻了。
我愤怒不已,挥挥拳头,是吧是吧,我就知道你傻了,没接住我,要不我说怎么后脑勺包了那么大一纱布呢,难看死了。
白晓乐又哭又笑,眉眼弯弯的很好看,泪珠子挂在眼角,他说,你后脑勺还长眼睛的啊。
我戳了戳脸上的伤口,你给我揉揉。
很疼?
疼死我了快!不信你看,伤得可重了。
他真就凑得更近来看我,我手摸上他脖子,对着白晓乐薄而温润的嘴唇,低下头就吻上去。
只是轻轻吻了一下,蜻蜓点水一样。
可看见白晓乐眼睛乖乖的闭起来,脸红得通透,很是招人的样子,并没有抗拒,于是再次欺身上前,嘴唇紧紧贴上去,用舌头撬开他的嘴,极尽轻柔地吮吸起来。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亲吻压根儿停不下来,两张嘴唇紧密胶合在一起,纠缠着舌尖。
我疯狂喘着气,急不可耐一般,几乎要窒息,我第一次知道和一个男人亲吻会是件让人那么热血沸腾的事儿。
我顺着他脖子吻上去,他轻轻喘息着,竭力抑制着情绪的起伏。
我解开他衬衫第一颗扣子,还想继续往下吻,突然脑子一个激灵,把他放开,靠着床头直喘气,尽量让呼吸平复下来。
他睁开眼,眼眸中写满疑惑,如果我没出现幻觉的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我调整好呼吸,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答应等你的。
其实我是怕我继续这么下去,待会儿一定会冲动到做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儿,我不想让他再陷入无边的恐惧中,所以牺牲一下小我,和蠢蠢欲动的小哥们儿。
白晓乐依旧没动,看着我,眼里灵光闪动。
然后他吻过来。
这是他第二回主动亲我。
我一下惊喜得找不着北,晕晕乎乎的承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伸出手紧紧扣住白晓乐后脑勺,手指探进他发间,狠狠的吻他,顺带一把把白晓乐扯到床边坐下,辗转间粘腻柔软的亲吻像是会让人上瘾一样。
唇舌交换间听见白晓乐呜咽着碎碎念,疼。那声儿就跟刻意要勾*引谁似的。
然后我必须承认,我被勾了,我上钩了。
上钩的臭流氓伸出犯坏的手掌探进他上衣下摆,向上用粗糙掌心摩挲着光滑的皮肤,他像是有些发痒,身子微微抖起来,可怜又可爱的。
白晓乐微微推开我,低头看自己早已凌乱的衣衫,红透了脸甩我一句,娄以涛!你,你有完没完!
我乐得一脸委屈兮兮,眼睛闪亮,这是你主动亲过来了,能有完么?还特贱的眨了两下眼睛以示无辜。
他垂着着毛茸茸一颗小脑袋,脖子都跟着红起来。
我用食指把他下巴挑起来,瘪着一张嘴,哑着嗓子开口,乐儿,我不大舒服。
他一下又紧张起来,伤口疼了??
唉,有个地方特疼。
哪儿?他眉头全皱起来,看来真是担心得不行。
我拉过他手盖在病服裤子上,“这儿疼。”
他甩开我拉着他的手,臭流氓!你是动物啊!额上因为羞愤除了细细密密一层汗珠,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真委屈,我说这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我发觉我还真喜欢听白晓乐骂我臭流氓。
因为他骂我臭流氓时的样子,真特好看。
他低下脑袋盯着我那儿看了一下。
你别老盯着它看啊,它也会不好意思的。
他脸更红了,想快要爆炸一样,死死憋着一张嘴。好半天才问我,真难受?
嗯,我点头,一脸诚挚。
那……好吧。他回头看了看病房门口。
放心,有人跟外边儿把门儿呢。
啊?
我指指床头柜,瞅见没,那俩的包还跟着放着呢,我笑笑笑,咱们就别辜负他俩一番好意。
接着他把手伸进来,握住我那话儿套**弄起来。
我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白晓乐,一边耍赖一般的亲吻他,这儿蹭蹭那儿蹭蹭,像正在撒娇的大型犬类一样,他却再过程中根本不敢看我一眼。
甚至到了最后,还紧紧闭上眼,扯过床头一张纸巾擦掉满手的白 浊,垂着脑袋冲到病房卫生间里。
然后我听到水龙头大开的声音,看着他清瘦身影,笑得近乎动物,鬼迷心窍一样。
白晓乐给我买来粥,我看一眼那粥脸就皱起来,那么清淡。
他很无奈,少爷,你现在不大舒服,吃这个最好。
没配菜啊?
满汉全席有,你要不要。
我乐,会贫了啊,白晓乐你跟谁学的。
他说有你这么一现成的,我还用跟谁学。
我语重心长,我这人从不贫好吧。打开粥喝起来,一扁嘴,不好喝。
怎么不好喝了?
特咸。
白晓乐很疑惑,不是吧,不能够啊,拿起勺子就想试试味道。
我直说不用勺子了,扬起脑袋,闭上眼睛,嘴巴吻上他嘴,粥就随着唾沫运到他嘴里。
他眉头皱得很深,娄以涛你真恶心。
我说你这么说你就伤我自尊了吧。
他说这粥哪儿咸了,满嘴胡话。
谁说的满嘴胡话,至少有一句是真心的。
他不说话。
我说我喜欢你是真心的!!我壮志在胸的样子。
……我又没问你。
你不问我我也要说。
白晓乐很无奈,转身子给我收拾隔壁空床位的一大堆东西,说,你还挺受人欢迎的啊,那么多人送东西来,就跟你见义勇为了似的。
我说那是,我举报人私藏毒**品结果还被殴,国家都该表彰我,发一锦旗什么的,咱就挂红线那居委会宣传板那儿,上书娄以涛同志妙手回春。
白晓乐笑了,那也不该是写妙手回春吧。
我刚想说人大多数锦旗都这么写,上回咱院儿里老王头拾金不昧居委照样发的妙手回春,思绪就被白晓乐打断,他手里拿着的一个苹果掉在床上,“……真是于烁找的人?”愣呆呆的模样,背影都僵住。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于是干脆不说话,继续喝起没什么味道的粥来。
他把苹果放回开封的果篮里,坐到我床边,深深看着我,涛涛,真是他找的人?
我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奈何他在我耳边一遍遍问,我烦了,暴躁的回,这种丢老爷们儿份儿的事儿非他妈要我说出来么!狠狠吞下一口粥,下回真别让我看见于烁那孙子,他妈见一回揍一回,迟早把他打成傻逼,他妈都认不出。
白晓乐低着眉,他用若有若无的声音对我说,对不起。
我一皱眉,嗐,瞎说八道什么啊,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他一下就沉默了,呆呆越过我看窗外。
我喝完一碗粥,放碗到一边,我问他,白晓乐,告诉我,有没有机会爱我?
他转过眼神看着我,眼珠子黝黑,不见底。
我一下又慌了,我说,算了,算了,你还是别说,跟我留个盼头。真别说啊!说了我跟床上跳起来就揍你丫!
他眼神一下变了,我说不出那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反正爱不爱的,我有的是时间跟你磨,总会磨到那天。
白晓乐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我心猛地跳了一下,我说别了,真别了,你现在想说,我还不乐意听呢。
他很倔强的样子,像是突然有一股义无反顾的冲劲儿要对说些什么,张开嘴要说话的一瞬间,病房门被推开。
齐喻走进来冲我挤了挤眉,做了个口型,是在说,哥们儿对不起,我没拦住。
认完错也不领罚,背起他和李钧的包,冲到门口拉着那瓜娃子就一溜烟儿跑走了。
紧接着我就看到阳晴进来了。
头发有长了些,烫成了一头卷儿,还给染成了黄毛儿。
我转脑袋就看见白晓乐脸色都难看起来,一双眼睛低垂着。
我猛地一拍脑门儿,一下一个头抵过俩脑袋那么大。
不是今儿她来看我,我几乎就要忘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了。
那会儿联络方式还算不上发达,基本我们这些在校大学生靠的都是公共电话和宿舍电话,再不成就买台BP机什么的,可自打于烁那事儿之后,我就把宿舍电话线给剪短了,为求世界彻底安静。
阳晴所在的k大虽说跟s大都在一个城区,可海淀那么大,也算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以前见面机会本来就不多,跟别说这几个月我所有心思都放在怎么求得白晓乐原谅上,压根儿没想起她。
我想跟她打声招呼,可一开口就是“乐儿……”
白晓乐看我一眼,眼神有些冷,我心脏一下子紧缩,看见他冲阳晴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阳晴似笑非笑的也冲他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我还是先出去吧。”白晓乐走到门边,步子顿住一下,可也只是顿住了一下,“你们慢慢儿聊。”看一眼手表,“哥,现在一点四十五了,待会儿两点你吃吃三片药,床头那个黄色儿瓶子。”
他平时喊我哥我都习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阳晴之后,这么喊我,让我感觉别扭,也万分不舒服,心里居然酸涩起来。
好像这成了他惯用的跟我撇干净关系的方式,用最亲近的关系,在外人面前斩断一切。
“…………唉,好。”我有些恍惚地盯着他身影,然后看见他把门关起来,一下子心情就万分阴郁起来。
阳晴把送我的果篮放到隔壁空床上。
我看一眼,苦笑一声儿,哎哟喂,又是果篮,看来这果儿我得吃到明年过年了。
阳晴看我一眼,你这伤怎么弄的?
我耸耸肩,嗐,没事儿,就是跟几个小混混打了一架,挂彩了呗。也就这么回事。
她抽一张板凳坐下来,哪儿的混混会把人伤成这样儿?
我摸一摸脸上的纱布,乐呵呵的,特难看是吧,我还没勇气看什么样儿,可白晓乐也说我这样儿特难看。
她说你吃了么,我刚看到外面又推车卖粥的,我给买一碗进来呗。
刚白晓乐给我买了。
阳晴从超市包装袋儿里翻出几盒切好包装好的果盘儿,我一看桌儿上那盘榴莲就说这个待会儿你能拿回去么?白晓乐闻不了这个,一闻榴莲味儿就跟过敏似的,特难受。
阳晴定定盯着我看,把袋子往床上一摔,那动静大的,我都给一下怔住了。
我笑出声儿,开玩笑一样说你弄那么大动静干嘛啊,医院要安静。
阳晴几乎是用瞪的眼神看我,以涛,在打我进来,你一共跟我说了四句话,其中有三句都在说白晓乐。
我愣了愣,有么?就这么明显?
我笑笑当安抚,“嗐,你没事儿吧你,喝我弟的醋,至于么你?”
阳晴问我,娄以涛,我们究竟有几个月没联络了?
……几个月?
我挠挠头发,说实在的这真要算我也不知道从何算起。
姑娘红了一双眼,你根本不记得对吧?!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她,说不出话。
她继续说,那你记不记得我生日几月几号?
几月几号来着?
是五天后。五天后就是我生日了,你居然都没试过联系我?
我摊开手,我现在不跟医院待着么。
你还有理了是吧你,她伸手一抹眼角的泪花,漂亮的一张脸花了。
我张了张嘴,突然想说你的眼妆花了,想了想,忍,死忍。
她哭得我见犹怜,说,是不是如果我不主动来找你,你就不会主动来找我,非得我要主动来找你才成么?
很通俗易懂的意思跟她嘴里表达出来就总是绕啊绕的,病号脑容量总是很小,我认真想了一下才想明白她说什么。
我说没啊,你想哪儿去了。
本来刚看阳晴走进来,我特想借这机会就跟她说咱俩散了吧的,可现在看她哭成这样儿,又说自己马上过生日了,想想别那么缺德,给人过完一舒心生日再说这事儿吧。
有些话是必定要说的,几个人的情感在同个时刻纠缠在一起时,总有人要受伤,可是也总要选定那么一个对的人,给他完整的好,专属的好,虽然辜负了人,变成老妖怪小畜生,也不算太狼心狗肺。
心不大,放下一个人就沉甸甸,我确定我想对白晓乐儿好,只对他一人儿好!
阳晴跟我床前哭了一下午,我这病号也连哄带骗的安抚了半天她的情绪。
我都佩服起她来,怎么那么能哭。
最后她扔下一句,五天后能去参加我生日么,留下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儿就走人了。
看她近乎哀求的眼神,我于心不忍,点了点头,推测着我五天后能出院了没,难不成还要穿着病号服去参加人生日party,忒扫兴了也。
白晓乐走进来时,我问他,乐儿,我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说你问这个干嘛?想了想说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就都是皮肉伤,这两天应该可以出院了。
我玩弄着手里的纸条,把它弄得皱巴巴的,噢,那就好。
你要上哪儿啊?
阳晴要过生日,五月二十一。
他一下沉默,好久才噢了一声当做给我的回应。
白晓乐说我给你出去买晚餐。
白晓乐!我叫住他。
他打开病房门的手顿住,什么事儿?
我笑起来,你放心,我跟她很快就没什么了。
他像是想了一下,打开门说,噢,这不必跟我说。语气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我一下心给人堵住,难受得我以为胸口的伤又裂开了一般。
转过身隔着厚厚一层被子捂胸口,一下又觉得这个动作实在太弱了,放下手攥成拳状。
我会让你看到。
我没跟你瞎说八道呢。
我会断的一干二净的,然后空出一颗心呀,只对你好。
那时我如此志在必得,谁都没有料到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
54
隔了五天,五月末儿尾,刚出院不久的我去参加阳晴生日聚会。
离开宿舍前我特意问了白晓乐,要不要跟我一起来。
他从书里抬起眼瞥我,说不了,我和她不大熟,你帮我把礼物带去,跟她说声生日快乐就成。
我拿起他放在书桌上的一个特精致的盒子,打开来看,一款很漂亮的女式手表。
我瘪瘪嘴,怎么没见过你送我什么东西?
白晓乐说,你喜欢啊,那你拿去带吧。
我笑着踹他一脚出了门儿。
打开门时突然顿住,我说白晓乐儿唉,等今儿个一过,我就一定什么都解决好,收拾干净一颗心,专心对你一人好。
我等不到深受感动的回应,他不发一言,只在关门前听到他手中的书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把纸条儿递给开租车的司机师傅,我说上边儿的字儿我看不清,您就看着开吧,这地儿我没听说过。
司机师傅拿过纸条儿一看,了然,这跟二环路附近,新开的一家KTV吧,我路过过。
噢,成,那麻烦您了。
来到那家KTV,一推开门,进入室内,就是一片灯红酒绿,楼下是一间酒吧。
我刚想去问问阳晴她们在哪个包间,就看见一个哥们儿靠在吧台那儿紧盯着我看,狂放不羁霹雳无比的造型和目空一切的眼神都让我不大舒服。
那哥们儿走过来,脸突然出现在眼前,距离很近,他用眼角看人,他问我,你是娄以涛?
唉,显然是。我点点脑袋。
那成吧,跟我上楼。
我老实跟着他走上去,在楼梯间问他,你是阳晴朋友?
他转过脑袋看我一眼,昏暗灯光下,透出有些古怪的眼神,也没张嘴应声儿。
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敌人,让我感觉很莫名。
我推开包厢的门儿,人挺多,十来个,都不认识,阳晴已经坐在里面,正拿着麦克风一通狂吼,我耳朵快要炸掉。
阳晴看到我来有些激动,挥着手,情绪亢奋得甚至有点儿不对劲儿,但一看到我身边那位哥们儿脸一下变了色,有些微妙的表情,她问他,你去接以涛上来的?
她的语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触动那哥们儿那根神经一样。
那人听到阳晴的话,也不知道那根弦崩了似的,板着一张黑脸,重重坐到一边沙发上。我觉着挺有意思,瞅着,心说杀人凶手的嘴脸一般就都长这模样。
接下来阳晴就拉着我在十来个男男女女里穿梭着,一一跟人介绍着我。
不过让我特意外的是,她跟每一个人介绍都是说,这是娄以涛,我初中同学。
唯独在一进门儿的时候,跟那领我上来的哥们儿说,以涛就是以前我跟你提过的,我那初恋。
那哥们儿听了没说话,倒是整个人显得更加像国 家重点通 缉对象了。
我觉着气氛挺怪异的,不过她这么跟我撇清关系也让我得一轻松,于是就自己开一瓶啤酒灌着,跟一边听那些人唱歌儿,数着秒儿看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后来就是吹蜡烛,吃蛋糕,一系列循规蹈矩的事儿。
直到阳晴一个女同学把一杯酒放到我面前。
我看一眼那玻璃杯子,暗暗冷笑一声,粉末都没有沉淀完,把杯子推远。
我说我不吃这个的。
那姑娘说,没事儿,这个不上瘾的。
我说我真不吃,态度强硬了些,几个人突然不说话了,紧紧盯着我。
我拳头微微紧了紧,心说我一大老爷们儿还怕你们强灌我不成,小时候一打十都不带肝儿颤的。
姑娘笑了笑打破尴尬,没事儿,不喝就不喝吧,大家继续,继续。说完她拿过刚才要给我那杯喝了下去,我看着未来得及沉淀的白色粉末随着红酒灌进她嘴里。
然后他们干杯,欢闹,我只坐在一边看着,刚才也干了一杯白的,这会儿脑子有点儿沉,虽然不至于到完全不清醒的地步。
接着我就再模糊景象中看见那些人像一群疯子在窄小空间内喧嚣。
他们把鞋子扔掉站在沙发上桌子发疯,我眉头一皱,在单个座凳儿上想站起来,可一下脑子实在太疼,揉了揉太阳穴,还是打算坐坐再走。
反正那些人这会儿都跟安定医院里的二傻子差不多了,对我来说没半点儿杀伤力。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突然听见一声尖锐的叫喊声,转脑袋一看,黑暗里只有屏幕的微微亮光在闪烁,阳晴跟之前那哥们儿推搡着,像是要打起来一样。
我用了一秒钟考虑是劝架还是看好戏。
然后我选择了后者,因为我琢磨着要是劝着劝着发生冲突,那一醉鬼和俩刚刚吸了粉的人打成一团可就真有得看了。
“我说你是不是神经病啊!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阳晴几乎是嘶喊着,那哥们儿揪住她细细的胳膊就说,“咱出去说,别他妈跟你那群小姐妹跟前儿丢脸,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就你丫还要脸啊,你也不瞅瞅你那操行,我呸!”
我觉得眼前一片花,全身还在发热,搓了搓眼睛就要看不清楚,门重重关上的声音接连着一声响亮的耳光响起,然后在我往后倒头大睡前听见门外爆发出哭声。
那声儿哭的还挺惨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KTV包厢内的电视机屏幕已经是蓝屏,歌曲播放完毕。
我撞了撞身边的阳晴,我问她,我俩怎么回事?
我刻意不看她,眼睛直视前方的一块墙壁,她张嘴想回答我,我有些不耐的说你先把衣服穿好。
我从余光看见她从沙发上弯着身子捡地上的衣服,一下疼得叫出声来,我一下皱起眉头,顿下身子给她捡起衣服,放进她手里,抬眼看见她泪眼朦胧的看着我,叫我一声“以涛,我疼……”我有些晕乎,脑子都发胀。
我说,您慢慢儿穿啊。然后走进包厢卫生间里,砰的一声关上门。
猛地开水龙头,一把一把冷水往脸上泼,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神志完全迷糊起来。
我拼命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试着把还能记住的事儿理了一遍。
她跟那男的吵架,从包厢一路吵到外边儿,我醉了,我觉得晕,觉得热,我跟这儿就直接挺尸过去了。
不对劲。
我满脑子就这仨字儿。
我怎么理事情的经过,都没法儿理到我睡了阳晴这个点上。
我回忆了一下昨天我喝的那杯白干儿,是我自己出去街边超市买的,是我亲自给自己倒上的,除非那杯子本身就有问题,否则我根本没可能吃了药。
如果我没有吃药,我怎么会去碰她??
可我醒来的时候,的确上衣脱了,裤子拉链也是半开着。
我扶住脑子,满脑子都充斥着问号。
往汗湿的头发上吹一口气,拉下裤子的拉链,掏出内裤里软着的那话儿看了看,上面没有一点痕迹。
就能那么干净?!
我一下脑子都疼起来,如果如果我真碰了她,怎么我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那药劲儿能他妈那么大么!
我在卫生间里待了很久,靠着冰凉的瓷砖,琢磨这件事的经过琢磨到几乎绝望,实在发生得太突然。
原本我怎么想的来着了?!
原本我就琢磨着,陪她过完这个生日,就跟她摊牌,说要跟她散了,然后一心一意对白晓乐儿好去。
现在呢?
我操。
事儿怎么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我明明推拒了所有诱 惑发生的可能,怎么还会让事情变成这样儿。
我冷笑出声儿,看着镜子里那个一脸愁容的傻逼骂,他妈这下你怎么办,娄以涛,你栽了吧。
好一会儿听到阳晴敲门,用很虚弱的声音叫我,以涛?
我打开门,看见她一张脸尽是苍白。
我上下打量着阳晴,她手上有很多淤青,脸上也有很明显的耳光印子,看样子甚至像是被打出来的,我一下子心脏缩起来。
我,可能,这样儿对她???
她洗了一把冷水脸,也不抹脸上的水珠,就这样看着我说,走吧,咱们去前台结账去。说着就要打开包厢门。
我叫住她,我说阳晴你那些朋友呢?
她不说话。
我继续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她一下抽噎起来,背部都起伏,我慌了,连忙上前看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阳晴哭着,我想了想还是问,昨晚,是我碰的你么?
她露出一副屈辱的表情,犹豫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压根儿没听清我问什么,才看见她重重点了一下头。
我突然说不出一句话,血液冲上头顶,我想到红着鼻子的屁孩子白晓乐冲我呵呵笑的样子,脑袋某个地方叫嚣似的疼,妈的。
这一刻我有想揍自己一顿的冲动。
我打开门,一路走到前台结账。
走出KTV,艳阳高照,太阳打到身上我竟一下子觉得刺痛。
我看向阳晴,她走路歪歪扭扭的样子,我看得一张脸都要扭曲,难堪也羞愧,上去拉住她。我说我打车送你回k大吧。
她说不用,你能陪我走走么?
我说好。这时才看到她露出的小腿上也尽是淤青,像是给人踢得似的,没有一番激 烈的扭打,不会出现这种伤口。
我心中有很多很多疑惑堵着,可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问。
陪阳晴走到左安门附近,她突然顿住步子,搂住我大哭起来。
我一边拍着她安抚情绪一边混乱的说着对不起,是我混蛋。
可我感觉到她在我肩头摇着头,只一瞬间。
我想问,又被愧疚压下去。
那天我陪阳晴走了一截路,最后还是打车送她回了k大,还在她学校陪了她很久才离开。
我不记得我是如何晃荡回的407。
宿舍里只有白晓乐和齐喻在。
齐喻看了我一眼,把书扔下,拖我出走廊,低声问我,语气有点严厉,你昨儿晚上跟哪儿去了?
我不是陪人过生日么。我回答得有气无力,事实上我也真的身心俱疲,只想现在洗个热水澡,倒头大睡一睡不起。
陪人过生日还要陪通宵?
我有些不耐,你管那么多。
齐喻冷笑,我管你?我他妈管你去死。不是白晓乐跟宿舍等你一晚上我顾得上你跟哪儿牺牲了啊。
我心口一痛,他昨晚一直等我?
是,一晚上就坐书桌前,洗漱都没去,就跟那儿等你,今儿早上没课让他补眠他也没去。
我噢了一声。
齐喻眉间紧紧蹙起,他说娄以涛你到底干嘛去了?
我不说话。
他说你别是犯什么混事儿了吧。
我只低着脑袋,从窗户打量白晓乐,正好看见他抬起脑袋,乌黑眼珠子盯着我,清澈得要出水的样子。我瞥开脑袋,不敢看白晓乐。
齐喻说我当你是兄弟才跟你说,那阳晴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我一下急眼儿了,刚刚伤害完她,这会儿听到我兄弟说她不好,的确不好受,更加内疚。
他也不管我的情绪如何,继续说娄以涛你继续跟她一块儿,迟早她得把你害死你信么??
有那么严重么?
要不咱走着看。还有,你们那点儿事儿,你不说,不代表我看不清,真要和那女的鬼混,别再来招惹晓乐。
我一下给齐喻戳着痛处,痛得生不如死,冷哼一声儿,你先处理好你自己跟李钧的事儿再来说我。一下推开宿舍门,冲进去拿衣服洗澡,看都不敢看白晓乐。
虽然我感觉得到白晓乐他一直注视着我。眼神里必定带着满满疑惑与关心。
我洗完澡出来,宿舍只剩白晓乐一人,他抱着一本书,低垂着脑地就跟一张没有靠背的椅子上睡着了。
阳光晒进来很亮堂,光线全数打在坐在床边的白晓乐身上,乌黑头发给蒙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很好看很干净的样子,我走过去打横抱起他把他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要离开时被他握住一根手指。
我回头看他,干干的笑,吵醒你了?
他跟被子里点点头,我睡不沉的。
我有些心疼,摸摸他头发,睡吧,补补眠,你看俩黑眼圈儿都出来了。
白晓乐手指了指桌面,我看见两个饭盒并排放着。
他坐起来叫我拿过来,发一个到我手里。
“今天饭堂有排骨,我特地早早拉李钧去排队,等你回来一起吃。”
我喉咙一下像被什么堵住,眼圈酸了,我说乐儿,现在都四点多了,你还没吃午饭?
他笑笑说你不也没吃么?
我刚想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他就直接说你一般在外面都会忘记吃午餐的,虽然饭有点冷了,但是还是很好吃嘛。他嚼了嚼排骨,我下意识递过他平日自己折好的纸盒给他装骨头。
我扒拉两口饭,说,乐儿,对不起。
他沉默很久,只顾着低头一个劲儿的吃饭,越吃越快,塞满嘴巴,鼓囊囊一张脸蛋,最后咳得脸都红了,才说,这是你的选择,与我无关,也不用跟我道歉。
我一下痛得感觉这颗心脏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问,什么都憋着,就要大意凛然理解我。
这种理解让我难受到不行,快要窒息一样。
我多想他也和我发发脾气,让我知道,他并不是那么不在意我,不在意我的感情。
我想跟我说,我的选择打我确定我爱你那时开始,就只剩下你一个,可发生了昨晚那事,我现在压根儿说不出来。
心里全是苦闷,没法儿吐,只得生生忍下。
接着我每天都试图联系阳晴,我想知道她现在怎样了,我每每想起她浑身是伤的狼狈样子就很害怕。
我打她宿舍的电话,甚至几次跑到k大去找她,得到的结果却是她舍友告诉我,她请假了,很长的假。
这个人就像是突然从我生活中消失了一样,再我一次伤害下突然无声消失,不见任何踪迹。
我甚至怀疑,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没了和白晓乐做太多交流的勇气,我再不敢如我当初所想一样每天黏着他说喜欢他,有一天终将打动他,我感觉身上背了很重的东西,那叫责任,它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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