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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好天气

_3 青山七惠(日)
  "可不是嘛。"
  我被画面中的阿姨那张脸吸引了。是一张上了年纪的脸,眼袋下垂,眉毛稀疏,黯淡的嘴唇四周净是皱纹。随着女讲师纤细手指的移动,脸上有了颜色和光泽,勾勒出了清晰的轮廓。似乎是她的本来面貌回来了,又似乎反而更远去了。最后阿姨在白色聚光灯照耀下微笑亮相,接受大家的鼓掌。她们变得漂亮了,电视里的每一个人都心满意足。
  "吟子也想变成这样吗?我来给你化妆吧。"
  "我不用。"
  "这都是骗人的。大家都在拍手,真可怜哪。这个人简直成了小丑了。"
  吟子将豆沙冰激凌贴着薄嘴唇,小声笑起来。她那和善的笑容,每次都刺激我的坏心眼。
  "那个老爷爷最近没来?"
  "你问芳介?"
  "嗯。"
  "没来。"
  "哎哟,怎么回事?"
  "大概忙吧。"
  "哦。"
  没准她失恋了吧,我感到一种微妙的惬意。正在我得意的工夫,吟子破天荒地扬起眉毛,瞪圆了眼睛,冲我做了个鬼脸,逗得我噗哧笑了出来。
  谁知从第二天开始,那个芳介就经常出入这个家了。
  头天刚提到他,第二天就来了,到底想干什么呀,我稍稍警觉起来。他还一周好几次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在外人眼里,还以为我们是和睦相处的祖父母和孙女呢。不知什么时候,还配备了芳介专用的黑筷子。
  "知寿,改天咱们三个人去'琴屋'吃饭吧?"
  "琴屋?"
  "菜很好吃的,在我家那站。"
  第一次和芳介四目相对了,但我转去问吟子:
  "你常去吗,那个什么屋?"
  "是家小西餐馆。真的不错。"
  "哦……"
  "是吧,芳介?"
  "是啊。"
  "你们俩在一起都干什么呀?"
  "没什么特别的……吃吃饭,跳跳舞。"
  难道她真的没意识到我微妙的恶意吗?吟子嚼着炒牛蒡丝,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芳介一般不注意我,他的眼神很呆滞。电视还在播放晚间新闻。每次他来吃晚饭,开饭都格外地早。而且肯定要喝两瓶啤酒。我猜想,这个人一定经常就着超市买来的熟菜,自斟自饮吧。看着默默夹菜吃的芳介,忽觉他挺可怜的。
  芳介的家离这儿三站地。团聚结束后,他就坐电车回去。吟子和我站在檐廊上目送他。倒不是对芳介有什么依恋,只是三个人互相挥手的时候,感觉身体里的毒素都跑光了。等他上了电车,看不见了以后,我们又照旧过自己的生活。吟子洗碗,我放洗澡水。我们俩脸上都露出了倦容。
  一边望着藤田一边在幻想中遨游三小时零十五分钟的日子持续着。我为了集中精力做好这份早上的工作,最近没怎么做夜班的女招待。我当然只有从六点到九点十五分之间的这段时间特别精神,其他时间觉得挺难熬的。
  睡觉前,我总会幻想明天一定会发生什么,这么一想,脑子越来越清醒了。我试图将注意力朝啾啾个不停的虫鸣声转移,结果反倒联想起白天笹冢站的蝉噪。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身体接触到的床单没有一处不温热,这更使我烦躁。
  想喝口水,就去了厨房,看看钟已经夜里两点了。回屋之前想去凉快一下,就轻轻拉开吟子房间的隔扇,走了进去。吟子以前曾经因中暑脱水,所以她的房间安了空调。她说过,你要是觉得太热,就过来睡。
  空调好像设定了温度,房间里凉爽得恰到好处。我原地眨了眨眼,以适应黑暗。两只猫蜷缩在吟子的脚边。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吟子躺着的地方,来到那只玻璃柜前面,慢慢打开门,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去,以免碰倒里面的摆设。俄罗斯套娃的手感冰凉光滑。我一把抓住套娃的头,迅速拿了出来,抱在胸前又回到了厨房。
  我没开灯,摸索着拆开了套娃,把它们一个一个摆成一排。一共七个,最小的只有拇指指甲般大小。在黑暗中看不见它们的模样。我用手指转着偶人玩的时候,又想起了笹冢站的藤田。我细细地回味着他的站姿和他挠头的动作,禁不住轻轻笑出声来。可是不一会儿,莫名的空虚忽然袭上心头。
  我自己再怎么想也没有任何意义,今天也会和昨天一样的,我一边想着,把套娃一个个按原样装了回去,然后,支着下巴,盯着水龙头发了一会儿呆。
  出乎意料之外,事情很快有了转机。
  那天,我的小卖店出了点乱子,当然,跟我没有关系。上班高峰过后,一对情侣吵着过来了。"烦死了,你这人。"男的一边说一边把口香糖和钱递给我。趁着这工夫,膀大腰粗的女友跟相扑运动员似的,突然照着男的脑袋"咚"地狠狠打了一下。男的一个踉跄把小店右边陈列的小商品碰得哗啦哗啦散落到了站台上。男的恼羞成怒,抓住女友的肩膀举手要打。正在附近的一条及其他协理员赶紧跑过来,一个劲儿问着"怎么了?怎么了?",这其中就有藤田。
  一条好说歹说劝走了哭泣的女子,小店又恢复了平静。那个男的就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骂了句"这个臭女人",吐了口唾沫,上电车走了。女的被送上了电梯。
  年轻的协理员们帮我把掉在地上的商品捡起来放回原处。藤田就在我旁边,我把手里的口香糖递给他。
  "这个,你要吗?"
  "是卖我吗?"他淡淡地问,语气沉稳缓慢。
  "不要钱。"
  我把口香糖伸到了他的胸口。他穿的白衬衫质地很好。胸前口袋上有两条细细的横线,细得不凑近根本看不见,很微妙。现在"藤田"的胸卡近在眼前几十厘米,我感觉身体猛然僵住了。
  "给你。"
  "谢了。"
  藤田接过我递给他的口香糖,飞快地塞进胸前口袋里。
  "下次来还给你。想要什么都行。"我飞快地说道。
  "有这好事?"他笑了笑,回自己的岗位去了。我收拾商品的手在颤抖。坐在小卖店的椅子上,望着远处他的背影,才感觉身体逐渐松弛下来。
  一到九点十五分,协理员们就像往常一样一起下了楼梯。走过小卖店后,藤田朝我这边回头看了看,我壮着胆子向他挥挥手,他把手抬到胸口摇了摇。
  一个星期后,下了班我跟藤田约会了,是他主动约的我。九点十五分,我目送他走下楼梯后,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谁知九点五十分他又突然出现在小卖店外面。
  "你几点完事?"
  "十一点。"
  "下了班,一起喝杯茶?"
  "好的。"
  "那我在下面等你。"
  "知道了。在下面,好的。"
  他点点头,走了。目送他走远了,我立刻抬头照了照吊在斜上方的镜子,用小梳子梳了梳还算齐整的头发,又用指尖摁了摁脸上的青春痘,明知摁也没用。
  那天我去了藤田住的公寓,从笹冢站大约走了二十分钟。没有和他做爱,只喝喝茶就回来了。一路上我一个劲儿地擦汗,到他公寓时手绢都湿透了,特意在车站厕所补的妆也白瞎了。
  他洗了两只韦奇伍德 茶杯,用叶茶沏了红茶。单是这一点就使他看起来光辉耀眼,我向来都是喝速溶柠檬茶的。
  在跟藤田同屋的男孩子回来之前,我们断断续续地交谈着,并肩坐着看午间新闻。虽然开着电扇,但距离太近,吹得浑身倦懒。由于一直抱膝坐着的关系,腿肚和大腿之间汗津津的。我把手伸进去抹汗,一个人反复着这个动作。
  我们开始下班后经常约会了。不穿制服时的藤田和穿制服时相比,别有一种气质,特帅。他每次在南口的书店门口等我。那个小广场上有卖彩票的,还有花店,冰激凌店,整体感觉是个令人愉快的地方。
  我们俩坐在杜鹃花盛开的花坛边喝饮料。我发现藤田的T恤衫右边袖子上破了个小洞。披到领口的长发,很规矩地向内鬈曲着。
  下了班,我无所事事,喜欢享受这段时间的空白,不知道藤田怎么想。
  "今天,干什么?"
  "随便。"
  "去见见老奶奶?"
  "见老奶奶?"
  "住在一起的。"
  "好啊。"
  回到家一看,吟子正在院子里拔草呢,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见她蹲在墙根,一时间我还以为她在那儿尿尿,吓了一大跳。
  "吟子,来客人了。"
  听见我从檐廊上喊她,她擦着汗回过头,见我后面站着藤田,就慢慢走了过来。
  两人互相打量时,我后退一步,给他们介绍。
  "这是藤田,这是吟子。"
  "您好。打扰了。"
  "你好。知寿承蒙关照。"
  "哪里。"
  "喝茶吗?"
  我们一边看刚刚开始的《诉说烦心事》,一边喝凉绿茶。三个同样不会聊天的人凑到一块儿,就更突出了沉默。等《今天什么日子》的节目一完,吟子站了起来。
  "煮凉面吃好吗?"
  "好。"
  "你吃得惯吗?"
  "我喜欢吃。"藤田答道,他好像吃什么都无所谓。
  两点一到,吟子就去舞蹈班了。她戴了一顶老式的大帽檐白帽子,戴着太阳镜,胳膊上挎了个手提包。我和藤田站在檐廊上,朝站台上的吟子挥手。
  "她这身打扮是模仿从前的女演员吧?"
  "我看挺好的。"
  "最近她可来劲儿了。"
  "因为什么?"
  "好像在恋爱呢。和舞蹈班的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爷爷。心理够年轻吧。"
  我最后又挥了下手。背对着铁轨的吟子抬头朝斜上方瞧着什么。屋顶?电线?天空?从这边看不见她瞧的东西。
  "好困。"藤田打着呵欠说。
  "那就躺会儿?"
  "好吧,躺会儿。"
  确认吟子不再往这边看之后,我怀着一丝奇妙的心情拉起他的手,来到我自己的房间。藤田抬头奇怪地看着门楣上的一排猫镜框。
  "什么呀,这是?"
  "老奶奶的收藏品。"
  "怎么跟校长办公室似的。"
  "它们都叫彻罗基。"
  "什么?"
  "死了以后的猫都叫彻罗基。够怪的吧。"
  虽说觉得在这样的房间里不太合适,可我们还是第一次睡在一起了。好久没有做爱了,我有点笨手笨脚的。他能满意吗?我一遍遍地想着。他身上的皮肤也很白。在这些猫的眼皮底下做完这事,我觉得特别地不好意思。
  一睁眼已经傍晚六点了。我从潮湿的被子里爬出来,四仰八叉地躺在榻榻米上。隆隆的电车声的间歇里,从厨房传来做饭的声音。我一骨碌滚到窗边往外看,洒落院中的夕阳渐渐黯淡下去,每当有电车通过,就恍忽闻到一股浓浓的钢筋混凝土混合着绿色植物的气味。
  "起来吧。"
  我钻回被子,把手放在藤田的背上,手慢慢热起来。摸一摸,汗津津的,手心都被沾湿了。我"啪"地拍了他一巴掌,他才不情愿地起来了。
  "现在几点?"
  "六点。吃了饭再走?"
  "不吃了。"
  "我饿了。"
  "我也饿了。"
  "吃了再走吧。吟子也会高兴的。"
  我们捡起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穿上。有趣的是,我们俩睡觉都有怪癖。洗完手进厨房一看,吟子正在炒着土豆、胡萝卜和肉。
  "哎呀,是土豆烧肉?"
  "咖喱。年轻人喜欢吃咖喱吧。"
  "我一般。你呢?"
  回头问藤田,他正在咔哧咔哧地挠着后脖子。
  "喜欢吃。"
  "帮你干点什么?"
  "不用了。两人喝茶去吧。"
  "那咱们去看电车。"
  我倒了杯麦茶,抓着藤田的手腕去檐廊。
  "这房子不错吧?电车随便看。"
  "不嫌吵?"
  "已经习惯了。吵点更好,对这个家来说。就我和老奶奶两个人,太安静了,容易郁闷。"
  "在那篱笆墙上开个门,就能直通车站了。"
  "嗯……"
  藤田从口袋里掏出烟,趴着点着了火。
  "藤田,你为什么在车站干哪?"
  "喜欢车站呗。"
  "喜欢车站?"
  "喜欢喧闹的感觉。"
  "喧闹……就为这个?"
  "就这个,没别的原因。"
  "你觉得那个工作有意思吗?"
  "怎么说呢,一般吧。我不是为了有意思才工作的。"
  灯光越来越近了,一趟快车驶过,乘客稀稀拉拉的,窗户又咔哒咔哒响起来。
  "肚子饿了。"藤田一口喝干了麦茶。
  我觉得吟子做的咖喱相当辣。她的其他菜味道都淡,唯独咖喱够味儿。我咕嘟咕嘟地一个劲儿喝水。我吃不来辣的,眼泪都出来了。
  一吃完晚饭,藤田就回去了。遵照我在家门口向他提出的请求,藤田走到车站的尽头向我们挥手。这样的夜晚以后还多着呢--这种告别方式给人这样的感觉。挥手时,从脚底升起了一股暖流,真是惬意。不可思议的是,就连在旁边挥手的吟子,都令我觉得可爱极了。
  第二天,从藤田那儿回到家时,看见玄关飘着一只黄色的气球,上面画了只兔子。
  "这哪儿来的?"
  我拽着气球进了客厅。吟子戴着老花镜在看杂志。好像半看半打盹似的,眼镜歪戴着。
  "这个气球哪儿来的?"
  "啊,这个呀……超市开张,我去的时候人家给的。"
  "嘿,总算开张了。这气球挺好玩。"
  我光着脚从檐廊跑进院子里,拽着气球想跑一圈,结果不小心被花盆绊倒,"哎哟"尖叫了一声,顺势躺倒在杂草上。真想到大牧场上去奔跑,这院子太小了。我觉得以后对吟子也要再稍微友好一些。
  "有什么要买的,我去吧?"
  我躺着大声嚷道。吟子回答了一句什么。
  "什么?"
  "我买了,不用了。"
  我做了个角力桥,两手叉腰站在檐廊上的吟子,在我眼里倒过来了。
  "衣服可要弄脏啦。"
  "有没有忘买的?"
  "没有。"
  "哦!"
  这人看来不吃我这套,也无所谓。我又一次仰面朝天躺下,摇晃气球玩儿。
  "那地儿是埋猫的……"
  "啊?"
  我一屁股坐了起来,吟子指着我躺的地方,画着圆。没办法,只好挪了个地儿,又躺下了。阳光很刺眼,好像要把我在地上伸展的胳膊和腿烤焦似的。我松开了气球的绳子,黄色的气球升上了天空。闭上眼睛,感觉有只蚂蚁或其他什么虫子在左胳膊上爬,很痒痒,我也没挠。
  过盂兰盆节 时,妈妈回来了。
  随着一声刺耳的"打扰了",妈妈从檐廊探进了头。吟子明明事先知道妈妈要来,却"哎呀、哎呀"地装出很吃惊的样子。我只朝妈妈瞥了一眼,说了声"回来啦"。我和吟子正在起居室安静地吃刨冰,妈妈突然说声"不好意思",就把皮箱放在院子里,脱了鞋进屋,一屁股坐在了我们旁边。
  "好热呀。"妈妈噘着嘴嗲声嗲气地说。
  我给她盛了一碗刨冰,"哇,谢谢啦!"她自己一个人兴奋得直叫。吟子默默地准备着茶水。
  "吟子舅妈,知寿给您添麻烦了。"
  "哪儿呀,知寿可帮了我不少忙,每天都打扫浴室呢。"
  "真的?这孩子光会吃。"
  妈妈背着我给吟子寄钱。吟子让我跟妈妈说不要寄了,我一直没跟她说。嗨,既然给了就收下呗。
  她们之间显得有点客气。每句对话的头尾总是微妙地重叠,所以一再"什么?"、"你说什么?"这样互相反问。不知什么缘故,我也受了感染,连递杯茶给吟子都不自然了。我和妈妈更不用说了,虽然是母女,可好久没见了,彼此都需要时间来调整。
  结果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总是感觉不那么自然,所以妈妈马上带我出去了。
  她说她预订了新宿的饭店。我们在那间房间里住了三天。房间在十四层,从里面能看见东京塔,可是看不见我喜欢的东京都厅。高楼林立间一片葱郁繁茂的地方大概是新宿御园吧。我对东京的街道还不熟悉,只知道吟子家附近的街道、笹冢站、饭店的宴会厅和产业会馆。
  崭新的白床单,一尘不染的洗手间,跟无菌室一样,舒适极了。这里是与噪音、猫毛和霉菌隔绝的世界。要是我一个人住这儿该有多好。
  饭店的咖啡厅有糕点自助餐,摆满了奶酪蛋糕、巧克力脆皮草莓、奶油果冻、果仁曲奇,连冰激凌都有好多品种。优雅的服务生将容器里的食品摆放得好看极了。
  妈妈在糕点盘子边上放了八种冰激凌,一个一个地吃得很高兴。她好像换了发型,烫了个怪怪的竖式卷,大概是为了显得年轻吧。总之我已经作好准备,等着她最后把冰激凌硬塞给我。
  妈妈一边吃一边说:"你可比以前显得懂事多了。"那感慨的口气就像好久没见的远房亲戚。接下去还说什么"你嘴角往上翘着点"、"要不然,越来越显得苦相"、"还没有朋友吧?"等等,废话连篇。我立刻不再吭声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好像越来越没有精神反驳或者吵嘴了。
  "过得还好吗?"
  "嗯。"
  "有没有学习?"
  "不学。怎么可能学呢?"
  "你胖了点儿。"
  "嗯。"
  妈妈瘦了些,面相显得比以前严厉了。
  "在中国,愉快吗?"
  "还行。什么都感觉新鲜。"
  "NI--HAO--"
  "发音不对。"
  妈妈说了一遍准确的"NI--HAO--"给我听。
  周围都是女人。女人们一直说个不停。我真想知道,她们怎么有那么多可说的。我们母女之间却没有笑得出来的故事和共同关心的话题。
  "你还不如住吟子家呢。"
  "可那是别人的家。你一个人添麻烦就够了。"
  "那妈妈自己一个人住饭店就行了,浪费钱。"
  "我想你也愿意偶尔奢侈一下,所以就……"
  "衣服换来换去太麻烦。"
  妈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感觉这个目光很亲切。
  "不想去上大学吗?"
  "嗯,现在还上什么。"
  "现在开始也不晚哪。就因为以前没好好学习,现在努努力好不好?"
  "又来这套。"
  "你每天游手好闲?"
  "没有,打工呢。"
  "打什么工?"
  "倒酒和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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