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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时间的人

_3 凯特·汤普森(爱尔兰)
“呃,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些密室存在危险,小孩子或者牛容易掉下去,也可能是因为有人不希望别人穿越密室。”
“你能穿越密室吗?”吉吉问。
“我马上演示给你看。”安妮回答道。
她沿着密室前进,一直走到密室的尽头,然后弯腰钻进第二个隧道继续爬行。吉吉也跟着摇曳的烛光爬到了第二间密室,这间要小一点。
“有的密室有很多房间,”安妮说,“这个密室只有两间。世界上很多地方存在着奇特的景观,比如金字塔、地下墓穴、巨石阵①,诸如此类。而爱尔兰人总喜欢把事情简单化,因此他们修建了这样的密室。”
吉吉看不出这个房间还有别的出口,他开始隐约感觉到“穿越密室”是另有含义。安妮把他带到屋子最里面的一个角落,指着两堵墙的交界处说:“就从这儿穿过去。”
除了坚硬的石墙,吉吉什么也看不见,他问:“往哪儿走呢?”
“你真的相信一切都有可能吗?”安妮问。
“是的。”吉吉肯定地回答。
安妮·考尔夫举着唯一的蜡烛,走进墙壁,消失在墙里。
吉吉一个人被留在了漆黑的密室里,他感到极度恐惧。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惊叫,安妮·考尔夫又回来了。她从墙壁中走出来,和刚才走进去时一样。
“我现在又要穿过去了。”她说,“这次不会再回来。你打算跟着我去还是继续待在这里?”
“等等!”吉吉叫道,他惊魂未定,来不及思考,“别把我一个人扔下。”
“那好,来吧!”安妮说,“别想太多,跟着走就行了。”她抓住吉吉的袖子。
对吉吉来说,被留在黑暗里要比走进一堵墙更可怕。所以,当安妮再次走出去时,他跟了上去。
他从没想象过从一个地方走出去以后,还能同时回到这个地方。可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从各方面来看,他们进入的这个房间和刚刚离开的房间都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感觉,而不是周围环境。从他记事起,内心就一直有种焦虑感,现在这感觉消失了。事实上,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焦虑感,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它的突然消失让他非常惊讶,但也让他非常轻松。
安妮转身对着墙壁说道:“这是一层膜。”她把手伸进去,手消失在石壁里,石壁并没有出现裂缝和缺口,而是和安妮的手密合在一起。石壁看上去是坚固的,但事实上它就像水一样。“这是一个完美的封条,”她继续说,“我们过来时并没有破坏它,它在我们周围分开又合拢,我们就像在水中穿行一样。”
“我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呢?”吉吉问。他试图理解怎么可能穿过一个房间后又回到同一个房间。他只能认为,他们哪儿也没去。
“来看看吧。”
安妮领着他穿过了两个房间,在吉吉眼中它们和之前的两个房间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一到外面,一切就和来时不一样了。外面的田野和树木不再披着秋天金黄的外衣,而是郁郁葱葱的一片。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吉吉说。
“欢迎来到特纳奥格①,”安妮·考尔夫说,“永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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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木丛中的鸟儿
吉吉坐在环形城堡外温暖的茵茵草地上,注视着阳光照耀下的群山。他问安妮·考尔夫:“如果这么容易就到这儿来了,为什么别人没有过来看看呢?”
“不会有很多人进入密室。”安妮说,“即使进了密室,也不一定有机会穿过墙壁。”
吉吉笑了,说:“我想知道为什么。”
“人们有时会‘掉’到密室里。”安妮说,“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有一次,我正在洞里查看,手里的火把掉在地上熄灭了。我沿着墙壁走,试图找到回家的路,就误打误撞地到了这儿。”
“你告诉过别人这事吗?”
安妮摇摇头:“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很难清晰地回忆起在这里发生的事。你回去后也会觉得记忆模糊。记住这一点,要是你发现自己在密室或其他地方感觉糊涂时,不要害怕,那只不过是你的头脑受到了惊吓。不久,你就会想起一些东西,不过,到那时……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从来不愿意告诉别人特纳奥格的事情,因为他们很可能不相信我的话。如果他们相信,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把蜡烛和一盒火柴递给吉吉。“你回来时会需要这些东西。”她拍拍自己的夹克衫口袋说,“我还有很多。”
“你不多待一会儿吗?”
“我倒挺想留在这里,”安妮说,“可我有太多事情要做。你回家时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她向密室入口走去,忽然又回过身。
“吉吉。”
“什么事?”
“别待太久,别忘了奥辛的遭遇。”
吉吉认识三个叫奥辛的人,他不知道哪个与他现在的处境有关系。
“哪个奥辛?”他叫道,可安妮已经走远了。
吉吉躺在了草地上。他的手表显示现在五点半了,但根据天空中太阳的位置来看,这里的时间要比表上的时间更晚,可能快到七点了。要是磨蹭久了,就赶不上回家吃晚饭了。可不知为什么,吉吉并不着急。毕竟他有任务在身,寻找妈妈的生日礼物——时间,更为重要。不过,他发现,不管自己多么努力都无法紧张起来。附近的一棵黑刺李灌木上,有一只朱顶雀在唱歌。此时此刻,吉吉不明白为什么会受到时间这东西的专横限制。时间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要来去匆匆呢?甚至想想这个问题都使他筋疲力尽。他打了个呵欠,刺耳的蟋蟀叫声和鸟儿的鸣叫声充斥着大脑,又渐渐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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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儿大声叫
吉吉一下子惊醒了,仿佛已经睡了几个小时,可看看表,才过了几分钟,原来只是打了个盹儿。
他舒展一下四肢,很久没这么舒服了。他翻过身去想继续睡,可他已经休息够了,不需要再睡了,该做正事了。天空依然明亮,他想四处看看。这里的天气与自己世界的完全不同,也许自己那边也有好天气,只是被忙碌的人们忽视了。一有好天气,人们就忙着安排手里的活儿——晒晒干草、刷刷屋子什么的,有时会在从超市回家的途中趁机游一会儿泳。
他脱下外套搭在肩膀上,朝着村子走去。他开始发现情况与他预想的不一样,这个世界与他的世界的确不同。首先,他发现这里的房子要少得多,而且,这些房子一点都不像房子。外表看来,它们是粗糙的、未经人工雕琢的,仿佛是在岩石堆上直接开凿出来的,又好像是由于地壳的缓慢运动从地下冒出来的。尽管他路过的每一所房子的门都敞开着,其中一个门口还蹲着只黄猫,可到处都没有人的踪影,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但是,有很多奇怪的证据表明这里有人的存在——如袜子。
当吉吉路过挂在灌木丛上的第一只袜子时,他并没有在意。在肯瓦拉,他也常常看到有衣物缠绕在树上,这没有什么特别的。等他拐个弯,又看到三只袜子躺在路边草丛深处,并且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只挂在树上时,他开始感到好奇了。
这里的树木和灌木比自己原处的那个世界要多得多,鸟儿也要更多些。虽然有田地,却没有整齐的地界,房屋的墙壁东倒西歪,篱笆上有许多缺口。他见到的几头牛马都很肥壮,皮毛油光水滑,正在四处游荡,看样子它们乐意去哪儿就能去哪儿。除此之外,这里没有任何农耕的迹象,没有拖拉机,也没有人在田间管理。
人都到哪儿去了呢?是什么人住在特纳奥格呢?是精灵还是小矮妖?他有点害怕,身体微微发抖,但这种恐慌并没加深。太阳依旧温暖明亮,况且,还有袜子的存在。每走一百米左右,就会看到几只袜子,有印着卡通人物或泰迪熊的婴儿袜,也有儿童和成年人的袜子;有苏格兰格子绒袜,带斑点的袜子;有羊毛袜、棉袜,也有尼龙袜。阳光下散布着各种颜色和质地的袜子,它们中没有任何两只能配成对。吉吉想:不管这些袜子的主人是谁,应该不会像魔鬼一样可怕。
从他出发到抵达村口,至少花了半个小时,可当他走上大街时,手表指针还指着5:35。他摇了摇手表,又拿起表来放在耳边听了听,滴答,滴答,表还在走。他按遍了所有按钮,试着查看不同时区的时间,又拨弄着设置时间和闹钟的地方,都没有用。他可以看到秒针在以不合常理的缓慢速度走动着,走一步,停一下,再走一步。吉吉想找出使它变慢的原因,但没有成功。不过,表停了有什么要紧呢?为什么要急着赶时间呢?
他一直走到村子边才停下来。这里显然是自己的村子肯瓦拉,但又不像。两部漆成黄色和蓝色的金属水泵立在本该是麦克马洪加油站的地方。在它对面,一排同样高大粗壮的树木将它们的枝丫伸到了高高的石墙之外。本该是教堂的地方,这里却是一块巨大的灰色岩石,岩石露出地面的部分上雕刻着圆形和螺旋形图案,像是某种图腾。矮小的灌木和蕨类植物在石缝里挣扎着生长。吉吉继续往前走去,想不出这石头堆里会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去崇拜。
与肯瓦拉相同的街道向着相同的方向延伸出去。在他看来,连街角和十字路口都一模一样,但这里的街道不是用石块而是用鹅卵石铺成的,街道两旁的房屋也与刚刚看到过的房屋一样,以各种奇怪的角度互相依靠着,没有一所房子与旁边的建筑协调,但让人看起来却感觉松散舒适。吉吉发现所有房子都空着,人到哪儿去了呢?
吉吉留意倾听,没有风声。这里的小街道也是沿着同样的角度与大路交叉。从这儿经过时,他看得见一旁的大海,却听不到海浪声,大海平静如镜,没有风当然不会有浪。不过,他却能够,或者说想象自己能够听到别的声音,是微弱的音乐声沿着街道传了过来。
吉吉朝着音乐传来的方向走去。这时,他看到墙上有影子在移动。一条刚才没有看到的大狗站在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走到街对面,狗也跟过来挡在前面。即使离得很远,也能看出这家伙情况不妙:它只用三条腿走路,有一条后腿在跗关节处断掉了,拖在后面。吉吉打了个冷战,这是他在特纳奥格见到的第一个恐怖的东西,他怀疑前面是不是还有更可怕的事在等着他。
他站在街中间不走了。这条狗体形十分巨大,那精瘦的外形、漂亮的吻部很像爱尔兰的猎狼犬,但要比吉吉见过的猎狼犬更大些。它越走越近。吉吉紧盯着它,琢磨着只要它流露出进攻的企图,他就马上逃跑。但它没有,它的样子很友善,甚至可以说是谦卑。吉吉站在那儿,等它走过来,它闻了闻他的手,吉吉也伸出手去,抚摸它的头。
吉吉弯下腰仔细检查它的伤口,情况很严重。那条腿只剩一点筋和肌腱相连,腿两边的骨头都露出来了。一滴血滴下来,渗进土里。
“可怜的家伙,”吉吉说,“你到底怎么了?”
狗好像想回答似的,忽然竖起耳朵,扭头看着身后的街道。一只棕色的山羊正向他们飞奔而来,后面紧跟着一个留胡子的高大男人。
“拦住它!”他朝吉吉喊。
吉吉伸出双臂,挡住山羊的去路。它向左边躲去,可吉吉对山羊的这套把戏了如指掌,早料到它会来这手。他又挡住了它,这次它看了一下就往回跑,刚好撞进追赶它的人怀里。
“你真能干!”他说,“它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对不对?”
山羊痛苦地叫着、挣扎着,可那人牢牢抓住它一只角,坚决不松手。“到码头上来吧,”他对吉吉说,“人们都在那儿。”
“我刚才看到了这条狗。”吉吉说。
“哦,”那人说,“它是布莱恩。”
“它受了重伤。”吉吉说。
“是的,”那人又说,“可怜的老布莱恩。”
“我们不能把它扔下不管。”吉吉说。
“别管它,”那人说,“它会跟着我们过去的。”
吉吉眼看那人拐过街角,消失了。他现在站在离肯瓦拉的兽医站几步远的地方,但在这里,兽医站看起来就像一所普普通通的房子。他向街对面望去,那儿本该是西德纳·托宾的药店,现在这地方看上去倒也有点像药店,也许那儿能有人告诉他到哪儿找兽医。
那所房子的门像所有其他房子一样敞开着。吉吉站在旁边听了听,里面有人,好像在药店最里面,听上去是在争吵。吉吉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敲门,他想最好还是到码头去寻求帮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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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者
“你在路上遇到吉吉了吗?”菲尔来参加舞会时,海伦问。
“没有,”菲尔回答,“他不在家吗?”
海伦摇摇头,说:“可能马上就回来了。”
菲尔打开琴盒,取出吉他。“我也没能找到新警察,”他说,“没人知道他的住址,我猜他来这儿的时间不长。”
海伦看了一眼大门,她的心思不在新警察身上。“真糟糕。”她说。
“下次舞会前,我们就能见到他了。”菲尔说,“如果他再去格林酒吧,我会告诉你的,行吗?”
“我认为值得一试。”海伦说。
“我是指下次他带着小提琴来的时候,”菲尔说,“不是等他来记我们名字的时候。”
参加舞会的人三三两两地走进来,朝着临时吧台走去。海伦放下六角手风琴,走到门口。夜幕已降临,她向漆黑的院子里张望着,只看到那里停满了汽车。又一队参加舞会的人走了进来。
“你们在路上有没有遇到吉吉?”她着急地问。
电话铃响起时,安妮·考尔夫刚好放掉吉吉自行车前轮里的气,这时她的表快指到十点了。她拿起电话,不出所料,是海伦·利迪。安妮听完电话后说:“是的,他把奶酪送来了,可是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五点左右就走了。”
“他说了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他非常关心你的生日礼物。”安妮回答道。的确如此。
“我的生日礼物?”
“他打算给你买点东西。”
“哦,”海伦说,“他说要去找杰米·道林,但杰米家说还没见到他。他可能又到别人家去了。”
“也许吧。”安妮说,“他把自行车留下了,车胎有个地方在漏气。我说送送他,可他不肯。”
“哦,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海伦松了一口气,“可能是搭别人的车回来。”
安妮挂上电话,跌坐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她本来没打算让吉吉的父母担心,其实仔细想想,她事先也没什么计划。也许应该在海伦更着急前把吉吉找回来,不过,要是他能成功地拿到海伦想要的礼物,她会得到更多补偿,因此多等一段时间也不是坏事。
海伦回到舞会现场时,人们还站在吧台旁等着音乐开始。玛丽安通常是大家争相邀请的舞伴,这会儿她从纠缠她的人群中脱身,走到海伦面前。
“妈妈,你怎么了?”
“我只是在担心吉吉。”
“别着急。”玛丽安安慰她,“他能照顾好自己,不会干蠢事的。”
“但愿如此。”海伦说,“真不知道他到底上哪儿去了。”
“他没有告诉你吗?”
玛丽安说,“这个坏东西。”
“告诉我什么?”
“他要去戈特的俱乐部。”
“去俱乐部?”
“是啊。他们早计划好了,他要在杰米家过夜。真不敢相信他到那儿去了,他保证过一定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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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瞌睡的玛吉
吉吉向码头走去,那条狗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大路与另一边歪歪斜斜的房子,以及港口的堤岸形成了一个三角形。村民们就聚集在这个三角地带举行露天舞会。
让吉吉惊奇的是,他们既不像精灵也不像神仙,穿的衣服是几个世纪前的样式,让人感觉身处一个奇妙的化装舞会中。除此之外,码头上的人与普通的爱尔兰村民没什么不同。
离他们最近的三间酒吧都开着门。在吉吉的村子里,它们分别叫做格林酒吧、康纳利酒吧和塞克斯顿酒吧,但在这里它们都没名字,至少门上没有招牌。没跳舞的人要么懒洋洋地靠着墙,要么坐在长椅上,要么坐在路边,手里举着高脚酒杯或大啤酒杯,或者拿着粉红色的玻璃杯,里面装的好像是黑啤酒。
没人注意到吉吉,那条狗也跑到康纳利酒吧墙边的空地躺了下来,它前边是椅子圆酒桶,和乐手们坐的倒置的酒桶。吉吉靠墙站着,从后面观察着乐队。乐队共有六个成员:两个小提琴手,一个风笛手,一个人吹哨子,还有一个吹笛子,还有一个就是吉吉碰到的追羊人,他是敲羊皮鼓的。他们正在演奏里尔舞曲。这段乐曲吉吉记得一点,就是想不起曲名。音乐速度不快,但节奏鲜明,明快悦耳,让吉吉的脚指头发痒,忍不住想跳舞。
他们不像利迪家舞会上的人那样分为一队队跳集体舞,也不像传统音乐会一样各跳各的,他们一会儿跳独舞,一会儿跳集体舞,然后又分开来组成更大的队伍,围成一个圆圈跳舞。他们的舞步很特别,活力四射又优雅万分,身体轻盈得如同飘在空气里的羽毛。
吉吉还没听够,曲子就结束了。人们四散开来,边笑边整理衣服和头发。一些人走进酒吧,其余的站在周围,谈论着,打闹着。几个乐手也站起来,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墙边站着的吉吉。他们议论了几句,其中一位金发的、笑容迷人的年轻小提琴手向他点头示意。
“欢迎你!”他说着,把吉吉领到一个空位上坐下,“我从前没见过你。”
“我没来过这儿。”
吉吉说。
“那更该对你表示欢迎了,”小提琴手说道,“我们很少见到陌生人。你叫什么名字?”
“吉吉。”
年轻人向他介绍了其他人:风笛手叫柯马克,吹哨子和笛子的分别是詹妮和马卡斯,追羊的鼓手叫戴威利,另外一个小提琴手叫玛吉,她好像睡着了,所以没和吉吉握手。
“我叫艾格阿斯。”小提琴手结束了介绍,“你会乐器吗?”
“会一点。”吉吉说,“小提琴比较熟,还会点笛子。”
“太好了,”艾格阿斯说,“你可以和我们合奏一曲了。”
“噢,不。”吉吉不是因为害羞才拒绝这个提议的,而是因为这里的音乐在节奏和音调上都与他学的有很大区别,在拿起乐器演奏前,他想多听听。况且,他还记得,自己不是来演奏音乐的。
“我在街上遇到了这条狗,你认识它的主人吗?”
所有乐手都扭头看正趴在地上的狗。
“这是布莱恩。”詹妮说。
“是你的狗吗?”
“它没有主人。”詹妮解释道。
“应该送它去看兽医。”吉吉说,“如果它没有主人,我愿意带它去。”他只带了十欧元,远远不够治疗费,可要是没别的办法,也只好如此了。
“任何人都帮不了它,吉吉。”艾格阿斯说,“你不要管它了。”
“来弹首曲子吧。”马卡斯提议。
他们对待布莱恩的态度把吉吉吓坏了。他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他从小在农场上长大,见过许多受伤的动物。但布莱恩的伤势太严重了,急需医治。
“我可不是到这儿来听音乐的。”他说。这句话显得很急躁。
“哦?”吉吉瞥见艾格阿斯那双清澈的绿眼睛里仿佛闪过一丝敌意,又迅速消失了,“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呢?只是来拯救一条瘸腿狗吗?”
“不是的。”吉吉回答。
“那么,是另有原因了?”玛吉插话,原来她根本没睡。
“我想是这样。”吉吉说。虽然这狗差点让他忘了来这儿的目的,他还是想起了这个有点荒唐的理由。“听说你们能帮我买点时间。”
“时间?”戴威利问。
“别打岔。”艾格阿斯说。
“我们有的是时间。”柯马克说,“它对我们没有一点用处。”
“真的?太好了!”吉吉说,虽然这话听上去更可笑,“那你们能卖点给我吗?”
“你拿去好了。”艾格阿斯说,“都拿去吧。”
吉吉沉默了,试图理解这话的意思。
“我们不需要时间。”
艾格阿斯说,“欢迎你拿走。”
“你的意思是说……”吉吉说,“让我拿走时间?”
“对。”艾格阿斯说。
吉吉环顾周围,不知道他们在开什么玩笑,又看不出他们有恶意或想取笑他的意图,但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戴威利看出了他的困惑。“等等,”他说,“也许你最好拿点东西来交换。”
“当然要了,”玛吉说,“这样才可靠。”
“也才能显示出它的价值。”马卡斯说。
“那好,”艾格阿斯说,“给我们开个价吧。”
吉吉摸了摸口袋里的十欧元纸币,如果早知道会碰到这种情况,就会多带点钱了。要是有远见的话,当时应该向安妮·考尔夫借点钱。
他拿出钱来,十分抱歉地说道:“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钱。”
当他们盯着他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币时,吉吉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这点钱是在侮辱他们。
“我还有很多钱,”吉吉急忙补充,“我在信贷联盟公司里还有几百元。”
“哦,不!”柯马克说,“不是说这个。”
“你可以在我们面前显摆任何数目的这种纸片。”詹妮说。
“这对我们没有用处。”玛吉说。
“我们用不着这东西。”戴威利又说。
“你还有别的吗?”艾格阿斯问。
吉吉掏掏口袋,夹克衫里面的口袋里装着安妮·考尔夫给他的蜡烛和火柴,他得用这些东西回家。折叠小刀也装在里面,可他太喜欢这把刀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拿它来交换的。他又摸了摸其他口袋。
艾格阿斯抬头看着天空;戴威利查看完羊皮鼓面,重重地敲了几下;玛吉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肯定得要点什么。”戴威利说。
“如果我们想得起的话,我敢肯定会有的。”詹妮说。
“有了,”艾格阿斯说,“他有我们都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吉吉问。
“《道得的第九号作品》。”
“说得对。”玛吉说道,原来她还没有睡着。
“好办法。”柯马克说。
吉吉冥思苦想起来,事实上,这是首十分普通的乐曲,正因为太普通,有无数关于它名字的笑话。其实,没有叫做“道得的第八号”或“道得的第十号”或“第一号”、“第二号”之类名称的作品,只有“第九号作品”。吉吉不仅知道这曲子,还演奏过它,这是海伦最喜欢的曲子之一。吉吉能连续拉几十甚至几百首乐曲,但问题在于,除非要静下心来学一首特别的曲子,否则他不会去记它们的名字。除非是参加比赛,否则曲名对他一点也不重要。也就是说,多数情况下,吉吉无法将曲名和曲子对上号,即使他可以很熟练地演奏。
“你不知道吗?”艾格阿斯问,听上去他有点失望。
“我当然知道,”吉吉说,“只是想不起来了。怎么开头的?”
“这正是我们想知道的。”玛吉说。
“以前我们每个人都知道,”马卡斯说,“可它从我们的脑子里溜走了,我们想把它找回来。”
“这曲子很好听。”戴威利说。
“是最好听的乐曲之一。”詹妮也说。
吉吉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这首曲子和琼·库利有关系,他是南戈尔威著名的手风琴演奏家。这曲子是他去世前不久在一家酒馆演奏时录制成唱片的。海伦常常在家里放这张唱片,吉吉对它了如指掌。
艾格阿斯递给他一把小提琴。吉吉拿着琴,回忆着那张CD上的内容,试着拉了一曲。
“这是《黑刺李树的枝条》。”戴威利说。
吉吉又拉了一首曲子。
“这是《云雀》。”玛吉说。
吉吉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来。“我记得一些帕迪·法赫写的很优美的曲子,”他说,“我可以教你们其中一首。”
詹妮“格格”地笑出声来。艾格阿斯也摇摇头说:“帕迪的曲子我们全都会。”
“实际上,帕迪是从我们这儿学的那些曲子。”柯马克说。
“要是听到你们这样讲,他会不高兴的。”吉吉说。
“为什么呢?”艾格阿斯说,“要是别人肯相信的话,他会第一个承认这一点的。”
吉吉不太确信他的话,但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和他们争执。“我曾经学过一首动听的吉格舞曲。”他说。
“先让我们听听。”艾格阿斯说。
吉吉拉起了曾祖父写的一首吉格舞曲。刚拉了几个音符,其余人就跟着演奏起来,显然他们熟知这首曲子。吉吉打算停下来,不过和他们一起演奏是件愉快的事情。第一遍之后,他听出他们加进去了重音和混音,为曲子增添了不少色彩。等第二遍时,他也在自己的演奏中增加了这些元素。他领会了玛吉眼神的暗示,换了一首曲子,那是海伦前一天晚上教的第二首曲子,其他人也会。演奏结束后,艾格阿斯要回了小提琴。
“你拉得真好。”他说,“但是在你想出一首我们不知道的曲子前,你会把弓上的马鬃拉断的。”
“你拉的都是从这里流传出去的乐曲。”马卡斯说。
上年纪的人才会相信这话。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不过,不可能所有的曲子都是,不仅仅只有帕迪·法赫会作曲,还有很多人呢。
“我自己写过一支曲子。”吉吉说。
“你没有,”玛吉说,“你只是认为你写过。”
“你听过我们演奏,脑子里记下了一些曲子。”戴威利说,“于是,就以为是你自己创作的。”
“许多人都会这样。”詹妮说。
“拉一遍来听听。”艾格阿斯说。
吉吉举起琴,拉了几个音符,其他人又很快跟上来了。吉吉只好停下来,把小提琴还回去。
“我不相信,”他说,“你们连这种差劲的曲子都知道。”
“不是所有部分都不好。”玛吉说。
“如果写得精彩,”马卡斯说,“早就有人在你之前不辞辛苦地偷走它了。”
“不过,现在,”艾格阿斯说,“我们觉得这算不上偷窃。”
他们沉默了一阵。突然,微弱的咩咩声打破了宁静,吉吉以为是从羊皮鼓那儿传来的声音。戴威利敲了几下鼓,好像要让这叫声停止。吉吉转身找那只羊,却没有发现,于是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到《道得的第九号作品》上面。
“你们还有没有其他忘记的曲子?”他问。
他们都摇摇头。
“我有个提议,”玛吉说,“你为什么不先拿走时间呢?你可以先欠着这首曲子。”
“妙极了。”艾格阿斯说。其余人也都积极赞成。
“太好了!”吉吉说,“等我从妈妈那里学会了再来教你们。”
“如果你不来,我们会有人去找你要。”柯马克说。
“没有用。”玛吉说,“我们试过的,你不记得了?”
“是的,我记得。”柯马克说。
“这就是跑到那边去的麻烦。”戴威利说,“你一到了那儿,就会忘了是去干什么的了。”
“我不会忘记,”吉吉说,“我会写在手上带回去。”
“真聪明。”马卡斯说。
“的确聪明。”玛吉说。
“那好,你走吧!”艾格阿斯说,“带走所有你想要的时间。”
吉吉高兴地站起身。其他人也都站起来,放下乐器,与他握手祝贺这笔生意成交。
“好了,”吉吉说,“那我怎么带走时间呢?”
“你不知道吗?”玛吉问。
“不知道啊。”吉吉急切地说。
他们又一个个坐了下来。
“我们也不知道。”戴威利说。
“我想可能要用个东西来装。”艾格阿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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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的人
海伦对吉吉的行为感到愤怒。要不然,她早就给道林家打电话了。第二天晚饭前,她才去质问吉吉是不是还打算回家、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但当她发现吉吉既不在道林家,也没有去俱乐部时,顿时惊慌起来。她一个劲地盘问女儿,把玛丽安都弄哭了。然后,她又挨个儿给吉吉的新老朋友打电话,但没人见过他。
“也许是和哪个女孩子在一起吧。”希尔瑞说。
“他才15岁!”海伦说。
“那又怎么样呢?罗密欧和朱丽叶跟他差不多大。”
“他还没有私奔呢,希尔瑞!”海伦严厉地说。
“我们没有必要着急!”希尔瑞也吼道,“他随时都可能走进家门,然后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告诉我们他上哪儿去了。”
他们同意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但这想法并没有坚持多久。玛丽安埋怨自己不该向海伦打小报告,海伦则责怪自己那么晚才给道林家打电话。希尔瑞听腻了两人的自怨,开车到村子里转了转,他确信能在村里或回家途中遇到吉吉,可当他一个人回来时,海伦再也乐观不起来了。
“这不是吉吉做事的风格。”她说,“我敢肯定他发生了什么事,我要报警。”
尔利警官接到了海伦的电话。她讲述了事情经过,详细描述了吉吉的外貌和离家时的衣着。警官保证会把这些信息发送给这个地区所有的警察局。一小时后,警官带来了许多表格让他们填写,还特别询问了吉吉的精神状况:他在学校过得愉快吗?他有朋友吗?有女朋友吗?他喝酒了吗?或者,按他们的推理,他是否吸过毒?离家前是不是和家人争吵过?
尔利警官询问完毕,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对这对焦虑的父母说:“我要是你们就不会太着急,95%的失踪者会在48小时内回来。”他走下台阶前,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这所房子因为音乐而闻名,我曾多次听过你母亲的演奏,也听过你的音乐,利迪夫人。”
但是,海伦没有留意“利迪夫人”这个称呼,她强挤出一丝微笑:“这个家一直充满着音乐。”
“我也会弹一点班卓琴,”尔利警官说,“简直对它爱不释手。”
“我理解你的感受。”海伦说。
希尔瑞关上身后的大门后,感叹道:“上帝啊,你能相信吗?警察自己都能组成一支爱尔兰警察乐队了!”
警察的保证并没能减轻海伦的恐惧。利迪家族已经发生两起失踪案了,而且每一起案件的当事人都再没有出现过。警官对吉吉精神状况的询问更让希尔瑞担心,因为在这个国家,青少年的自杀率正在升高。等海伦去挤羊奶了,玛丽安也去等电话了,他悄悄地对农场的每一处角落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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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
吉吉还没回过神来,舞会就结束了,人们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慢慢散去。
“看来他们不喜欢我的音乐。”吉吉说。
“他们怎么会不喜欢呢?”马卡斯说。
戴威利还在和他的羊皮鼓较劲,他用一把小活动扳手拧着鼓上的什么东西,吉吉居然似乎感觉羊皮鼓在努力挣扎,同时高声地咩咩叫着。在这一片吵闹声中,玛吉却再次安然入睡。
吉吉观察了一阵子,想知道戴威利究竟在干吗。“不管怎么样,”他说,“我都想不通你们为什么不想要时间,我希望能再有一半的时间就好了。”
“我们不需要时间。”玛吉说,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我们也完全不想要时间。”
詹妮说。
“这是个错误。”艾格阿斯说,“有什么东西出了问题,时间不属于这里。”
吉吉开始怀疑整件事是安妮·考尔夫精心策划的骗局。
“没有时间的话,你们会怎样呢?”他问。
“活着。”玛吉说。
“直到我们奄奄一息。”柯马克说。
“你说什么?”吉吉问。
“你瞧。”柯马克说,手指着詹妮椅子下面的一个小黑点。吉吉弯下腰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死苍蝇。
“我们这里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柯马克说。
吉吉惊奇地笑起来。“你该去我家看看,”他说,“到处都是死苍蝇……”
“在你家是那样,”玛吉说,她的眼睛又睁开了,“但是这里不该出现这样的状况。”
“这里是特纳奥格,”艾格阿斯说,“是永恒之地,可那只苍蝇却渐渐衰老最后死掉,这里不该出现这样的事。”
戴威利用扳手狠狠敲了敲鼓,羊皮鼓总算不再动弹了。“我们遇上大麻烦了。”他说。
“是的,它就叫时间。”玛吉说。
艾格阿斯抬头仰望天空,吉吉到这儿后已经发现他这样看过好几次了。“你看到太阳了吗?”他问。
“看到了。”吉吉回答,“很美丽,不是吗?”
“是啊。”艾格阿斯指着头顶上空的一个地方说,“它本来是在这个位置。”
“当然,然后就走到那儿。”吉吉指着西边的地平线,接着说,“然后就再落到那边。”
“我们不希望看到这样。”戴威利说。
“但是……”
艾格阿斯又指着上空说:“在这个世界里,太阳永远在我们的头顶。”
“什么?永远?”吉吉问。
玛吉轻轻叹了口气:“在此之前,我们甚至不用‘永远’这个词,”她说,“我们只知道现在。”
“我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艾格阿斯说,“所以希望你能把时间带走。”
“带回它原来的地方。”柯马克说。
“那样就谢天谢地了。”戴威利说。
吉吉简直不敢相信,以为他们在开玩笑。“我不明白,”他说,“你们怎么一下午都忙着演奏音乐、跳舞?如果问题真像你们说的那么严重,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解决呢?”
“他说到点子上了。”詹妮说。
“是啊。”玛吉也赞同。
“事实是,”艾格阿斯说,“我们不善于焦虑。”
“我们以前没有什么好焦虑的。”戴威利说。
“你们太幸运了,”吉吉说,“我能给你们提点建议。”
“太好了。”艾格阿斯说。
正在这时,那只奇怪的羊皮鼓居然自己开始疯狂地抖动起来。戴威利拿起扳手正准备教训这只不听话的鼓,突然又改变主意,手垂了下来。他站起身,把羊皮鼓扔到空无一人的大街中间。鼓一接触地面,立刻变成一只棕色的山羊,正是吉吉遇到戴威利时,他在追赶的那只羊。
吉吉看得目瞪口呆,他可以把那只死苍蝇和永生之地的话当做无稽之谈,却又亲眼目睹了这样难以置信的事情。那只羊抖抖毛,恢复了自己的尊严,沿着码头走远了。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艾格阿斯问。
“什么?”吉吉不解地问。
“关于如何焦虑的建议,”艾格阿斯说,“可以给我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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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戒指
“好吧,”吉吉还没有从刚才的一幕中清醒过来,没来得及理清思路,“我想……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不要故意去焦虑。”
“不要?”艾格阿斯说。
“对,你们只需要认为只是发生了点问题而已。”
“应该再严重点吧?”艾格阿斯说。
他和艾格阿斯沿着村里的大路走着。他们站在药店外面。吉吉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橱窗,见里面摆满了古老的瓶罐。一排瓶子里装着不同颜色的药粉,还有一个瓶子里装着一种表面会发光的液体,看上去像是水银。药店阴暗的隐秘处,只能看到一些奇怪东西的轮廓,有木杵和研钵、球,以及刻着陌生文字的黄铜酒杯等。吉吉偷偷笑起来,在肯瓦拉经营药店的西德纳·托宾常常因为这些东西受人嘲笑。
“这是什么?”他问艾格阿斯。
“原材料,”艾格阿斯说,“是用来炼金的。”
“什么是炼金?”
“就是制造黄金。”
“真的吗?”吉吉说,“你能用这些东西弄出黄金?”
“我不知道。”艾格阿斯说,“但我想试一下没坏处。”
“我们能进去吗?”
吉吉问。
“不,不!”艾格阿斯拉住他的胳臂,把他带到门廊边,“里面有许多小矮妖,你不会乐意和他们待在一起。”
“为什么呢?”
“他们是会变戏法的小东西,”
艾格阿斯说,“对金子十分狂热。”
“那他们会买店里的东西吗?”
“是的。”
吉吉又朝着窗子里瞅瞅,奇怪地问道:“要是这里不用钱,他们怎么买东西呢?”
“用金子买。”
“啊?”吉吉说,“用金子买炼金用的东西,那怎么能赚钱呢?”
“别问我这个,”艾格阿斯说,“我不懂怎么赚钱。”
药店里,那些小矮妖们用尖细的嗓音愤怒地争吵着。当吉吉和艾格阿斯从窗户边走开时,他注意到那条狗一直跟着他。它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吉吉摸了摸它的耳朵。
“它是怎么受伤的?”他问艾格阿斯。
“不清楚,”艾格阿斯说,“它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它从哪儿来?”
“从那边,你们那边。”
“可为什么没人帮帮它呢?它肯定有主人,对吗?”
“它的确有主人,”
艾格阿斯说,“它属于芬恩·麦克库尔①。”
“芬恩·麦克库尔?但他不是真人,只是传说里的人物。”
“不对,”艾格阿斯说,“他和你我一样真实。”
“我猜可能是有过这么一个人,”吉吉说,“可这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要真这样,这条狗该多少岁了!”
艾格阿斯耸耸肩说:“我怎么知道?你可以数数它的牙齿。”
“我不是这个意思!”吉吉说,“如果它是芬恩·麦克库尔的狗,那就该是老古董了,大概有几百几千岁。它是什么时候来的?”
艾格阿斯又抬头望望天空,指着头顶说:“当太阳还在这个位置时。现在,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喝口酒,抽支烟。”
他走进了巴克商店,或者说是吉吉村子里巴克商店的所在地。现在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像商店,吉吉透过窗户只能看到爬满常春藤的旧木架。他正想跟进去,那只狗却又用头蹭着吉吉的手,好像在寻求他的怜悯。吉吉挠挠狗的下巴,弯腰查看着它的伤口。又一滴血从伤口处流出来,接着又是一滴。不管芬恩·麦克库尔的事是否真实,它的伤口是真实的,一个好兽医能治好它,可这儿有兽医吗?
吉吉沿着大街往回走,狗蹒跚地跟在后面。在码头上,他走近自己村里本该是兽医站的房子,敲了敲门。要是巴克商店在这里还是商店,要是药店在这里是炼金店,或许这所房子里会出现一个兽医,可开门的却是爱打瞌睡的玛吉。
“很高兴再见到你。”她说,“你是来听音乐的吗?”
“不,”吉吉说,“我想找个兽医。”
“兽医是做什么的?”
“就是给动物治病的医生。”
“据我所知没有这样的人。”玛吉说,“我们既没有兽医,也没有医生。”
“你们不需要医生吗?”
“要医生干吗呀?”
“你生病的时候,他能治好你的病。”
玛吉摇摇头说:“医生在这儿没有用处。要是你身体健康,你就会一直健康下去,不会生病;要是你有病,你就会一直生病,不会有好转。我不担心这条狗,它的病情不会恶化。”玛吉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至少,当太阳还处在那个位置时,”她指着天空,“万物都是这样的。”
吉吉的脑子开始发晕。“但是它很痛苦。”他说。
“确实是这样!”玛吉说,“可怜的布莱恩。你确信不要听音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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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将来到我身边
星期一,新警察拉里一大早就精神抖擞地来上班了。他和崔西被指派沿着失踪男孩吉吉经过的路线,也就是从安妮·考尔夫家到村子之间挨家挨户进行调查。让拉里感到松口气的是,安妮·考尔夫自己也不在家。从警察局出来后,拉里就准备称她为“露西·坎贝尔”,因为他不想引起更大的混乱。
他们拿着吉吉的一张照片给所有人看,可没人记得在星期六见过这孩子。不过,倒是有一两个人见到过拉里。等第二次有人提到拉里演奏的动听的小提琴曲时,崔西说:“我们得找个机会来欣赏一次,你在哪儿演奏?”
“大部分时间是在家里。”拉里说。
“尔利警官知道吗?”
“我想他不知道。”拉里回答道。
崔西在下一所房子前停下车,但没有下车,扭过头对拉里说:“你知道吗?他自己也会弹乐器,是班卓琴。”
“那可是种怪异的乐器。”拉里说,“他们该把它留在美国,它属于那儿。”
“可别让警官听到你的话。”崔西说。
“不会的。”拉里说。
他们回警署吃了午饭,又继续沿途调查,这次他们从商店查起。吉吉失踪的消息已是尽人皆知,很多人都关心此事,却无法提供其他线索。
在弗农家的超市里,他们遇到了托马斯·欧内尔,他是肯瓦拉年纪最大的居民之一。两个警察进来时,他已经买了牛奶,付账后,他却站在收银台旁等着。崔西在询问女收银员时,他走近拉里身边。
“我知道你来自另一个地方。”他说。
“是吗?”拉里和和气气地笑着回答,立刻朝门口走去。他害怕老年人,尤其是记性好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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