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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谋将周瑜

_5 谭景泉(当代)
周瑜把手伸到自己怀里,走近刘勋,忽地一扬袖子,一股黑色的烟雾喷向刘勋。
这是他在苗疆学会的防身术,把一支竹管藏在袖中,竹管里是带有迷醉作用的药末,药末猛地撒出来,看似烟雾一般。
刘勋闻到一股腥臭味,知道这烟雾有毒,忙屏住呼吸,佯装中毒,连人带椅摔倒在地。周瑜以为刘勋真的中了毒,就冲上前去,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刺向刘勋的咽喉。
其实,他并不是要杀刘勋,只想把匕首抵在住刘勋的咽喉,再用绳子把他绑住,迫他放了小乔,再派人把他母亲和大哥送出庐江郡。
刘勋就地一滚,躲开了周瑜的匕首,一把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扭,就把刀夺下,随即飞起一脚,把周瑜踹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墙上。
周瑜的身体很虚弱,顿时昏迷过去。
刘勋六岁即习武,二十几年来,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即使周瑜在身强体健之时,也不他的对手。
周瑜苏醒过来了,心口钻心的痛,浑身像散架了。
刘勋坐在他的对面,正在读司马迁的《史纪》,很入神。
“你醒了,把这碗药喝了吧,对你的伤很有好处的。”
事已至此,周瑜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毫不客气地将药喝了:“你不杀我,还想干什么?”
“谋杀郡守,当然是死罪。”刘勋放下了书,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你这次来,是为了小乔。在死之前,你不想再见她一面吗?”
“你把小乔怎么样了?”
“小乔比你想像得还要好。你为什么非要让她走呢?”刘勋又是摇头,又是叹息,“我劝你还是不要见她的好。”
周瑜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还是想见。”
“但是,她想见你吗?”
这句话好象在周瑜的心上又刺了一刀,他心口一痛,又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周公谨,小乔并不想见你,她最怕见的就是你,你这么纠缠下去,双方都痛苦不堪,何苦呢?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为何在一个‘情’字上就执迷不悟呢?”
“她真的不想见我?”
刘勋站了起来:“看来,你一定要亲耳听她说不想见你这句话,那我就带你去见她。”
周瑜站起来,又慢慢地坐下了。
“如果小乔愿意跟你走,我绝不阻拦。我是庐江郡之主,但从不干欺男霸女之事,你不相信,就到城里打听打听。”
“那你为什么要抢小乔来?”
“我想请乔公把我引荐给袁绍,他不肯,我就把小乔抓来了,逼他就范。但我已经告诉乔夫人和小乔了,不管乔公怎么做,我都不会伤害小乔的。”
周瑜直盯着刘勋:“你就不想娶小乔?”
“当然想,但我不会强迫她。她是天下有数的美人,很有个性,我很喜欢她,和她在一起时,我感到很快乐。我和她现在是好朋友,她可能做我一辈子红颜知己,也可能不久就会嫁给我。男女之情,我经历得多了,要看缘份,半分也勉强不得。”
周瑜彻底丧失了见小乔的勇气,眼睛一闭,等死。
“行刺太守,本该死罪,但这是血性男儿的所为,我不会杀你的。何况我的信条是仁者无敌,能不杀人的时候就不要杀人,能不做恶的时候就不做恶。我很信因果报应的。”
周瑜怔了好一会儿,也不感激,转身就走。
“这么晚了,吃顿便饭再走吧。”
“我现在还值一碗牛肉面吗?”
刘勋笑了:“现在你值刘家的一顿饭了。刘家的每一碗饭都是给英雄好汉吃的。有一段日子,你一点也不像个英雄好汉,所以我才不想见你。如果你不愿意吃,我不勉强。”
周瑜又坐了下来。饭菜上来了,很简单,四个很普通的小炒,两个凉菜,一壶清酒和四碗米饭,一点也不丰盛,但足以吃饱吃好。
“我的便饭很简单,请不要客气。”
周瑜真的饿了,抓过饭碗就吃,一碗饭下肚,有了点力气,又忍不住问:“小乔知道我来吗?”
“她知道。你若不相信,我就带你去看一看。”
周瑜想了半天,木然地说:“不用了。”
他临走时,回头说:“刘勋,你是个好人,也是个光明磊落的英雄。我一点也不恨你。”
第二部分第六章 情定水川湖(2)
周瑜回到家就开始咳嗽,一天比一天剧烈,四天后,又咳出血来。周夫人请来城中最好的郎中,吃了几副药,他病情有所好转,可以坐在桌前看书了。但没过几天,他的病情忽然恶化,大口吐血,呼吸困难,体重直线下降。几个郎中来诊治,都暗示周家准备周瑜的丧事吧。
周夫人痛不欲生,将祖传的首饰变卖了,从几十里外请来了曾经在宫中服侍过汉桓帝的太医柳仝。柳仝替周瑜把脉后,说他以前读书用脑太甚,又染过风寒,久病不治,治不除根,日积月累,如今伤心过度,引发了旧病,已经病入膏肓,至多再活一个月。
“儿啊,你不要再想小乔了,只有心病没有了,你很快就会好的。”
大乔听到周瑜病危的消息,也来看他:“你就别再想小乔了,她不值得你再想了。”
“大乔,我这次是好不了了。你告诉小乔,我临死前一点也不恨她,真的不恨他,仍然感觉她是我的亲人,真的觉得她好亲好近。”周瑜的表情十分平静和安祥,仿佛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另一个世界,“我死之后,我的魂魄会保佑她的。”
周家的人默默地数着周瑜的死期一天天地逼近。
这一天,是周瑜回到家的第十三天,小乔出现在周家的门口,猛烈地拍打着院门。
“我要见公谨。”
开门的周侬:“你给我滚,周家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但公谨一定很想见我,不是吗?”
“他已经被你害死了。”
小乔嘶声地喊:“不,他不会死的,我这次的感觉不会错。”
周夫人见了小乔,长叹一声,挥手让周侬站在一边:“你来得正好,快去看看公谨吧。他现在还在想你呢。”
小乔来到周瑜的床前,周瑜正在昏睡,他已经瘦得皮包骨了,露出的脸惨白如纸,一双眼睛陷在骇人的眼窝里,嘴巴大张做着艰难的呼吸,整个身子在被窝里形同无物。小乔不敢相信这一切,呆了好一会儿,不顾许多人在场,扑到周瑜的身上泣不成声。
“周郎,周郎。”
看见小乔,周瑜的眼睛一亮:“小乔,小乔,真的是你吗?”
小乔的手伸到周瑜的背窝里,抓住了他那冰凉的手,并把脸贴在周瑜的脸上,“周郎,你感觉一下,这不是你的小乔吗?”
周瑜的手很无力:“小乔,别哭,我的日子不多了,我们多说几句话吧。”
“周郎,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乔,你别哭,这是我的命--”
“周郎,这不是你的命,这不是你的命,你千万不能死,我舍不得让你死啊!我对天发誓,我说的是真的。你死了,我也不活了,真的不活了,就让苍天打雷劈死我吧。”
周瑜的眼睛更亮了,忽地一阵剧烈的咳嗽,又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小乔的怀里,她正在给他小心奕奕地梳头,他脸上有几处凉凉的,那是小乔的泪水。
“小乔,就让我这样去死吧,我好想这样地死去。”
小乔抱紧他,轻轻地吻着他的额头,清凉的泪又滴落在他脸上:“我们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你怎么张口闭口都是死啊。周郎,你要活下去。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我对天发誓,你相信我吗?”
周瑜笑得很甜蜜:“你不用发誓我就相信。”
“周郎,你好好养病,等你能下地了,我们就拜堂。”
那天晚上,小乔把一碗稀粥端到周瑜面前,一勺一勺地喂他,他竟然都喝下去了。小乔又喂他用药材和鸡骨熬的汤,他也全喝了。这一夜,小乔背靠着墙壁,周瑜就躺在她的怀中,二人和衣而眠。
在以后的三天里,小乔守在周瑜身边,寸步不离,夜里就和周瑜同床共枕,相拥在一起。小乔不觉得羞涩,更不避嫌。周瑜则带着一种死而无憾的轻松心情面对死神:这样的死也不错啊,试看人世间,有几人能在如此甜蜜和温馨中死去的。
奇迹就这样发生了。
周瑜的脸色慢慢地红润起来,由小乔扶着,竟然可以走路了。在夜深人静时,他躺在小乔的怀里,还会说饿。小乔兴奋地给他熬鱼汤,他还叮嘱小乔,汤少一点,鱼肉多一点。
柳仝听到这消息将信将疑,特意从几十里外第二次到周家,见到周瑜大口地吃饭,连连称奇。
“周公子这是第二次出世,是天神的旨意,前途不可限量。”
周瑜听了柳仝的话,笑着说: “小乔,这个神就是你。”
“如果我真是那个神,也是你把我变成的,以前我是人。”
“你是什么神?是爱神?”
“周郎,你才是爱神。”
小乔在周瑜床前一守就是半个月,朝夕相外,夜里更是相拥而眠。此事很快就传开了。乔公是最后一个听到这些传闻的人。乔家的人都千方百计地瞒着他,害怕他知道后,又掀起一场风波。乔公希望小乔能嫁给曹昂,乔夫人则想让她嫁给刘勋,只有大乔愿意让妹妹嫁给周瑜。
这一天,乔公把大乔叫到面前:“你要到周家去就去吧,看看你妹妹,也看看周瑜的病情。”
“爹,你真的让我去周家。”
乔公指了指桌上的包裹:“这是我从洛阳带回来的药,很珍贵的,你把它交给小乔,也许对周瑜的病有用。就说这药是你送的。”他长叹一声,“人之祸福,上天早已注定,非人力所能逆转。小乔命该如此,将来是苦是乐,全靠她的造化了。”
“父亲,你赞成周瑜和小乔的婚事了?”
“我不是赞成,而是不反对。你告诉小乔,等到周瑜病好了,就让她回家来住吧。反正两家离得这么近,来去很方便。”
“父亲,你怎么忽然间就如此开明了?”
乔公转身走进内房,叹息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第二部分第六章 情定水川湖(3)
在小乔的精心护理下,周瑜终于痊愈了。
为了庆祝这个奇迹,柳仝以年迈之躯,第三次从数十里外的地方赶来,免费替周瑜诊脉,还留下了许多珍贵的药材,一一教小乔如何熬制。周家尽管生活日益拮据,仍然不想欠柳仝这么大的人情,就凑钱给他,柳仝死活不受,说这一切都是天意,他要了钱,就是逆天而行。
但是,柳仝临行前,却交给小乔二两金黄色的药散,郑重地说:“周瑜已经恢复了健康,但二十年后,他的病还会复发一次,到那时,你就把这种药给他吃了,就没事了。二十年后,我一定不在人世了,到那时,就无人能配这种药。”
“二十年后?”
“你千万别不信啊!”
小乔接过药,嘴上称谢,心里却不相信:二十年后的事情,只有神仙才知道。
周瑜听了,也一笑了之,没放在心上。
经过周瑜和大乔的一再相劝,小乔才回家住了,但早来晚走,风雨不误。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根据是一个人在临死前最能大彻大悟,大知大觉,如果得以不死,今后的修养和智慧就能大进。这一个多月,周瑜一直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想了很多很多,几乎把从小到大的的每件事情都想过了,许多感受和领悟一时真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接下来的日子却不好过:周家的田地不断被佃农霸占。他们得到了官方的默许和支持,有恃无恐,拒不交租,甚至还聚在周家的门口闹事。
周家对此毫无办法,周侬提议去投奔二叔、丹杨郡守周尚。周夫人却不同意,她和周尚的夫人不和,不到万不得已时,她不会寄人篱下。
周瑜详细分析了刘勋的每件事之后,觉得周家在舒县还有活路。
“其实,刘勋是个很仁慈贤明的人,他真的很爱庐江,不会让庐江有家破人亡的惨事发生。这次排外活动,并不只针对周家。只要我们不再与他为敌,他不会把我们逼上绝路的。”
“这么说,他不会把周家的地全都霸占去?”
周瑜点了点头:“刘勋也很清楚,我们流亡他乡,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们一气之下,就会煽动各地的人仇视庐江郡,甚至引起朝廷的注意。”
他顿了顿,又笑着说:“我很愿意和刘勋这样的人打交道。凡是智慧超群的人都十分理性和冷静,几乎从不冲动,他们的思想很有规律,你摸清这个规律,就能趋利避害,无往而不利。
一个月之后,事态发展正如周瑜所料,佃户们的疯狂得到了制止,周家几十亩田地得以保留,糊口绰绰有余,不至于流落他乡,饱受风霜之苦。
周家的许多仆人不得不辞退,只留下两个忠心耿耿而且无处可去的老仆人,就连周瑜兄弟最心爱的几匹马也因无人照料而卖了。周家门前再无往日的喧闹和车水马龙的景象。
对此,周夫人和周侬情绪低落,周瑜则很看得开,经常用塞翁失马的典故开导家人。
“很多时候,财是人的祸根。周家暂时的衰落并非全是坏事,如果有一群土匪冲进舒县来,周家能得以保全,富贵人家却会遭遇大难。我周游天下的时候,到哪里都能听到这样的事。天下大乱是对富人的挑战,对穷人却是机遇,对富人最不利,对穷人则有利。一无所有也就一无牵挂,就能放手一搏,往往最能抓住机遇。富人则会缩手缩脚,思前想后。何况天下大乱了,法制崩溃,富人将会成为众矢之的,这就像怀里有一块肥肉的人遇到了一群饥不择食的恶狼,恶狼们吃完他怀里的肉,一定还会吃他身上的肉。”
他的这些话,成了周家人落魄之后最大的安慰。
周家的佃户之乱一过,乔夫人就和周瑜长谈一次。
“公谨,小乔今生今世是非你不嫁,这次,她从郡城赶回舒县,刘勋强烈阻拦,她就以死相胁。刘勋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他对小乔也很痴情。我想把小乔嫁给他,一半是看中了他的权势,一半是看中了他的为人。”乔夫人见周瑜脸色不太好看,话锋一转:“你和小乔的婚事,我和乔公并不反对,但是有条件的。”
“多谢伯父伯母成全,公谨洗耳恭听。”
“天下大乱,女人是需要保护的,尤其是美女。凭周家如今的状况,有一伙土匪要抢小乔,你能保护她吗?刘勋随便说一句,周家的一日三餐就断了,你能忍心让小乔过这种日子吗?不是伯母逼你,像小乔这样的美女,太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人来保护了。我和乔公从不贪图权势,不想通过嫁女儿捞到什么好处,我们都是为了小乔好。”
周瑜一字字地说:“伯母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乔家给你四年之期为限,四年之后,你若是事业有成,乔家就敲锣打鼓地把小乔送到你家,如果还是一名不闻,那就是你无能,根本就不配做小乔的丈夫。若是你不想害小乔,就应该主动离开她。”
周瑜斩钉截铁地说:“好,我接受这个期限。”
乔夫人长叹一声,眼睛湿润了:“公谨,你别怪伯母心狠,为人父母,哪有不为自己女儿想的?若是在太平盛世,我不会这么逼你,可是这世道……”
“伯母,你不用再说了,公谨是个明事理的人,一点不怪你们。”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伯母最想把小乔嫁给你。”乔夫人擦去将要流出来的泪珠,亲自给周瑜端了一杯茶,“为了你和小乔的将来,乔家会暗中帮助你的。你想从军,乔公可以给袁绍或是曹操写一封推荐信。”
周瑜不想依靠乔家,他要完全靠自己的拼搏迎娶小乔。
一个人连性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爱?有一段日子,我甚至想依赖我义父平步青云,竟然不想靠自己奋斗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真是无能而又无耻。
我以前读的都是儒学经典,孔子教导我们要安贫乐道,轻财轻权,这太脱离现实了,尤其是礼乐崩溃,道德沦丧的乱世之中,简直是要我们做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我要获得权势,手握重兵,既为天下百姓,也为我和小乔。
周瑜越想越激动,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又想起法家的几个代表人物,产生了极大兴趣。
苏秦用连横策略游说秦惠王失败后,黑貂皮袄穿破了,一百斤黄金用完了,只得离开秦国回家,缠着腿布,穿着草鞋,背着书箱,挑着行囊,面容憔悴,脸颊枯黑。回到家中,妻子不从织布机上下来,嫂子不为他烧饭,父母不同他说话。于是,苏秦发愤苦读,头悬梁,锥刺股,一年之后,游说赵王成功,游说六国,合纵抗秦。他再回到家中,父母就整理房屋,清除通道,设置音乐,备办酒宴,出郊三十里去迎接。妻子不敢正目相视,只是斜着眼睛暗暗地看,嫂子更是像蛇一样伏在地上爬行,自动请罪。苏秦感慨地说:贫穷时,就是父母也不认儿子;富贵了,连亲戚都很畏服。人活在世上,对于权势地位,怎么能忽视呢?
苏秦说的对,人活在世上,对于权势地位,怎么能忽视呢?我读了那么多书,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真是个大傻瓜。
现实的冷酷、残忍、无情和冰冷,与儒学所描绘的世界相差太远了。有很多时候,我指责别人是死读书,读死书,有时候,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权势有两种用途,一是救国救民,二是保护自己。首先要保护自己,然后才能救国救民。
据说,法家的另一个弟子李斯,学成临别荀子,直言不讳地说,人生在世,最耻辱的就是卑贱,最悲哀的就是穷苦。久处卑贱之位,饱受穷困之苦,还要做出一副不屑于名利富贵的清高样子,这样的读书人不过是书呆子而已。
以前,我对李斯的这种言行十分痛恨和不齿,如今一想,他颇有几分道理。
我生在官宦之家,锦衣玉食,身在淮江书院,万人仰慕,没有受过屈辱和压迫,当然理解不了苏秦和李斯这样的贫家子弟想出人头地的欲望,如今,我和他们有了类似的遭遇,才觉得,他们应该有这样的欲望,任何一个血性男儿都应该如此。
其实,这种欲望有什么可指责的呢?只要是人,就可以有这样的欲望。一个人完全做到了儒学的种种理想和规范,那他就是神,而不是人。李斯有什么不好,他毕竟辅佐秦始皇统一天下,结束了几百年各诸侯国相互残杀的局面,功莫大焉,功莫大焉啊。看一看天下的读书人,有几人能比得上他。
有多少读书人无力谋到权势,就装做出一副不屑于权势的样子,这太虚伪,太自欺欺人,太可悲,太可怜了,这是无能的表现。我周公谨可不能做那种人,我要让小乔和天下人都看看,我周公谨是个强者,是个英雄。
自此,周瑜就以从未有过的刻苦和艰辛开始读书。
第二部分第六章 情定水川湖(4)
每日天亮之时,周瑜已经将一本书背了两遍。
上午,他读兵法。
下午,读史学。
晚上则奋笔疾书,直至万家灯火皆熄。
当家里人醒来时,他在读书,当家里人都进入梦乡时,周瑜还在读书,仿佛他从来都没睡过。
为了让周瑜潜心读书,乔夫人每隔七天,才让小乔来一次周家。
眼见周瑜越来越消瘦,小乔和周家的人都十分担心。
“周郎,你大病初愈,不要太累了,万一累病了怎么办?”
周瑜伸了一个懒腰:“我早就说过,读书和思考是一件很有趣的游戏。当你读书的时候,你就是在和古时的圣贤们对话,与人类最伟大的人在交流,你会热血沸腾,会流连忘返,会全然忘我,会神思飞扬,你说我会得病吗?”
“精神再好,也不能完全弥补身体的消耗,周郎,你还是要注意休养啊。”
“休养?我怎么会不想呢。但我要在一年之内将我义父送给我的两本书背得滚瓜烂熟,悟深悟透,再在精研史学的基础上,写一本名叫《兵家谋鉴》的书,然后我就去从军。四年之后,我一定能出人头地,回来娶你……”
小乔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周郎,别把我娘的话都当真,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冬天的深夜十分寒冷,书房里的火熄灭了,周瑜仍然不肯休息,脚底在冰凉中苦挨,夜夜如此,凉气就慢慢浸入五脏,再加上他用脑过度,睡眠极少,又咳嗽起来。
这可把周夫人吓坏了,她吃过晚饭就在书房里陪读,火盆一灭,就逼着他上床睡觉。
冬天过去后,周夫人总算稍稍宽心,想不到周瑜上午读书时,身体无恙,一到下午读书时,双颊就泛起病态的潮红,还发热,夜里再读书时,不仅脸红发热,两边的太阳穴也疼了。
周夫人吓坏了,央求他:“儿啊,不要再读了,娘求求你了。我真担心你会累死的。”
“娘,我没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小乔。”
有时候,周瑜的饭量大得惊人,有时候又小得惊人,令周家的人提心吊胆,坐卧不安。
周瑜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将两年的游历记录整理出来了,将《孙子兵法诠注》和孙坚历次行军作战的记录总结倒背如流,并领悟于胸。
后半年,周瑜就把大部分心血花在那本《兵家谋鉴》的撰写上了,书看得少了,更多的是思考。
在任何交战的双方之间,都有第三股力量存在,并被共有,这就是自然之力,如风、水、火、林、山、雨、河、江、雪等等。谁能有效地运用这些自然之力,又能阻止被敌人利用,谁的胜算就最大。
兵战的最佳境界就是运用自然之力打击敌人。
人力有限,自然之力无限,用无限之自然力,攻击有限之人力,往往能产生惊人的效果。这个原则的内涵是无穷大的,全在于用兵者的挖掘。
天地万物都应该是兵,都应该冲锋陷阵。自然之力无穷尽,运用手段也无穷尽,但总有一些原则可以遵循。
自然之力的存在和变化是有规律的,用兵者一定要研究并利用这些规律。
在所知所识的自然之力中,用兵者最容易掌握和控制的是火。只有火这种自然力能随身携带,随时能用它攻击敌人,且杀伤力极大。
令周瑜对火产生敬畏和恐惧的是旅途中的一次见闻。
那一天,他在冀州的中山国境内,正赶上官府杀人。被杀的是一个秀美的少女,名字他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姓王。罪名是她杀了一百六十五人,杀伤二百八十人。周瑜开始觉得可笑,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连刀都舞不起来,怎么会杀死杀伤那么多人呢?一问才知道,她用的是火。
一个叫王南的恶霸想娶王小姐为妾,屡次被拒,恼羞成怒,就勾结一伙强盗杀了王小姐全家。王小姐那天出门,才得以幸免。王小姐为了复仇,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把王南家的柴房点燃了。柴房在大院的东侧,那天正好是东风,火势迅速就不可收拾了,豪华的王家大院被烧成一片废墟,王家几十口人全都葬身火海,但火速并没有停,继续向西烧,村西方的人家全都被烧成焦碳。
周瑜往北又走了两天,正好经过王家村,目睹了半个村庄所有生机勃勃的东西都被毁灭了。那一幕场景,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一生都不会忘。
周瑜闭门读书,足不出户,却请小乔、周侬积极地和来往的客商打交道,了解到时局的变化,密切注意洛阳、江东和巴蜀三大战区的情况。
在洛阳战区,司徒王允策反了董卓的义子吕布,诛杀了董卓。董卓死后,王允把持了朝政,他性情刚直方正,嫉恶如仇,又居功自傲,杀了旷世奇才蔡邕,因此部属们对他都不太拥护。董卓的部将李鹤和郭汜趁机兴兵作乱,王允战死,朝廷又落入李鹤和郭汜之手。
在巴蜀战区,鲁恭王刘余的后人刘焉被任命为益州牧。他到了益州后,暗中策划独立。沛国人张鲁从他祖父张陵创立五斗米道以来,世代信奉,迁到蜀地居住。张鲁的母亲因会神秘的道信,经常出入刘焉家中,于是,刘焉就任命张鲁为督义司马,派他率兵进攻汉中郡,杀死太守苏固,并封锁了益州到长安的通道斜谷阁,截杀朝廷派来的使臣。刘焉上书朝廷,说米贼将道路阻断,不能再与朝廷联系了。
了解到这里,周瑜十分着急,刘焉若在益州割据成功,对他和孙策割据江东的计划影响极大。再往下了解,他又松了口气:犍为郡太守任岐与校尉维护朝廷权威,发兵攻打刘焉,被刘焉打得大败,命丧乱军之中。由此,刘焉得意妄形了,制做了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御车及其他车具一千多辆,处处飞扬跋扈。朝廷派居住在长安的刘焉的儿子刘璋到益州,命令刘焉收敛,刘焉不听,反倒将刘璋留下,不再回长安。大业未成,就得意妄形,过份炫耀,对抗朝廷,虽得益州也不能守。
在洛阳战区,袁绍凭借家族的影响,兵势最盛,地盘最广。曹操比不上袁绍兵多地广,但崛起速度极快,风头最劲。
这一年正月,袁绍和占据冀州的公孙瓒会战于界桥以东三十里处,公孙瓒军大败,元气大伤。冀州全部被袁绍所得。
黄巾军余部攻打兖州,刺史刘岱不采纳部属以逸待劳之计,冒然迎战,兵败身亡。曹操觉得兖州刺史已死,州中无主,与朝廷的联系断绝,正是占据兖州的良机,以此为根据,进而夺取天下。曹操到了兖州,受到各方拥戴。黄巾军兵多势众,骁勇精悍,曹操则兵力单薄,但他能稳定军心,鼓舞士气,赏罚分明,并且连设奇计,重创黄巾军,迫使黄巾军退出兖州。
曹操又在济北迫使三十余万黄巾军投降,得到了男女人口一百余万。他从中挑选精锐,称为“青州兵”,并开始大力发展农业和养蚕业,积蓄军用物资,建立根据地。
曹操还打出“尊奉汉室”的口号,派使都前往长安,表示要效忠朝廷。李鹤和郭汜知道曹操没有诚意,但不敢怠慢,害怕会使将来打算效忠的人失望,于是就厚待曹操的使者,并给以很丰厚的回报。
江东战区的情况,最令周瑜振奋。和洛阳、巴蜀两大战区相比,江东是一盘散沙。地方豪强林立,无一人成大事,无一人威震天下,各自为政者达数十之多。只有袁术的势力渗透到了江东数郡,但他的主力在长江以北,在江东还谈不上根基。
第二部分第六章 情定水川湖(5)
《兵家谋鉴》完稿之日,就是周瑜和小乔的别期。
这一年太漫长了,好像是过了一百年,
周家为了庆祝《兵家谋鉴》的完稿,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小乔当然是少不了的,她喜滋滋坐在周瑜的左边,脸上笑容灿烂,仿佛没感觉到分别已经不远了。
这天晚上分手时,周瑜一脸神秘地对小乔说:“明天清晨,在太阳升起之前,你能不能到水川湖畔?”
“太阳升起之前赶到水川湖畔,干什么?”
“现在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就在你家门前。”周瑜故意用激将法,“难道天没亮,你胆小不敢出门?”
“天黑怕什么?我去就是了。”
翌日,天还没亮,小乔就爬起来,伸了几个懒腰,使劲地揉几下惺忪的睡眼,头未梳,脸未洗,就赶到了水川湖畔,却看见周瑜穿着雪白的儒衣,很挺拔地卓立着,奇怪的是他的头发却是披散着,宛如临风的玉树。
“周郎,你打扮得这么潇洒干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俩啊!你是不是要去相亲啊?”
周瑜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小乔轻轻地拉过他的手,柔声问道:“周郎,出什么事了?”
“小乔,我要走了。”
小乔一听眼睛就红了,泪水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却还是笑着,而且很温柔:“我知道了,我在家等你,三年之后,无论你成为了什么样的人,都要回来娶我。”
“我一定会回来的。”周瑜捧住她泪水涟涟的脸,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小乔,苍天是有眼的,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苍天一定会让我们美满的。”
“周郎,三年之后,你一定要回来,别把我母亲的话当真。不管你多么落魄,你都要回来找我啊,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其实,在甜蜜和温馨中死在一起也不错啊。”
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东方的第一缕曙光撕开了黑暗。
“小乔,我都快十九岁了。”
“你就是九十岁,也要回来娶我啊。”
“小乔,我要你主持我的成人礼。”
小乔惊愕住了:“由我来主持你的成人礼,这怎么可能呢?”
古代男子到了二十年岁时,就被认为是成人了,这就意味着从此他要承担成人所应该承担的责任,而且也应该得到别人的尊敬。在人的一生中,这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要举行一种仪式,表示认可和庆贺。这种仪式就叫成人礼。在成人礼上,要给他戴上表示一定身份的帽子,所以也叫做“冠礼”。
“周郎,你还不到十九岁,怎么能举行成人礼呢?”
“从今以后,我就是成人了,何必非要等到二十岁呢?”
“周郎,成人礼都要由长辈来主持,我比你还小,怎么能主持呢?”
周瑜握紧小乔的手:“不,我就要你来主持,在我心中,你就是女神,使我重生的女神。”
“成人礼要有许多亲友参加的。”
“我的成人礼不要别人参加,只要你。”
“周郎,你怎么这样疯,这样痴啊。”小乔抱住周瑜,觉得幸福极了,她不由得想起周瑜在病危时躺在她怀里说的话:就让我这样的死吧。
“小乔,太阳就要升起来了,别犹豫了。”
他转过身,面对着太阳跪下,掏出一把梳子和一支笄(音同“基”,束头发用的簪子)递给小乔:“帮我梳头吧,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再用笄把我的头发束起来。”
小乔接过梳子和笄,感觉沉甸甸的,觉得此时此刻是那么庄重,那么圣洁,仿佛是神灵就在他们俩的身边看着。
小乔一下下地梳理着周瑜的头发,远胜过梳自己的头。
太阳终于在地平线上升起了,万丈光芒照亮了大地,水川湖面波光闪烁,周围静悄悄的,仿佛一切都在沉睡。
小乔将周瑜的头发向上卷好了,把已经很干净的那根笄又仔细地擦拭了好几遍,才慢慢地插入周瑜的头发里。
周瑜慢慢地站起来,转过身,仿佛像换了一个人。
小乔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像是在重新感觉他。
“小乔,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由我最亲爱的人给我主持的成人礼,肯定能给我带来好运的。”
“周郎,你走吧,我不留你了。如果我不让你走,就是害了你。”
周瑜把小乔搂在怀里,二人的千言万语都化作泪水交融在一起……
周瑜离开舒县的那一天,小乔没有到城外送他,只剪下了自己的一束秀发,用手帕包好,亲手塞进他的怀里,还有一句话:“三年后,你即使变成了一条狗,也要爬回来,要死我们死在一起。”
第二部分第七章 计脱袁术(1)
周瑜离开家的第一件事———找孙策回江东创业。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和伯符在一起,都很快会被对方的激情壮志所感染。昔孟母,择邻居。英雄天天和庸人们混在一起,慢慢也会平庸,庸人天天和英雄在一起,也会增添几分英雄气慨。要交真正的朋友,就要找像伯符这样的人,甚至找对手也是如此。其次,孙家待我恩义深重,伯符此时需要我,我责无旁贷。
孙策住在寿春城中的一座豪华宅院里,南面不远处就是袁术居住的德乐宫。
寿春人都认为袁术对孙策极好,如同己出,但孙策却时而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时而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孙策一见到日思夜想的周瑜,兴奋之情难以形容,手足之情和兄弟般的感觉一下子就恢复了。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南阳郡是袁术的大本营,户口数百万,兵多粮足。
在洛阳战区,袁术的势力仅次于他的堂兄袁绍。若是兄弟同心,洛阳战区就姓袁了,而他们非但不同心,反而势如水火,视对方为最大的对手,相互辱骂,甚至揭对方的“隐私”。袁术说袁绍是袁家的私生子,袁绍说袁术不是袁家的嫡系子孙。
周瑜将天下划分为洛阳、江东和巴蜀三大战区。洛阳战区的人力最强,物力最厚,也最受周瑜关注。洛阳战区的早期战争,都和袁氏兄弟的争斗有关。
袁术联合孙坚和公孙瓒,袁绍则笼络曹操和刘表,结果,袁绍胜了一个回合。孙坚战死于襄阳是天意,公孙瓒被袁绍打败则是人为。然而,袁绍的阵营也分裂了,曹操乘袁氏兄弟窝里斗之机,乘势崛起,不再听命于袁绍,刘表在二人之间,名为中立,暗中倾向曹操。
至此,洛阳战区的力量重新组合,除了袁氏兄弟、曹操、刘表,还有吕布、马腾、韩遂、陶谦、张邈、公孙度等人,各据一方。
还有一个人令周瑜记忆深刻,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刘备。他听杜夔说过公孙瓒这个特立独行的学弟,得遇名师而不喜读书,宁可卖草席也要周游天下。
在舒县时,一个平原县籍的商人谈起刘备,说他身高八尺,双手垂下时能超过膝盖,耳朵很大,连自己的眼睛都能看到,典型的大富大贵之相。他有两个结义兄弟,一个河东人关羽,一个涿郡人张飞,都有万夫不挡之勇。三人平时同榻而眠,情同手足,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关羽和张飞总是站在刘备身边,且出生入死,不避风险。刘备投奔公孙瓒,在攻打青州时,立了大功,被封为平原县令。
洛阳战区群雄云集,前景难测,要经过几轮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拼杀才能见分晓。
周瑜得出这个结论,对孙策说“我们论兵论势论声望,都不可能有所作为,只有回江东。项羽若是肯回江东,可能就没有刘家四百年的天下了。”
他又分析了孙坚的悲剧根源:“义父人在江东,心系中原。他老人家不等把江东经营成一块进可攻、退可守的根据地,就来争夺中原,即使攻下了襄阳,也成不了霸业。黄巾军的最大失策是没有根,没有设官理民,恢复农桑,只想着赶快夺取江山,没有把老百姓的苦乐、乱久思治的心情放在心上。”
“但是家父的旧部还在袁术手中,他迟迟不肯归还。”
“不要急,这件事,我们兄弟慢慢商量。”
“其实,袁术待我情深义厚,我很感动。他想收我为义子,只是家母不同意,我才婉拒了他。他还想把最宠爱的女儿袁雅许配给我,我忘不了大乔,才没答应。他向我母亲索要传国玉玺,我母亲不肯给,他也没有相逼,对我们母子还是很好。”
孙策问起大乔,不禁黯然伤感。
“她是天下最好的女孩,对我始终不渝。但孙家已经衰败了,家母在我舅舅家避难,我则是寄人篱下。我不忍心连累她。”说着,他竟然转过身,擦去流出来的泪水。
周瑜在一边也不知如何劝他。
这天晚上,不等孙策摆酒替周瑜接风,袁术就派人来了,请二人到德乐宫。
周瑜很想见一见这个天下第二大诸侯,还以为要孙策推荐才行,想不到袁术竟然主动来请他。
“袁术倒是个好人,也懂得招揽人才,就是不懂得任用。”
袁术皮肤白皙光滑,五官端正,面容十分清秀,头戴高冠,身穿锦袍,三绺长须飘逸于胸前,走在富丽堂皇的德乐宫里,颇有几分王侯之相。
董卓废长立幼时,袁术从洛阳逃到南阳。其时,占据南阳的孙坚虽然手握重兵,但无政治地位和声望,又是一个异乡人,得不到南阳士族们的认同,正四面楚歌。袁术凭着个人的政治地位、家族的声望和人脉,还有和孙坚的交情,接管了南阳。孙坚死后,袁术又占据了整个豫州和兖州的一部分,威震天下。
宴席十分丰盛,且有十余名丽人欢歌曼舞,每个丽人都穿着名贵的纱丝绸缎,身上洒着醉人的植物香精。太平盛世中的皇宫舞女,也不过如此。
袁术置身其中,傲然而又悠然。
他亲昵地拍着周瑜的肩:“你是文台的义子,就是我的义子。以后,我们应该像是一家人才对。你父亲和你的几个叔伯,都和我是莫逆之交。你的叔叔周尚更是我任命的丹杨郡太守。如今,你父亲死了,你义父也死了,我就要承担起做长辈的责任,你有什么难事和心事尽管说,你们犯了错,我也不会客气地教训的。”
这一席话,说得周瑜心里热乎乎的,觉得自己可能是遇到明主了。
周瑜说:“太守大人……”
“私下里你要叫我伯父。”袁术装作很生气,“你义父常对我提过你,说你是安邦定国之才。我最懂得人才的珍贵,否则,就不会有今天。你以后就不要走了。”
周瑜见孙策不言语,忙起身拜谢袁术,被袁术拦住了。
“是一家人,不必拘于俗礼。公谨,听说伯符最听你的话,你要替我劝劝他,不要总想着回江东。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攻打刘表,替文台报仇。如今重要的是如何平定北方。”
酒一直喝到半夜,袁术才派人送二人回去。他送给周瑜一块金牌做见面礼,还要送给周瑜一座大宅院,周瑜坚决不受,表示愿意和孙策住在一起。
这一夜,周瑜睡不着了。
回江东?还是留下来辅佐袁术?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第二部分第七章 计脱袁术(2)
过了几天,袁术又把周瑜接到德乐宫,促膝长谈。
“天地作证,我绝不会吞并文台的旧部。第一,文台的旧部一直由孙策的堂兄孙贲统领,文台的心腹将领程普、黄盖、周泰、韩当等人还在军中,我没有拆散他们。我从未直接掌管这支部队。第二,文台的旧部还有五千人,由我直接供应一切钱粮。否则,这支军队早就不改自溃了。”
周瑜觉得袁术的话不错,就替孙策辩解:“伯符是急于替父报仇,才一心要回江东。江东毕竟是孙家的起兵之地,素有德望。”
袁术忽地长叹一声,神情有点黯然:“公谨啊,你和伯符都是当今少年才俊中的才俊,将来必有一番作为。我若有一个儿子像你们,就是现在死了,都瞑目了。”
袁术的长子袁耀长周瑜两岁,看上去却比周瑜小好几岁。他自幼在锦衣玉食中长大,是个白净可爱的小胖敦,读书倒也用功,出口成章,运笔成文,只是很幼稚,生于乱世之中,不知世态炎凉和人间险恶。
最令袁术担心的是袁耀心理极脆弱。他恋上了一个小家碧玉型的少女,只因和她吵了几句,她并没说抛弃他,他就服毒了,幸好抢救及时。
袁术的爱女袁雅在南阳郡更是恶名昭著。
她被袁术宠坏,任性残忍。她怀疑一个侍女偷抹了她的脂粉,竟把她活活打死了。因为一件小事,就把一个十几年的老佣人打残了。
袁术想把她许配给孙策,她对孙策也有好感,被婉拒后,觉得很没面子,她杀不了孙策,就在一个大庭广众的宴会上,将一盘很热的炒菜倒在孙策的脸上以泄愤。幸好过了不久,她就喜欢一个英俊潇洒的书生,孙策才省去许多麻烦。
袁术拉住周瑜的手,眼睛里流露出渴望的目光:“你和伯符留下来辅佐我,等到天下平定后,我保证让你们的子子孙孙永享富贵。”
周瑜的心动了,但他要和孙策商量之后,才能答应袁术,就很机智地说了一些半推托半接受的话。
“年轻人独立创业的雄心和热血,我也有过,这是好事。然而,这要看时机才行。”袁术站起来,在房里走来走去,“汉室衰微,群雄四起,将来必是他姓之天下。早在十年前,这就是天下英雄的共识,那时才是创业的最佳良机。经过十年的拼杀,天下的格局已基本形成,年轻人已经没有创业之地了,只有依附明主,才能施展自己的才学,谋得功名和富贵,留芳于后世。看一看十几个割据一方的诸侯,我们都是一代人。你和伯符这一代人,注定不能和我们争。这是天命,不可违啊!”
周瑜很认真地听着,不得不承认袁术的话有几分道理。
“文台不死,以伯符的英武,再加上你的辅佐,将是你们这一代人中最有可能统一天下的人。不幸的是,文台死了,这个可能就没有了。”最后,袁术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气盛,总是过高地估量自己。姜还是老的辣。你们只看到了老一辈的弱点,看不到他们的厉害之处。年轻人总喜欢显露锋芒,而老于世故的人却深藏不露,二者相斗,年轻人往往会吃大亏,甚至赔上性命。”
他说的老一辈指的是谁,是他自己?还是江东的割据势力?他是真心爱惜我和伯符,但在需要的时候,也会反目成仇。这才是一个真实的袁术。他可能和刘勋一样,能不杀人的时候就不杀人,也就是说,到不得不杀人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手软。
袁术细说了两个不能回江东的理由。
“首先人走茶凉,你和孙策回江东,招不到兵买不到马。文台生前名震江东,百姓拥戴,士族豪强肯归附,一是由于他的德望,但更主要的是———在乱世之中,文台能保护他们,前者能安居乐业,后者能保住富贵荣华,甚至飞黄腾达。而你和孙策还得不到这种信任,谁会拥戴你们呢?”
周瑜听到这里,如中雷击,忽然想起在旅行中,听一个破落的官绅说过的一句话:当你不能给予别人好处的时候,你也不要指望从别人那里得到好处。
“第二,招兵容易养兵难。就算你和伯符能招到兵马,怎么养活他们?从富人手中夺,就失去了士族豪强和读书人的支持,毫无前途可言。黄巾军的败亡,就是明证。”
这天晚上,周瑜回到住所,未惊动孙策,而是在院子里独思。
以前,他总想着回江东的种种有利因素,如今再想一想它的不利因素,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还有一点袁术没说,他是群雄中对江东影响最大的人,江东的豪族无人敢公开对抗他。丹阳郡更是他直接的势力范围,而那里正是我和伯符立足江东所要依靠的首要之地。我们若是强行回江东,只要他下令封杀我们,江东群雄就不会有人支持我们。
再好的计划想成功实施,也要经过一些调整。再好的理论到实践,也要有一个复杂的过程。这个规律千万不能忘了,否则就会酿成大错。
周瑜将这个发现工工整整地记录下来,并在字的左边划上一条粗线,以示其重要。
孙策听了周瑜的分析,不由得惊吓出一身冷汗。
“不回江东,我们该怎么办呢?”
“回江东没有错,只是此时非彼时了。我们要回江东,一定要得到袁术的支持,要回旧部,筹到粮草。还不能和袁术成为仇人,这就要从长计议了。”
“袁术怎么会支持我回江东呢?翻脸就翻脸。”孙策双拳紧握,望着南方的天空,“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就是要回江东白手打天下,给天下人看一看。”
“和袁术反目成仇,乃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己,不能如此。得到袁术的支持,要回义父的旧部,再回江东创业,乃是上上之策,不到万不得己,不能放弃。”
“公谨,回江东创业,艰险重重,你留下来辅佐袁术,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周瑜当胸打了孙策一拳:“你太小看我了。我九岁独闯淮江书院,十四岁又背叛淮江书院,周游天下,岂是怕事之人。只是欲速而不达,隐忍一时是必要的。何况袁术毕竟是个成功的创业者,而我们还没有创业,在他身上一定能学到许多宝贵的经验。留下来并不是浪费时间,这叫磨刀不负砍柴功。”
周瑜经常出入德乐宫,和袁术谈经论史,畅言天下大势。
袁术待他为上宾,欲封官职,周瑜百般推拖,只求做袁术的私人谋士。袁术的许多事务要问一问周瑜的意见,周瑜无不尽心尽力,且追踪调查,以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对是错。周瑜的热情令袁术很高兴,他以为周瑜真的肯辅佐他了。
袁术手下的人才很多,享受着极好的礼遇,乍一看去,真是一派兴旺景象。
忙忙碌碌中,周瑜到寿阳快一年了。
后几个月,他几乎成了袁术的“私人秘书”。袁术在德乐宫特意收拾了一间华美的卧房,供周瑜留宿。从袁术口中,周瑜知道了许多天下大事的内幕,尤其是各地英雄的奋斗史,受益非浅。
这一天,周瑜到了德乐宫,见袁术满面春风,看这样子,一定是有大喜事了。
“徐州眼看就是我囊中之物了。”
这事还要从曹操说起。
曹操割据一方,派人迎接在琅琊避乱的父亲曹嵩。曹嵩富甲天下,携带辎重一百余车,路过徐州境内的阴平县时,士兵们贪图财物,劫杀曹家,杀了曹嵩和小儿子曹德。曹操悲愤之下,率大军攻打徐州,连破十几城,所到之处,滥杀无辜,鸡犬不留。竟将男女老幼数十万人驱赶到泗水河中淹死,尸体阻塞河道,致使水不能流。但曹军到了郯县时就不战而退。原因是吕布趁曹操后方空虚,直捣兖州,曹操不得不撤军。
徐州刺史陶谦病危,当地的士家大族十分害怕曹操卷土重来。徐州和寿春极近,袁术兵多粮足,军力还在曹操之上,袁家名满天下,于是,他们就来拜访袁术,请他任徐州刺史。这可是天上降下来的大喜事。
周瑜替袁术高兴之余,又很感叹:家族的背景和名望真是了不起,袁术凭此得了南阳,又要得徐州了。在他身边,感受着这活生生的事例,受到的启发是读书比不了的。
陶谦死后,袁术只等着徐州人来请他,想不到徐州人竟然拥立了别人。
这个人竟是得遇名师而不喜读书,宁可卖草席也要云游天下的刘备。
徐州危机时,刘备率兵援救,曹军退走后,陶谦就留下了刘备,让他驻扎在小沛。陶谦临死时,将刺史之位让于刘备。徐州百姓也拥护他。
周瑜暗自称奇:刘备不过是个平原县令,连郡守都没当过,却被拥戴为一州之首。由此可见,他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英雄人物。
袁术的喜事落空,气愤不已,跺足大骂:“刘备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贩买草席之徒,只会假仁假义地收买人心。徐州人都被他骗了。”
周瑜望着袁术这样失态,几分吃惊几分灰心:门第观念这样重,怎么能成大事呢?刘备出身低贱,能迅速崛起,必有其过人之处,我们应该敬重他,把他的长处学到手。如果他是敌人,则更要尊重他。连事实都不承认的人,怎么能争天下呢?
周瑜想把心里话说出来,又咽了回去。
成大业的人就要有时心狠手辣,而人性美好、心肠慈善的人往往是命运悲惨的失败者,这个矛盾是上苍给英雄们出的最大难题。
跟随袁术这样的人,没有伴君如伴虎的战战兢兢,不用担心兔死狗烹,然而,最终极可能成为他的陪葬品。而跟随秦始皇这样的君主呢?成了大业,做了高官,却动辄就会被诛杀和严惩,人性的温暖荡然无存。为了一场短暂的富贵,而完全失去了做人的骨气和主张,褪化成帝王的工具,人与人之间不再有丝毫人性的暖意,这是多少英杰的悲剧和无奈。
周瑜总是这样,禁不住想一些人类终极性的问题,多数时候都是想不出满意的结果,徒增苦恼。
这天晚上,周瑜和孙策说起此事,十分感慨。
有的人能和他共图大业,却不能做朋友,有的人能和他做朋友,却不能共图大业。袁术属于后一种人。还是速回江东创业才是上策。
在此期间,巴蜀战区发生了一件大事,益州刺史刘焉将州府迁到成都后,背生毒疮而死,刘焉的儿子刘璋继任父职。
从此,周瑜就记住了刘璋这个名字,并留意有关他的消息。
第二部分第七章 计脱袁术(3)
这一天晌午,周瑜在书房里读了一上午的书,感觉阴冷,就到大街上闲逛,享受暖融融的阳光。
忽然,身后有人扯他的袖子,他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差点死在他剑下的乔家的门仆牛二。
牛二把周瑜拉到一边,低声说:“周公子,我家主母来了,她想见你。”
周瑜大吃一惊,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
乔夫人这么远来找我,必是有极重要的事情,难道小乔出大事了?还是他们想悔婚。
乔夫人住在寿春城最豪华的福满香客栈的二楼,很清静。随行的除了牛二,还有侍女香儿。她一见周瑜,就让牛二和香儿到外面守门,把气氛搞得很神秘。
“公谨,小乔在家里很好,你不要挂念。”
周瑜稍稍松了口气:“伯母,你这么远来,有何贵干?”
“还不是为了你的前途。”乔夫人笑吟吟的,似乎有喜事,“小乔非你不嫁,你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了,你的前途,我们怎么能不操心呢。”
“伯母,我会努力的,绝不会误了迎娶小乔的期限。我现在就能把小乔风风光光地接来,但我要有长远的眼光,不能留下来辅佐袁术……”
乔夫人挥手打断了周瑜的话:“我和乔公替你找到了一条建功立业的捷径,用不了两年,你就能娶小乔了。”
她呷了口茶,兴致极高:“乔公表面很冷酷,其实心肠很软。他为了你能早日娶小乔,给曹操写了一封推荐信,曹操很快就回信了,答应请你做他的谋士。你只要带上一封乔公的亲手信,就能去曹营了。”
“这……怕是不妥吧。”
“你是担心曹昂吧,他已经娶了一家豪族的千金小姐,不会再和你争小乔了。乔公在信中写得明明白白,你是乔家的女婿,请曹操多关照。曹操满口答应。他是个守信的人,不会让曹昂为难你的。何况曹昂和你是不打不相识,他对你的印象很不错。你们还会成为好朋友。”
周瑜不知该怎么和乔夫人解释。
“你还犹豫什么呢?对袁术来个不告而别,不就行了。”乔夫人见周瑜还是吱吱唔唔,恍然大悟:“公谨,你不是想和孙策创业吧?”
周瑜把一杯新沏的茶端到乔夫人面前,怯生生地说:“正是。”
乔夫人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到周瑜脸上。
“公谨,我知道你和孙伯符情同手足,孙家对你恩重义深。但是,人总是要现实一点,孙伯符寄人篱下,无一兵一卒,你和他泡在一起,不是自毁前程吗?何况小乔还在日日夜夜盼着你呢。”
“伯母,我和伯符不依附任何人,我们要做整个江东的主人。”
“做整个江东的主人?说得太轻巧了,连走都不能,还想跑。”乔夫人有点生气了,“公谨啊,就算你们得了江东,谁是主,谁是仆呢?”
“我……我和伯符是至死不渝的兄弟,不分主仆的。”
“唉,公谨,你这么幼稚,我把小乔嫁给你,怎么能放心呢?”乔夫人的脸沉了下来,“你帮助孙策得了江东,九死一生,至多是个丞相,封邑几个县罢了。你若是投到曹操的麾下,风险要小得多,也不难……”
“伯母,伯符得了江东,一定会娶大乔的……”
“不要提这件事了。自从离开舒县,他连音讯都没有一个……”
“他是不想连累大乔,其实,他心里……”
“他不想连累大乔,是他有自知之明。大乔是不会受他连累的。你对小乔是太痴情了,否……”乔夫人说到这里,自知有点失言,就停住了,叹息地说:“公谨啊,你和孙策可以怪我嫌贫爱富,趋炎附势,但在这乱世之中……”
“伯母,你不用多说,我和伯符都理解您的心情。”
“那你听不听伯母的话?”
“伯母,孙家待我恩重如山,我此时离开伯符,一生都将内疚不安。何况我和伯符是创业的最佳搭挡,江东各州郡的豪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我这么远……”
周瑜跪在乔夫人面前,眼睛湿湿的:“伯母,你就给伯符一次机会吧。伯符对大乔爱得极深,只是他把这种爱深深地埋在心里。大乔对伯符也是如此,她不嫁给伯符,会嫁给别人吗?我和伯符求您了。”
这句话,仿佛击中了乔夫人的要害。面对跪在眼前的眼泪汪汪的周瑜,心一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公谨和伯符这两个孩子确是人中之龙,我真不该如此逼迫他们。伯符身负父仇和恢复家国的重任,只能走独立创业这条路。只是创大业的路上,千难万险,万一被一支流箭射中,那我的女儿怎么办呢?倒不如依附哪个明主,无风无险地得到一场富贵,平安过一生的好。不行,为了我的两个女儿,我不能心软,就让他们怪我一辈子好了。
这天晚上,乔夫人瞒着周瑜,约见了孙策,说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孙策听了,顿有如临深渊之感。
公谨此时要离开我,这可怎么办?
“伯符,公谨投奔曹操,是一条光明之路,你不会阻拦吧。”
孙策的倔强劲上来了,心里酸酸的,却表现一副大无畏的样子:“当然不会。他是我的兄弟,能有个好前程,我也很高兴。”
“公谨重情重义,他不忍心离你而去。你是他最好的兄弟,应该劝一劝他。他没有一个好前程,我是不会把小乔嫁给他的。”
“我会的。”
“伯符……”
“伯母不要多说了,我这就去劝公谨。”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难受极了。
从小到大,我一刻也不曾偷歇,读兵书我披星挂月,练武艺我冬三九夏三伏,不知舍弃了多少常人的情趣和欢乐,亲友们无不对我抱以厚望,可是如今,我力能举鼎,万军之中斩上将的人头,却落到如此境地,寄人篱下,功业无成,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无法迎娶,连母亲和弟妹们也要寄养在舅舅家里,还被人一再相逼,一定有很多人在暗中耻笑我,先父的在天之灵在流泪,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如此活下去,真是生不如死啊,苍天在捉弄我,这是苍天在捉弄我!
活着太苦太累了,如果不是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年幼的弟妹,如果不是怕留下一个无能者的骂名,真想一死解脱。
天地茫茫,不知何处是我的立足之地;人生苦短,日子这样一天天地过去,我何时才能扬眉吐气,挺起胸膛做人。
他不想马上回家,转到一处僻静的小巷里,靠在一面墙,觉得自己很委屈,很悲惨,很失败,眼泪在眼眶里打滚。不知不觉中,竟然哭泣出声。
有两个人经过,孙策把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不敢抬头。被人发现他竟然会哭,那可怎么做人。
哭了一会儿,孙策觉得心情顺畅了很多,连身子都变轻了。
哭,原来竟然有这样神奇的效果。以后心情如果糟糕到极点,就找个无人的地方,想办法让自己哭一次。其实,这世上比我悲惨和不幸的人太多了,我为什么要哭呢?许多人挣扎在生死的边缘上,而我呢?痛苦并不是来源于生活,而是来源于梦想、荣誉和尊严。
我在公谨心中的份量,至多和小乔相等,很可能还不如小乔。在我和小乔之间,公谨会选择谁呢?如今,我一定要劝他去投奔曹操的,否则,我的情义和尊严何在?我不能像个癞皮狗,更不能坑害朋友。
如果公谨真的为了小乔,去投奔曹操,我该怎么办呢?
“公谨,为了小乔,你去投奔曹操吧。你们是生死之恋,你怎么能失去她呢?何况你的战略规划,我已经心领神会了,如果能回江东,我会坚定不移地遵守。”
“不管我投奔谁,小乔都非我不嫁。”
“公谨,我不能连累你……”
“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们兄弟俩情同手足,还谈什么谁连累谁。我这一生,已经注定和孙家生死相依,荣辱与共。在我被人人所不啮之时,义母和你待我如上宾,义父收我为义子,我顿时身价百倍,连一郡之首的刘勋都不敢动我周家。我义父一死,我又变得一文不值,连心上人也被别人夺来夺去。伯符,难道现在,你还不把我当成一家人吗?”
孙策眼睛禁不住又湿了:“公谨,我现在成了落水狗,而你有乔家的帮助,到曹操的麾下,以你的才学,高官厚禄唾手可得,又有小乔相伴……”
“伯符,你太看低我了。无情无义之事,你做不出来,我就能吗?想着你在江东出生入死地拼杀,我在曹营里就是过帝王的生活,也是食不香,睡不稳。死,有什么可怕的?大丈夫生前只怕两件事,一是壮志不得酬,二是愧对亲友。”
周瑜握紧他的手,“伯符,别灰心丧气的,让我们等待时机回江东吧,要屈辱,我们一起面对,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
孙策猛地抱住周瑜,热泪滚滚,想起了先父生前的那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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