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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莘解案

_14 老剑(当代)
  “你看看你,谈钱多伤感情啊……”李维趴在桌子上,“放心!我这次,不是来找你借钱的。”
  我也坐了下来:“那你这是……”
  “你上次不是做了个美术学校的专访嘛,我想求你帮忙办点别的事。”
  “什么事你直说啊,害我紧张。”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是这样的,我的房子拿到手了,正准备装修。我嘛,跟老婆商量好了,想给自己弄个小书房,书房门楣上少两个字。所以……”
  “两个字还不简单,我帮你写!免费!”
  “去去!我自己的字都拿不出手,更别说你的了。”李维厌恶地扇了扇手,“你帮我找美术学校的老师给写两个唦。”
  “你怎么不找我老舅?”我老舅是市书法协会的会员。
  “他的字……要钱。再说,他那么忙,我不敢开口。”李维叹了口气,“钱嘛,我不找你借,但这事,你得帮我。”
  “搞半天你是既要好字,又不想花钱啊。”
  李维嘿嘿地笑:“你帮他们学校打了广告,做了宣传,你去找他们说说,会买你的面子的。”
  “好吧,我去试试,但要付钱的话,你能付多少?”
  “你都出马了,还用得着出钱嘛……拜托拜托!”李维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哎——你还没说是哪两个字呢。”
  “能舍!能干的能,舍得的舍。名字取得好吧?多层含义啊,”李维又坐了下来,一脸的得意,“你看,字面上看,是能舍,能舍就能得嘛;往深处想,是能人呆的屋子;再往深处想……”
  “好啦好啦,没见过你这么啰嗦的男人,不知道你老婆看上你哪点了。”我连忙打断他的话,这家伙要是真打开话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住。
  李维也不生气,站起来往外走:“我老婆说,我长得像伍佰,她特别喜欢伍佰。哈哈,你觉得呢?”
  我装作认真地瞅了瞅:“哎——你还别说,这仔细一看,还真是有点像,我平时怎么没注意到这点啊。嗯!有一半像!”
  李维哈哈大笑地出去了。
  我看了看今天的日程安排,刚好要去河西做一个采访,下午回来时可以顺路经过美术学校。我拿起电话打给刘熙,把想请人写两个字的事说了,刘熙说没问题。我说,就请高上写吧,高上的字我看过,很不错。刘熙也爽快地答应了。再问价钱,刘熙佯装生气:你要两个字,还收什么钱!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叫上小周一起去河西,刚走到大门口,李维追上来照我屁股就是一脚:“臭小子!骂我二百五!”我连忙闪进电梯里,哈哈大笑。这家伙,终于反应过来了。
  忙完采访,赶到学校时已是下午五点多了,走进学校大门,发现人气比几天前要好多了,有两间教室里在上课,粗看上去,至少有四十来个学生了吧。
  教室里没看到刘熙,文华和蔡敏各在一间教室里上课。叶子在文华所在的教室里做模特,坐在讲台的中间,手中捧着一本书,摆着看书的造型。学生们成半圆弧将她围在中间,在画板上画着着装人物的素描。
  文华看到了我们,连忙出来跟我们打招呼,叶子也朝我们笑着招了招手。
  “看来学生越来越多了啊。”
  “是啊,广告有效果了,这几天来了十几个学生报名。中学也谈妥了几所,但现在还没放暑假,估计等放假了,会更好一些。”
  “那就好,有了学生就不用再打架了,哈哈……刘熙呢?我找他有点事。”
  “他在工作室。”
  刘熙和高上都在工作室里,见到我们,都很高兴。我对高上说:“这次,是同事搬新房,特地要我拜托你这位大艺术家赐点墨宝装点装点门面。”
  “我哪是什么艺术家哦,见笑了,你们不嫌弃就好。字我已经写好了,怕你们不满意,写了三幅,到时候你同事喜欢哪幅就用那幅吧。”
  “太客气了!谢谢谢谢!”我接着又问他们,“怎么没见到老孟和校长?”
  刘熙回道:“老孟和唐姐带着校长去办蓝月的保险索赔去了。”
  “带着?老杨还需要老孟他们带着去吗?”
  “校长没心情去,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学校又急需钱用。这不,早几天开了个会,大家都觉得先把保险金拿出来再说,几百万放在保险公司里,光利息就损失不少。所以老孟就押着他去办手续去了。”
  “多久能拿到保险金?”
  “听唐姐说,手续齐全,对方又不故意拖时间的话,大概一个多星期吧。”
  “拿到了保险金,你们就可以松口气了,三百多万那!”
  “呵,钱是老杨的,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还是要多招生才有出路。”
  “那是。我们出去吃个饭吧?顺便感谢高老师为我们费心写字啊。”
  “没这个必要了吧?就在我们食堂里吃算了,是吧,高老师?举手之劳而已……”刘熙没说完,高上立刻接着说:“就是就是,也就几分钟的事,何必这么隆重。”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
  “不能这么算的,人啊,总得讲点感情的嘛,都那样较真,就太没人情味了。”高上连连摆手。
  高上和刘熙坚持不去外面吃饭,我也就作罢。我们又聚在食堂里吃饭,大家的心情显然比早些天要轻松很多,有说有笑,再也没有人提起蓝月的死了。
  
第六章 兰梅遗梦4
更新时间2013-3-16 20:01:00 字数:3150
 吃完晚饭,高上带我们到他的宿舍去取字。
  刚踏进他的房间,浓郁的墨香扑鼻而来。这间屋子不大,摆设也非常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一张大床靠墙摆放着,临窗是个宽大的书桌,铺着毛毡,文房四宝摆在上面。书柜立在书桌旁边,另有一个大衣柜靠在卫生间的墙边,空当处两张藤椅夹着个小茶几。四周的墙上张挂着没有装裱的国画和书法作品,国画大多是兰、梅,书法作品多是抄录的前人诗句,行、楷、草皆有,行书居多。
  高上走到窗前,从书桌上提起三张条幅,上面都写了“能舍”二字,三种字体,行、楷、草齐全,墨迹还阴阴地带着潮。
  “真是好字啊!”我由衷地赞道。
  “我不知道你朋友喜欢那种字体,就都写了一幅让他自己去选。”
  “哈哈,都好都好,每天挂一幅!轮着来。”我将条幅用报纸仔细包好,准备告辞,这时却感到有点尿意,“借你厕所尿一个先,回去要开近一个小时的车,撒在路上就不好了。”
  “啊?哦……好好,在那边,你随意。”高上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似乎有点尴尬。
  走进卫生间,我就明白了。卫生间墙上的衣钩上,挂着几件女人的裙子和内衣,其中一件是米黄色起白色碎花的半长连衣裙,我记得那是第一次见到叶子时她穿的衣服。呵,原来,高上和叶子偷偷地有一腿啊,难怪刚才高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看来,人不可貌相啊。不过,叶子和高上好上也不足为奇,所有男老师当中,也就高上看上去最帅,其他人,不是胖了就是瘦了,堪堪能与高上有一拼的,也就剩刘熙了。可刘熙是个烟鬼,叶子大概也受不了被他烟熏火燎的味道。
  我从卫生间出来,朝高上做了个鬼脸:“嘿,有你的!”高上嗫嚅着不知说了什么,脸上带着羞涩的表情。小周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看看我又看看高上,满脸古怪的神情。
  出门时,高上轻轻扯住我,朝我做了个“嘘”的手势,我不出声地仰头哈哈一笑,回了他一个OK的手势。
  下到院子里回头看了看,我才发现,紧挨着我的客房的,正是高上的宿舍。这家伙看上去温文尔雅,原来,疯起来也是一样的。想想那些天在晚上听到的声音,竟然是高上和叶子的杰作,我不禁乐了。
  “你们?”小周歪着头蹙眉看着我。
  “没什么没什么,哈哈。”
  “不说拉倒,肯定是和女人有关,哼!”小周轻声地嘀咕。
  我开着车朝市区驶去,一路上忍不住偷笑了几回。
  第二天刚上班还没落座,老舅就打来电话叫我去他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只见老舅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女人,看背影有些眼熟。
  “你来看看,这篇稿子是怎么回事?”老舅阴着脸把一张报纸往前推了推。
  我移近办公桌,那女人已经转过头来,微笑着对我说:“你好。”竟然是蓝海家的保姆——惠姨。
  我赶紧点头问好:“是惠姨啊,您好您好!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们?”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老舅没好气地对我说,显得有些恼火。
  “这事,也不能全怪霍先生,我当时也没说清楚,你看,反而惹出了麻烦。”惠姨连忙打圆场。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拿起桌上的报纸,是湘楚晚报的人文版,最上面那条新闻,正是小周撰写的《金石书画大家蓝海高风亮节,拟捐出全部书画藏品》。我迅速浏览了一下内容,以为报道中有对蓝老不好的评论或言词,但整篇文章对蓝老的行为表示了高度的认可和赞美,没发现什么问题。我抬头疑惑地看了看两人:“这条报道,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老舅没好气地说,“你们没经过当事人同意,就擅自发布这样的新闻,这就是问题!”
  “可,报道是属实的呀,应该不会给蓝老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吧?”事实上,这样的报道对蓝老的声誉来说,只有正面的影响才对。
  “哦,是这样的,霍先生。”妇人开口了,“当时怪我没说清楚,其实,蓝老……并没打算捐出全部的藏品,其中一幅作品,他会留下来。”
  “一幅作品?留下来?”我有点没想明白,“这跟捐出全部的作品有什么区别?都是蓝老自己家的东西,蓝老既然想留一幅,那就留一幅唦,大概,谁也不会介意的吧。”
  “可是……”妇人感到有些为难,她低着头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词,“可是,这幅作品跟别的作品不一样,是国画研究院的人特别关注的,这一幅不捐出去,就谈不上全部都捐这句话。”
  “哦?您的意思是……”我陡然明白了,“那幅《兰溪》?”
  “是的。那幅《兰溪》,蓝老并没打算捐出去。”
  原来是这样,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小周闯祸了。《兰溪》的姊妹篇《冰梅》在国外艺术品市场的行情是二百多万英镑,折合成人民币是二千多万,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兰溪》的价值也就可想而知。国画研究院对《兰溪》如此重视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
  “可是……蓝老如果并不打算捐出这幅画,他又打算留给谁呢?”我问妇人,“据我所知,这幅画的价值可不菲啊。”
  妇人显得有些局促,她犹豫了半晌,才说:“这和画贵不贵没什么关系,关键是这幅画是家传的,蓝老还是打算传给他的后人。”
  我“哦”了一声:“看来,蓝老打算把这幅作品留给杨飒了。”
  妇人却轻声说道:“……不是杨飒。”
  “那会是谁?”我越发糊涂了。据我所了解的情况,蓝老没有后人了啊,连杨飒,也和蓝老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是蓝老的女婿。
  妇人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这事,蓝老本来是不想说的,如果蓝月不出事的话,这幅画是留给蓝月保存的,由她再传给蓝枫。可蓝月和蓝枫都发生了意外,蓝老也不得不修改遗嘱……传给他自己的另一个亲生骨肉。”
  “蓝老还有个儿子?”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惠姨。
  妇人迟疑片刻:“……是的,他还有一个亲生的……不过,不是蓝老和他的妻子所生。”
  “您的意思是,蓝老跟别的女人生有一个儿子?”
  “这事……真的很抱歉,我暂时只能说到这里……以后,你们会明白的。”妇人低头做致歉的表示。
  “那……”妇人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了,只好就事论事朝老舅说,“这次是我惹的祸,该怎么办,老板直说吧。”
  老舅顿了下,说:“公开道歉是肯定要的,至于怎么措词要斟酌,不能让别人以为是蓝老出尔反尔,该担的担子我们不能推卸。至于我们内部的事,再说。”
  “好的,我这就去拟稿。”我又回身对妇人说,“惠姨,因我的工作疏忽,给蓝老造成了麻烦,我很抱歉。改天,我再登门拜访向他老人家致歉。”
  “那倒不必了……这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妇人站起身来,朝我们点点头,就告辞了。
  “蓝老怎么还有私生子呢?”妇人走后,老舅拧着眉头喃喃说道。
  “老舅,你和蓝老熟吗?”
  “不熟,跟他没打过交道,但知道他不少事。当年他辗转归国返乡,对湖南美术界来说是件大事。我那时候在做记者,还专门去采访过他,也对他的生平做过一些了解。”
  “那你跟我说说。”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蓝老是带着全家归国的,当时我还到机场参加了迎接他归国返乡的仪式。当时他说,自从他爷爷受清政府迫害,不得已举家外逃,没想这一去,全家老小竟流离海外九十余载,连他自己都是在海外出生的。现在回到了故土,终于了却了几代人的心愿。他还说,以前家丁兴旺的蓝家,现在只剩下三口人了……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热泪纵横。”
  “哪三个人?”
  “他,他夫人,还有一个孙女——就是你上次报道的蓝月。我也从没听说过他还有一个儿子啊,他仅有的一个儿子,在归国前就和他老婆因飞机失事一起坠机身亡了的,这事,我查过,国外的新闻也报道了的。”
  “照蓝老的年龄推算,如果他真的还有一个儿子,那只怕至少也有五六十岁了吧?”
  “可能吧……”
  “当时跟他一起归国的,还有哪些人?”
  “好像还有……还有一个年轻女人。据蓝老自己介绍,那女人是他的秘书。”
  “那个年轻女人,是不是就是刚才的惠姨啊?”
  “我不记得了,过去那么久了,谁还记得她的模样?”老舅抬头展眉吁了口气,“哎——你操心这些干嘛?不说这些了,这是他自家的事,我们不要管那么多。你赶紧去把致歉的稿子给写了,下次做事多用点心!再也不许这么草率了!小兔崽子,办事老是这么毛糙!”
  “哦。”
  
第六章 兰梅遗梦5
更新时间2013-3-17 20:00:52 字数:3205
 虽然资料库里储藏了自报社成立以来的所有报纸,但要翻找二十年前的内容还是有相当的难度,我在档案仓库里看着堆积如山的旧报刊,放弃了。报社早在年前就开始将之前的报纸进行拍照,储存为数码资料,但直到现在还没有完成。如果是数码档案,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在报纸上的公开致歉信刊登以后,我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蓝老,当面向他陪个礼,以示尊重。
  我和小周买了几样老年人的营养品前往蓝海家,离着院门还有点距离时,就听到里面人声嘈杂,似乎有好多人在里面忙活。我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蔡敏,她见到我们就开心地说:“你们也来了?快,快进来帮忙!”
  只见美术学校的教职工都在院子里,连叶子也来了,还有一些不认识新面孔,都忙成一团,有搬桌子、椅子的,有在树上挂彩带气球的,有在水槽边洗菜的,有在厨房切菜烧煮的,也有几位年纪稍大的坐在厅堂里聊天。看架势,好像是要在院子里摆酒席,场面热气腾腾。
  蓝老还是坐在石桌旁的轮椅上,正和杨飒在谈话。惠姨就站在蓝老身边打着招呼,远远地看到我们站在门口,跟蓝老低头说了一声,就向我们走来。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我问蔡敏,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蔡敏扑闪着眼睛,“今天是蓝老的九十三岁大寿啊!我还以为你们是专程来贺寿的呢。”
  “啊——”我和小周两人都面面相觑,“要不……我们再去准备点礼物再来?”蓝老九十三岁的大寿,手上的礼物显得过轻了些。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惠姨已走到跟前,笑呵呵地说,“千万别讲那些虚礼,你们凑巧能来,这就是缘分!蓝老这么大岁数了,什么都不缺,还能缺你们这份礼么?”
  “可……这也太难为情了……不行,我得去准备份礼物再来!”我转身就想往外走。
  惠姨却扯住了我:“你手上提的不就是礼物吗?还要去准备什么?”
  “这个……,太轻了。”
  “礼物还分什么轻的重的?俗话说,礼轻情意重啊。你们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快进来快进来,别老站在门口。”惠姨把我往里拉,随手把院门给关上了,“去吧,去给蓝老道个贺。”
  我和小周只好作罢,两人朝蓝老走去。杨飒低头坐着抽烟,蓝老正轻声对杨飒说着话:“蓝月刚死,这个事我本不该提,可我都……”
  我先将礼盒摆在石桌下面,再对蓝老拱手道:“蓝老,恭贺高寿啊!”
  “啊哈!”蓝老抬头笑道,“好好!你们有心了,还记得老头子的生辰。人来了就行了,还提什么礼物嘛……快坐快坐!”
  “蓝老……上次的事情,是我们冒失了,对不起啊,给您添了麻烦,我和小周特地赶来向您道歉的。”我和小周给蓝老鞠了个躬。
  “不碍事!”蓝老摆摆手,指着厅堂里的几个人说,“不是他们来问,我还不知道。这个事,小惠跟我说了,我们也有错,谁能不犯错呢?更正了就行了,免得研究院天天惦记,吵得心烦。”
  我和小周朝杨飒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坐了下来,又对蓝老说:“总之,都是我们的错。”
  “都过去了,今天的报纸我也看了,没事了,别老放心上。”蓝老又摆了摆手,吁了口气,“这个事啊,不是我非要守着这幅画不放手,实在是先人的东西,有份血脉承续的情感在里面,我作为后人,不能不小心谨慎。当年我爸为逃避战火,在新加坡丢失了那幅《冰梅》,气得是当即就吐血了,从此一病不起。在海外飘零日久,祖宗的东西就显得更加珍贵了。”蓝老顿了下,“《冰梅》嘛……我是没能力收回来了,这幅《兰溪》,能延续多久就多久吧……”
  “呃……冒昧地问一下,您打算传给哪位?”
  “这个嘛……”蓝老抿着嘴摇摇头,“暂时还不能说,等我死了以后再说吧。不过,我死之后,会不会说,什么时候说,也不一定。到底,在我看来,这幅画代表的是我们家族精神的遗产,不能用金钱去衡量的,可在外人眼里,那可是一堆黄澄澄的金子啊。”
  “是啊,是啊……”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杨飒闷着头坐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吭声,场面显得有些沉闷了。
  “霍莘——”刘熙手里拿着只拔了毛的母鸡,站在厨房门口大叫,“过来帮忙,到底是剁头还是剁尾,我都搞不懂了!”
  “哎——我就来!”我朝蓝老点头致意之后,起身往厨房走去。小周见状也跟着我起身:“蓝老,我也过去帮忙去了。”跑到水槽边跟叶子、蔡敏一起择菜洗菜去了。
  陆陆续续又有些客人前来,大多是蓝老在美术界的朋友,也有学生模样的。直到天色全黑,酒桌才准备齐全,满满四大桌。院子里早亮上了临时悬挂的各式彩灯,照得整个院子通明透亮,喜气洋洋。年纪大的陪蓝老坐一桌,其他人就占了另外三桌,我和小周与美术学校的老师们挤在一桌。到场的大多都是美术界的,相互间认识的也多,各自找熟人说笑聊天,虽然只有四桌,但还是很热闹。
  蓝老先举杯,在惠姨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今天是我九十三岁的生日,难为在座各位师友记得,我是感佩莫名啊!”大家见蓝老说话,都停下了交谈看着蓝老。
  蓝老顿了顿:“都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老朽却一不留神,虚活了九十有三,可见上天待我不薄。只是,常言道:有得必有所失,上天厚待我一人,却辜负我全家啊……若能换得家人安泰,我少活几十年又有何妨……”说罢,竟是满面戚容,宾客也是唏嘘不已。
  蓝老仰天闭目片刻,睁眼时已是恢复了常态,他接着说:“本不该在这样的日子里说这些丧气的话,但天道便是如此,盈亏有度,福祸无常。凡事但求心安,活,就好好地活,死,便痛快地死!这世上没有不死的神仙,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今天,我就倚老卖老,跟你们讲几句心里话。”
  惠姨在旁怕他站得太累,示意他坐下来说,蓝老却轻轻地摆摆手,在众人脸上来回看了看,继续站着往下说:“说实话,我是心里有愧的呀……老伴陪我六十余年!可谓毕生心血都给了我蓝某人,可我却跟另外的女人有了骨肉……这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至于是谁,我暂时还不能说。我是行将就木之人,不是我非要顾忌这张老脸……而且打心底里说,既然我已负了前人,当然不愿再负后人,正正当当地给个名份多好啊!只是,实在是现在人心叵测,难免担心有人打那幅画的主意,如果因此给他们娘俩造成不测,我的罪孽就更深了……每念及此,内心酸苦不可名状啊!这都怪自己修为不够,害人害己。我死之后,他们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也由得他们……我的苦衷,还望各位原宥!”
  蓝老说罢朝众人一拱手,竟昂头唱将起来——
  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清淡天和。说甚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见把秋捱过?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树下鬼吟哦。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这首《红楼梦》里的歌词经蓝老嘶哑低沉的嗓音唱出,如梦如幻饱含沧桑,大家都听呆了,竟无一人鼓掌。
  蓝老唱完将酒杯一举:“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大家都要好好生活!这杯酒,我敬大家!”说完一仰而尽。各位宾客自然也是纷纷举杯,一时觥筹交错。
  蓝海似乎意犹未尽,对坐在一旁的杨飒说:“笔墨伺候!”杨飒赶紧起身从房里取出笔墨宣纸,高上也帮忙在石桌上铺上毛毡。
  蓝海在惠姨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移步到石桌前,接过濡好了墨的大笔,盯着宣纸凝神屏气。大家都围了过去,看蓝老要写些什么。
  只见蓝老深吸一口气,蓄势重重下笔,似推动千斤石磨般在宣纸上缓缓运笔而行,全身随着笔锋冲转折挪轻微晃动,须发也是微微抖动。少顷写完,却是斗大的两个墨迹遒劲、古意淳厚的篆体大字:戒得!
  蓝海却还将笔攒在手中没有放下,凝思少许,又俯身在空白处写下几行密密的小字:“辛卯年甲午月癸卯,蓝海九十三生辰,白须皓首,残叶枯藤,思及平生得失,慨然有感,书此二字。非戒而得,失亦易矣,岂不痛哉!戒而得之,天予之也,善为珍重!后辈思及‘戒得’之义,能不慎乎?”写完,惠姨递过图章,蓝老接过图章慢慢蘸上红泥,又在纸巾上撇掉边沿多余的红泥,这才仔细地钤上小印。
  “这幅字,就送给你吧。”蓝海双手将宣纸提起,朝高上递去。
  
第六章 兰梅遗梦6
更新时间2013-3-18 20:01:07 字数:3098
 高上听蓝老说要把字送给自己,激动不已,在众人的啧啧声中,赶紧毕恭毕敬双手接过来,连声说着谢谢,又将墨小心吹干,举过头顶环转着让大家欣赏,引来一片喝彩,然后带到房里去阴干包裹去了。
  大家重新落座,争相给蓝老殷勤敬酒,院子里又喧闹起来。整个院子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只有坐在蓝老旁边的杨飒不苟言笑,吃得也少,时不时闷头抽烟,有人敬酒时才勉强笑颜相对,似乎心事重重。
  来的宾客,绝大多数都是美术界的精英,相互认识的不少,大家走动着相互敬酒致意,遇到老相识,也不免寒暄一番。只有我和小周除了学校里的几位老师,却是一个也不认识,只能傻傻地坐在酒桌上吃菜,显得有些落寞。我端起酒杯,对小周说:“来来,我敬你一杯吧,幸会幸会!”小周低头一笑,也举起杯子:“彼此彼此!”
  叶子是满面春风,端着酒杯穿梭在酒桌中与人相互敬酒,好像每个人都与她熟识,不时就传来她清脆的笑声。也有年轻的画家给叶子敬酒,叶子嗔道:“你都不请我去做模特,我才不和你喝呢。”弄得那人举着杯子左右不是,颇有些尴尬,叶子却又转而露出灿烂的笑脸:“哈哈,开玩笑的啦,但是,下次记得要请我哟!”年轻的画家连不迭地点头:“一定!一定!”
  这情景让我想起一个名词:“交际花”,叶子居然在蓝老生辰的场合里都不忘推销自己,确实是实至名归的交际花。不过,还有比这样的场合更适合推销自己么?在座的可都是混在美术界的人。
  礼节性地相互致意之后,大家又都慢慢地重归座位。刘熙红着脸坐回我身边:“都是些画画的朋友,没办法,怠慢你了,来来,咱哥俩也搞起!”
  “应该的,新朋友老朋友,都是朋友嘛!”
  “你不一样,你是老哥们了。”两人干了一杯后,刘熙又说,“都说朋友多了路好走,我看也不见得,要看是什么朋友。”
  “此话怎讲?”
  “同行之间做朋友,就不见得是真朋友。”刘熙压低了声音,“这些人中,也有办校的,叶子告诉我的……那个人,你看,就是那个给老杨敬酒的,”刘熙指着正在攀着杨飒肩膀敬酒的中年人,“刚才跟我勾肩搭背不晓得有好亲热,其实,他背地里叫叶子把我们学校的学生拉到他的学校去……这也是朋友?屁!所以啊,朋友之间,最好不要是同行,最好不要有利益冲突。那句话怎么说的: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刘熙似乎喝得有点多,舌头有些大,“所以啊,你这样的朋友才是真的朋友,没有利益冲突,几年不见面还是老样子。”
  “君子之交淡如水嘛。真朋友,三五人足够了。”
  “对头!就是这句话!来来,搞起!再干一杯!”刘熙与我一碰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你知道蓝老的儿子是谁不?”
  “不知道,爱谁谁,我对这个没兴趣。”刘熙摆着手。
  “你难道不知道,蓝老的那幅《兰溪》,要传给他儿子吗?”
  “不就是一幅画嘛,有什么稀奇的?你要是想要,改天,我亲手画一幅送给你,保证不比那幅差多少。”
  “你又不是学国画的,吹牛吧你!”
  “少来!画都是相通的,国画油画都是人表达情感的方式之一,追求的都是视觉上的美感,和心灵上的抚慰。你别以为我只能画油画,拿起毛笔,我照样也能画出好作品来,你以为只有高上能画兰梅吗?我也能!我只是懒得显摆。”
  “你也能画国画?”
  “切!”刘熙斜着渺了我一眼,“实话告诉你吧,我进大学之前,一直是画的国画。古典油画讲究写实,印象派讲究色彩,抽象派讲究纯粹的直觉……而我们的国画,讲究意境。意境这个东西,讲不清还摸不着,什么叫意境?你能解释清楚?那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总归来说,就一个字,要美!至于其他,都是狗屁!”他自顾自地又仰头干了一杯。
  刘熙放下酒杯,满脸通红,醉眼朦胧地拍着我的肩膀继续说:“国画里的留白,说白了就是构图,构图如何?我画了十几年的画了,还不知道构图是什么玩意吗?国画还讲究一个笔力,笔力又如何?几根草叶而已,练出点笔力又需要多少工夫嘛!你不要听他们瞎说,那都是糊弄人的。传说中王羲之练字,把满池塘的水都染黑了,你是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啊!要么就是水塘太小,还有一个原因是以前的人啊,没别的事可做,天天就磨墨写字玩耍,就跟我们没事去上上网唱唱卡拉OK一样,那池水能不黑嘛?你放心!改天我送你一副兰溪,你就等着吧!”
  我摇摇头,看样子,刘熙是真的喝高了。其他人陆续都回来了,酒桌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唐姐怕小周受冷落,拉着小周的手拉起了家常。文华和老孟也跟我相互敬着酒,只有刘熙,跟我长篇大论地说完,竟趴在酒桌上咕咕哝哝地再也不喝了。
  “高上不会就是蓝老的儿子吧?”蔡敏小心地问几位同事。
  “哎——有可能。”刘熙竟听到了,抬头回道,“蓝老把字送给高上,这意思还不明显嘛。”说完又伏下了头。
  “我倒不觉得,高上是专攻国画的,送给他很正常啊,难不成送给你这个搞油画的?那还真奇怪了。”文华说道,“还有,你们不知道吧?高上考去广美之前跟蓝老学过艺,两人曾是师徒关系,送幅字给学生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啊。”
  “可蓝老有好多个学生在呢,偏偏只送给了高上,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蔡敏反问道。听蔡敏这么一说,大家又都觉得在理,个个颌首认同,文华也没再反驳。
  蔡敏双手交握着拢在胸前,满是羡慕的表情:“蓝老的字,市面上是一万多一个,今天,高老师算是赚到了。只是,不知道那些小字怎么算……要是也值那么多钱的话……”蔡敏虚捂着嘴,“天啊!”
  “切!这几个字算什么?你没见到里间那幅《兰溪》吗?那才是真的值钱呢!”文华嗤了一声。
  “值多少?一百万?”蔡敏伸出一个指头。
  “你是怕讲得——少说也要上千万!”
  “哇!”蔡敏瞪大了眼睛,怔住了,叶子也张大了嘴,“这么贵?”
  “是啊,那幅画的姊妹篇《冰梅》,知道在国外拍到什么价位不?”文华看了看桌上的众人,压低声音,“早两年就拍到了二百二十万!还是英镑那!”
  “那值多少钱?”蔡敏歪着头掰着指头也换算不过来。
  “你让唐姐告诉你。”文华举着筷子摆了摆,叹着气去夹菜。
  唐姐接着说:“二百多万英镑相当于二千多万人民币了!”
  “天啊!”蔡敏和叶子都装出要晕倒的样子。
  高上回到座位时,见大家都直勾勾地望着他,盯得他莫名其妙:“怎么都这个样子?难道我脸上有墨?”
  “你小子看不出来呀……”蔡敏似乎羡慕嫉妒恨全涌上心头,“你要请客!你赚大发了都!”
  “好!请客!”高上倒是很大方,“能得到蓝老的墨宝,当然要请客,明晚去大排档吃个痛快,都去!霍莘小周你们也来。”
  “大排档?少来,我们要大请!我们要去华天!”蔡敏反对。
  文华也说:“对的,要去就去紫东阁!”
  “不会吧?我才多少工资你们还不清楚?你们打劫也要看对象啊。”
  “你都……那样了,还这么抠?”蔡敏扁着嘴,鄙视地看着高上。
  “我又哪样了?”高上云里雾里的模样,“蓝老的字是值钱,可这么珍贵的礼物,我也不能拿出去卖掉换钱唦……”
  “可不止这幅字啊……”文华顿了顿筷子,“还有那幅画呢!”
  “那幅画?”高上皱着眉头似乎在琢磨文华的话,“哪幅画?”
  “你就装吧!”
  “我装什么呀?你们今天说话怎么都这么不靠谱啊?我都莫名其妙了都。”
  孟桐也开口了:“装不装的,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了,唉……这都是命啊。”这话听起来不无醋意。
  “你们这都是典型的臆想症,赶紧的,明天都去找医生看看。不就是一幅字嘛,至于嘛你们?”
  “画也好,字也好,是能吃呢还是能穿啊?要换成钱才是真的好呢。要不,就是一张纸!擦屁股还嫌墨汁多了呢。”叶子竟是喟然一叹,站起身来,“我再去敬蓝老一杯酒去,你们来不?”
  “去去!同去!”大伙起身端着酒杯一哄而上,将蓝老围住,“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身体康健”“寿与天齐”“再活五百年”不绝于耳。蓝老满面红光,端着杯子笑呵呵地一一回应。
  
第七章 旧爱新欢1
更新时间2013-3-19 20:01:30 字数:3273
 隔天晚上,在离美术学校不远的大排档上,我们又聚在了一起。无论大家如何激将、挖苦还是讽刺,高上只是不肯去更高档的地方,也矢口否认将继承蓝海家那幅价值不菲的《兰溪》。
  “点这么多了……应该够了吧……”高上看着点菜的文华嗫嚅着,文华已经点了七个菜了,看样子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点小钱你还心疼那?小气!你心疼,我还心酸呢!”文华叹着气,“我要是有个老爸送我字送我画,哪怕不值钱,也是好的呀。”
  “老板,菜应该够了吧,差不多一人一个菜了……吃不完,浪费。”排挡的老板是个本分老实的中年人,在一旁哈着腰问道。
  “不够!你这都是些什么菜呀?没几样好吃的……这样吧,再加一份清蒸鲈鱼!”文华说。
  “老板……”老板陪着笑,“我这是排挡,没准备那么高级的材料。”
  “连鲈鱼都没有,你开什么排挡嘛?”
  刘熙对文华说:“你好歹也是个做老师的,有点修养好不好,干嘛为难老实人。”他又朝排挡老板摆摆手,“够了够了,你去做吧。”老板点点头如释重负地去了,打开猛火炉开始炒菜,炉火“轰轰”地腾起来,马上传来菜品下锅的“哧哧”声。
  文华朝刘熙一摆手,笑道:“开玩笑的那,你呀,太认真了。”他又瞅了瞅老孟,说:“老孟你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有什么好说的?”孟桐一手捻着烟斗,一手摸着下巴,无聊地呆坐着。
  “我算是看出来了,自从老杨回来以后,你的心情是一直没好过。你这人啊……好吧好吧,下次我们设个副校长,我选你!”
  “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老孟不高兴了,“我是那种人吗?”
  “我看就是。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眼有点小,见不得别人比你好比你强。好不容易有了个当老大的机会吧,老杨这一回来,又没戏了,心里堵着吧?要不,你就是看到高老师就快发达了,心里不平衡了?”
  “文华你就是一混蛋你知道不?你是我脑子里的小虫?我的小心思你都一清二楚?你还跟着我们混干嘛,你干嘛不去脑科当医生去啊你?”老孟瞪了文华一眼,扭头懒得理他。
  “我说中你的心事了吧?哈哈,看你这气急败坏的模样,肯定就是这么个心思!你呀,就是做不到像我这样坦坦荡荡,我就承认了,我就是嫉妒高上这小子命好,怎么着?你都不敢的。”
  “你!”老孟忍无可忍,站起身来瞪着文华,鼻孔喷着粗气,“老子懒得跟你这种人坐在一起!”转身就想离开。
  刘熙赶紧拉住老孟,冲文华说:“哎哎——文华你这也扯得太不靠谱了啊!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文华看老孟真的生气了,也赶紧圆场:“哎呀老孟,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嘛,你至于这样嘛。”他起身走过来将老孟按回椅子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经不起玩笑……我错了,我错了,再不开你的玩笑了,行吧?”
  其他人也都数落文华的不是,文华笑着也不辩驳:“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我这也是想活跃活跃气氛嘛,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他看看老孟还是闷头不乐的样子,就说,“这样吧,我将功抵过,给你们讲个笑话好不?”
  “好啊好啊!”蔡敏第一个鼓起掌,“但不许说荤段子,要说就说你自家发生的事。”
  “呃……好吧,你们还别说,我家近段时间还真发生件有意思的事。”文华清清嗓子,“我家那只母老虎吧,你们都知道,对我可好了……”话没完,就引来一片嘘声,文华摆摆手,“你们怎么这么着急呢?我还没说完嘛……她嘛,比起以前来,近段时间是真的对我好多了,很少跟我生气对着干了,我说什么她都老老实实地听着,就算有什么意见也从不顶嘴。我心里就暗自嘀咕啊,这娘们现在怎么变好了呢?会不会背着我有什么事啊?我就留心观察了,后来,还真被我发现了一件事!”文华故作神秘地看了看大家。
  “啊?你老婆居然……”蔡敏无限同情地看着文华。
  “去去!小蔡瞎想什么啊你?看你像个淑女样,可满脑子不健康的东西!我还没说完呢……后来吧,我就发现,每次她生气之后就会跑到卫生间里去搞卫生,把那马桶吧,刷得铮亮铮亮。我就想,原来老婆找了个这么解气的办法,嗨,还真是有用。我就问老婆了,你怎么想到刷马桶可以解气的呀?老婆说,不知道,反正这么刷着刷着气就消了。”
  “我在书上看到过,人在生气的时候,找个可以集中精力的事情做做,好像是可以消除紧张的情绪。”高上认真地解答。
  “嗨——我家女人不用那么高深的学问去解释……我就跟我老婆说,这解气的办法很好,很好!发现问题后自己想办法去解决问题就是好的!老婆你真是有进步了!回头我又问她,哎——老婆,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这个办法对你有用的呀?老婆洋洋得意地说,自从我开始用你的牙刷刷马桶之后,我发现,这气也顺了,精神也好了,腰也不疼了……”
  大伙一愣之下醒悟过来,猛地轰然爆发一阵大笑,蔡敏和唐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老孟也是被逗得噗地笑出声来,顷刻间场面又恢复了轻松的气氛。
  菜开始上桌了,首先上桌的是盆水煮活鱼,小号的脸盆装着,鱼汤煮得跟豆浆似的又白又稠,鱼的鲜香中混杂着紫苏、姜片和青椒的香味,热气腾腾。
  “昨天你跟我说了些什么,还记得吗?”我边拆开一次性碗筷边问刘熙。
  “昨天?”刘熙想了想,摇着头说,“昨天我说什么了?”
  “你说要送我一幅《兰溪》!”
  “什么?开什么玩笑?《兰溪》那么贵,我怎么可能送得起嘛。送你块蓝布还差不多。”
  我往碗里舀了几勺鱼汤,强忍着笑说:“你没说送我真的《兰溪》,你说要亲手画一幅跟那差不多的《兰溪》送给我。”
  “哎——不带这么讽刺人的啊!《兰溪》是什么级别的画?我能画得出?我要能画得出那样的作品,还窝在这里干嘛?早全世界巡回展览捞外币去了。”
  “你真不记得你说过些什么了?”
  “我根本就没说过,你要我记得什么?”
  “留白不就是构图嘛!我画了十几年的画,还不懂怎么构图?笔力算什么?不就是几根草叶嘛,练出点笔力又能花得了多少时间?”我模仿着刘熙的语气。
  听我这么一说,大伙都乐了,文华先调侃起来了:“哈哈,真看不出啊,刘老师,原来你才是国宝级的大师啊!”
  高上也笑着说:“刘老师,以后,你来教国画,我跟你学算了。”
  “哎哎——兄弟们,老师们!我昨晚喝高了,我真不记得我这么说过,就算说过,那也是酒后胡言,你们可别拿这事当真啊,要是被蓝老听到了,这丑就丢大了。你们就当我是个屁,放了就放了吧。”刘熙也很是不好意思,“酒这东西,还真不是好玩意。难怪前人说,茶是水中之君子,酒乃水中之小人。古人诚不欺我也!茶是越喝越清醒,酒是越喝越糊涂,哈哈,出洋相出洋相了!”大家也是哈哈一笑。
  再喝啤酒时,别人干一杯,刘熙非只喝半杯,怎么劝酒也不干了,说,昨天的笑话闹大了,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多喝了。
  “怎么没看到叶子?她今天怎么没来?”我问道。我记得昨天叶子也说好今天一起来吃宵夜的。
  “叶子?哦,她陪老杨去了。”刘熙回道。
  “陪老杨?陪老杨干嘛?”
  “哈,你说呢,叶子陪老杨还能干嘛?”文华诡异地笑着,“老杨现在失去了老婆,这个时候,是最需要抚慰的嘛。”
  “这……”文华的这话让我目瞪口呆。
  “好好的话,到你嘴里就变了味!”刘熙对文华嗔道,又对我说,“老杨心情一直不好,叶子嘛,也是出于关心,想多陪陪他,让他早点恢复。女人安慰男人,总比男人要强得多,是吧?”
  “哦,那倒是的。那……你们应该把老杨也叫出来一起喝喝酒才对呀。”我嘴里应着,眼角瞟了一眼高上。高上正若无其事地往碗里舀鱼汤,仿佛我们说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叫了,他不肯来。所以叶子才主动留下来陪陪他。”
  “霍记者啊,你别被叶子的假象蒙蔽了,平时看叶子都是疯疯癫癫的,以为她只是个见钱眼开的俗气女人,其实啊,她人不错,很善解人意的。我们平时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时候,都喜欢找她聊天。”唐姐对叶子似乎挺有好感,“现在的人啊,都是自己满肚子心机,老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多累啊!像叶子那样没有心机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蔡敏看了唐姐一眼,想说什么,摇摇头又低下头吃鱼。
  文华却说:“唐姐你也是上了年纪有了阅历的人了,看人也不能那么单纯啊。老杨现在是单身一个人,孤男寡女的,现在又这么晚了,你说,有这么善解人意陪人的吗?”
  “你小子就喜欢把人往坏处想。孤男寡女怎么啦?现在都是单身,就算有点什么事,那也很正常啊。”
  “嗨!唐姐你原来是这么开放的,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我却越听越不是味,偷眼再看高上,他却侧身在和老孟聊天,好像刚才的话全没听到。这个高上,还真是好涵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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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旧爱新欢2
更新时间2013-3-20 20:02:38 字数:3542
 不一会,菜都上齐了,排挡老板走过来哈腰笑着问:“老板,怎么样?口味还行不?”
  “味道不错,特别是水煮活鱼,鲜!”刘熙频频点头。
  “好吃的话,下次还来照顾照顾生意啊……有什么想吃的菜,提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可以先准备好的。”说完给每人递上一张名片还特地对文华说,“老板要吃鲈鱼的话,先打个电话过来啊。”
  “好好!”文华接过名片,“不错啊,都有名片了。”
  “今天的菜是不错,只是没点好。”蔡敏用筷子点着桌上的菜说,“你们看,全是荤菜,没一样小菜。”
  “哈哈,小菜就是你嘛,来来,一人啃你一口就有小菜了。”文华逗着蔡敏的趣。
  “去你的!”蔡敏啐了文华一口,“我是说真的,高上,还破费点份小菜吧,你们看看,文华这是点的什么菜呀,口味太重了,没一样爽口的。”
  “好啊,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高上回道。
  “霍莘,你坐得近,麻烦你看看有什么小菜,随便点份吧。”蔡敏坐在墙角,两边都被堵住,不好出来。
  我应声“好”,就起身走到排挡前,老板连忙将时新小菜介绍给我看,我点了份空心菜,看上去绿油油的挺新鲜:“放猪油,加点切碎的大蒜籽,颠锅翻炒六次就可以了,千万不要炒老了。”
  “哎——好嘞。”老板应道,又点燃猛火炉准备炒小菜,“你是个行家!空心菜最怕炒老,多炒一下,色香味全没了。”
  “老板,你这些盒子是在哪里买的啊?”我指着配菜台上装盛配菜的塑料盒问老板,这些塑料盒跟高上给蓝月制冰的盒子是一个型号。
  “去高桥大市场去买的!”老板一边热锅放油一边回答。
  “怎么要跑那么远?”高桥在城市的东边,这里可到了城市的西南角了。
  “附近的几个超市都没有,这种大盒子,一般家里用不上,只有饭店才用,超市没有备这种货。”老板将空心菜往热锅里一扔,“嗞”地升起一阵水汽,“我们买厨具反正都要去高桥的,那里货齐,就一起买了!”不一会工夫,空心菜就炒好了,蒜香混合着菜香,青翠欲滴。
  我把小菜摆上桌子,问高上,“你那盒子也是去高桥买的?”
  “是啊,这边的超市没有这种大盒子。我上次去高桥买文具,就顺便带了两个回来。”高上又问,“你也想要吗?下次我再去,顺便帮你带几个。”
  “不用不用,我平时就在河东,去高桥的话,比你近得多。”
  “你要这么大的盒子干嘛?”刘熙问我。
  我还没回答,文华抢着说:“哪天霍莘如果想不通,上吊的时候好用啊。”说完哈哈大笑,可突然发现没一个人跟着笑,都木着脸看着他。
  “文华,你真是很无聊呢!”蔡敏横眼看着文华,“这很好笑吗?你不觉得拿死去的人开玩笑太过分了吗?我就说你这人素质低,你还老是不承认,对死者起码的尊重和同情心都没有,难怪你老婆要拿你的牙刷去刷马桶,活该!”
  文华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低头敛住了笑。
  老孟也数落着文华:“文华啊,你这人呀,该怎么说你呢。说你没心没肺吧,你还老是振振有词,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啊。”
  “唉,我这嘴有时候不归我自己管……我错了我错了,我自己罚自己一杯,好吧?”说着,端起杯子就干了。
  “文华刚才的话是出格了,不过……蓝月也真是傻,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就寻死,太轻贱自己的生命了。”高上幽幽地叹着气。
  “话也不能这么说,女人嘛总是要敏感一些,把有些事情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我们男人往往理解不了的。”刘熙说道。
  “你们说……”蔡敏看了看大家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蓝姐她……她真的和那个吴越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你问我?那我问谁去?”老孟接着说,“现在的男女关系,太混乱了,蓝月和吴越的关系,有也好,没有也好,反正,就不应该随随便便去轻生啊。”说完摇摇头。
  蔡敏说:“我也不相信蓝姐会和吴越那个老头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吧,我觉得……上次报纸上不也说了么,那个老头连十几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他能有那么好,放过蓝姐?万一蓝姐是因为受了委屈……蓝姐真是可怜。”
  “这事还真是不好说啊……”老孟仰头喷出一口浓烟。
  “这你们就不懂了,有些男人吧,心理变态,只对小女生有兴趣。电视里不说了吗?那个英国的著名节目主持人……我看呀,这个吴越就是属于这种人。不过,高上和老孟刚才说的也是,无论如何,蓝月为这种男人轻生太不值得了。”文华也摇着头。
  谈起蓝月,各人的心头又变得沉重起来。
  “哎——”蔡敏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大家,可“哎”了一声之后就没有了下文,似乎有话想说又不敢说出来。
  “你哎什么呀?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唦!”文华冲着蔡敏说道。
  “我……”蔡敏为难的表情,“我怕你们骂我。”
  “什么呀?骂你还不是分分钟都会发生的事?你还在乎多一回么?”
  “我……”蔡敏直起身子,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说,“我还在想,会不会是因为老杨和叶子……”蔡敏试探着说,眼睛紧张地看着大家。
  “老杨和叶子?哈!你还真是想找骂呀?”文华将筷子一放,“这没凭没据的话你也敢说?都说我没心没肺,我看呀,小蔡你比我强,强太多了!I真是服了You!”
  刘熙却认真地对蔡敏说:“小蔡老师,你说清楚,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蔡敏却被文华一席话给说怕了:“我也是瞎猜的……”
  “这事也能瞎猜!”刘熙也有点生气了,用筷子点着蔡敏,“你呀你!”
  “也不完全是瞎猜的啦……”蔡敏越发紧张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爽快点,说呀!”老孟也火了。
  “……那天晚上,我们不是在写生嘛……”
  “到底是哪天啊?真是被你急死!”文华说。
  “就是那天晚上呀,我们一起画叶子的写生,刘熙、高上,还有你,都在的……”
  “哦,就是那次晚上画叶子的人体画的那天?”
  “是啊。那天,我们没有画完,说好下次再画的。你们都先走了,我收拾东西慢,走在最后,画室里只剩下我和叶子。我出门的时候叶子还在穿衣服,边穿衣服边看我们画的画,我在门口等她一起走,她说不用了,她想再看看,等会自己去休息室睡觉。我就先走了……”蔡敏说到这,又紧张起来,瞟了眼大家才继续说,“我下到一楼的时候,就碰到杨校长准备上楼……我问杨校长这么晚去哪里,他说去办公室办点事……”说到这,蔡敏就不说了。
  “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我们都知道,杨校长经常晚上到办公室工作的啊。”高上说。
  “可是……我回到宿舍后……从窗户看过去,奇怪的是,我没看到杨校长的办公室亮灯……”蔡敏小心地观察大家的反应,显得有些胆怯。
  “……”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
  “还有啊,那天你不是也紧接着来找了叶子吗?你在对面敲门的时候,我告诉你叶子还没回来,你就走了。”蔡敏对高上说。
  “哦?”
  “叶子……她是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回来的……”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莫非……噢,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去画室偷看了是吧?”文华问。
  “哪有啊!我哪有那么无聊!”蔡敏急了,“叶子没回来,我当时不是觉得奇怪嘛,就到窗口去看,结果发现……校长办公室的灯一直没亮,我就守在窗前看着……后来,我看到蓝月也从家里打着伞出来上楼了,过了几分钟,他们三个就一起下楼了……”
  听蔡敏说完,大家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不敢相信的神情。
  “他们吵架了吗?”刘熙问。
  “我没听到他们吵架,不过……也有可能吵了,我离得远了点,雨声又大,可能是我没听到吧……”
  高上神色有些紧张,嗫嚅着说:“你的意思是说,在蓝姐死之前,你就见到过杨校长和叶子私通?”我心想,到底,高上还是关心着叶子啊。大概,在高上的心里,没想到叶子在与自己交往的同时又与校长有了关系吧。
  蔡敏连连摆手:“我没说我见到过啊……他们俩在画室里做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什么也没做呢,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头嘛。”
  “那你……那晚到底看到了什么?你看到老杨进画室了吗?”高上继续追问。
  见高上逼问,蔡敏也有些紧张了:“我没看到校长进画室,雨那么大,天又黑,还有树挡着,我看不清啊。”
  “那你怎么知道老杨进了画室?”
  “那栋楼只有画室里面还有灯光透出来啊,其他地方都是黑的,校长没去画室,那还能去哪?”听蔡敏这么一说,高上就没再追问了。
  “嘿,两个人呆在画室里半个来小时,还说什么也没做?”文华摸了摸鼻子,“你们相信吗?我反正是不信的。哼,我猜啊,蓝月肯定是发现什么了。”
  “叶子不会是这样的人吧?”唐姐说话时明显的显得底气不足了。
  “难道……那首诗……不是因为吴越?”刘熙也皱着眉头看着我。
  “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事,只有蓝月自己才清楚。”我端起杯子喝酒,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高上又抬头盯着蔡敏低声地喝问,神情越来越严肃。
  “我……我,我能怎么说呀!真是的,这事又不能说明什么,我没事说这事干嘛呀?你们还会以为我是在搬弄是非呢……当时警察把老杨带走的时候,我就说过老杨不是好人,蓝姐嫁给这样的男人是瞎了眼,可你们都不信我,我还敢说什么呀……”
  “那你今天为什么又要说了?”
  “我……哎呀!我本来是不打算说的嘛,都是你们刚才非逼着我说,现在好,倒都怪起我来了,早知道我就不说了。”蔡敏满脸的委屈。
  蔡敏这番话,无异在大家的心里投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本来渐渐宁静的湖面顷刻间又漾了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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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旧爱新欢3
更新时间2013-3-21 20:01:27 字数:3716
 宵夜一直进行到凌晨1点多,直到结束时,叶子也没来。因喝了酒不便开车,我和小周当晚留在了美术学校。
  从蔡敏那里得到的信息,让我们似乎都明白了老杨与叶子之间原来早就有了牵扯不清的关系,蓝月的死也有了新的更合理的解释。这样一来,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似乎也可以说得通了。
  当蓝月得知杨飒与叶子有了私情,她当然是伤心欲绝,二十年的感情竟然被毁于一旦,特别是她对杨飒曾有过那样深沉的恩情。她无法接受与容忍这样的背叛,孤傲倔强的性格也无法让她做出常人那样的哭闹举动,她最终选择了安静地离开,却又不想让杨飒轻易得逞,于是,利用冰块自导自演了一幕栽赃嫁祸的缢杀事件。只是,她对于栽赃嫁祸的手法过于生疏,虽然留下了不少疑点,却没有一个证据能将杨飒定罪。
  蓝月的行为让我再次见证了女人的偏执与疯狂,心底里有些替她惋惜,如果她能再冷静地策划一下自己的行动的话——她离成功也仅仅只是一步之遥。
  今晚,隔壁没有再传来异样的响动,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大家心照不宣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常继续着新一天的生活与工作。叶子难得地起了个早床,当我们正在食堂就餐时,她也进来了。
  叶子满面春风地跟大家打招呼:“今天天气真好,太阳出来了,小白兔子一跳一跳又一跳——大家早啊!”
  听到叶子唱“小白兔子一跳一跳又一跳”,我一口豆浆差点没喷出来。
  “叶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刘熙问道。
  “睡得早就起得早呗——”叶子笑着走到早餐窗口去领早餐去了。不一会,她拿着托盘又回来了,上面放了两份早餐,“我给老杨送一份过去,你们吃好啊。”婀娜地走了。
  高上面无表情地一直埋头吃着早餐,眼睛看都没看叶子一眼。
  等叶子离开后,蔡敏把装着早餐的托盘往前一推:“吃不下了!”呼了口气接着说,“我说你们男人怎么个个都是这样的啊?蓝姐这才走了几天啊,就跟别的女人好上了,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刘熙却是头也不抬:“小蔡老师你也是瞎操心,人家只怕是早就好上了,什么叫蓝月才走就好上了?”
  “蓝姐就这样白白地……啊?这也太让人心里难受了。”
  “可这也不全是男人的事,像叶子这样的女人,有几个男人经得起诱惑?还有,蓝月自身也有问题,不去想办法挽回,却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唉……这样的事,社会上见得还少吗?何必走绝路嘛。”
  “你不懂蓝姐。”高上轻声地说着。
  “我不懂?你懂?”
  “我也不能说全懂,但至少,我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高上抬头看着刘熙,“因为,她把自己的尊严看得比生命重要。”
  “那你呢?你也是这样的人吗?”我问高上。
  “我?”高上似乎没料到我会问他,他稍稍顿了一下,“可能吧。但……要看对象是谁,要看这个人是不是值得我拿尊严与生命去交换。如果不值得,那就由他去吧。”说完,又朝我笑了笑,“霍莘你说呢,是这个理吗?”
  我也笑了:“嗯,是啊,爱之深,才会恨之切。如果没有爱,那就什么也谈不上了。”看来,高上的心态倒是调整得很好,又或许,他和叶子之间,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这类事,司空见惯。
  吃完早饭,我回到客房给吕昭打去电话,将昨晚听到的信息告诉了他。吕昭听完,沉默片刻后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蓝月自缢的解释就更合理了……我们昨天还去找了蓝老,想了解谁是他的遗产继承人,可蓝老不肯讲。”
  “你还是怀疑有人缢杀了蓝月?”
  吕昭吁了口气:“也仅仅只是停留在怀疑层面啊,我们做了大量的外围调查,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嗯,我懂的,你这么做,是因为蓝老的遗产太珍贵了,如果蓝老另有骨肉,知道蓝老的那幅《兰溪》是想传给蓝月,难免会让人怀疑是否有人想除掉蓝月,从而将遗产窃为己有。”
  “是啊……蓝月的案子虽然已经结了,但我对蓝月自杀这个事总是觉得有些疑虑,所以想从遗产继承这条线去查一下。没想到,蓝老斩钉截铁地说,绝不可能是那个人做的,而且,他也不愿意告诉我们谁才是《兰溪》的继承人。”他停了下,“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或许是我多虑了。回头,我再找杨飒做一下调查,如果事情属实的话,蓝月的事……大概也就这样了。”
  “那好,如果还有什么新的消息,我也会随时通知你的。得空的时候,我们再聚聚。”
  “好的,近段有几个新案子在查,稍稍得空,我就去找你。”
  学校里的学生又多了一些,三个教室里都有了学生在听课,刘熙、高上、文华三人在授课,我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准备离开,又想,还是跟老孟蔡敏他们也说一声为好,于是上楼。
  在二楼行政部办公室和老孟寒暄了几句,老孟说,学生慢慢多起来了,心里也慢慢踏实些了。正说着,从敞开的房门看到老孟和叶子上了三楼。
  “幸亏你帮忙给我们打了广告,要不,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别这么说,你们打广告是出了钱的,我只是搭个线而已,没帮到什么忙。”
  “反正,这份情,我孟桐领了。”
  “有情就好,人若有情,就是晴天,哈哈。”我笑着,“哦,老孟,蓝月的保险办好了吗?”
  “手续都已经走完了,如果不出意外,拨款也就在这几天吧。”
  “呵呵,这个事,也不知道是该贺喜老杨还是……不过,有了钱就好了,更不用担心了。”我说完,跟老孟告辞,“那我再去跟他们打过招呼,就回去了。”
  “好好,经常来玩。”
  我和小周跟隔壁的唐姐也打过招呼,然后先上四楼去找蔡敏,进门就看见蔡敏在鼓捣着几块蓝布。她在画室角落里的水池边用电池炉煮着一个大铁锅,水汽蒸腾,锅里是淡蓝色的液体,她正用一根木棍搅动着锅里的蓝布。
  “蔡老师,你这是在干嘛呢?消毒么?”
  蔡敏回头一看是我们,笑道:“哈,不是消毒呢,我在做几幅蜡染。”
  “哦?蜡染是这样煮出来的?”
  “是啊,要煮,煮过之后,布上的蜡才会脱落下来,图案才显得出来呢。”
  “搞不懂。”
  “应该煮好了,我给你看看啊。”蔡敏说着,用木棍将锅里的布挑起来,小心地用手扯住布角拉开,隔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就看到在展开的蓝布上,有很多美丽的淡蓝色图案。
  “再洗几次,把那些图案里的蓝色洗干净,晾干,那图案就变成白色的了。湘西,广西,还有贵州的少数民族,特别是苗族,都是用这种办法制作装饰布的。”
  听蔡敏这么一说,果然,这些图案与苗族服饰上的图案很接近。
  “这些图案是怎么来的呢?”我问。
  “用蜡画上去的。先把蜡烧热成液体,拿毛笔蘸着画在棉布上,我们一般用白色的棉布,画的地方要让蜡浸透。再把画好图案的布放进染料里染色,被蜡封住的地方,染料就浸不进去,还保留着布原来的颜色。染好颜色之后,放热水里煮,蜡遇热就融化脱落了,等蜡脱落,原来画的图案就显现出来了。啰,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个是蜡染,还有一种是扎染。就是把布随意用绳子或橡皮圈扎起来,一块布上可以扎很多地方,把扎好的布浸到染料里去染色,染完之后,那些被扎起来的地方因为染料渗不进去就形成一朵朵的白花,像菊花一样,很漂亮的。”
  “原来是这样的,听起来好像并不复杂。”
  “是啊,是很简单的,你要来试试不,自己做几块桌布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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