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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时间的人

_4 凯特·汤普森(爱尔兰)
“我们见过面,”托马斯说,“我只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
“我也想不起来了。”拉里说,“不过人们常常把我误认为是另一个人,我长得有点像我父亲年轻时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
拉里告诉了他,托马斯摇摇头。“我没有印象。”他问,“你从哪儿来?”
“我在斯莱戈①长大,”拉里回答,“但我经常到处跑。”
崔西向门口走来,拉里和他站在一起。
“我会想起来的。”老人说。
“我们在找一个失踪的少年,”拉里说着,把照片拿给托马斯看,“也许你周六晚上见过他。”
“我认识这孩子,”托马斯说,“可惜周六没见过他。”
“你想起来就给我们打电话。”拉里说完就赶紧走了。
两个警察调查完其他人后,一天时间飞快地过去了。最后,拉里也走得腰酸腿疼,疲惫极了,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
“你怎么看?”离开警局后,崔西问。
“什么事?”拉里问。
“那个男孩。我敢说他是跑到什么地方藏起来了。”
“我看也是。”拉里说。
“现在这些年轻人甚至都懒得用抛硬币来做决定,简直想起一出是一出。他们只会让父母着急,浪费纳税人的钱让警察瞎忙活。”
“你打算干什么?”拉里问。
崔西耸耸肩:“你今晚有安排吗?”
“先洗个热水澡,然后早点上床。”拉里说,“我迫不及待想回家了。”
“最近有个智力竞赛,我们那队缺一个帮手。”
拉里摇摇头:“我去了也没用,我经常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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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角笛舞曲
“很久很久以前,”艾格阿斯说,“人们可以在两个世界之间自由来往。”
他们坐在路边。艾格阿斯费力地撕扯着一袋新烟丝上的塑料包装纸。
“后来,你们和我们进行了一场可怕的战争。”
“你们是谁?”吉吉问。
“那时候,你们称我们为达努人,达努神族。从那以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你们开始管我们叫精灵。”
“那你是精灵吗?”
“我们是人。”艾格阿斯说,“不过,随便你们怎么叫,没有人会举行集会来抗议。”他装出喝醉酒的年轻人的声音,“喂,你,你在叫谁精灵呢?”
吉吉笑起来。艾格阿斯还在笨手笨脚地撕着包装纸:“不过,我们对你们施了魔法……”
“魔法?”
“只有一点点。但你们那边人数众多,再加上你们比我们会指挥军队,而我们不清楚该怎么打仗。在你们的世界里,我们永远没什么用处。”他终于成功地扯掉了塑料纸,又笨拙地摸索着里面的锡箔纸,“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只能把一部分人变成猪。”
“变成猪?”吉吉问。
“只要有机会就行,”艾格阿斯说,“我们一次最多能变一两个,这可对付不了军队。”
“你在骗人。”吉吉说。尽管说这话时他想起了戴威利和他的羊皮鼓,但他还是不相信,“你不可能真的把人变成猪,对吧?”
“当然能,”艾格阿斯说,“而且很容易。”他把烟丝塞进陶制烟斗里,用一个紫色打火机点燃烟丝,继续说,“你们的一些故事书里说我们被打败了,那不是真实情况。也许也有那么点正确——任何事情都得有个结局,这场战争的结局是,我们被允许回到特纳奥格,并且一直待在这里,永不踏入你们的世界。”
“我不懂,”吉吉说,“如果我们的人有机会长生不老,怎么会选择待在原来的世界等死呢?”
“他们从来不相信我们,”艾格阿斯说着,猛地喷出一口烟,“而且他们需要时间,他们希望有过去和将来,希望有能力改造他们的世界,积累财富和权力。天主教刚传到爱尔兰,所以他们不惧怕死亡,因为他们可以期待来生。”
“那人类有来生吗?”吉吉问。
艾格阿斯耸耸肩。“不知道。”他说,“我为什么要关心呢?”
吉吉完全明白了。“那么,”他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我们要经历生生死死,而你们不用,也就是说你们是……永生的了?”
“不对。”艾格阿斯说,“我和你一样会死。我们之间唯一的不同就在于你忘记了如何使用魔法。但如果你出生在这里,就会和我一样。两个世界的不同是,你们的世界里有时间,我们没有。”他瞥了一眼天空,“至少,在时间开始泄漏之前,我们没有时间。”
吉吉试图理解这番话,然而,对一个少年来说,哪怕是天才少年,这些话都太深奥了。
“你的意思是,时间是从我们的世界泄漏到你们这里的?”
“的确如此。”艾格阿斯说。
“难道这就是我们的时间总是不够用的原因?”
“你说对了。”
“而你们的时间又太多了。”
“是太多了。”
“我的上帝,”吉吉说,“我们得做点什么来改变它。泄漏的地方在哪儿呢?”
“这就是症结所在,”艾格阿斯说,“我们不知道泄漏点在哪里。”
吉吉浑身充满了力量,穿过密室后那种慵懒的感觉消失了,伴随他的混乱思维也没了踪影。他听到的一切漫无边际的话突然都有了联系,就像一个模糊的影子忽然对准了焦点。
“好吧,”吉吉说,“几千年来——当然是按我们的时间来算,两个世界之间都被封闭得很好。”
“是用时间之膜来封上的。”艾格阿斯说,“它是两个世界间流动的墙。”
“但是现在,”吉吉说,“突然产生了泄漏。”
“我们已经检查了两边明显的边界。”艾格阿斯说,“我们有些人到你们那边去过,还有些人像安妮·考尔夫,仍然留在你们的世界里四处搜寻。事实上,双向通道不是很多,大多数密室都从这边或那边封闭了。”
“你说的通道是什么意思?”
“你们喜欢叫它密室,我们却不。”艾格阿斯说,“我们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自由进出。”他用大拇指指着身后的炼金店,“如果我愿意,可以从那儿穿过去,然后就到了西德纳·托宾的商店。虽然这算不得什么特别巧妙的事,可我能做到。”
“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也不清楚。”艾格阿斯说,“这对我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就像你生来就会呼吸一样。”
“那你往返过很多次吗?”
“应该说不是。当太阳还在我们头顶上时,我们只是偶尔过去娱乐一下,或者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去。”
吉吉想了想,说:“那每个地方都有时间之膜吗?”
“是的,到处都有,不过有的地方已不得不关闭了。”艾格阿斯说。
“那一定有东西弄破了时间之膜。”吉吉说。
“好像是这样。”艾格阿斯说,“可我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你也看到了,它是不会破的。那场战争中,你们的一群年轻人跃跃欲试,决心摧毁它。我看到他们企图用剑和斧子劈开它,但那些动作,就像要在海水里掏个洞一样可笑。”
“可现在的确有个洞。”吉吉说,“从前有漏洞吗?”
“从前?我们可没有‘从前’这个词。”艾格阿斯说,“当然有其他形式的泄漏,但是没有造成危害。”
“是什么样的泄漏呢?”吉吉问。
“比如说,音乐,它可以从这里传向四方,也可以从其他地方传到这里。”
“时间是不是跟着它一起溜走的呢?”
“从来没有过。”艾格阿斯说,“现在也看不出会有这种可能。”
“也许我们最好还是检查一下。”吉吉说。
“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艾格阿斯说,“温克尔斯酒吧就是一个进行检查的好地方。”
他们站起身,沿着大街往回走。他们谈话时,布莱恩一直躺在吉吉身边,这时也爬起来跟在后面。
到广场后,艾格阿斯把小提琴盒递给吉吉,说道:“你带着它先走,我去借把琴再来追你。”
“不要演奏音乐。”吉吉说,“学会焦虑的第二准则就是,别听音乐。”
“要是没有音乐,我们又怎么检查音乐的泄漏呢?”艾格阿斯说。
吉吉只好承认他说得对,听话地接过小提琴。艾格阿斯穿过马路,朝爱打瞌睡的玛吉家走去。布莱恩没有跟着他,而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吉吉后面,一瘸一拐地沿着大街朝温克尔斯酒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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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篱笆
小酒吧里非常阴暗,吉吉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微弱的光线才走进去。詹妮和马卡斯已经到了,正坐在壁炉和大门之间的角落里。戴威利坐在吧台边。
“欢迎回来。”他对吉吉说。
“坐到这儿来。”詹妮说,“我们正打算演奏一曲。”
自打吉吉来到特纳奥格以来,这是第一次进入一幢房子里面。这里要比外面更加生机勃勃,因为桌椅都是用未经加工的树干随意做成的,有的上面还残留着树叶。
“你在附近看到它了吗?”戴威利问。
“谁?”
“他的山羊。”马卡斯说,“没有它,乐曲的好多部分就没法演奏。”
吉吉摇摇头,在矮凳上坐下来。他惊奇地发现凳子真的太像一棵树了,连他想把凳子挪到桌子边,它都一动不动的。他看看脚下,才发现凳子腿和桌子腿都埋在地板下的泥土里,屋里所有的家具,连同屋子本身,都像植物一样,还在生长呢。
戴威利从凳子上下来,向门口走去。“我去找找它。”他边说边走出屋子。
“要是我没猜错,”马卡斯说,“你手里拿的是艾格阿斯·奥格的小提琴?”
“艾格阿斯·奥格?”吉吉说,“他叫这个名字?”
“那他还能叫什么?”詹妮说。
酒吧里的其他人,包括吧台后的女招待,都笑起来。
“可我以为艾格阿斯·奥格是个神①。”吉吉说。
“这话可别让他听到。”马卡斯说,“他自我感觉挺良好。”
“那,他不是神吗?”吉吉问。
“他和我们没什么不同。”詹妮说。
“如果你是来寻找神仙的,那可是走错地方了。”马卡斯说。
酒吧女招待过来往詹妮的杯子里斟满琥珀色的液体,又从一个黄色的瓶子里倒了些东西,放在马卡斯面前。
“吉吉喝点什么?”马卡斯问。
“看他的口味。”女招待问。
“有可乐吗?”吉吉问。
女招待从吧台后的一排排瓶子中取了一瓶下来。瓶子是老式的,又厚又重。也不知道这瓶可乐有多少年头了,吉吉想。等她打开瓶盖,汽水却还嘶嘶冒着气泡,看来还挺新鲜。他想起来,在几小时前,特纳奥格还没有时间这个概念呢。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安的念头,这个念头与这瓶子、它的年代及汽水的新鲜程度有关。正在这时,詹妮指着门口笑起来,这让他忘记了困扰他的念头。
原来,那只山羊正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着。
“它真是音乐爱好者。”马卡斯说,“不过,它可能更乐意让戴威利跟着它兜圈子。”
“我们要抓住它吗?”吉吉问。
“不,”马卡斯说,“别让戴威利扫兴。”
女招待拿着可乐过来。
“多少钱?”吉吉问。不过,他马上想起来他们不使用货币。
“乐队成员免费。”女招待说。
可是,除了乐队,酒吧里没有别人。看来,艾格阿斯不是特纳奥格唯一不懂赚钱的人。
“黄色瓶子里是什么东西?”吉吉问。
“不知道。”马卡斯说,“可它很有好处。你知道那首《黄色瓶子》吗?”
“我只知道有一首叫《黄色篱笆》的曲子。”吉吉说。
“就是它。”马卡斯说,“有时名字传到你们那边就乱了套。”
“有时根本就没把名字传过去,”詹妮说,“所以许多曲子没有曲名,或者干脆借用第一个演奏者的名字当曲名。”
“也有些人以为是他们自己写了这些曲子。”马卡斯说。
艾格阿斯拿着借来的小提琴进来了,他拍拍手,又兴奋地擦擦手,欢快地说:“看来大家都喜欢《黄色瓶子》?”
“慢着,”吉吉说,“学会焦虑的第三准则就是不喝酒。”
艾格阿斯的绿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快,吉吉吓了一跳,一下子不知道艾格阿斯会有什么反应,幸好大街上传来的一阵骚动救了他。只听外面羊叫伴着人吼,接着是一阵低沉的敲击声,最后,戴威利带着羊皮鼓走进了酒吧。
每个人都欢呼起来。戴威利走到墙角边。艾格阿斯打开玛吉的琴盒,没有再表现出对吉吉的恼怒。
“让我们来找出泄漏点,好吗?”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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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石路
晚上,温克尔斯酒吧没有人演奏音乐,格林酒吧、欧德·普雷德·肖酒吧或者肯瓦拉的任何一家酒吧里,也都没人演奏音乐。吉吉·利迪年龄虽小,却也是乐队的一个成员。只要没有找到他,这个镇上就不会有人演奏音乐。
周二晚上,警察上门询问了安妮·考尔夫。安妮把自己编造的故事讲了一遍,又带警察去查看了漏气的自行车,并且责怪自己没能坚持送吉吉回家。尔利警官安慰她,让她不必自责,她没做错什么事情。
可是,吉吉的父母、邻居们还有整个社区的很多人都出来沿着公路和海岸线寻找吉吉,这时,安妮·考尔夫开始真正地自责起来,她不该让这个男孩去完成毫无指望的任务,她该把他带回来了。
在美妙的音乐中,要对什么事情焦虑是很困难的,甚至对吉吉这个喜欢焦虑的人来说,也是一样。音乐一响,他就忘记了找泄漏点的事情,完全陶醉在音乐里。
渐渐地,酒吧里的人越聚越多。一些人在跳舞,一些人边听音乐边欣赏舞蹈,还有人朗诵着欢快的诗歌,也有人唱起哀怨的歌曲,歌曲结束时,他们的眼睛都湿润了。
整个演奏过程中,艾格阿斯很不情愿地只喝了点水,乐队为他演奏了三遍《彻底戒酒的人》。要不是艾格阿斯按捺不住怒火,威胁着要把他们变成什么“晚上才出现的讨人厌的东西”,他们还会再来一遍的。
这期间,吉吉原来的看法有了很大改变。他们演奏的乐曲中,有一半他都没听过,他要全神贯注才能跟上主旋律。那么,他们说乐曲是从这里流传出去的,极有可能是真的。有时,听到特别喜欢的曲子,他就央求艾格阿斯或别人再演奏几遍其中最精彩的小节。他不敢奢望能完全记住这些曲子,但他知道如果在连奏中再次出现,他就能演奏出来,但曲名大多都忘了。
他学到的不仅仅是这些。跟着他们演奏了几个小节后,艾格阿斯鼓励说他已经拉得和他们一样好了。那些神奇的旋律和动听的音乐仿佛在他身体中流动,他从没感觉下巴夹着小提琴的姿势是如此自然,好像他一辈子都在练习小提琴似的。
但整个下午都没有听到音乐的泄漏。其他人向他描述了音乐是如何泄漏的:在演奏的间隙,能够听到另外的乐器的声音;如果泄漏严重的话,两边的音乐家甚至可以合奏一曲,最后在雄壮有力的乐声中结束演奏。吉吉很想感受一下,不过没有成功。不管他多么努力地倾听,也听不到一个相同或不同的音符通过时间之膜传过来。
“真奇怪,”马卡斯说,“这儿一般是非常容易泄漏音乐的地方。”
“是最容易泄漏的地方。”詹妮补充道。
艾格阿斯出去转了转,顺便听一下会不会从别的酒吧传出音乐声。他在大街上遇到了安妮·考尔夫,她正站在门外对布莱恩说话。
“你还好吗,露西?”艾格阿斯问。
安妮笑了。“说实话,”她说,“好得不能再好了。”
“真为你高兴。”艾格阿斯说,“你是来喝酒的吗?”
“不,我只是来看看。我在找一个人。”
“哦?我认识吗?”
“是从我们那边过来的一个年轻人,叫吉吉·利迪。我干了件蠢事。他说想买些时间,我就把他带过来了,想看看他能不能找到答案。可现在,他可怜的父母正发疯似的四处找他。”
“可怜的人。”艾格阿斯说,“不过,你很幸运,他还没有走远。”
“是吗?你见过他?”
“是的,”艾格阿斯回答道,“他打算用十欧元来买我们的时间。我告诉他,如果他能找到时间是从哪儿泄漏过来的,就一分钱都不用花。于是,他就去找泄漏点了。”
“他走的哪条路?”
艾格阿斯指了指戈尔威路,这条路从村子通向城堡。“我最后见到他时,他正朝碎石路走去。”
“好,我到那儿去找。”安妮说,“谢谢你,艾格阿斯。”
“不用谢。”艾格阿斯看着安妮消失在村子的大路上,又继续散起步来。
吉吉觉得已经演奏了几个小时,可他表上的时针却没有移动一点点,像是中了邪。他无法知道具体的时间,因为不管人来人往了多久,门廊里总是阳光灿烂。他安慰自己,时间还很充足。
演出过程中,艾格阿斯出去过两三次。有一阵儿,吉吉怀疑他是不是溜到凯欧酒吧或下面的特丽酒吧偷偷喝酒去了。可要真是这样,他并没有露出马脚来,演奏也照常进行着。而且,他的演奏给了吉吉很好的学习机会。
最后,艾格阿斯把借来的琴放回琴盒,宣布演出结束,吉吉也把琴放了回去。
“把饮料喝完吧。”他说,“我还了琴就来找你,再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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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与舒适
吉吉挨着布莱恩靠墙坐在路边,他注意到狗的伤腿旁有一汪血水。布莱恩扭动着身体,靠近他,把头枕在他的腿上。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显出烦躁不安、很不舒服的样子,偶尔还会浑身发抖。吉吉抚摸着它的耳朵,尽量不去看那可怕的伤口。
暖和的天气让他昏昏欲睡。他合上沉重的双眼,慢慢进入了梦乡。即使闭上双眼,灿烂的阳光仍然使他眼前一片明晃晃的金光。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在小酒馆演奏了这么长时间后,太阳在天空中还是没有移动位置。他本能地看看手表:6:10。他把表靠近耳边,还能听到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
最后,他终于意识到,表没有问题。他是在时间初始时来到这儿的。特纳奥格的时间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只是永恒的静止刚刚起了点儿骚动而已。他不敢指望能完全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但就像一股力量已开始积聚一样,他已经看出了一点端倪。最好的解释就是特纳奥格只接收到了一丁点儿泄漏过来的时间。但即使是这一点点缓慢的泄漏,也不是吉吉自己那个世界能承受得了的。
至少,这意味着在家里,现在已经到开舞会的时候了吧?或者早已过了舞会时间?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回来了。这个时间正确吗?家里现在是六点十分吗?或许,家里的时间走得更快些?吉吉刚要想到点什么事,可突然出现的山羊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它从门口跳了出来,蔑视地瞧了吉吉一眼,又朝大街跳走了。
布莱恩叹息着,转头舔噬着伤口。吉吉向远处望去。玛吉拿着小提琴盒走出门来,对他挥挥手,朝码头走去。那山羊四处看看,转身跟着她走了。别人也朝那个方向走去。吉吉猜可能又要开舞会了。他注意到有一两个人边走边瞧了瞧天空,除此以外,他看不出村子里有任何人显示出焦虑的样子。他们怎么对舞会如此着迷?为什么每个人都不去寻找时间泄漏的地方呢?也许,正如艾格阿斯和其他乐队成员所说,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也许他们没有意识到,在另一个世界里,情况有多么糟糕。他们会在乎这件事吗?
吉吉脑海里幻想着一个可怕的场景:地球像个网球似的越转越快,地球上的居民像疯子一样忙碌,试图让自己的生活适应越来越短的时间。麻烦的是,他们怎么才能知道该到什么地方找时间呢?即便你站在泄漏点上,又怎么能够知道呢?人们又无法看见、听到时间,或者闻到时间的味道。
戴威利和其他人一起走出酒吧。
“到码头去吗?”詹妮问。
“你们不觉得寻找时间的泄漏点更要紧吗?”吉吉问她。
他们同时抬头看看天,再互相瞧瞧,最后又盯着吉吉。
“啊,艾格阿斯来了。”马卡斯如释重负地说。
艾格阿斯出现在街角,向他们走来。人们简单地问候他几句,就朝舞会走去。
“你确定不想跟着他们去吗?”艾格阿斯问。
“第四准则,”吉吉说,“不要跳舞。”
艾格阿斯闭上双眼,吉吉猜他一定是在掩饰他的愤怒。可他睁开眼睛后,看上去和刚才一样高兴。“那,你的计划是什么?”他问。
“不知道。”吉吉说,“我还指望你能有个计划呢。”
“事实上,我没有计划。”他考虑了一下,又说,“你是来自农场吗?”
“可以这样说。”吉吉回答道。
“你肯定经常山上山下到处乱跑?。”
“对。怎么想起问这个?”
“那,你遇到过什么泄漏点吗?”
“我觉得没有。”吉吉说,“我从没听到有音乐传过来。”
“别的呢?”艾格阿斯问,“你有没有看到过不该出现的东西,或者听到空中有人讲话?
“没有。”吉吉回答。不过,等艾格阿斯拿出烟时,他想起来,有一次他去找跑丢的山羊时,在农场的榛树林中遇到点事。“我闻到过烟味,是烟草的味儿,但那儿连人影都没有。”
“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艾格阿斯说,“在什么地方?”
吉吉告诉他地点。
“我们现在就去。”艾格阿斯说。
◎门上的鸽子
到老鹰崖要走很长一段路,吉吉就曾经在那山脚下的树林里闻到了烟味。吉吉害怕走这段长路,尤其当他发现布莱恩不顾艾格阿斯的极力阻拦,仍然坚持跟在他们后面时,他更觉得害怕了。不过,当他们一踏上山下横贯平原的公路时,吉吉的担心就被抛在了脑后。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葱翠的农田上,农田未受任何污染,它让吉吉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世界是多么单调乏味。这片风景中要是没有袜子的存在就称得上完美无缺了。村子里面没有多少袜子,可在这条路上的袜子似乎很多,比他从密室走到多乐斯一路上看到的袜子还多。他想问问艾格阿斯袜子的事情,不过首先得问更重要的事情。
“我还是不太懂永生是怎么回事。”他问,“如果你永生,那你就应该是永远都不会死的。”
“不对。”艾格阿斯回答,“如果我们现在是在你们的世界里,有一辆公共汽车从街角飞驰而来,它会轻而易举地撞死我,就像撞死你一样容易。”他打了个寒战,补充道,“我讨厌公共汽车。”
“我也一样,”吉吉说,“尤其这几天,老是晚点。”
“一点也不奇怪。”艾格阿斯说,“你们会对永生产生误解也是有原因的。我们不再像过去那样频繁往返于两个世界,至少,”他在空中挥动着双臂,“直到泄漏发生时为止。但,在你们的‘过去一段时间’里,我们可以自由来往于两个世界。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你在那个世界见到某个人,然后又回到这边,等你再次在那边见到他们时,那个世界已经过了三四十年了。”
这话让吉吉不安起来,但他对许多事情都太好奇了,来不及细想。“你说你们和我们有约定,”他说,“我们不允许你们进入我们的世界。”
“我们作了弊。”艾格阿斯说,“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为什么?”
“因为我们想要孩子。我们大多数人都想繁衍后代,这就得利用你们的世界。”艾格阿斯的烟斗快熄了,他停下来朝它吹了一阵,又继续说,“我们热爱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到过这儿的人都喜欢它,不过这个世界也有缺点。你要是和我一样大,当然觉得没有时间限制的生活很完美,但要是你想长大一点,在这个世界里可行不通。”
“我明白你的意思。”吉吉说,“如果没有时间,人永远也长不大。”
“你说到点子上了。”艾格阿斯说,“怀孕和生育都需要时间,更重要的是,婴儿需要时间来成长。”
“所以如果你们想要孩子,就得到我们的世界里生活,对吗?”
“不完全是。”艾格阿斯说,“理论上是这样,但如果不必要的话,谁愿意衰老十五、二十年呢?”
“那你们怎么办呢?”吉吉问。
“你听说过精灵偷换婴儿的故事吗?”
吉吉点点头,这个故事让他毛骨悚然。
“你听说了些什么?”艾格阿斯问。
“妖……妖精们会把别人的婴儿偷走,然后把自己的孩子放进摇篮里。”
“你以为那都是传说,是吗?”艾格阿斯说。
“当然了。”
吉吉说。上小学时他曾做过一项研究:把村子里和附近农场的老人们讲的民间传说收集起来。他收集了好几十个故事,其中有几个是关于偷换婴儿的。对他来说,那只不过是幻想,他到现在仍不愿相信。“精灵”一词让他摸不着头脑。
“好吧。”
艾格阿斯说,“当然,现在这样干不太容易了。人们都到医院生孩子,医院还有防盗铃和婴儿监护仪之类的东西。可我们还是能得手。”
“你们的婴儿看上去有什么特别的吗?”
吉吉问,“我听到的故事里,他们都又丑又小。”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最可爱,别人的孩子都丑陋无比。”
艾格阿斯说,“可事情一旦发生了,他们又能怎样呢?即使大吵大闹,又有谁会相信呢?无论如何,孩子还是得养大,他们不得不接受现实,把孩子养大。”
吉吉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下一个问题,因为他害怕可能会听到可怕的答案。“你们怎么处理那些偷来的婴儿?”
“很好办。”
艾格阿斯说,“我们会把他们放进一个篮子,带到一个遥远的国家,再把篮子放在一户人家门口。”
“我不懂。”
吉吉说,“你们费尽周折,还不如直接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别人家门口。”
“因为我们很重视细节,我们对孩子的养父母精挑细选。我们可不愿意把孩子随便交给哪个人。”
“可你们不管别人孩子的死活了。”
吉吉激动地说。
“我们不善于关心别人。”
艾格阿斯承认,“我们没有关心他人的经验,就像我们不会焦虑一样。”
但他好像挺关心布莱恩,因为他每走一百米左右就要停下来,好让它赶上来。这会儿他又停下来了,同时开始查看附近的灌木丛上挂着的众多袜子,特别是一只深绿色的袜子。“这只还不错。”他说着取下袜子,和他脚上的袜子比了比。吉吉留意到,他脚上的袜子不仅样式配不成一双,连颜色都不同。
“你感觉如何?”
艾格阿斯问。
“它和哪只都不配。”
吉吉说,“正好,你讲讲这些袜子的故事吧。”
“哦。”
艾格阿斯说着,把袜子放回灌木丛上,又去试另一只,“这是另外一种泄漏,袜子的泄漏。”
吉吉不敢相信,大笑起来:“袜子也会泄漏?”
“那你认为是什么?”艾格阿斯激动地说,“我们辛辛苦苦从你们那儿偷来袜子,又到处乱扔?”
“不,不是。”
吉吉说,“但是……”
“这都是洗衣机干的好事。”
艾格阿斯说,“也许是烘干机,谁知道呢。”
吉吉回忆起家里烘干机里的枕头套子里面塞满了不成双的袜子。其中一些要过很久才能找到另外的一只。海伦本打算扔掉这些袜子,可希尔瑞不同意。他说,只要一扔掉,另外的那只就会立刻冒出来。“这是傻瓜定律①。”他解释说。
“你们为什么把它们留在这儿呢?”吉吉问。
“谁会来捡这些袜子?”艾格阿斯说,“除非他们想要换袜子。”仿佛为了演示给吉吉看,他自己单脚跳着换了一只袜子。“而且,”他继续说道,“对我们来说,它们是一种标志。”
“什么标志?”
吉吉问。
“你们的世界里修了许多新房子,我们都快记不住了。如果我们的人穿过去,却发现是在别人的厨房里,那就太危险了,搞不好还会发生更危险的事。但袜子可以告诉我们哪儿有新房子,所以我们不在乎到处都扔着袜子。”
布莱恩赶上来,扑通一下趴在路旁,可又不得不立刻起来,因为艾格阿斯和吉吉又动身了。不久,他们到了莫尔路和新干线的交叉口。艾格阿斯停下来,四处观察,凝神倾听。
“你在找什么?”
吉吉问。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艾格阿斯回答道,“十字路口是很容易发生泄漏的地方,你无法预料会发现什么。”
“这就是我们常在十字路口举行舞会的原因吗?”
吉吉问。
“是的。”
艾格阿斯说,“你终于明白了。”
他带着吉吉穿过新干线,走上通往柯尔曼教堂和老鹰崖的山路。吉吉家就该在那附近右边的地方。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穿过田野,同样可以到达新干线与大路的岔口,也多花不了多少时间,而他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这个世界里自己家是什么模样。对于他的这个提议,艾格阿斯却摇了摇头。
“走那条路也没什么不可以,”艾格阿斯说,“但我不想浪费时间。”
“不错,你有进步了。”吉吉说,“也许你该教教我怎么焦虑了。”
他们面前的路穿过了榛树林,树林里仿佛传来很多啄木鸟的声音。
“我们那边可没这么多。”
吉吉说。
“这么多什么?”
艾格阿斯问。
“啄木鸟啊。”
吉吉说。
“这儿有啄木鸟吗?”
艾格阿斯问。
“你难道没听见?”
吉吉说。
“我听到的可不是啄木鸟的声音。”
艾格阿斯说着从肩上取下小提琴盒,递给吉吉,“你能帮我拿一会儿吗?我有点事情要办。”
“什么事?”
吉吉问。
“小事一桩。”
艾格阿斯说,但他的眼神却在警告吉吉不要多问,“不要离开马路,听到了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走进树林。”
“为什么?”
“这儿有小矮妖,这是他们的地盘。”
“小矮妖?”
吉吉意识到听到的可能不是啄木鸟发出的声音,“他们会对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
艾格阿斯恼怒地说,“没准儿脱下鞋子揍你什么的。只管沿着路走,好吗?当你看到有只鸽子停在门上时,就停下来等我。”
“你怎么知道会有只鸽子在门上呢?”
吉吉说。
“因为……”艾格阿斯犹豫了一下,“问得好。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不是吗?那就到橡树那儿等我吧。我猜橡树是不会到处乱跑的。”
他很快消失在树林里。吉吉本想跟着他,自己去发掘小矮妖的秘密,但他转念一想,那些像机关枪一样又尖又细的敲打声还是有点可怕的,要是他惹上麻烦就无法去寻找时间的泄漏点了,最好还是待在安全的地方。
他走得很慢,好让布莱恩跟上来,它还在努力爬山。如果艾格阿斯说的偷换婴儿的事是真的——当然那听上去像是真的,那其他的故事也是真的吗?精灵们晚上会在环形城堡跳舞吗?人们在那儿听到泄漏的音乐后进入梦乡,一觉醒来已过了七年,这也是真的吗?艾格阿斯和其他人会惩罚那些从城堡拿走石头的人和那些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修房子的人吗?或者会惩罚没有像往常一样留点牛奶给他们的人吗?
牛奶?吉吉简直无法想象艾格阿斯会为一瓶牛奶生气。他看看布莱恩,它正艰难地跟在后面。要是它的故事也是真的,那也确实有芬恩·麦克库尔这个人了?而留着胡子、佩着腰刀的芬利亚人也在灰色的群山间漫步吗?吉吉小时候把所有古老的传说都读过一遍,可现在除了最喜欢的戴尔穆德和葛瑞妮的故事外,他一个也想不起来了。田野间,到处是戴尔穆德和葛瑞妮这对恋人睡过的床,他们有可能还因为受到芬恩狂怒的诅咒而终身在外流浪吗?①
◎白色的毛驴
失踪少年的案子毫无进展。经过大量的调查和搜寻,警方还是一无所获。而现在,安妮·考尔夫好像也失踪了,这更增添了当地居民的不安。警方在调查之后,认为这两起事件没有联系。安妮·考尔夫的房子是从外面锁上的,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她把自己的狗也带上了。她已经是成年人,不像吉吉·利迪,如果她决定不告诉朋友就外出,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既然没有犯罪的证据,也就没有调查此事的必要。
村民们却有不同的看法。他们整天把大门紧锁,没有几个人敢晚上出来。小酒吧也都清静了许多,并且总是按时打烊。当地的浑小子们也害怕了,晚上再也不敢偷偷溜出来,甚至都没有胆量跑到学校后面悄悄喝烈性苹果酒了。虽然警察在村子里没什么用,但人们得有个警察在那儿给自己壮胆。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新警察。
拉里·欧敦尔沿着肯瓦拉的大街慢慢巡逻,他希望能表现得更威严点。每个路人都停下来向他打听最新消息,并对这件事发表自己的意见。拉里敢肯定,他当警察可不是为了做这些,但他还是表现得彬彬有礼。唯一来挑战他忍耐力的人是托马斯·欧内尔。
开始,他只是随便问了问,然后得出了和大家一样的结论,可他说话时,身体凑到了新警察跟前,盯着他左看右看,让拉里很不自在。
拉里表示对他的结论的逻辑性很欣赏,并且保证自己和同事都会牢记在心。这时,托马斯说道:“我认识你。现在我想起来了。”
但愿托马斯不会真的记起来了,拉里想,只有摆脱像托马斯·欧内尔这样上了年纪、有地位的人的干扰,他才能干事情。他一眼瞥见菲尔·戴利站在马路对面,就立刻抛下托马斯,过去和菲尔交谈起来。
菲尔也问了问大家关心的问题,但没有下结论。“上周我在找你。”他说,“我想请你参加一场舞会。”
“哦,”拉里说,“真希望你找到我了。”
“可惜呀,”菲尔懊恼地说,“舞会是在利迪家开的,棒极了。我想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至少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开了。”
“你说得不对。”拉里说,“我敢说那孩子会回来的。”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虽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却过得很快。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头白色毛驴,它沿着寂静的街道奔跑着。没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它从哪儿来,现在很少有人还在养驴子。
这本来不关警察的事,但既然拉里在村子里,又没有别的事做,就不得不参与到怎么处理它的讨论中来。对学生们来说,驴子既温和又有趣,但它却会妨碍交通,不能留在大街上。拉里呼叫了尔利警官,征求他的意见。警官暴跳如雷,弄得拉里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好站在弗农家门前,双臂抱着毛驴的脖子,不让它乱跑。直到这事四处传开后,有个养马人愿意在毛驴主人认领前暂时照顾它,他才松开了双手。
◎杜鹃鸟窝
还真有一首叫《门上的鸽子》的曲子。吉吉一边等待,一边取出小提琴,把弓放在琴上,想试试看能不能拉出《道得的第九号作品》来。曲子就在脑子边记着,要是他能回忆起来,一切难题就能奇迹般地迎刃而解了,可惜还是失败了。他又试着回想那晚在温克尔斯酒吧和乐手们一起演奏的那些曲子,仍然想不起来。最后,他拉起了《门上的鸽子》。
“这首不是《门上的鸽子》。”艾格阿斯从榛树林中冒出来。
吉吉看着他。艾格阿斯拿起小提琴演奏了一首不同的曲子。调子都一样,开头的几个音符也相同,但曲调更为柔和,让人难忘。吉吉从前没听过,但他还有一首改编过的曲子。他拿回小提琴。“那你听听这只鸽子停在哪里。”他边拉边问艾格阿斯。
艾格阿斯耸耸肩:“它停在哪儿都行。”
吉吉拉的是《灌木丛中的鸟》。艾格阿斯笑着在路上跳起舞来。吉吉还在自我陶醉,可艾格阿斯一把抢过琴,放在一边。“你不是个好老师,”他说,“是个还算凑合的麻瓜①。”
“是个什么?”
“麻瓜。”艾格阿斯说,“你们可以给我们取名字,难道我们就不能给你们也取一个吗?”
“但是……麻瓜?”
“比精灵这个词难听吗?”艾格阿斯说着随手把小提琴放在肩上,和吉吉继续赶路。吉吉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艾格阿斯身上有一点奇妙的变化。
“你换了件衬衣?”他问。
艾格阿斯低头看看自己,好像自己都不敢肯定到底穿的什么。“是的,”他说,“我忘了告诉你,对不对?”
“什么?”
“小矮妖的洗衣店。这就是他们和我做的交易,替我洗衣服。”
吉吉觉得不可能,可又能和谁争论呢?“他们替你洗衣服,”他说,“你会付金子给他们吗?”
“是的,”艾格阿斯说,“他们就喜欢这个。”
身后“啄木鸟”的声音渐渐消失了,那应该是小矮妖们的声音。他们又停下来等布莱恩时,吉吉的思路又回到了偷换婴儿的事情上。
“你们会回去找他们吗?”他问艾格阿斯,“你们的孩子。”
“不,不,”艾格阿斯回答道,“我们会忘记他们。等他们准备好了,自然会回来。”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会自己回来?”
“当然。通常到你这个年纪,他们就会回到这里,大概得花一两年时间。”
“但他们怎么过来呢?”吉吉问,“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是……”他犹豫了一下,但既然艾格阿斯已经把他叫做“麻瓜”,他也没什么顾忌了,他继续说,“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是精灵呢?”
他们已经走到山路的最高处。艾格阿斯从树篱的一个缺口处拐进去,走上一条小路。这条小路和吉吉的世界里的路一样,通向老鹰崖脚下的榛树林。
“我想你知道杜鹃鸟吧?”艾格阿斯说。
“听说过一点,”吉吉说,“我知道它们把蛋下在别的鸟窝里。”
“是这样。”艾格阿斯说,“然后它们就直接飞回非洲。小鸟在爱尔兰孵出来,长大,学会飞行,等到羽毛丰满,就会直接飞回非洲。”
“真的吗?”吉吉问,“但它们怎么知道飞回去的路呢?”
“它们和我们的孩子一样认识回家的路。”艾格阿斯说。
“肯定是某种本能。”吉吉说。
“可能是。”艾格阿斯说,“不过,我认为是你们的科学家通常用‘本能’这个词来解释他们无法理解的动物行为。你知道杜鹃鸟最早是从这里飞到你们那儿去的吗?”
“不知道。”吉吉说,不过他马上想起来有人把杜鹃叫做“精灵鸟”。
艾格阿斯停住脚步,把布莱恩抱到怀里。因为他们正在穿越一片满是石头的烂路,布莱恩有点跟不上。“同样的规律,你明白吗?”他说,“它们以前把蛋下在麻瓜的世界里,然后又回到这里。它们的孩子借用你们的时间长大,最后跟随父母回到这里。”
“那为什么现在它们不再回来了呢?”
吉吉问。
“因为飞机。”艾格阿斯说着,又小心翼翼地把布莱恩放回去,让它用三条腿站着。
“飞机怎么了?”吉吉问。
艾格阿斯抬起头说:“你在这里见到过一架飞机吗?”
吉吉扫了一眼天空,说:“没有。”
“因为一架都飞不过来。你们刚学会飞行,我们就只好关闭了天门,因为太危险了。”
“天上有天门吗?”
“天上到处都有,”艾格阿斯说,“是为杜鹃鸟准备的。但我们不能让一架架满载麻瓜的飞机从我们头顶上飞过,不是吗?何况,这些飞机太危险了,又嘈杂又难闻,尽管我们心里不好受,还是只好对杜鹃鸟说再见。”
他们沿着石子路前行,穿过一大片满是石头的草地。在吉吉的世界里,这里是狂风呼啸的荒野,但这儿却是一片宁静,被三叶草和老鹳草覆盖,也见不到一只袜子的踪影。
“你们是怎么关闭天门的?”吉吉问。
“我不知道。”艾格阿斯回答说,“我父亲管这事。当你们开始建造潜水艇的时候,他又只好把大海之门关上,人鱼现在还都被困在这儿呢。”
“如果它们中有一个被打开了怎么办?”
吉吉说,“我的意思是,被谁不小心打开了。时间会不会从那儿漏进来?”
“不会的,”艾格阿斯说,“时间之膜在任何地方都同样牢固。的确,有一次我父亲忘记了关门,在他发现之前,许多飞机飞了进来。麻瓜们把那个地方叫做‘百慕大三角洲①’。”
“可是它离这儿很远,”吉吉说,“飞机怎么会飞到特纳奥格呢?”
“我们的世界和你们的一样大,吉吉。除了时间以外,其余的像大海、陆地这些都相同。”
吉吉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太不可思议了!”他说,“这意味着泄漏可能在世界上任何地方发生。”
没人回答。吉吉转身朝艾格阿斯站的地方看去,只有布莱恩还躺在地上,舔着腿上的伤口,艾格阿斯却没影儿了。
◎狂野的爱尔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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