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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喜剧》

_69 巴尔扎克(法)
野党,反正人人都同意要喝古罗马人的水,要造一座悬索桥。
阿尔西埃山的水的问题在贝桑松已经被提上议事日程了。如
同凡尔赛的两条铁路问题,如同现有的种种弊端,这个想法
在贝桑松,由于各种看不见的利害关系而具有了极大的生命
力。为数不多的有识之士反对这项计划,却被看成是糊涂虫。
大家只关心萨瓦龙律师的两项计划。进行了十八个月的地下
工作以后,这个野心勃勃的人把法国最死气沉沉、最讨厌外
地人的城市搅得天翻地覆,套用一句成语说,就是在这里
“呼风唤雨,左右一切”,并且足不出户,就能产生实实在在
的影响。他竞然有办法做到并无民望,却有威望。这年冬天,
他为贝桑松的教会人士打赢了七场官司。因此他有时竞预先
闻到了众议院的气息。一想到即将取得的胜利,他就满心欢
喜。这个宏愿,使他鼓起了多大劲头,想出了多少手段,把
人间喜剧第二卷
他无限紧张的心灵的最后几分精力也耗尽了。大家夸奖他不
重金钱,主顾给他多少酬金他从不计较。但是,这种轻财仗
义却是精神上的重利盘剥。他期待着对他来说比世上所有的
金子更昂贵的报酬。一八三四年十月,据说是为了给一个买
卖蚀本的批发商人帮忙,他用莱奥波德·阿讷坎的款子买下
一座房子,这就使他取得了被选举资格。这样有利可图的投
资,似乎并不是期待已久,刻意追求的结果。
“你真是一位杰出的人物。”德·格朗塞神甫对萨瓦吕斯
说,他自然在观察他,并且猜中了他的心思。代理主教是带
一位议事司铎来向律师请教的。他又向律师说,“你是一位不
在教会中的教士。”这句话给萨瓦吕斯印象很深。
而罗萨莉这一方面呢,她专横任性的纤纤少女的脑袋里,
已决定要把德·萨瓦吕斯先生带进客厅,引荐给吕蒲公馆的
那些宾客。她的愿望还只限于能看到阿尔贝,能听到他谈话。
可以说,她做了让步,而让步常常只是休战。
鲁克塞的田庄是瓦特维尔家的祖产,每年净入一万法郎;
要是在别人手里,岁入本来还可以多得多。男爵仗着妻子可
以有、也的确有四万法郎的收入,马马虎虎地把鲁克塞托给
一个名叫莫迪尼耶的人管理,此人是瓦特维尔家的老佣人,是
个雅克师傅u式的人物。不过,每当男爵和男爵夫人想去乡
下走走时,他们就去风景如画的鲁克塞。那里有城堡,有园
林,都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瓦特维尔一手创建的,他晚年精力
①雅克师傅是莫里哀戏剧《吝啬鬼》里的角色,是吝啬鬼阿尔巴贡的厨师
兼车夫。
人间喜剧第二卷
充沛,对这处景色优美的地方十分醉心。
在阿尔卑斯山的支脉上,有两座光秃秃的山头,名叫大
小鲁克塞。两山之间有一个峡谷,山里的水流到维拉尔峰,便
注入峡谷,与杜河清澈的河源汇合。瓦特维尔想出在峡谷中
间建造一座大水坝,坝上留两个口子,排泄过量的水。于是
水坝上游形成一个美丽的湖,下游形成两股瀑布,瀑布泄下
不远又汇成一股,流入一条可爱的小河,他就用这条河灌溉
早先遭到鲁克塞山洪冲刷而变得干涸荒芜的谷地。他用一垛
围墙,把这湖、这谷地、这两座山,统统围了起来。他又用
挖掘河床和灌溉渠所得的全部泥土,在宽三阿尔邦的坝上,给
自己造了一座山间别墅。当瓦特维尔男爵在水坝上游筑湖的
时候,他已经是大小鲁克塞山的主人,可还没有得到被湖水
淹没的谷地,那原是人们走惯了的一条路,一直到维拉尔峰
脚下为止,形状象一个马蹄铁。但是,这个不近情理的老人
竞有如此大的威慑力量,在他生前,维拉尔峰另一侧山坡上
的小里塞镇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来要地。男爵死时,早已经用
一垛厚实的围墙把维拉尔峰脚下大小鲁克塞山的山坡连成一
片,免得维拉尔峰左右通向鲁克塞峡谷的两块谷地遭到水淹。
所以,他死的时候,已经把维拉尔峰据为己有。他的继承者
成了里塞村的保护人,使侵占土地的既成事实维持至今。德
·瓦特维尔老神甫,这个老凶手,老叛徒,在结束他的事业
时,还种上了树,在一座鲁克塞山的山腰上开了一条挺象样
的路,和大路接通。从属于这座园林和住宅的还有几处种得
很糟糕的田地,几座山间木屋和一些未曾开发的树林。这里
又荒凉,又偏僻,在大自然的照管下,任凭树木花草自生自
人间喜剧第二卷
灭,但处处高低起伏,错落有致。鲁克塞是个什么样子,你
现在可以有个概念了。
为了不使这篇故事过于累赘,这儿大可不必叙述罗萨莉
如何煞费苦心,巧于算计,神不知电不觉地达到了目的。只
须交待一下,一八三五年五月,她服从母命,乘坐一辆由两
匹租来的高头大马拉着的旧轿式马车,和父亲一起离开贝桑
松来到了鲁克塞。
少女们是以爱情两字解释一切的。到达鲁克塞的第二天,
罗萨莉早上起来,从自己房间的窗子里,看到一片美丽的湖
面,水面上晨霭犹如轻烟,飘进枞树和落叶松之间,贴着山
峰的石壁袅袅上升,直达峰顶,她不禁叫起好来。
“他们就是在湖畔相爱的!她就住在湖边!不错,湖水是
情意绵绵的。”
由融雪灌注的湖,水色乳白,晶莹透亮,犹如一颗巨大
的钻石;象鲁克塞湖这样,夹在两座长满枞树的花岗岩山中
间,被大草原或荒原般的寂静笼罩着,人人见了都会和罗萨
莉一样发出赞叹的。
“这一切,”父亲对她说,“都要归功于那位大名鼎鼎的瓦
特维尔!”
“毫无疑问,”少女说道,“他是希望人家宽恕他的过错。
我们乘船吧,到湖的尽头去。这样,吃饭时就有胃口了。”
男爵叫来两个会划船的年轻园丁,并且把他的总管莫迪
尼耶也带了去。湖宽六阿尔邦,有时可宽到十至十二阿尔邦,
长达四百阿尔邦。不一会儿,罗萨莉一行就到了湖的尽头,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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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尔峰——这个小小瑞士的少女峰u——的山脚。
“我们到了,男爵先生,”莫迪尼耶说道,示意两个园丁
拴住小船,“你们想不想看看……”
“看什么?”罗萨莉问道。
“噢,没什么。”男爵说,“好在你是个嘴巴很紧的姑娘,
我们之间有些共同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我所担心的事情:一
八三。年以来,为了维拉尔峰,在里塞锁和我之间有过不少
麻烦,我想了结这个问题,而又不让你母亲知道,因为她这
人太固执己见,尤其当她知道里塞镇镇长是个共和党人,为
了讨好百姓,制造了这场争执,她会大发雷霆的。”
罗萨莉竭力掩饰自己的高兴,以便更好地对父亲施加影
响。
“什么争执啊?”她问道。
“小姐,”莫迪尼耶说,“里塞人一向有权在维拉尔峰他们
那一侧放牧砍柴。而从一八三。年以来当镇长的尚托尼先生,
竞扬言整个山峰都属于该镇所有,并且说一百多年前大家还
从我们的地里经过……您知道,这样一来,我们脚下的地就
不是自己的了。这个不近情理的家伙甚至还说,——老辈的
里塞人也是这么说的——湖址是被德·瓦特维尔神甫抢去
的。鲁克塞这不就完了吗?”
“唉!我的孩子,我们之间可以说说,这可是实情。”德
·瓦特维尔先生天真地说,“这一片地是侵占来的,时间一长,
就成了既成事实。因此,为了避免日后再有麻烦,我想提议
人间喜剧第二卷
客客气气地确定维拉尔峰我们这一侧的界限,然后我再砌一
堵墙。”
“如果你在共和派面前让步,共和派会把你一口吞掉。你
应该吓唬吓唬里塞人。”
“我昨天晚上也是这样和先生说的。”莫迪尼耶接嘴道,
“正是出于这个想法,我建议先生来看看,维拉尔峰这边或那
边,在任何高度上,到底有没有什么围墙的痕迹。”
维拉尔峰象是里塞镇和鲁克塞之间的一堵界墙,一百年
来,双方都在山上开垦,由于并无多大收益,所以也都不走
极端。争执的对象本身,一年倒有半年覆盖着白雪,也就使
问题冷了下来。因此,直到一八三。年革命给人民的捍卫者
鼓起了热情,才会重提这件旧事。里塞镇长尚托尼先生想借
这件事情,使自己在瑞士宁静的边境上的生活来一个戏剧性
的变化,使自己的政绩留芳百世。从尚托尼这个名字,一望
而知他是个纳沙泰尔人。
“亲爱的父亲!”罗萨莉回到小船上时说,“我同意莫迪尼
耶的想法。如果你想争取在维拉尔峰筑界墙,就必须坚决果
断,必须得到法律的裁决,使你摆脱这个尚托尼的攻击。你
有什么好怕的呢?你去请大名鼎鼎的萨瓦龙当律师,赶快请
他,别让尚托尼去托他维护镇上的利益。能替教务会打赢官
司、打败市府的人,肯定也会给瓦特维尔家打赢官司,打败
里塞镇!再说,”她又说,“鲁克塞早晚是我的(我希望越迟
越好),可别把官司留给我来打。我喜欢这块地,我会经常到
这儿来住,我还要尽可能地扩充这块地呢。”她指着两座鲁克
塞山的山脚说道:“我要在两岸修花坛,造出几个迷人的英国
人间喜剧第二卷
式花园……回贝桑松去吧,下次再来这儿,一定要带着德·
格朗塞神甫和萨瓦龙先生,如果母亲愿意也可以一起来。那
时候,你就会拿定主意了;可要是我处在你的地位,我早就
打定了主意。你姓瓦特维尔,居然还怕斗争!如果你官司打
输了……好吧!我绝不会青陉你的。”
“噢!如果你这样想,”男爵说,“我也很愿意,我会找这
个律师的。”
“再说,打官司也怪有趣的。它使人活得更带劲,来来往
往,东奔西走。你不是得四出活动才能打通法官吗?……我
们有二十多天没看到德·格朗塞神甫,他当时可真忙!”
“那可是关系到教务会生死存亡的事情啊!”德·瓦特维
尔先生说,“此外,还关系到大主教的自尊心和良心,关系到
全体教士有没有饭吃的问题!萨瓦龙给教务会做了什么事,他
自己都不知道!他可救了教务会。”
“你听我说,”她附在他耳边说道,“如果你有萨瓦龙帮忙,
你肯定能赢,是不是?好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只有托德
·格朗塞先生,才能使萨瓦龙先生给你帮忙。要是你相信我,
我们一起和这位亲爱的神甫谈谈,但别让母亲参加,我倒有
一个办法,好让神甫把萨瓦龙律师给我们请来。”
“不和你母亲说起,可不好办呢!”
“这可以由德·格朗塞神甫以后去解决。但是你得打定主
意,答应下次选举投萨瓦龙律师的票,那你就瞧吧!”
“去参加选举!还要宣誓!”德·瓦特维尔男爵嚷了起来。
“那又怎么样!”她说道。
“你母亲会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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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许会吩咐你去选举呢。”罗萨莉回答说,她从阿尔
贝给莱奥波德的信中,已经知道代理主教的保证。
四天以后,德·格朗塞神甫一大清早溜进阿尔贝·德·
萨瓦吕斯家里,他前一天晚上就告诉他要来拜访。老教士是
前来为瓦特维尔家争取这位大律师的,这个举动表明罗萨莉
私下办事是何等精明和有分寸。
“代理主教先生,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呢?”萨瓦吕斯说。
神甫和蔼可亲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阿尔贝冷冷地听着。
“神甫先生,”他回答说,“我不能照管瓦特维尔家的利益,
您能理解这是为什么。我在这儿的角色是严守中立。我不想
沾上什么色彩,直到我当选的前夜,我应该一直是个谜。为
瓦特维尔家辩护,这在巴黎没什么,而在这儿呢?……这儿,
什么事都有人评头论足,那我在众人眼里就会成为你们的圣
日耳曼区u的人啦。”
“哎!”神甫说,“你以为,选举那天,候选人彼此攻击时,
大家还不认识你吗?那时候人家会知道,你的名字叫萨瓦龙
·德·萨瓦吕斯,你当过行政法院审查官,你是王政复辟时
代的人物!”
“选举那天,”萨瓦吕斯说,“我要成为名副其实的我。我
打算在预备会议上讲话……”
“如果德·瓦特维尔先生和他的党派支持你,你就会得到
整整一百张选票,比你能指望的选票更有把握。以利害关系
为重,总可以制造分裂,以信念为重,就永远会抱成一团。”
①圣日耳曼既是巴黎的贵族区,此处指贝桑松城的贵族阶层。
人间喜剧第二卷
“唉!真见电,”萨瓦吕斯接着说,“我的神甫,我是爱您
的,可以为您多多效劳!也许,和魔电也能妥协。不论德·
瓦特维尔先生要打什么官司,把吉拉尔代找来,给他指点指
点,总可以把诉讼程序拖到选举之后。我当选后第二天就负
责为他辩护。”
“请做一件事,”神甫说,“请到吕蒲公馆来。那儿有一个
年方十八的姑娘,她将来有一天会有十万法郎的年金,你要
装作向她献殷勤……”
“噢!就是我经常看到的亭子里的那位少女……”
“就是她,罗萨莉小姐。”德·格朗塞神甫接着说,“你是
有抱负的人。如果你讨她喜欢,那么,凡有抱负者想实现的
抱负,你也能实现:当大臣。十万法郎年金的财产,加上你
非凡的才干,当个大臣是不成问题的。”
“神甫先生,”阿尔贝激动地说,“即使德·瓦特维尔小姐
有三倍家产,即使她崇拜我,我也不可能娶她……”
“你结过婚了?”德·格朗塞神甫问。
“没在教堂,也没在市政府结婚,”萨瓦吕斯说,“但在精
神上结了婚。”
“你坚持这一点就更糟糕。”神甫回答说,“没有成为事实
的事情,当然可以不算数。别让自己的命运和计划取决于女
人一时的心愿,那无异于一个明智的人等着穿死人留下来的
鞋子上路。”
“别谈德·瓦特维尔小姐了,”阿尔贝郑重其事地说,“把
我们的事情说定了吧。我是敬爱您的,看在您的面上,我将
为德·瓦特维尔先生辩护,但要在选举之后。在此之前,他
人间喜剧第二卷
的事情将由吉拉尔代根据我的意见去处理。我能办的就是这
些了”
“但是有些问题只有到现场作过调查,才能定得下来呀。”
代理主教说。
“吉拉尔代会去的。”萨瓦吕斯回答说,“我可不能在自己
十分熟悉的城市里,做任何可能影响我当选的事情,从而损
害事关重大的利益。”
德·格朗塞神甫离开萨瓦吕斯时,狡狯地看了他一眼,似
乎是在嘲笑年轻斗士毫不通融的政策,同时又很佩服他的决
心。
第二天,罗萨莉从父亲嘴里知道了阿尔贝和德·格朗塞
神甫晤谈的结果;她从亭子中望着办公室里的律师,想道:
“啊!我把父亲卷进了一场官司!我花了那么大气力想把你引
到这儿来!我犯了弥天大罪!而你还不肯到吕蒲公馆的客厅
里来?我还是听不到你抑扬顿挫的声音?瓦特维尔家和吕蒲
家求你帮助,你竞提出条件!……哎!上帝知道,本来,我
得到一点小小的幸福也就满足了:看到你,听到你说话,和
你一起去鲁克塞,你的光临,可以使鲁克塞变成我的一块圣
地。我本来别无他求……但是现在,我非做你的妻子不可!
……对,对,你望着她的肖像吧,你端详她的客厅,她的卧
室,她的别墅的东西南北,她的花园的景致吧。你在等着她
的雕像,我要替你把她本人变作大理石还给你!……再说,这
个女人没有爱情。艺术,科学,文学,唱歌,音乐,占去了
她一半的感官和智力,而且,她也老了,已经三十开外,我
的阿尔贝不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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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萨莉,你站在这儿干什么?”母亲走过来对她说,打
乱了女儿的思路,“德·苏拉先生在客厅里,他已注意到你的
态度,你显然在胡思乱想,在你这个年纪是不应该的。”
“德·苏拉先生就那么憎恨思想吗?”她反问道。
“那么你是在想喽?”德·瓦特维尔夫人说。
“对,妈妈。”
“啊!不对,你不是想。你在瞧律师的窗子,那副全神贯
注的样子,既不雅观,又不成体统,尤其不该让德·苏拉先
生注意到。”
“哦!那为什么?”罗萨莉说。
“喔,”男爵夫人说,“也该让你知道我们的用意了:阿梅
代对你印象很好,而你做苏拉伯爵夫人不会不幸福的。”
罗萨莉的睑白得象一朵百合花,一句话也没回答,她气
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当着这个她现在深为憎恶的男人
的面,她设法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笑容,那种舞女对观众扮
出来的笑容。她终于笑了,她竭力掩藏她的愤怒,使它平息
下来,因为她决心利用这个又胖又侵的年轻人,为自己的打
算服务。
“阿梅代先生,”她趁男爵夫人在花园里走在他们前面,好
让两个年轻人待在一起时,对他说,“您原来不知道阿尔贝·
萨瓦龙·德·萨瓦吕斯先生是个正统派呀?”
“正统派?”
“一八三。年以前,他是行政法院审查官,是内阁大臣的
人,很受王太子夫妇的器重。您没有说过他的坏话,那很好;
如果您今年去参加选举,支持他,别让那可怜的德·沙冯库
人间喜剧第二卷
尔先生代表贝桑松城,那就更好了。”
“您为什么突然对这位萨瓦龙先生发生兴趣呢?”
“阿尔贝·德·萨瓦吕斯先生是萨瓦吕斯伯爵的私生子
(噢!我向您泄露了这个内情,请您保守秘密),如果他当选
议员,就会在鲁克塞的案子里做我们的律师。父亲对我说,鲁
克塞以后是我的财产,我要住在那儿,那儿才美哩!要是看
到伟大的瓦特维尔创立的这份美好的产业毁掉,我会非常痛
心的……”
“见电!”阿梅代走出吕蒲公馆时,自言自语道,“这个姑
娘可不侵。”
德·沙冯库尔先生是个保王党,大名鼎鼎的“二百二十
一人”u中的一员。因此,七月革命以后,他仿照英国torys
反对wh远s吲的办法,鼓吹既宣誓效忠又和现行秩序进行斗
争的理论。这个理论没有受到正统派的欢迎,他们失败之余,
宁可为意见不同而分裂,主张消极抵抗,听天由命。由于德
·沙冯库尔先生在自己党内不受信任,在路易 菲力浦中庸
政府的支持者眼中,就成了最适当的人选;他们宁愿他的温
和主张取胜,也不愿看见一个共和党人把狂热者和爱国者的
选票都抓到手里。德·沙冯库尔先生是贝桑松德高望重的人
物,代表了一个古老的议员世家。他的家产约有一万五千法
郎的岁入,谁看着都不会眼红,何况他还有一个儿子和三个
①一八三0年三月十五日,二百二十一名议员投票通过反对波利尼亚克内
掏和查理十世的请愿书,揭开了七月革命的序幕。
②英文,前者:托利党人:后者:辉格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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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有这样的负担,一万五千法郎的年收入就算不了什么
了。在这种情况下,做父亲的仍能廉洁奉公,自然受到选民
的尊重。选民们陶醉于议会道德的崇高理想,正象池座里的
观众陶醉于台上表演而自己难得实行的高尚情操。德·沙冯
库尔夫人已经四十岁,是贝桑松的美人之一。议会开会期间,
她就住到一个小田庄上去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以便酋下钱来,
供德·沙冯库尔先生在巴黎开销。冬天,她每星期二体面地
在家招待一次宾客;但她还是很懂得持家之道。德·沙冯库
尔的公子二十二岁,和一个名叫德·沃谢尔的青年绅士交情
极好;此人不比阿梅代有钱,和他是同窗好友。他们一起在
格朗韦尔散步,一起外出打猎。他们形影不离是出了名的,人
家也就请他们一起去乡间小住。罗萨莉和德·沙冯库尔的几
个女儿是知己,她知道那三个年轻人之间无话不谈。她想,要
是德·苏拉先生说话说漏了嘴,那肯定也是对他的两个知心
朋友说的。而德·沃谢尔先生和阿梅代一样,对自己的亲事
已经打好了主意:他想娶沙冯库尔姐妹中的老大维克图瓦,一
位老姑妈答应结婚时给她一个岁入七千法郎的田庄和十万法
郎现款。维克图瓦是这位姑妈的教女,最得她宠爱。所以对
雄心勃勃的阿尔贝会给德·沙冯库尔先生带来什么危险,沙
冯库尔的公子和沃谢尔显然会向他发出警告。但是,罗萨莉
觉得这样还不够,她用左手给酋长写了一封匿名信,署名
“路易 菲力浦的一个朋友”,她在信中告诉酋长,阿尔贝·
德·萨瓦吕斯正暗中准备参加竞选,使酋长领悟到一个保王
党演说家给贝里耶帮助是何等危险;她还向酋长揭露了这位
律师两年来在贝桑松深谋远虑的所作所为。酋长是个干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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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保王党是死对头,一心效忠七月政府,总之,格勒奈
尔街的内政部对他的说法是:“我们在贝桑松有个好酋长。”酋
长看了信,遵照信中的嘱咐,把信烧了。
罗萨莉想教阿尔贝落选,好让他在贝桑松再留五年。
选举是各党之间的一场斗争,内阁为了取胜,通过选定
合适的斗争时间,来选择有利的斗争场地。这样,选举定在
三个月以后举行。如果一个人一生的成败全在一次选举的话,
那么,从下令召集选举团到选举团真正选举的那一天为止,日
常生活仿佛都停顿下来了。因此,罗萨莉懂得在这三个月里,
阿尔贝忙东忙西,给她留下了多少活动余地。她说服玛丽埃
特把阿尔贝寄住意大利的信,和从意大利寄给他的信全交给
她,她向玛丽埃特许愿(这是她以后自己说出来的),说将来
要同时雇用她和热罗姆。这个非凡的少女一面密谋策划,一
面装出最天真无邪的神气,给父亲做拖鞋。她h董得自己天真
烂漫的神气会有什么用场,就更加装得天真烂漫。
“罗萨莉变得可爱起来了。”瓦特维尔男爵夫人说。
选举前两个月,在老布歇先生家里开了一次会,参加的
有对阿尔西埃山建桥引水工程寄予希望的那位承包商,有布
歇先生的岳父,有受过萨瓦吕斯的好处,准备提名他为候选
人的颇有势力的格拉内先生,有诉讼代理人吉拉尔代,还有
《东部评论》的印刷商和商务法庭庭长。总之,这次会议共有
二十七位外酋所谓的头面人物。平均每人代表六张选票;但
是在统计时,增加到十张,因为大家一开始总是要夸大自己
的影响。在这二十七个人里面,有一个是酋长的人,一个叛
徒,私下里指望从政府那里给自己或亲属谋得好处。在这第
人间喜剧第二卷
一次会议上,大家以贝桑松无人敢希望的热情,商定推萨瓦
龙律师为候选人。阿尔贝一面在家里等阿尔弗雷德·布歇来
找他,一面和德·格朗塞神甫聊天,神甫对他这番远大的抱
负很感兴趣。阿尔贝早就看出教士有巨大的政治才干,而教
士也为年轻人的恳求所感动,愿意在这场殊死搏斗中当他的
导师和顾问。教务会不喜欢德·沙冯库尔先生,因为他妻子
的姐夫是法院院长,使教务会在初审时打输了那场官司。
“你被出卖了,亲爱的孩子。”狡狯而可敬的神甫以老年
教士惯有的温和安详的声音说。
“被出卖了!……”心上被桶了一刀的情人喊道。
“至于被谁出卖的,我一无所知。”教士接着说,“酋政府
已经知道你的计划,看清了你的策略。眼下,我对你提不出
任何建议。这种事情需要研究。至于今天晚上的会议,你要
挺身而出,迎接别人对你的攻击。把你以前的全部经历都讲
出来,这样你会减弱这一意外发现对贝桑松人所产生的影
响。”
“啊!我早就料到了。”萨瓦吕斯说,声音都变了。
“你不愿听我劝告嘛,你本来有机会在吕蒲公馆露面,你
不知道这样做本来会得到多少好处……”
“什么好处?”
“选举时会得到保王党人的一致拥护,暂时的联合……总
而言之,一百多张选票!加上我们所谓的‘教会票数’,你还
当选不了?只要第一轮无人票数过半,你就大局在握了。在
这种情况下,再经过谈判,事情就成功了……”
阿尔弗雷德·布歇兴致勃勃地进来,宣布预备会议的建
人间喜剧第二卷
议,发现代理主教和律师都冷冰冰的,既安静,又严肃。
“再会啦!神甫先生,”阿尔贝说,“您的事情,我们选举
后再深谈。”
律师跟德·格朗塞先生意味深长地握了握手,挽起阿尔
弗雷德的胳膊走了。教士望着这个雄心勃勃的人的睑,那种
庄严肃穆的神情,是将军们听到战场上第一声炮响时才有的。
教士举眼望着天,出门时思忖道:“他能当个多好的教士呀!”
辩才并不归律师界所有。一个律师极少在辩护时施展出
真正的心力,要不然他几年之内就会完蛋。今天,宣道的教
士也难得有辩才;真正的辩才只在国会的某些会议上还能遇
到,比如野心勃勃的人孤注一掷的时候,身中无数毒箭而突
然奋起反击的时候。但有些得天独厚的人,在宏图大略成败
攸关的紧急关头,在不得不开口讲话的时刻,肯定是能言善
辩的。所以,在这次会议上,阿尔贝·萨瓦吕斯感到必须为
自己争取到一群忠实的信徒,便全力以赴,施展出浑身解数。
他庄重地走进客厅,既不笨拙,也不敲陧,没有一丝软弱和
畏怯,看到有三十多人在场也不慌张。开会的消息和会上的
决定,已经引来几只听到铃声就跑来的绵羊。没等布歇先生
就布歇委员会的决定作个speechu,阿尔贝就示意大家安静,
握了握布歇先生的手,仿佛通知他突然发生了危险。
“我年轻的朋友阿尔弗雷德·布歇先生,刚才对我宣布了
给予我的荣誉。但是,在这项决议肯定下来之前,”律师说,
“我想应该向你们解释一下你们的候选人是何许人,如果我的
①英文:发言。
人间喜剧第二卷
陈述使你们的良心感到不安,你们完全来得及收回你们的意
见。”
听了这一段开场白,全场鸦雀无声。有些人觉得这个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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