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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雨

_6 五月艾草(当代)
季欣然穿着意见黑色的风衣,脸色苍白,憔悴不堪。
见了他,季欣然愣了一下,“你回来了。”她的嗓子明显有些哑。
杜长仑点点头,旁边的赵艺晓拉着米乔阳出去了。
两人对视着,季欣然只觉得他的眼神里有心疼,有联系,……似乎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
51
两人来到病房门口。
“爸爸的后事怎么安排的?”杜长仑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可是他看着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季欣然,却怎么也不忍心问。
“都是德叔在操持,明天开追悼会。”季欣然似乎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说话了。
“晚上你回去,我在这里。”
“还是我在这儿吧。”她想说,你也挺累的,但是终是没说出口。
“别和我争。”杜长仑的语气不容置疑。
季欣然走后,宁冰望着杜长仑,“长仑,欣然的脾气倔了点,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妈,她心里难受,我知道,我不介意。”
“你工作也忙,明天你爸开完追悼会,就回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妈,你刚做完手术,别说太多的话,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杜长仑想出了这么多事情,我怎么可能马上回去呢。
季欣然回了自己的家,一方面,她怕回妈妈家,那个家里空空荡荡地,只会让她触景伤情,另一方面,她想回来收拾一下家,这个家从杜长仑走后她就没怎么回来过,而杜长仑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见不得家里有灰尘。
她拖了地,换了床单被套,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这几天她都是在医院过的,几乎就没怎么合眼,可是,脑子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爸爸走了,妈妈怎么办?杜长仑回来了,他们之间会怎样?……,其实,她更担心的是,妈妈并不知道爸爸有外遇,如果那个女人找来了,怎么办?爸爸去世了,她不可能没有动静的。
想着,想着,她只觉得前面似乎有个巨大的陷阱,要将自己吞噬,而她却没有任何力气来挣脱。
季建东在云海也算是知名企业家了,来参加追悼会的人很多,政界、商界的都有。
家属这边只有杜长仑、季欣然和陈秉德,宁冰刚做了手术,来不了。
由于季建东是突然离世,大家都很意外,面有唏嘘之色。平日和季建东关系不错的一个企业的老总,一边摇头,一边说:“人呐,都是瞎混,你看季总,家大业大,还不是说走就走了……”
季欣然把爸爸的骨灰寄存在陵园,她想等妈妈病好了,一起去给爸爸挑块墓地。
杜长仑连续两天都呆在医院里,第三天的时候,季欣然坚决让他回去。
“欣然,你别和我犟了,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我没事的,你夜不能总在医院里。”
“欣然,要不让小丽过来帮你照顾妈妈吧,再下去你身体会撑不住的。”出事后,季欣然怕小丽自己在家害怕,就让她去她一个远房亲戚家了。
杜长仑见她不吭声,又说:“你还要上班,也不能总在这儿,就是妈好了,你还是得有人照顾的,让小丽先过来熟悉一下。”
是啊,她已经请了不短的假了她是老师,而且是毕业班的老师,不能耽误了学生。
她点了点头。
小丽过来后,季欣然不似以前那么劳累,宁冰的身体恢复的也很好。
而杜长仑也必须回去了,其实那边的秘书已经打过几次电话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他回去的前一晚,季欣然回了家,这些日子两人很少有单独在一起的时间。
“爸爸去世,你为什么不通知我?”杜长仑终于问了这个问题,这是他从回来后一直都想问的。
季欣然沉默。原以为他一回来就会问她,没想到他居然忍了这么久。
“如果没人告诉我,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就当没我这个人了?”杜长仑语气依旧平淡,但她知道其实他已经很生气了。
她依然没有说话。
杜长仑有些恼火了,哪怕她说一句,我忘了,即使只是敷衍他,他心里也会好受些。
可是现在,她连敷衍都不愿意。
“季欣然,你根本不想告诉我,根本不想我回来,是不是?”
“是,我是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是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你现在知道这个滋味不好受了吧?”她生平最恨被人欺骗,可到了最后,自己的父亲欺骗了自己,背叛了妈妈,……,杜长仑对她也并不坦诚,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她还可以相信谁?
“欣然,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不能因为那件事情迁怒于我,是,我是听到了一些传闻,我想告诉你,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知道怎么开口?杜长仑,是不是在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你开不了口,那你对谁能开得了口,是管颖吗?”让她伤心的不仅仅是杜长仑没有告诉她,而是他可能从来没把自己当作亲人。
“欣然,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我远原谅你的口不择言。我和管颖根本就没有开始过,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喜欢过她。”
“好,杜场论,那你告诉我,你几次三番回省城,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去看你父母。”
“这个……”杜长仑一是语塞,他总不能把哥哥不能生育的事情说出来,“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管颖到云海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怕我知道?”季欣然只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
杜长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偏偏有些事情他又无法解释。
“前程事业旧情人都比我要重要的多,所以,杜长仑,你千万别为了我误了它们。”
杜长仑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了,“季欣然,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不回来,想必米乔阳也会把你照顾得很好,是不是?”
季欣然这些日子压抑在心里的种种情绪终于爆发了,“是,他不会像你,喜欢别人却不敢去说……”
“好,既然这样,”杜长仑一字一顿,“我成全你们。”
宁冰出院后,季欣然陪着她去陵园,给季建东挑了一块墓地。
在一个春风料峭的日子,她捧着爸爸的骨灰,将他安葬了。
墓地的位置很好,背靠青山,对面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季建东是个很讲究的人,事事不甘落人后,活着如此,到了另一个世界想必也会如此,长眠于此地他也可安心了。
宁冰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建东,早晚我也会来这陪你的。”在她的心里,季建东就是那个一心一意照顾她的丈夫,那个当年赤手空拳打天下,吃尽了苦头,却告诉她:我要让你成为人人都羡慕的女人。
安葬了父亲,季欣然便回学校上班了,这些日子她请了太多假,好在大家都很体谅她,她的课一直由同教毕业班的文老师帮忙带着,但面对学生她心里还是很愧疚的。
妈妈一直由小丽照顾着,没有课的晚上她便回去陪妈妈。只是那栋房子毕竟是宁冰和季建东生活那么多年的,她难免不触景伤怀。
季欣然想,也许该换个环境了。
她只不过回学校上了一个周的课,德叔就找她了。
没有去家里,德叔约她去了一个会所的包厢。
“欣然,去家里,有些话不方便说,所以让你来这里。”爸爸去世的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陈秉德在料理,季欣然觉得他夜苍老了很多。
“德叔,你受累了。”
“别这么说,欣然,在我心里你爸爸就是我的亲大哥。”他说着眼圈就有些红了。
季欣然也有些黯然,这样的情形让她想起古代的托孤。
停了好一会儿,两人的情绪都平复了些。
陈秉德又开口:“欣然,我今天让你来,是有些公司的事情想和你商量。你对公司有什么打算?”
“我?”季欣然有些茫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在她的脑海里,就没有过公司这个概念。
“是啊,你爸爸不在了,可公司总还得有人来主持大局的。”
“公司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吧,德叔。”
“欣然,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公司是你们家的,我再怎么说也是外人哪,很多事情我不方便做决定。”他停了片刻,“而且现在公司遇到很多问题,都需要尽快解决,否则……,后果就难说了。”
“那你的意思是?”
“欣然,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来管理公司?”
“我?”季欣然只是愣了一下,便立刻回绝“不,这不可能,德叔,我不会去的。”
“为什么?欣然,这是你爸爸亲手创下的产业,如果真的没了,你爸爸会伤心的。”
“可是,德叔,我有自己的工作,对公司我什么都不懂……”
“我可以帮你。”
“不,德叔,这个不行。”
她的态度很坚决,陈秉德见状没有再劝她,只是叹了口气。
52
临走的时候,陈秉德又唤住了她,“欣然,……有个事情,我想还是告诉你……”
“你爸爸,……他……”他好像很难开口,一句话重复了好几遍。
季欣然见他这样,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德叔,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我爸爸在外面有女人,而且还有一个儿子……”
陈秉德望着她,呆若木鸡,半晌才回过神来,“你都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德叔,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你妈妈也知道了?”
“不,她不知道,而且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知道。”
“欣然,对不起。”陈秉德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季建东从一开始就没有瞒他,可是他又不能说,所以他总是觉得愧对宁冰,有时候他都不敢看宁冰的眼睛。
“我劝过你爸爸,可是,……,子嗣后代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他说他不能让别人嘲笑他……”他记得季建东跟他说过,“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这份家业,将来传给谁?”
季欣然冷笑,“那正好啊,德叔,‘子承父业’。”
和陈秉德分手后,季欣然去了陵园,有些话是不能当着妈妈的面说的。
望着冰冷的墓碑,她觉得既难过又委屈。这个人走了,却把自己陷于两难的境地,她恨他,恨他对妈妈的背叛,可又得把哭咽到肚子里,替他瞒着妈妈。
“我恨你,一辈子都恨你,……”她泪流满面,这些日子她感觉自己就像漂在海上的一叶孤舟,四顾茫茫,不知道哪里是岸边。
“你不是想让你儿子继承家业嘛?我偏不让你如愿,……,我把它们都卖了,……,你不是喜欢钱吗?等我把卖的钱都送给你,你到那个世界去花吧。……妈妈百年之后,我不会把她和你葬在一起,你背叛了她,就让你永远孤独……”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是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
还好回到家里的时候,宁冰已经休息了。小丽看见她,吓了一跳,“欣然姐,你怎么了?眼睛都肿了?”
“我没事,别和我妈说。”
她回到房间,寂静的空间让她觉得莫名的恐慌,随手打开了音响。
是蔡琴的一张专辑,她非常喜欢她的声音,有一段时间简直是沉迷,到处搜罗她的专辑。
房间里流淌着她那略带忧伤的声音:
……
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
不能分担你的忧愁
如果这样说不出口
就把遗憾放在心中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
……
是不是可以牵你的手
从来没有这样要求
怕你难过转身就走
那就这样吧我会了解的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
……
她想起杜长仑,想起他们争吵的那个晚上,想起他那句冷冰冰的“我成全你们”,到底是谁成全谁呢?
眼泪不由地又流下来,这几天似乎流尽了一辈子的泪水。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相信的人吗?还有可以依赖的人吗?她不想和妈妈一样,一辈子生活在欺骗中……所以,她得做出选择,必须做出选择。
德叔又来找她。
“欣然,你不能耍小孩子脾气,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好,德叔,我考虑过了,把公司卖了吧?”
“卖了?”陈秉德以为自己听错了。”“对,卖了,既然你不能继续管理,我也不想去管,干脆就卖了吧。”
“欣然,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爸爸把命都搭在这个公司上了,你居然要卖了?”季建东是在办公室里突发脑溢血的。
“正因为我不想我和妈妈的命都搭在这个公司上,所以我才要卖了它。”
“你妈妈也不会同意的。”
“我妈现在已经没有精力来管这个了。”
“即使是要卖,现在也不行。”陈秉德叹了口气。
“为什么?”
“公司现在的资金出了很大问题,就是你想卖,也未必有人会买。”
“到底怎么回事?”季欣然不是很明白。
“鲁行长出事后,由于涉嫌违规贷款,建行已经停止给我们贷款了,而且已经贷的款也催着还,你知道的,我们正在建设的时代广场那是个大项目,我们公司当初拿这个项目就很吃力,当初我也劝过你爸爸,让他找家公司一起开发,可是,他不想和别人分这块肥肉,所以咬着牙自己扛了这个项目,资金缺口很大,本来有建行的贷款,我们还可以维持,可是现在……,公司已经把能拿出的现金都拿出来投到这个项目上了,但也只是杯水车薪,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可是这个工程已经干了一半了,就是退也退不出来了……,弄不好就会拖垮整个公司的,你说,这个时候谁还敢接手?”
季欣然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她想了想,“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申请破产吧。”
“欣然,你是铁了心不想管这个公司了啊?”陈秉德有些痛心,公司几乎是他一步步看着走到今天的。
“是,德叔,你也说过了,公司现在随时会垮的?”
“欣然,那不一样,我们还可以想办法,可是,申请破产,……,你让那些员工怎么办?他们很多都是当初创业的时候就跟着你爸爸,干了一辈子了,现在破产,你让他们怎么办?”
季欣然承认她没想这么多,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但她没想到,陈秉德会去找宁冰。那天晚上吃晚饭,宁冰招呼她,“欣然,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53
你宁冰居然带她去了书房,这里是季建东生前经常呆的地方,她很少进来。书房里的摆设如常,可惜人已经不在了。宁冰指着墙上挂的一副字,“知道这是谁写的吗?”那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赚钱”,没有落款和印章。在她的印象里似乎这幅字一直就挂在这里。
她摇摇头,谁会写这样两个字送人呢?
“其实,这是你爸爸自己写的。”宁冰慢慢地开了口。
季欣然很是惊讶,她居然不知道季建东会写毛笔字。“其实,你爸爸很喜欢书法,年轻的时候也练过,后来忙了,就撂下了。”宁冰仿佛看出了她的疑问。“这是他刚创业的时候写的,用来鼓励自己的。那时候真是很难啊,没有资金,没有门路,什么都要靠自己。他就每天回来看这副字,说我一定要赚钱,要赚很多的钱……”那段岁月显然勾起了宁冰很美好的回忆,她脸上的表情很幸福的。
“后来终于成功了,公司越来越大,发展也越来越好,……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啊!”
季欣然知道妈妈找她要说什么事情了,她想,德叔,你真是聪明,明知道有些话不能当我妈的面说,所以你就找我妈当说客。果然,宁冰很快切入了正题。
“欣然,你德叔今天找过我,问我对公司有什么想法,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季欣然沉吟了一下,她在想要怎么对宁冰说。
“妈,我对经商是一窍不通,何况我还有工作,你身体也不好,……,所以,我觉得,……,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是不是可以把公司转让给别人经营。”宁冰望着她,“欣然,我和你爸爸对这个公司都很有感情,它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从小看着一点点地长大,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怎么舍得呢?”季欣然想它现在就是个毒瘤,留着反而是麻烦,但她没再吭声。
宁冰叹了口气,“唉,我知道很难为你,可是,欣然,我实在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垮了或是给了别人,……,欣然,你能不能……”
“妈,你知道我不懂这些的,我对这些也没兴趣。”
“你不懂,德叔可以帮你,谁也不是一生下来什么都懂的。至于兴趣,也可以慢慢培养的。”季欣然第一次觉得宁冰的口才居然如此好。
这件事情还没解决,更麻烦的事情又来了。
手机响的时候,她正准备出门,很陌生的号码。
“你是季小姐吗?”一个轻柔的女声“我是万慧。……我有事情想和你谈谈。”季欣然没吱声,但她已经隐约知道这个人应该是谁了。果然,她接着说,“是陈总让我找你的。”
“三点,海边的海神雕塑那儿见。”她挂了电话。该来的,真是一样都不会少。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叫万慧的女子,三十多岁的样子,典型的南方人,不是特别漂亮,也没有书中常描写的那么妖媚。对方显然是看到她的照片什么的,因为见到她,她马上走了过来,“季小姐,你好。”
季欣然没打算来和她客套,“你找我什么事情?”
“季小姐,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可是,季总走了,没办法,我只能来找你了。”
季欣然继续看着她,她想看看她到底要说什么。
“我知道我的存在伤害了你和你妈妈……”
“说你找我的目的吧?”她可不想来听她的忏悔。“我和你爸爸还有个儿子,才三岁,季总走了,我们以后怎么办?”原来是争遗产来了。
“那你应该去找陈秉德,问问他,你和你儿子应该分多少?公司都是他在管理。”
“我去找过他,可是他说,这个事情他做不了主,让我来找你。”
其实,季欣然让她去找陈秉德也不过是气话,如果事情闹大了,传到了宁冰耳朵里,那还了得。
“下个周六的下午三点,还是在这个地方,我给你答复。但是,你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也不能再去找任何人,否则,我保证你一分钱也拿不到。”她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
季欣然在海边走了很久,万慧来找她,她并不意外,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甚至,她并不是多恨她,她更恨得是自己的爸爸……,也许,他们俩真是前世的冤家,即使他去了,却还在左右着她的人生,让她做一件件自己并不情愿的事情。
三天后,她去找陈秉德。“德叔,我想从公司拿一百万。”
“欣然,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陈秉德很吃惊,看到欣然来找他,他还以为是冰宁德劝说有了效果。
“替我爸爸去打发他的儿子。”他已经找人查过了,那个万慧是湖南人,曾经在本市一家酒店工作,后来认识了季建东就辞了职,再后来生了孩子一直住在东苑小区。小区的那出房子登记的是她的名字,但付款的是季建东。
陈秉德愣了一下,“她去找过你了?”
“不是你让她来找我的吗?”
“欣然,她是找过我,可是这件事情说到底是你们的家事,我不好插手。”
“我没怪你,德叔。但是,我不想再在云海看见她,更不想让我妈妈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她必须走。”
“你确信她能走?一百万能打发了她?东昊现在是不比以前,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会不会跟你打官司来挣遗产?”
“德叔,其实我对这个遗产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怕我妈知道这件事情,我就让她来接这个公司。她和我打官司,哼,她也想清楚,我已经查过那个孩子的出生证明,根本没有爸爸的名字,”季建东想必是怕被人抓住把柄,可是他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给他儿子安排好就去了,“现在,她凭什么说那是季建东的儿子,想做亲子鉴定也没办法了,就赶紧拿了钱走人。”
陈秉德所料不错,万慧听了季欣然的条件和那张一百万支票后,果然不是很满意。
“季小姐,涛涛才三岁,他以后还要上学,……,我知道你爸爸的公司很大,何况他也是你爸爸的儿子。”
“万小姐,给你这一百万,是因为我不想我妈妈知道这件事,据我所知,你住的那栋房子现在也值一百多万吧,……,不要说东昊公司现在出现了问题,就是没有问题,你也别想来争,想打官司,证据呢?谁能证明他是我爸爸的儿子?如果你真想留下来打这个官司,我也不勉强,这一百万,也足够我把这场官司打赢的,那时候,你什么也别想拿。”
万慧想了半天,终于拿了那张支票,“好,我答应你,离开云海。”
“不但是要离开,而且永远不要再来找季家的人。”
一周后,那个万慧果然卖了房子离开了云海。季欣然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陈秉德对她说:“欣然,以前我也以为你柔柔弱弱的,不适合商场,经过这件事情,发现你很多地方其实像你爸爸,有经商的天赋。”
“德叔,你不如直接说我和爸爸一样冷血无情不择手段。”季欣然恨恨地说。
其实,她也不喜欢这样,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一辈子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可是她没得选择,她要保护妈妈就只能这样,生活似乎正一点一点偏离原来的轨道。
54章
半夜的时候她从梦中惊醒,确切的说是哭醒的,醒来的时候感觉枕头都湿了一片,也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
梦里,是她和杜长仑一起去游泳,风平浪静的大海,却突然波涛巨涌,浪头迎面打来,将杜长仑卷了进去,她拼命的去追,用尽了全力,却总是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海浪越带越远,最后彻底不见了踪影~~~
这个梦似乎也隐含了他们俩的关系,看着彼此越离越远,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们区教研室搞教研活动,在环阳实验中学。中午她去找刘琳一起去吃午饭,她们两没有去学校餐厅,去了校外的一家小饭店,这里人不是很多,适合说说话。
“欣然,我一直想去看看你,可前些日子家里也有点事情,一直就拖到了现在。”刘琳已经从以前的同事那里知道欣然的父亲去世了。
“都过去了,刘琳,幸好我妈恢复的还不错,否则,~~~”欣然没有再往下说。
刘琳握着她的手“欣然,你一定要好好的,还要照顾妈妈呢。”
欣然点点都“我知道。”
两人其实都没什么胃口,刘琳的精神也不好。往外走的时候,刘琳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忙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谁知,刘琳却突然“哎呀”的叫了一声。
欣然吓得马上松了手,“你怎么拉”
“没事。没事。”刘琳一个劲的说。
欣然拉住她的胳膊,翻起里她的衣袖,胳膊上居然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沉声问。
“哦,没什么,是我不小心碰的。”刘琳勉强笑着。
“刘琳,别骗我了,我知道你从来不喜欢穿高领毛衣的”。今天,她一见刘琳就觉得很奇怪,因为她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刘琳以前曾经说过,她最不喜欢穿高领的衣服,和她一起的时间里,欣然也从未见过她穿高领的衣服。
“那个混蛋干的?”她想不出来除了他,还会有谁。
刘琳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为什么?”
“也不能怨他,宋建军在南方被人骗了,对方打电话来说是如果不还钱就别想见到人,数额很大,她妹妹没有办法来找我,我偷偷从家里拿了钱给她,可这件事被他们家里知道了,他很恼火~~~”
“就是这样,他也不能打人啊?”
“他恼的不是我拿钱这件事,而是因为我把钱给了宋建军,本来他就一直怕我们藕断丝连,现在~~~~,其实,我们早就没有联系了,这次如果不是他妹妹来找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我也不知道,”
欣然,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刘琳那么无奈。
欣然想原来生活真是会让人心灰意冷的,它在每一个地方都给你设者陷阱,你一不小心踏进去,从此就万劫不复了。教研活动结束的很早,他没有回学校,直接回家了。小丽正准备出门买菜,宁阿姨在楼上的书房里。她指了指楼上。哦,季欣然正准备往楼上走,小丽又叫住她,欣然姐,我看阿姨的情绪很不好,她在里面呆了一个下午了,而且不让我去打扰她。欣然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想,真是该换个环境了,这里不能再住了。房门没有关严,她看见宁冰坐在以前季建东的书桌前,正望着季建东的照片喃喃自语:我知道你走得是闭不上眼的,~~~~你把公司看的比什么都重,那是你一手打拼来的,现在却````````哎,我知道现在公司肯定也不好,尽管秉德不说,但我能看出来,他总是忧心的,````他想让欣然去管理公司,可是我知道欣然的性子,她怎么回答应呢?~~~~我也不想为难她,~~~可是有不想眼睁睁看着公司垮,建东,当初应该听你的,再要个孩子~~~~~~”
欣然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
原来有些时候真的无法选择,她要怎么办,难道去告诉妈妈,她很爸爸,也很这个公司,她希望他垮了,````如果公司真的垮了,妈妈会怎么样?她只要一想起妈妈醒来的那句:欣然,妈妈只剩下你了~~~,就忍不住想落泪了。她给米乔阳打了电话,这个时候她太需要有人说说话了。“我妈妈想让我去公司”米乔阳并不意外,“你爸爸走的时候,我就想过有这个可能了。”他知道欣然找他并不是要听他的意见,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不会随着别人的意见摇摆,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但是因为这个选择很难,所以她需要别人的梳解。我喜欢简单平凡的生活,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选择,也从没想过会过那种生活,可是~~~`
我爸爸一定会笑我,他离开了又怎样?我还是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还是不能随心所欲。
“欣然,又有几个人能随心所欲呢?我想你不喜欢公司,大部分愿意是因为你爸爸,可是你想过没有,当初做老师也不是你的本意,你不是一样也做的很好,当初你如果进了公司,也未必就不会喜欢。”乔阳说的很诚恳。
“乔阳,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真的很恨我爸爸,他常常逼的我别无选择,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主动选择是一回事,被人逼的无法选择又是一回事。
“我知道,欣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可是,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必须做,但你不一定喜欢做,这就是责任的全部意义。”
欣然把他的话想了很久,“谢谢你”。
乔阳的话说的好,这是责任,是他对妈妈的责任。
55.
她去找宁冰,“妈,我明天去告诉德叔,我同意去公司”
“欣然。”宁冰一时没反应过来,“真的?”
“是真的,但我可能不会做的很好。如果,如果将来公司还是出现了你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希望你不要怪我。”
“欣然,妈妈也不是多看重钱的人,只是,这个公司妈妈实在是舍不得就这样垮了,你放心,只要你尽心了,妈妈不会怪你,你爸爸,他也不会怪你的。”
“我还有一个事情想和你商量”她看着宁冰“妈,我想咱们是不是换个环境?一方面,家里就咱们两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太空了,另一方面,德叔那里也缺资金,这个房子虽说卖不了多少,但总可以帮帮他。”
其实,后面这个理由她就是随口说的。
“那你想搬到哪里呢?”宁冰知道欣然其实是怕她总呆在这个屋子,伤心。
“我喜欢咱们家最早的那个位置,就是临近滨海公园那块儿。”她刚结婚时就在那里,是单位的房子,面积很少的,后来随着建东生意做的越来越大,他们先后搬了好几次家,房子一个比一个大,但是她心理都感不上那个小房子,她曾经回去看过,他们住的地方早就拆迁了,周围都是一栋栋新楼房,但是周围的大环境还没变,甚至去公园的那条路上的扬树都还在。
其实那个地方在欣然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她只是常常听妈妈讲她是在那里出生的。
“好啊,我抽空到那边去看看有没有空闲的房子。”那个地方环境也不错,关键是妈妈喜欢。
第二天她就打电话给陈秉德。
“欣然,这样就对了,你总不能看着你们季家的产业旁落他人,你放心,我一定象帮你爸爸一样帮你,我答应你爸爸会好好照顾你和你妈妈的“陈秉德显然心情很好,”对了,欣然,这个事情你和长仑商量过吗?他什么意见?我听市政府的一些人说他和现在的陈书记关系很好,他这次去挂职回来肯定是要提拔的,你知道的,咱们经商的断不了是要和政府官员来往的,有了长仑很多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欣然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德叔,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
晚上,欣然有去了上次去过的那个酒吧,这次她只要了一杯酒。
酒吧里依然是灯红酒绿,快乐的依然快乐,迷茫的依旧迷茫,生活总是照着它既定的轨迹运行,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有片刻停留。
而她的生活过了今晚就将是另一副样子,温和也好,狰狞也罢,总之都是自己的选择的,喝完了杯中酒,她离开了。她回了自己的家,她和长仑的家,从长仑离开的那晚后,她再也没回来过。把车子停进了车库,车子刚洗过,很干净,夜光下散发着银色的光,她和这辆车的缘分也到此为止了。
她仔细地打量这个家,从住进来到现在,这么久,似乎又那么短。去了书房,打开了电脑,这是她第一次用,居然是写离婚协议,
是德叔的话提醒了她,爸爸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她不能再把长仑扯进来,她给不了他别的,但总可以给他选择这个婚姻的最初目的,离开他,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之间没有复杂的财产分割,也没有孩子的牵绊,所以协议也很简单,打印机徐徐的吐出纸来,她觉得就象她的婚姻一点点走到尽头,他们的婚姻总象隔着一曾雾蔼,虽然也有美好甜蜜的时刻,可惜太短了,就象雨后的彩虹,很快就散了。
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忍不住就掉下来,有一滴正好在签的那个名字上,黑色的笔画立刻有些湮,她小心的用纸巾敷了敷,看起来总还是有些怪怪的。
从此,自己就和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躺在床上,她把另一个枕头抱在怀里,那上面似乎还有他身上的那种淡淡的刮胡水的气息。他是个干净的人,身上总是清清爽爽的,也从来不用那些男士化妆品,唯一用的除了沐浴夜就是刮胡子的那种啫喱水。
刚结婚那会儿,她好好奇,有一次非要给喷,结果他整个下巴上都是白色的泡末,他又气又好笑,照着镜子说:”这离圣诞节还远着呢,你怎么就急着把我打扮成圣诞老人了。“
其实,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五官显的很柔和,让人有种很想亲近的感觉,只是这样的时候太少。
她几乎是一夜未睡,感觉着在这个家的最后一晚,那种熟悉的气息,生怕错过了一分一秒,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必须得走了,最后一次给阳台的那些花草胶水,以后怎样,就要看题目的造化立刻,只是生命力再强,没有人的呵护,恐怕结局也不会很好。
她买的那对蝈蝈到底还是没能活过冬天,它们死的时候她很伤心,他劝她说,这是自然规律,它们是过不了冬天的,明年再去买好了,
结果,第二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再买的机会了,这样也好,它们是在大自然里想必会比在这里生活自在的多。
把门和车钥匙放在桌子上,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曾经住了一年多的叫做家的地方,刻意忽略了自己的心里那种叫做不舍的情绪,她带上了门,她带走了自己的衣服,书太多了,她只带了自己喜欢的,其余的,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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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仑从云海回来后,桌子上已经堆了一堆的文件,他来的时间本来就不长,有些情况也不是很熟悉,很多事情做出决定之前都得亲自到基层去调研,对于挂职干部,大家都有种想法,那就是早晚都得走,所以印象里总觉得他们不会真正铺下身子于工作,但他不想给大家留这样的印象,这里是个国家级的贫困县,比起云海那些县市各方面都很落后,老百姓的生活不是很富裕,但民风淳朴。
他白天下基层,晚上就在办公室看文件,材料,相关政策,一熬就是半夜,给他做秘书的是个刚毕业的小伙子,姓齐,家就是本地的,刚开始还有些拘谨,熟了以后,见他也没什么架子,对人也很和气,也就是不那么拘束了,偶尔也和他开开玩笑。
那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小齐坐得离一帮女的近,她们正议论刚来的这个杜副市长,”人家上面来的就是不一样,你说我们这儿多大岁数才能干到这个位置啊,啾啾咱们这儿那些当官的,一个个大腹便便的,看人家,那气质,简直和电影明星似的。“说这话的是妇联的一个老大姐。
是啊,他这一来啊,荷,把咱机关大院的小姑娘都迷倒一片,另一个悄悄低声说。
见小齐坐在那儿,妇联那个大姐给他招招手,他只好凑过去,“哎,小齐,咱们杜副市长结婚了没?”
小齐乐了,”季大姐,人家结没结婚都没你什么事了把,反正你是已经结婚了。“
那个李大姐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你?”
“你小心李大姐不给你介绍对象啊!”其他几个也附和着。
和这帮女人在一起,他总是占不了什么便宜,“好了。好了,怕了你们了,不过,这个我也不清楚。”
他说这个倒是真的,领导的私事他不好打听的,按说这个杜副市长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既没见有女人来看他,他也没接过工作外的女人找他的电话,以前来挂职的干部,如果时间长,很多已婚的干脆就带着家属一起来了,为的是生活方便,就是没带家属的,也是三天两头的过来帮着料理一下生活,当然也不乏有不放心的,从这点来看,杜市长倒真不象结婚了。
有天两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小齐忍不住就问了,“杜市长,你结婚了吗?”
长仑正吃着饭,不知他为何问这个问题,点点头,“结了啊。”
“完了。”小齐想,这下子那帮小姑娘可是要伤心了。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我的档案里都登记着“已婚”呢。长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哦,我只是随便问问。”末了他又加了句,“也没见你夫人过来,看你这么年轻,还以为你没有结婚呢”。
长仑脸色黯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她工作也挺忙的。”
从他回来后,他们两人就没再联系过,他给宁冰打过几次电话,宁冰告诉他:“她身体已经好了,让他不用挂念,好好工作,最后,宁冰轻轻叹了口气,”长仑,这次挂职回来,就别再出去了,你们也不小了,该要个孩子了。“
孩子,他曾经想过他们两的孩子,最后是女孩,眼睛长得象妈妈,纯净而明亮,性格最好也象妈妈多一些,他性格里阴郁的成分多~~~~~~~~~~想到最后,他发现如果真是这样一个孩子,那几乎就是欣然的翻版。思路瓢了很远,小齐有些奇怪,杜市长很少这样走神的时候,“杜副市长,你可小心点,机关院里那帮老娘们可整天惦记着要给你做媒呢?”
长仑又被他的话给逗乐了,“你说话可注意点,那都是机关女干部,你让她们听到你这么叫她们,可饶不了你。”
小齐憋了憋嘴。长仑一个人的时候,忍不住拿着手机,看着某个号码,翻来覆去的看。好几次他按了拨号键,却在快要接通的一刹那,又挂断了。
接通了,他要说什么呢,欣然又会跟他说什么呢?他承认,那天她那句“他不象你,喜欢别人却不敢说。”确实刺伤了他。
偶尔,他会打开自己的钱包,里面有一张他和欣然的合影,这是那年元旦,机关搞活动时他们两一起上台领奖时有人给拍的,除了结婚照,这张好象是他两唯一的合影了,他没有给欣然看也没有拿回家,偷偷地放到了自己的钱包里。照片上的欣然笑着,抱着一对白色的毛绒狗,衬的脸色分外红润,那时还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情,她眉宇间流露的都是快乐,旁边的自己居然也是微笑着的,看起来那么融洽和谐。
他分管的一个乡镇的一个企业的工人因为厂里拖欠工资,集体到县里来上访来了,他和相关的一些干部忙了整整一天,总算把上访的工人给劝回去了,回到办公室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了,小齐已经把饭给他打回来了,他让小齐先回去休息,临走的时候小齐告诉他桌上有他的一个快件。
他也实在没什么胃口,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不是听别人说,就是自己说,感觉头都大了。拿起桌子上的快件,寄件人居然是欣然,她有什么东西寄给他?而且连电话都没打给他,拆开的一瞬,他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好象一下子空了,石化般地停在那里,那份离婚协议从他手中轻轻的落到地上。离婚协议,她给他寄的居然是离婚协议。欣然很忙,她要做的事情很多,既然决定了,有些事情就不能拖了。
她先去办了辞职手续,对这帮学生她心里是有愧疚的,先是因为父亲被拘,牵扯了她的很多的精力,使她总不能很专注于工作,接着,又是父亲去世,妈妈动手术,她请了很长时间的假,她知道他们马上要升高中了,这个时候换老师,对学生影响很大的,可是如果再拖下去,会更对不起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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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手续并不复杂,只是大家对她这个决定很是吃惊。教师虽不是让人多么羡慕,但好歹也是旱涝保丰收的,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辞职了,反倒是有很多人愿意选择这个职业了。
校长的话依然是官味十足,“季老师,教育队伍少了你这样一个好老师,真是很可惜的。不过。’人望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有更好的去处,我们也不能拦你。”在他的心里,季欣然肯定是因为有了更好的工作,所以才辞职的。
在区教育局政工科办理相关手续时,那个岁数很大的科长一个劲地说:“你考虑好了吗? 这个将来后悔了,可没办法了。”
季欣然苦笑,她何尝不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许多事情是不能后悔的。
所有手续都办完了,她去学校收拾东西,顺便和以前的同事告别。同事也都是认为她有了更好的选择,说得都是祝贺的话,但听在季欣然心里确是酸酸的。
她的宿舍也没什么东西,简单的行李,教学用的一些工具书,收拾好后,她坐在已经没有了行李的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想起刚搬来的时候,她和刘林开玩笑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而她们两人的生活却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她毕业后就一直呆在这个学校,几年下来,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宿舍离操场很近,早上总能听到学生上操的脚步声,还有他们嘹亮的口号声。面对的学校食堂,曾经无数次抱怨那里的伙食,可是以后再也吃不着了。
离开的时候,教学楼的灯都亮了,学生开始上自习了。她没有去和自己的学生告别,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学生也许会埋怨,他们的老师在这样的时候做了逃兵。
在校门外,正想打车,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面前,车门打开,是米乔阳。
他下来帮他把东西放进后备箱,“上车吧。
季欣然没问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今天来学校拿东西的,她上了车,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
米乔阳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要适应目前的种种改变,要和自己熟悉的生活道别,这都需要时间,需要她自己慢慢调整,而别人帮不了她 。
到了楼前,米乔阳帮他把东西拿下来,”我不进去了,又事给我打电话。“
季欣然点点头,”谢谢你。”
她把东西拿进门,“是米乔阳送你回来得?”宁冰站在窗前显然已经看到外面的车了。
季欣然知道他的意思,“妈,我们只是碰巧遇上的。”
“欣然,他下午打过电话了。”
季欣然有些窘,本来她那样说是不想宁冰多想,现在倒好像真有什么似的。
想了想,她认真地说:“妈,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和米乔阳都没有可能了,我心里只将他当作一个很好的朋友。”
“你这样想最好。”宁冰似乎松了口气。
杜长仑半夜被一阵剧痛惊醒,感觉腹部像被锐利的东西刺过一样地痛,他挣扎着起来喝了点水,心里想忍一阵就过去了,谁知越来越疼,到最后腰都直不起来了,他只好给小齐打了电话。
去了医院一诊断:急性阑尾炎,得马上做手术。
“杜副市长,这个得通知家属,你看是不是让嫂子过来?”小齐小声问他。
杜长仑已经疼得满头是汗了,他想了想,把杜长昆德电话给了小齐,“打这个电话吧, 云海太远了,一时也来不了。"
省城离这里很近,天一亮杜长昆和尚梅就过来了。
尚梅一见他,眼圈都红了,”长仑,你怎么瘦成这样?”
“妈,”杜长仑心里有种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看见妈妈的感觉。
小手术做得很快也很顺利,就是刀口有点疼,为了防止肠粘连,还得不断地走动。
陆续地有领导和同事过来探望。
“欣然是不是不知道? 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尚梅小声地问杜长昆。
“是不是长仑没告诉她?”杜长昆拿出电话,“我和他说一声。”
季欣然没想到杜长昆会给他打电话,“大哥”
“欣然,你不过来看看长仑阿?”
“他怎么啦?”季欣然不知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这个臭小子,果然是没没告诉你,他住院了。”
“住院了? 他怎么啦?大哥?”
季欣然的声音不由得高了起来。
“欣然,你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急性阑尾炎,刚做了手术。”
“他还好吧?”季欣然心理稍微松了口气。
“你要是不忙,过来看看他吧,他就那个性子,想让你来还不害意思开口。”杜长昆那边直乐。
季欣然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说:“他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大哥,我不过去了。”
离婚协议她都签了,还去干什么呢?
隔了一天,杜长昆终于忍不住了,趁尚梅不在的时候他悄悄问杜长仑:“你和欣然,你们俩怎么啦?”
“你给她打电话了。' 杜长仑没有回答,却问他。
“嗯。”
“她怎么说?”
“她很忙,不能过来了。”凭他对季欣然的了解,一定是他们俩出了问题,否则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不来呢。
杜长仑的心里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其实动手术的那一刻他就在盼着,盼着能见到季欣然,而现在,她其实已经在告诉他,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
“我们准备离婚。”他冷冷地说。
“离婚?”杜长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原来他以为只是小两口闹了矛盾,就像他和管颖那样,过去了就好了。
“长仑,你蒙头了吧? 欣然怎么了?你要和她离婚?”若不是他还病着,他真想提着他的衣领问问他。
“哥, 是他要和我离婚。”停了一下,他慢慢地说,“离婚协议她都签了。”
“怎么会这样? 那你怎么想的?”
“我? 我原来还抱着希望,想回去和她好好谈谈,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他语气里十足的失望和灰心。
杜长昆知道他一向骄傲,不喜欢别人过多的干预他的生活。这些年他在外面不论遇上什么事情,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去解决,他不习惯求助。只是他不明白,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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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长仑的刀口恢复地很不好,他持续的发烧,刀口已经有感染的迹象。胃口也不好,本来可以吃些流质的东西,可他机会什么也吃不下,整个人瘦得厉害眼睛都陷下去了大部分时间他都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即使是醒着,他也不怎么说话,就那样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出神。
杜长昆见他这样,心里是有数的,知道他是心病。可尚梅不知道,心里那个急呀,他和杜长昆商量是不是把他接回省城,毕竟那里的医疗条件要好“妈,你别着急,这个只是小手术,长仑可能心情不好,所以恢复地有些慢。”
“唉,等他好了,你劝劝他,让他回省城吧,这些年他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对于这个儿子,他心里是有愧疚的。
“嗯,我和他谈谈,等挂职结束,还是回省城吧,离家也近,有些事也方便。”可他知道要解决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和季欣然的问题。
杜长伦在医院里一直住了十多天才出院,整个人都好像退了层皮。
他出院后把那份离婚协议签了字,寄回了云海。同事,他给季欣然发了条短信:我会尽快回去办手续。
季欣然看着寄回的那份离婚协议,从此,这个人真的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他现在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东昊大楼的十层,德叔重新给她布置一间办公室,真是世事无常,才几个月时间,她失去老父亲,离了婚,辞了职,从一个中学老师做到东昊董事长的办公室。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躯壳,在茫然的走着,要走到哪里,会走到哪里?自己也不知道。
云海的陈书记过了看望杜长伦,听说你前段时间病了,一直想来却脱不开身。“
杜长伦知道他刚接任书记,事情肯定是特别多,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陈书记,你那么忙,就别过来了,我也没什么大事。这不都好了。“
”嗯,好是好了,怎么这么瘦啊?是不是这里的生活太艰苦?“
“没有,陈书记,这里挺好的,真的,”杜长仑一个劲的解释。
“也难为你了,长仑,一个人跑这么远的地方,小季肯定有意见了?”
杜长仑低下头,“陈书记,有个事我还没和你说,我离婚了。”这个事他早晚要说的。
记,是我们自己的问题。”问题的关键根本不是在这里。
临走的时候,杜长仑悄悄说:“陈书记,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陈书记停下来,“你说。”
“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我希望你能关照一下东昊集团,他们现在恐怕是很困难……”
陈书记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刚要解释。
陈书记摆摆手,“你放心,我知道的。”
其实,那时他并不知道,季欣然已经作了这家公司的董事长。
公司的善比季欣然想象的还要糟,当初为了时代广场这个项目,季建东把所有的资金都投了进去,本来运行良好的两家工厂,铝材厂和水泥厂都面临停产,而时代广场由于没有资金注入,马上也要停工了。
陈秉德带她一家一家银行地跑,几天之内跑遍了云海大大小小的银行,人家不是避而不见,就是用各种理由拒绝。一家银行的副行长当面就说:“别说没钱,有钱我们也不敢贷给你们啊?”
银行没指望了,他们又到各家公司去跑,希望可以找到一家公司注资,联手开发时代广场这个项目。
那些季建东所谓的好友,此时却都唯恐避之不及,华天的那个季总听他们说明了来意后,“老陈啊,当初我可是求着季总让我们华天也分点汤,可是季总吃独食吃惯了,哪肯给我们啊?现在,消化不良了,又想起我们了,你说哪有这样的道理,嗯?”
陈秉德出门后,忍不住破口大嗓:“一群白眼狼,当初哪个季总没帮过他们,现在,咱们有困难了,一个个都他妈的摆起大爷架子了。”
“算了,德叔,也不能怨人家,在商言商,他们也没有错。”话虽是这样说,可她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当财务处的人来告诉她,帐上只剩下两百万的流动资金时,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山穷水尽了。
站在办公室的下班幕墙前,望着楼下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一刻她甚至想,就这样跳下去,岂不是一了百了?
杜长仑就是在此时给她打了电话:“你有时间吗?”
她有一刹那的失神,“我回来开个会。”杜长仑又说。
季欣然终于明白过来,“什么时间去?”
“下午三点,我在民政局等你。”
手续办得很顺利,这个时间人很少,登记结婚的人没有选择下午来的。
出来的时候,杜长仑终于问了句:“公司还好吧?”,回来后,他才知道季欣然辞了职,去了东昊公司。
季欣然苦笑着,“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杜长仑多少也知道公司的一些情况,“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季欣然低声说,她是真的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临分手的时候,杜长仑见她没开车,“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走。”季欣然望着他,“能不能先不把我们的事情让我妈知道?”
杜长仑点点头。
“那我走了。”季欣然说完转身离开,她开始走得很慢,后来越走越快,路边的人都有些诧异地望着这个泪流满面的年轻女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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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季欣然的嗓子哑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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